正文 第四章

2025-03-28 15:00:05

为什么?为什么?数不清的为什么在宋冠鸿脑中打转。

为什么明莉喜欢的不是他?不是何致远?也不是广告部里任何一个年轻有为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是老张?太不可思议了,他实在想不出一个让他信服的理由。

宋冠鸿烦躁地走进浴室,赤裸裸地站在莲蓬头下,将冷水开到最大,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好好地思考该如何面对这段感情?是放弃?还是继续?明莉处处跟他作对,总是表现出很讨厌他的样子,以他的条件,小指头一勾,没有一个女人不乖得跟狗一样跑来,他根本没必要忍受她不合理的折磨;但是,男人就是这点犯贱,越是难到手的女人,越让男人心动。

现在放弃已经太迟了,他爱上她了!看来只好跟老张来个君子之争。

只裹着一条浴巾走出浴室的宋冠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经过客厅,打算回房穿衣服,突然听到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让他改变方向;他把啤酒放在桌上,走到沙发前,蹲低身子,想要把从沙发上摔到地上的明莉抱起来。

双手刚穿过她的腋窝下时,明莉正好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他肌肉匀称的上半身……色狼!明莉的拳头一挥,不偏不倚地击中宋冠鸿的重要部位。

宋冠鸿跌坐地上,两手捂着命根子哀嚎。

你想害我绝子绝孙是不是?明莉跳到沙发上,拿着抱枕防身。

你在我房里想干什么?你看清楚。

宋冠鸿一脸的痛苦,苦命的男人。

明莉转着头,看着充满阳刚味的客厅。

这儿是哪里?我家。

宋冠鸿的人生是彩色,但家具和电器不是黑,就是白。

我怎么会走到你家?明莉偏着头想,她根本不知道宋冠鸿的地址。

是我抱你进来的。

宋冠鸿嘴角浮现一丝骄傲,他没做出乘人之危的坏事。

你有没有对我……明莉咽了一口口水,他的结实令她喘不过气。

宋冠鸿咧嘴一笑。

你自己看,沙发上有没有不该有的痕迹?明莉突然想起来地大叫:我想起来了!打我的人是你!你要脱张课长的裤子,我不得已只好打昏你。

我那么淑女,怎么可能会脱男人的裤子。

后天上班,你可以去问其他同事。

明莉紧盯着他看,仿佛想从他眼中找出一丝说谎的蛛丝马迹;但宋冠鸿刻意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回看她,两人视线一接触,立刻进出火花。

明莉急忙地别开脸,佯装回想在钱柜的种种,活蹦乱跳的心脏却让她什么也想不起来,除了他……太危险了,她终于体会到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危险,如果她再不走,她怀疑自己还能把持多久?他眼中的渴望,已使得她的身体燃烧起来,她陡然地抽一口气,避开他的目光,下定决心似地说:我该回家了。

这女人的抵抗力真强,居然对他的电眼攻势毫无反应?!宋冠鸿悲伤地想,但他并不气馁,今晚,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的。

你进不去,伯母不在家。

你怎么知道?明莉直接反应是拿起电话,证明他说谎。

宋冠鸿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

不会有人接电话的。

你的电话坏了是不是?明莉对着话筒说。

在钱柜时,伯母打你的手机找你,我替你接了电话,我告诉伯母你醉了,伯母说你从不带钥匙出门,她不巧有事外出,托我照顾你。

宋冠鸿据实以告。

我哪有喝醉,我是被你打昏的。

明莉愤愤地掼上电话,仿佛只要是属于他的东西都跟她有血海深仇;而且,听他叫伯母叫得那么亲切,一副跟老妈有八拜之交的交情似的,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他想用老妈压她……明莉越想越呕,说什么托他照顾,根本就是想把她的终身大事一并托给他!老妈这么做,分明是想藉机将生米煮成熟饭。

老妈也不想想自己为什么婚姻失败?原因就出在嫁了一个美男子,她才不会步上老妈的后尘。

可是,老妈向来死守着快乐干洗店,比八百壮士死守四行仓库还努力,从未离开过半步,难道——老妈三更半夜去约会!不知为什么?明莉感到一阵鼻酸,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情景将成为过去式了,她应该更加珍惜和老妈相处的每分每秒;不过今晚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回家后,先跟老妈算完今晚的帐,以后再跟她相亲相爱,就这么办!你要不要喝杯热茶?宋冠鸿展现温柔体贴的一面。

不要,天知道你会不会在茶里下药。

明莉保持高度的戒心。

我若真想对你怎么样,我刚才就出手了。

宋冠鸿大叹错失良机。

你去把衣服穿上,我去泡茶。

明莉站起身,脚丫子刚好踩到浴巾一角。

宋冠鸿没看到,他也站起身,浴巾顺势从他身上滑了下去。

完了……我才完了!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会长针眼。

明莉不甘心地叫嚷。

宋冠鸿低着头打量。

我刚洗过澡,它哪里会不干净!明莉嫌恶地说:那么黑!哪像洗干净的样子!宋冠鸿教育她似地说:它本来就是这种颜色。

明莉又气又羞地背过身。

你好恶心!还不快用浴巾盖住它!麻烦你高抬贵脚!宋冠鸿弯身从明莉抬起的脚下,抽出浴巾裹住下半身。

我跟你说……明莉在转身的同时双手一扬,不巧又一掌打到宋冠鸿。

我的鼻子!宋冠鸿捂着鼻子,后天去公司又要被嘲笑了。

明莉毫无同情心地说:活该!谁教你离我这么近!碰到你,我真是多灾多难。

宋冠鸿只能幽幽地叹气。

我要去我朋友家住,让你脱离苦海。

明莉刚才想说的就是这个。

留下来过夜,绝非明智之举,尤其是在看到他那个之后,到现在她的心情还余波荡漾,口干舌燥,呼吸急促;这些症状让她感到害怕,但她怕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她怕她一个不小心会爱上他……看到她脸色凝重,宋冠鸿仿佛看到一线生机。

你怕我是不是?我才不怕你。

明莉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落荒而逃地寻找大门的位置。

那你为什么一副想逃的模样?宋冠鸿一语道破。

我没有。

明莉胀红着脸,大声地否认。

我又不会强暴你,你何不安心地在我这儿住一晚。

我是有家教的淑女,在男人家过夜,万一传出去……宋冠鸿深情注视着她。

如果传出去,我会负起责任,娶你为妻。

我宁可做尼姑,也不嫁你。

明莉愤愤地走向大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但她一直无法忘记他最后的眼神,在那黑而深邃的眼眸深处,有着令人心动的光釆闪烁;她感到自己的意志力正一点一滴地流逝,显然他已经看透了她。

不过她会继续和他对抗到底,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了,那她会选择逃……明莉全身上下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气,冲进快乐干洗店。

店里没人,报纸上每天都有抢劫的社会新闻,老妈居然连报纸都不看!该不会抢案已经发生了吧?明莉以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屋里寻找尸体,一走到餐厅,视线立刻被一桌子的大鱼大肉吸引住;她立刻想到,老妈八成是中了乐透,这么大手笔的菜色,是她有生以来头一遭看到,连过年都没现在丰盛。

这下子,她可要变脸了,将原本怒气和恐惧掺杂的表情,变成天真可爱的表情。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妈成为亿万富婆,自然少不了分给她这个做女儿的几千万,所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她决定不跟老妈算旧帐。

一看到老妈从厨房端了盘水果走出来,明莉赶紧克尽为人子女应有的孝道,从老妈手上接过水果盘,放在餐桌上,然后拉着老妈粗糙的双手,母女俩像蝴蝶似地翩翩起舞,好一幅幸福家庭的伟大景象。

雷妈一脸的错愕,她本来以为明莉一回来会大吵大闹,结果却不是这么回事;看她快乐似神仙,难不成昨晚吃到人间美味的炒饭?如果真是这样,女孩子第一次吃炒饭,第二天都应该是躺在床上吃麻油鸡补身,不是吗?不管明莉高兴什么,她这头才去美容院吹整过的头发已经快变成鸟窝了,她赶紧甩开明莉的手,扶正头发。

别再转了,我今天早上才进美容院洗头。

老妈平常省得半死,只有在明华结婚的时候才上美容院,而且还是明华出的钱,今天她却自己花钱洗头,准是中了乐透没错!明莉更加肯定,迫不及待地说:明天我去公司第一件事,就是递辞呈。

你发什么疯?是不是想喝西北风?老妈,你别装了,我知道你中了乐透。

中你的头,我连两百块的普奖都没有中到。

明莉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损龟了还吃大餐,你嫌钱多啊!有贵客要来。

雷妈褪去系在腰上的围裙,从厨房里拿出三只高脚杯。

是谁?明莉皱着眉,种种迹象显示,这个贵客来头一定不小。

去把葡萄酒拿出来。

雷妈故意卖关子。

家里的葡萄酒总共有两瓶,是老妈的嫁妆,外祖父在生前是品酒名师,这两瓶酒都是外祖父亲自到法国波尔多买的,商标上有毕加索的亲笔画,非常名贵;其中一瓶在明华带男朋友,也就是现在的姊夫回家来见老妈时喝掉了,看来今天这位贵客真的是贵客,明莉忍俊不禁地偷笑。

该不会是要我叫干爹的人!雷妈坚决地说:叫你的头,你没嫁出去以前,我是不会再婚的。

老妈,我又不会偷看你炒饭的样子,你用不着害羞。

明莉搂着老妈的肩。

你这丫头,嘴巴真是不干不净,去刷牙。

雷妈扳开女儿的手。

明莉一脸的严肃。

妈,你真的有意中人了是不是?大人的事,小孩别问。

雷妈羞红着脸,避开明莉咄咄逼人的眼神。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还算小孩子吗?明莉拿出珍藏的葡萄酒。

在妈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

雷妈眼里流露出慈祥。

你昨晚为什么不在家?明莉逮到机会追问。

我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在家当看门狗?雷妈反击。

明莉发誓地说:你不说没关系,我迟早会查明真相。

雷妈欲言又止,双唇开开闭闭,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昨晚其实不是去幽会,而是去探病。

就在雷妈犹豫着该不该告诉明莉之际,宋冠鸿突然出现,原来他就是雷妈不肯透露的贵客;她的本意是要给明莉惊喜,没想到明莉却误会老妈打歪主意,老妈向来对美男子情有独钟,不行,她必须阻止这场不伦之恋。

明莉眼中燃着怒火,指责地问:你干么没事老往我家跑?是伯母请我来的。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这是宋冠鸿的新计划。

雷妈热情地招呼宋冠鸿。

站着干么,快坐呀,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冠鸿向雷妈微微点头,恭敬地行礼致谢。

明莉,你还不快替宋课长斟酒。

雷妈满意极了。

我又不是酒家女。

明莉以令人不寒而傈的目光瞪着宋冠鸿。

我自己来。

宋冠鸿正要拿葡萄酒,但却被雷妈阻止。

雷妈教训地说:宋课长是你的上司,替上司斟酒是义务。

明莉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唇。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跟他是平等的。

于公于私,宋课长都是你的恩人。

雷妈相信明莉是靠了宋冠鸿才被录取。

他什么时候有恩于我?明莉自以为是靠实力进泛亚工作的。

昨晚,若不是宋课长收留你,你搞不好要睡公园喂蚊子。

雷妈指出。

明莉露出洁白牙齿一笑。

我昨晚住夏美那儿,保住了清白之身。

宋课长……雷妈决定不理没大没小的不肖女。

伯母,叫我冠鸿就行了。

宋冠鸿说完,立刻响起一声巴掌声。

明莉一边拍打手臂,一边做出恶心状。

我的手臂怎么起了鸡皮疙瘩!冠鸿,你尝尝我做的牛肉。

雷妈挟了一块牛肉到宋冠鸿的碗里。

明莉酸溜溜地讽刺道:他又不是没手,你干么献殷勤?老天!我有没有听错?我女儿居然吃我的醋!雷妈刻薄地回击。

明莉不甘示弱地说:我是好心提醒你,老牛吃嫩草,会笑掉世人的大牙。

雷妈开门见山地说:笨丫头,老娘是在努力替你牵红线。

不用你鸡婆!明莉用力地放下筷子。

你说什么?你有胆再说一遍!雷妈的情绪也爆发了。

伯母,明莉……宋冠鸿想要调停这场无谓的争吵。

我吃饱了。

明莉起身推开椅子,扭头就走。

雷妈若无其事地微笑,对着面带不安的宋冠鸿说:我们继续吃。

宋冠鸿哪有可能吃得下,一颗热切的心仿佛被明莉一脚踢到冰冷的太平洋,他已经看清楚明莉对他厌恶的程度,心里萌生打退堂鼓的念头。

对不起,伯母辛苦做了这么丰盛的午餐,却因为我而搞砸了。

你别放在心上,我和明莉向来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看我还是……放弃好了!宋冠鸿小声的呢喃。

雷妈叹了一口气。

其实明莉不是讨厌你,而是不喜欢她爸爸。

伯父不是去世了?宋冠鸿一脸不解,他对明莉的履历表了若指掌。

还没,不过也快了,我昨晚去医院探望他。

雷妈感伤地说出自己的婚姻,在雷妈的陈述之下,宋冠鸿总算明了——都是英俊惹的祸1虽然是上班时间,但明莉一脸神情恍惚的表情。

宋冠鸿把时间都花在新竹,偶尔回到总公司,连看都不看明莉一眼。

这本来是明莉求之不得的结果,她终于打败他了,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可是她却感到空虚,她是怎么了?她到泛亚是想找一个优秀老实的丈夫,但此刻她的脑海却填满他的身影,她觉得好烦恼,决定下班后去找夏美谈谈。

不过,现在离下班时间还有七个小时,她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哀声叹气。

反正她只会越帮越忙,同事们都把她当成老板的女儿似的,不敢使唤她,自己去影印和倒茶。

这时,张课长来到广告部,何致远好心叫她,她没听见,直到张课长用力拍了她桌子一下,这才把她的魂拉回来。

张课长拿了三卷胶卷给她,一卷是迎新晚会时拍的,另外两卷是新竹样品屋的底片,急着要用;明莉拿着皮包走出公司后,从此一去不回,张课长问遍公司附近的冲洗店,没人见过她,张课长一怒,血压升高,被救护车载去医院打点滴。

原来,明莉跑到夏美住处楼下的冲洗店,难怪张课长找不到她。

她坐在冲洗店发呆,直到照片洗出来,一看手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明莉干脆不回公司,买了一大袋的卤味,和夏美快快乐乐地共进晚餐。

这个男的长得好像张东健!夏美指着照片中的宋冠鸿说。

像个屁!明莉用竹签插起鸡屁股,有感而发地讥刺。

夏美以开玩笑的口气问:你看过他屁股啊?明莉克制不住地脸红。

夏美,怎么连你也欺侮我!你的脸好红,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夏美开心地大笑。

求你别再说了,我恨不得早点忘记这件事。

明莉苦苦哀求道。

你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看到他屁股?夏美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明莉信誓旦旦地说:总之,我以后绝对不再喝酒,如有违背,我就变猪。

酒后乱性,你们有没有……夏美暧昧地咭笑。

你放心,我没跟他吃炒饭。

明莉郑重其事地声明。

夏美想不透地问:他光着屁股,怎么会没对你采取行动?因为,他那里被我用铁沙掌打中,痛得哇哇叫。

明莉不得已说出实情。

万一他以后不能传宗接代,你可要负责到底。

夏美忧心仲仲地说。

明莉耸了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我管他去死!他这么帅,你怎么没动心?夏美百思不解地看着照片,他的帅不同于痞子,他的眼神沉稳,不带丝毫轻浮;他是个即使结婚,仍会让女人抢着做他情妇的美男子。

很快地夏美就想到明莉不为所动的答案。

该不会是因为你爸爸的缘故!被夏美这么一说,明莉突然了解到自己差点犯下滔天大错。

在她脑海中,此刻并没有宋冠鸿的身影,而是无数的过去岁月,老妈洗衣烫衣的身影,那种每分每秒不停地工作,连在大热天,流下汗水都没有手擦的辛苦模样,为的就是养大她们姊妹俩。

让老妈如此苦命的原因,全都是因为老爸那张脸,太帅了,她怎能不记取老妈的教训……明莉痛下决心似地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不想步上我妈的后尘。

既然这么痛苦,你为何不辞职?夏美看出她内心深处的挣扎。

我若辞职,我妈会毫不留情地宰了我。

明莉浅浅苦笑。

夏美关切地问:你还好吧?只要你不再提起他。

明莉一笑置之。

夏美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但她知道明莉有这种鸵鸟心态,显而易见是动了心。

要忘掉一个让自己动心的男人,是多么的不容易;直到现在夏美依然无法忘记痞子,虽然他不好,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为了不再勾起明莉不快,夏美无意识地看着散在地上的照片,这时,她眼睛忽然一亮,把一张大合照照片放在桌上。

在你身后的男生,他叫什么名字?明莉凑近脸一瞧,站在她身后有两个男生,一个眼神温柔,另一个眼神凶恶,活像站在他面前的明莉欠了他几千万,这个他就是张课长;用肚脐想也知道,夏美中意的人是谁。

他叫何致远,你真有眼光,他人很不错。

他看起来忠厚老实,将来肯定是个好老公。

他那么瘦,年纪又不到三十……我想知道的是他。

夏美的手指坚定地指在相片上。

明莉难以置信般大吃一惊。

你的手指头是不是指歪了?就是他没错。

夏美看中的是张课长,连老天爷都没想到。

你是不是发烧了?神智不清?明莉伸手摸着夏美的额头量温度。

夏美拉开她的手,迳自对着照片中的张课长微笑。

我好得很,没生病。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秃头?明莉仿佛受到严重打击般脸色苍白。

十秃九富,我相信他以后会很有成就。

夏美眼中充满美好想像。

明莉斩钉截铁地说:依我看,他是唯一不会发财的秃子。

他叫什么名字?夏美毫下在意被泼了冷水。

张课长……明莉看着天花板,努力地想。

他的名字好特别,我喜欢。

夏美自我陶醉地一笑。

明莉打断地说:不是啦,我根本不知道张课长叫什么名字?你进泛亚已经十天了,居然连课长的名字都不知道?!夏美好生气。

我明天去公司问不就得了。

明莉终于相信,爱情会使人瞎了眼。

夏美撒娇地拉着明莉的手。

求求你,帮我跟他拉线。

好吧,我会想办法的。

明莉幽幽地叹气。

你叹什么气?夏美瞄了一眼明莉,很快地又将视线移到照片上。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怎么不让人叹气?明莉随即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拜电子业欣欣向荣的缘故,新竹的豪宅很快就销售一空。

老板龙心大悦,对在这期间犯过错的员工,一律宽宏大量地不予追究。

所谓的犯错员工,指的就是张课长和明莉,胶卷事件让两人同时上了黑名单。

现在,张课长只要一看见明莉,就如见到瘟神一般,立刻躲得远远的,以致明莉无法完成夏美所托;其实她根本不想当媒婆,怎么看,左看右看,横着看倒着看,张课长都配不上夏美,要她拿一朵花插在牛粪上面,她还真是插不下去。

不过,她现在另有烦恼,这个烦恼将使她露出笨手笨脚的真面目——明莉职位太低,无缘见到泛亚的老板一面,但据说老板年轻时曾是桌球国手,后来因为要继承泛亚,不得已只好放弃所爱;但他一直未忘情桌球,不仅出资栽培进军奥运的桌球国手,甚至还规定泛亚每年都要举办桌球比赛。

每年桌球比赛都必须由各部门推派两名男子选手打单打,一名男选手和一名女选手打混双;前三名可获得优渥的奖金,而第一名另可得到前往知本洗温泉的机会,这机会是属于所属部门全体同仁共享。

由于广告部只有明莉一个女生,所以她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混双的女选手。

为了以示公平,当着全广告部同事的面前,由张课长做签,宋冠鸿抽签。

在广告部三位男选手中,抽到名字的将跟明莉搭档打混双。

在抽签时,明莉拼命祈求老天爷,别让宋冠鸿抽到他自己的名字;可惜不是老天爷不帮她,而是做签的张课长在宋冠鸿的胁迫下作弊,在写着宋冠鸿名字的签上,事先涂了一层透明胶水,当宋冠鸿手伸进箱子里时,只要摸到黏黏的签就万事OK。

下班时间,明莉拿着球拍,嚼着口香糖,慢吞吞地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的桌椅全部被堆到角落叠放,两张桌球桌大剌剌地放在正中央。

把口香糖吐掉!宋冠鸿好意的命令。

明莉不领情地瞪他一眼。

这里又不是新加坡!万一练球时口香糖吞进肚子,可别怪我没警告你。

宋冠鸿指出。

万一我被口香糖噎死,我不会怪你,我会做鬼掐死你。

明莉挑衅地回答。

宋冠鸿以难掩悲伤的眼神看着明莉。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跟我作对?明莉狠下心肠,一脸冷漠地反问:我有吗?有很多事不是逞强能解决的。

宋冠鸿意有所指地暗示。

我妈跟你说了些什么?明莉不由得怒火中烧,老妈实在太多嘴了。

你别回家后又跟伯母吵架,她终究是你妈。

宋冠鸿好言相劝。

明莉怪罪地说:我们母女会争吵,全都是因你而起。

我做了什么成为你们母女之间的导火线?宋冠鸿深感委屈。

明莉毫不客气地说:你别以为拍我妈马屁,你就可以吃到天鹅肉。

宋冠鸿紧咬着唇,强忍住盛怒,内心天人交战。

他的大脑逼他放弃,但他的心却不肯,他整个人仿佛走在十字路口的中间,耳朵里充满了嗡嗡叫声,眼睛被一层黑布遮住,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时间似乎停顿了,明莉凝望着他一动也不动的模样,他怒气冲冲的表情,让她怕得发起抖来;她以为他会甩她一巴掌,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她,眼里闪动着深情。

在这一刹那,她忽然明白了,她已经深深伤害了他。

一种苦涩的味道涌进她的喉咙,她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这时,何致远和另一个单打的男选手走进会议室,明莉和宋冠鸿立刻自我武装起来,两人都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空气做挥拍的动作,诡异的气氛,反倒让何致远有了戒心。

何致远不动声色地问:课长,我们可以开始练球了吗?好,由你先发球。

宋冠鸿和明莉站在球桌的一边。

明莉,接招。

何致远从球桌的另一边发球。

没问题。

明莉自认看准了球路,使尽全身力气地用力挥拍。

宋冠鸿双手环抱在肚子上,痛苦地蹲低身子。

你干么打我肚子!是你的肚子自己要跑到我的球拍下。

明莉以她惯用的语气不道歉。

你到底会不会打桌球?宋冠鸿这时才发现她拿球拍的方式不对。

打过,不过我更会打蚊子和苍蝇。

明莉嘻嘻哈哈地说。

你拿球拍的姿势不对。

宋冠鸿自若地将手覆盖在明莉握球拍的手上。

明莉仿佛被电触到般,急忙抽回手。

你干么!想乘机吃我豆腐是不是?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十分愤怒,但她的手却抖得很厉害;虽然他的手只是轻轻触到她的手,但她的皮肤却像被火烫到般灼热。

她不停地做挥拍动作,想要赶走这些恼人的感觉,可是却怎么也赶不走她心里乱糟糟的感觉……宋冠鸿理直气壮地说:你发什么疯?我是在教你拿球拍。

用嘴巴教就行了,不需要毛手毛脚。

明莉却觉得他是虚张声势。

看着,虎口要这样对着拍把。

宋冠鸿示范正确的握拍姿势。

这样没错吧!明莉立刻照他的手势,改邪归正。

宋冠鸿对着一直在观察他们的何致远说:致远,可以发球了。

球过去了。

何致远有些心不在焉,球发得又快又猛。

完了!明莉一个大跨步,突然脸色骇白地看着球飞过去。

宋冠鸿看出她脸色有异,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我要去看肠胃科。

明莉自作自受,口香糖果真吞进肚子里了。

没事的,胃液会溶解口香糖的。

宋冠鸿只是想抚平她的恐惧。

明莉毫不讲理地大骂。

你又不是医生,你凭什么信口开河!这是常识,不必学医就知道。

宋冠鸿好脾气地解释。

你是什么意思?讽刺我没常识吗?明莉完全听不进去。

一直站在球桌另一边,不发一语的何致远,脸上浮现一种拨云见日的笑容。

原本他的心里毫无胜算,光凭外表,他不及宋冠鸿英俊,再加上宋冠鸿是他上叫,他怕得罪课长会影响他的升迁;但是此刻明莉给了他希望,明莉无视宋冠鸿是课长,冒着会被开除的危险,断然拒绝他的追求,这份勇气感染了何致远……何致远绕过桌子,对明莉伸出援手。

明莉,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我们走吧!明莉状似亲密地一手勾在何致远的手臂上。

宋冠鸿以课长的语气命令。

何致远,你留下来练球。

不要理他的臭命令,现在是下班时间。

明莉怂恿着何致远一起反抗。

课长,我……何致远咬着下唇,一脸左右为难的挣扎表情。

广告部能不能去旅游全靠你。

不让他说完,宋冠鸿先送一顶高帽子压他。

可是,明莉她……何致远心有不甘,他才不想失去美人报恩的机会。

宋冠鸿厚脸皮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会送她去医院。

不用麻烦,我宁可一个人孤独地死在路边。

明莉扭头就走。

何致远恳求道:课长,让我送明莉去医院,我保证会回来继续练球。

你去吧!宋冠鸿别过写满挫折的脸,沉重地挥了挥手,赶走所有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