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萱高中时是以全校第一名毕业,还跟马英九市长留下郎才女貌的合照。
不,应该说是郎貌女才才对!夏萱看著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照片,陷入沉思。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雷骘点头答应?虽然她对雷夫人夸下海口,但心里却一点主意也没有;雷骘见到她的表情,就像大牛见到唐明皇,恨不得拿扫把打死她,一想到这,她的胸口却出现隐隐的刺痛。
她的视线移到镜里,那个愁眉苦脸的女孩,一点也不像她。
她打起精神,在镜前做各种表情,可是怎么看都不美丽,看来她是不能用美人计勾引他;她霍地站起身,决定与其坐在家里发愁,还不如出去碰碰运气。
她有全天下最厚的脸皮,就用这张脸皮去跟他的臭脾气硬碰硬。
骑著夏勉的脚踏车,人大车小,骑起来绑手绑脚的,一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也该替夏勉买辆新脚踏车了,可是钱从哪里来?雷夫人给她的支票,已经存进夏勉的教育基金户头里,是夏勉的了,她不能随便动用,就让夏勉自己做决定吧!一个小时后,来到雷骘住处外,果然如雷夫人提供的资料所说,他不到九点不会下班,是个工作狂;她躲在他住处外不远的公园里,因为雷夫人还说他习惯叫司机停在马路上,穿过公园回家。
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他的身影从豪华轿车走下来,她用力地踩著脚踏车,企图制造不期而遇的假象;眼看就要撞上他,煞车线却突然失灵,幸好他机敏地一个回身,抓住脚踏车龙头。
我不谋杀你,你反倒先来谋杀我。
雷先生,脚踏车是撞不死你的。
她嘻皮笑脸的解释。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他嘴角扬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冤枉,我是碰巧经过,碰巧撞到你。
她跳下脚踏车,佯装检查煞车线。
他不悦地蹙眉。
我懂了,我妈妈跟你串通好了。
你不该怀疑自己的母亲,这样太不孝了。
她反而指责他。
你少给我装蒜,我警告你,别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下次你看到我时,转过身背对我,不就好了。
你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他握紧拳头,暴力一触即发。
她突然像老鼠一样快速地溜逃,脚踏车倒了下来,压到他的脚,他气得一脚踢开脚踏车;正想去捉她,却看见她冲向马路,一声尖锐刺耳的煞车声划破天际,只见她从车轮下爬出来,然后抱起路上被吓呆的小狗,走回他身边。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他不由自主地流了一身的冷汗。
我当然要,可是我也想要这只小狗的命。
她粲然一笑。
跟我走。
他摇了摇头,对她的行为感到愚蠢,但却佩服她的爱心。
她爱娇地逗弄怀中的小狗。
走去哪里?他嘀咕地说:我家。
她提高警觉地问:你对我有什么不良的企图?像你这种牙签身材,给我剔牙我还不要。
他冷哼一声。
什么牌子的牙签有胸部和屁股?她翘著屁股又用力吸气。
看著她努力制造前凸后翘的身材,他差点笑出来;但他赶紧咬著下唇,继续保持一贯冷漠的态度。
他的目光冷冷地移到她胸前,因为天气炎热,她只穿著一件单薄的T恤,医院里因为有冷气,她平常会在T恤外加一件薄衫,完全看不出有胸部;但此刻,她的胸部清晰可见,他的下身猛然地蠢蠢欲动起来!他被这突来的欲望吓坏了,他怎么会这么经不起诱惑?这令他感到极端愤怒,但他却无法将视线自她胸部移开。
你别再吸气了,那里装空气有什么用!算你毒,你叫我去你家要做什么?她泄气地缩胸,其实是不好意思。
你的手臂有血。
他的眼神不知不觉地流露出对她的关切。
不碍事,这种擦伤,血小板会自动凝结止血。
她很有医学常识。
他好心提醒她。
这只小狗那么脏,可能会有病菌跑进你的伤口里。
说的对,小狗给你抱。
她想把小狗交给他抱。
不要,我讨厌狗。
他双手交握胸前。
她挖苦他道:大男人怕狗,你羞不羞啊!?闭上你的臭嘴!否则我就拿针把它缝起来。
他厉声警告。
我的脚踏车怎么办?她不放心地看著躺在地上的脚踏车。
这么破,送给收破烂的,他还嫌累赘。
他不客气地转身迈开大步。
她跟著他身后,乘机敲诈地说:万一被偷走,你要赔我一辆新脚踏车。
其实,她快乐极了,她原本以为他看到她的手臂流血,会希望她失血过多而死,没想到他居然要带她去他家疗伤止血……哈哈,原来他是一只纸老虎,以后他再说任何威胁警告她的话,她大可当他是放屁!来到他家,她眼睛惊讶地睁大,还以为自己来到灵堂;墙壁、家具、家电,甚至地毯的颜色全是白色,他喜欢白色喜欢到让人怀疑他有病。
她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著他从房里拿出白色的急救箱。
啊!轻一点!你要谋财害命,是不是?你有财吗?他眉头皱起来,可是替她擦药的手却变得很温柔。
没有。
她摇头,心里的小鹿却被他的温柔惊醒似的,又跑又跳起来。
那不就得了。
他还以为有人在敲门,回过头看了一下门,声音却不见了。
她赶紧做深呼吸稳住心跳声。
我有身体,女人发财的本钱。
他极力装出严肃的样子。
你别让我想哭,行不行?浴室借我一下。
她站起身,没等他答应就在他屋里乱闯。
去吧,上完厕所记得要冲水。
他拿著药箱走回房间,心里有些悲伤;他觉得自己好像请了吸血鬼进门,从此永无宁日。
他把西装外套扔到床上,扯开勒了他脖子一天的领带,正想解开衬衫的扣子时,他的手突然一僵,脸转向房门,担忧她会忽然冲进来,从背后偷袭他,把他压在床上……老天!他居然怕她怕成这个样子!这像话吗?他是个堂堂男子汉,在自己的家里提心吊胆,疑神疑鬼,连想换轻松的便服都不敢!他忿忿地走出房间,听到厕所傅来洒水声,这个王八蛋女孩竟然在洗澡,可见她打算以肉体引诱他……他想叫她滚出去,但人还没走到浴室外,却看见门没关,他停下脚步,仿佛浴室的门口埋了一枚炸弹,令他不敢前进。
他感到脸颊发烫,分不出是因为生气还是亢奋令他脸红?你干么不关门!替狗洗澡,用不著关门。
她自若地回答。
他冲到门边。
你不可以把狗跳蚤留在我的浴缸里!来不及了!香皂借我用一下。
她不经他同意地为所欲为。
你实在有本事把人气死!他紧咬著牙,感叹虎落平阳被犬欺。
别发火,我会帮你把浴室洗干净的。
她的字典里没有认错两个字。
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倒楣的事。
他真想去买木柴,效法中世纪火烧巫女。
她取下挂在架上的大浴巾。
谢谢你的夸奖,毛巾也顺便借用。
我的床要不要也借给你?他冲口说出。
你果然对我有企图。
她一边擦狗,一边调侃他。
如果真是这样,你还不快逃!他冷静地反过来吓唬她。
我还是处女,你碰我就要养我一辈子,负责到底。
她神色自若地放开狗。
他赶紧抬脚让狗过去。
你动作快一点,我明天还要早起。
我是想洗仔细一点,免得你被狗跳蚤咬到。
她开始大力清洗浴缸。
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视线紧跟著小土狗移转,心里不停地责怪自己不该引狗入室。
他并不是怕狗,而是所有有毛的动物都会令他浑身不舒服。
灾难、麻烦、瘟神、祸水……他的脑海里重复出现这些大祸临头的字眼。
只见那只小土狗突然后腿一蹲,发出浙沥哗啦的声音,他俊容失色地大叫。
喂!你快出来!她慢吞吞地走出浴室,自我介绍地说:我不叫喂,我叫夏萱。
你的狗在我的地毯上撒尿。
他看著地毯上的尿渍,欲哭无泪啊。
还不简单,把它擦掉就行了。
她不疾不徐地走进厨房。
我真的会被你气死!他愤怒地捶了一下沙发。
疲劳轰炸战术——是夏萱所想到最好的点子。
把小狗带回家后,她发现这只小狗跟她一样聪明绝顶。
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她就教会它一些把戏,她迫不及待地想让他瞧瞧。
第四天一早,天才刚亮,雷骘就到公园去晨跑,说不出来为什么,这三天都平平安安地度过,反而让他心惊胆跳。
她绝不会轻易罢休,这一点是不容怀疑的,但他怀疑有阴谋在他察觉不到的情形下偷偷进行;可是从妈妈那边又看不出蛛丝马迹,他担忧得眼皮直跳、心神不宁……一声熟悉又可怕的叫声从人群中传来。
‘雷骘’!来!看著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他停下脚步,犹豫著该不该走过去,她叫的声音像在叫小狗,他若走过去,岂不是等于承认他是狗?不行,不要理她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他却听到令他百思不解的叫声。
‘雷骘’!翻觔斗给大家看。
你们在看什么?他走到人群后,好奇地问著站在他前面踮脚的老先生。
有个女孩在耍狗戏。
老先生回过头对他说,脸上的皱纹被笑容挤满。
老先生旁边的老太太说:她的狗好神奇,会做好多高难度动作。
老先生若有所思地说:最奇特的是狗的名字,跟人名一样。
八成是女孩负心汉的名字。
老太太马上回嘴。
‘雷骘’!装可怜!夏萱一声令下,小土狗马上照做。
只见小土狗的前脚抬起,做出拜拜的模样,还流露出楚楚可怜的眼神,真会演戏!这个动作引起围观的人群鼓掌叫好,夏萱也不含糊,手从头上一掠,仿佛摘下头上一顶无形帽子似的,一脚往后一摆,做出谢谢大家捧场、游戏结束的动作;人群接著散去,只留下头上冒著青烟的雷骘。
夏萱看著他有如看著杀人犯。
是的,他是想变成杀人犯,很想立刻将她掐死,永除后患;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被她折磨得快进精神病院,但他知道这绝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你干么把狗取我的名字?你难道不觉得它长得有点像你?她一脸认真的神情。
你信不信我会掐死你!他的心气得就像异形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
不信,众目睽睽之下你不方便出手。
她有恃无恐,她不怕死,只怕没钱。
算我求你,别叫它‘雷骘’。
他话一说完,小土狗突然汪汪地叫了两声。
你听,它多喜欢这个名字。
她疼爱地拍了下合作无间的小土狗。
他的手指像鹰爪般扬起,双眼透出杀气。
你……好啦,我替它改名。
她考虑了一下说:叫‘骘雷’好了。
可恶!他手挥了过去,但却故意打不到她,警告的意味大于打她。
开玩笑的,你有点幽默感,好不好?她吓一跳,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
一早就碰到你,今天准会下大雨。
他恨恨地转身离开。
她求和地跟著他。
肚子好饿,请我吃早餐,好不好?他铁青著脸说:不好,我没吃早餐的习惯。
她挽著他的手。
那我请你吃,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
他用力地甩开她纤细的手。
你别拉我,让人看到会误会的。
这世上,如果说有被鬼缠身更可怕的事,那绝对是被她缠身!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吓她她不怕,难道真的要动手打她,把她打成肉饼,她才会知难而退吗?他皱著眉头,脸上有明显的挣扎,他的耐心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眼看就要……说时迟那时快,夏萱正感到生死一线间的恐惧时,一位老先生在他们身旁停下脚步,他是雷骘的邻居。
雷先生,早,你女朋友吗?夏萱抢在雷骂否认前说:我叫夏萱,他新交的女朋友。
你好,两人一起运动,看来你们感情不错。
老先生信以为真。
前几天晚上我还在他家洗澡。
看到雷骘头顶又冒出青烟,一副又要置她于死地的模样,她赶紧露出可爱的笑容,补充说明。
老伯,你别误会,是我的爱犬在他家洗澡,说太急了,不小心说错。
老先生笑呵呵地问: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夏萱气死人不赔医药费地说:快了,到时一定会给老伯喜帖。
你想不想在地上找牙齿?见老先生离去,雷骘的额头上全是青筋。
不想。
我们快去吃早餐吧!夏萱欠揍地又挽住他的手。
鬼才跟你去!雷骘抽回手,正想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圈。
我不管,你非陪我去不可。
夏萱突然把小土狗往他身上一扔。
把你的臭狗拿走!雷骘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裤子口袋突然探进一只手。
老天爷!她想干什么?他吓僵了,她的手摸到他那个了。
看著她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显然她完全不知道她碰到什么东西,但他知道;他的脸狼狈地发红,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等到他回过神,她整个人几乎跑到美国那么远。
这时他才发现放在口袋里的钥匙圈不见了,他赶紧牵著小土狗拔腿追她,冲出公园。
找了半天,终于在一间豆浆店找到她,桌上已经放了两杯插著吸管的冰豆浆,还有烧饼和蛋饼各一盘,她正掰开筷子,好整以暇地挟起切成段状的蛋饼吃。
他气炸了的命令道:把钥匙还给我!在我裤子口袋里。
她继续吃著她的蛋饼。
快还给我!雷骘大吼,引来店里其他客人的侧目。
夏萱面露贼笑。
有本事,你就伸手来拿,不过我会大叫非礼。
算你狠!他想不出办法,只好乖乖地坐下来喝豆浆,消消气。
雷骘,帮我拿酱油。
她得寸进尺地要求,声音带著小女孩的撒娇。
你自己没手吗?雷骘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噘著嘴说:为女人服务,是绅士应有的行为。
你干么一直在笑?发神经啊!雷骘被迫走到邻桌去拿酱油瓶。
我们刚才接吻了。
夏萱一脸陶醉,眼里却充满促狭的诡谲。
雷骘闷闷不乐地用力吸了口冰豆浆。
鬼才吻了你。
是间接的,刚才我用你的吸管喝你的豆浆。
夏萱指出。
我呸!他赶紧朝地上啐了一口,并用手臂用力地抹嘴。
他应该是气得把她捉起来,丢进店里装著热豆浆的大锅子里,把她烫死才对。
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生气的感觉,间接接吻的说法,居然让他体内的荷尔蒙到处乱窜起来。
他虽然不像风鹤立,曾经是个没人爱的大肥猪,但他因为身有隐疾,一直以来都和女人保持距离,他不想谈恋爱,更不想结婚,这个念头不曾因任何美眉而动摇过。
可是他今天却很反常,被她摸了那一下后,他发现他起了歹念。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偷瞄她的胸部。
她正在吸豆浆,胸部有明显的起伏,虽不是大浪,但他却有种被小浪打得晕头转向的感觉;他渴望立刻把她捉到没人地方,把她的T恤和胸罩褪去,抚摸她……白痴!他暗暗地咒骂自己,他努力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深吸一口气,试著以平稳的声音对她说:你如果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我劝你不要再来烦我。
夏萱嫣然一笑。
我不会烦你的,我只会带给你欢乐。
雷骘忽然感到脚下有东西,看都不看一眼地说:快叫你的狗走开!夏萱低头瞄了一眼,立刻大叫:啊!来不及了!雷骘突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看到裤管一阵湿臭。
我的裤子……她同情地看著他。
你别难过,我会帮你洗裤子。
不用,把钥匙还给我。
他以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夏萱指使地说:你先去付帐。
你不是说你请……雷骘话还没说完。
没错,我请客,你出钱。
她的嘴角浮现甜笑。
我身上没带钱,你说该怎么办?雷骘才不愿意做冤大头。
夏萱提醒他说:你有,我之前摸你口袋的时候有摸到钱。
算我怕了你。
老板,算帐。
雷骘脸红了起来,控制不了欲火焚身。
夏萱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圈,放在桌上,但她有点想不透他的脸红;脸红的原因通常有三种可能,一是生气,但是她看得出来他并没生气,所以这个可能已经排除在外。
二为生病,这个可能的机率微乎其微,那就剩最后一个可能——羞红!是什么事让他羞红了脸?她突然脸色也变红,她知道了,她的手伸进他裤子口袋里时,她碰到一个软软大大的东西,她现在才恍然大悟那东西是他的男性象征……提著菜回到家里,夏萱一刻也不得闲,立刻走进厨房。
打开水龙头,把剥好的菜叶一片片泡在水里,然后拿起一根红萝卜,削皮切成片状,再用刀子刻出心的形状,放在一旁备用;接著拿出三颗蛋,打好也放在一旁备用。
接著她跑到夏勉的房间,从他书桌的抽屉里取出蛙镜戴上,回到厨房,开始切会刺眼的洋葱,等饭煮好,热锅放油,先将洋葱炒香,紧接著再把饭倒进去炒。
完美地做好蛋包饭,把菜叶从水里拿出来,擦干之后放进便当盒里当衬底,再把蛋包饭放进去,用番茄酱写下[b]我爱你[/b],最后再把心形红萝卜摆在上面当装饰,总算大功告成了!她赶紧冲进浴室冲澡,消除身上的油烟味。
为了保持蛋包饭的温度,她忍痛招了部计程车,赶到雷骘的公司。
当他打开盒盖,看到[b]我爱你[/b]三个字时,会有什么反应?她觉得自己好恶心,她想他一定会恶心到呕吐;虽然她这么想,可是她却感到鼻酸,如果她不是这么需要钱,就算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她宁死也不会做任何一件令他不愉快的事。
可是,她去看了小云之后,雷夫人以送她为由,两人曾在电梯门外研究对策,雷夫人非常赞同她的这项计划,允诺暗中助她一臂之力,并要她中午送便当给雷骘,烦他烦到他投降为止。
雷骘的秘书一看到她来,立刻识趣地离开座位,方便她大摇大摆地走进总经理室,他听到开门声而拾起头;今天的天气有点奇怪,早上还有太阳,现在却是满天的乌云,但那些乌云此刻仿佛全飘到他脸上,黑鸦鸦的。
你跑到我公司来干什么?雷骘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参观。
她双手背在身后,感觉到脚趾紧张地在鞋里发抖。
这儿又不是百货公司。
他皱起眉,他感觉自己快变成糟老头了。
其实我是带我亲手做的爱心便当来给你。
夏萱羞怯地把便当放在桌上。
雷骘伸出手,不是去拿便当,而是按对讲机。
张秘书……她去吃饭了。
夏萱若无其事地说,不想让张秘书卷入战场。
你怎么知道?他觉得可疑,张秘书从未在午休时间没到之前提早开溜。
我看她不在座位上,猜的。
夏萱用冷静温和的口吻说道。
雷骘眯细眼,从眼缝中透出一道冷光。
我懂了,是我妈的命令。
别因为我,害你们母子伤了和气。
夏萱感到一阵冷风袭背。
雷骘开价道:我妈给你多少钱,我付双倍的钱给你。
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转移话题地打开便当盒盖。
滚!雷骘看都不看一眼,大手一挥,把便当盒挥到地上,发出巨响。
我去拿扫把。
夏萱感觉到她的心仿佛跟蛋包饭一起破碎了。
他大吼大叫。
我才要去拿扫把,把你赶出去。
你别那么大声,让员工听到有损你的形象。
夏萱柔声劝阻。
你如果不想找叫警卫,给你三秒钟,马上消失。
雷骘怒气腾腾地吼道。
我走就是了。
她虽然面不改色,心却在淌泪。
他狠踢了便当一脚。
把你的臭便当盒一起带走。
不行,那会超过三秒钟。
夏萱别过脸,急欲走出总经理室。
一声要命的粗话在她关上门的前一秒钟如雷贯耳地传出来。
他妈的!在办公室里的员工都吓一跳,引起一阵骚动的讨论声,向来温文儒雅的总经理发这么大的脾气,还真是罕见,不对,应该说是空前。
大家的目光同时集中在从总经理室走出的女子身上,一边对她评头论足,一边发出哼哼的嗤鼻声。
她必须离开这里才能痛哭一场,她虽然是用走的,但她其实很想快跑。
她知道她们是以什么样的眼神看她,她不漂亮,又穿著廉价T恤,凭她的穷酸样想飞上枝头当凤凰,除非是雷骘瞎了眼,才会看上她……不甘心,她好想大声对他们吼叫,以貌取人是最要不得的;不过她不是那种会轻易动怒的人,狗眼看人低,就当他们全都生了一对狗眼睛!她昂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没错,母孔雀没有漂亮的羽毛.就像她一样,她这么认为。
但她的下巴抬得太高了,没注意到迎面走来了一个人,虽然那人发现她像火车头般直直地朝他走来,赶紧闪身,但他黑亮的皮鞋还是被她踩了一下。
妈妈咪呀,如果能够把鞋脱掉,他肯定此刻脚趾头一定肿得像香肠似的。
看著她的背影,衣笠雅人皱著眉,实在看不出她是个美眉,他觉得她比较像难民,拥有引不起男人性欲的竹竿身材。
他是名侦探之后,观察人确实有一套,他不仅闻到她身上有肥皂和狗味,还闻到她的牛仔裤散发出淡淡的药水味。
她是谁?看得出来她不是员工,也不是送外卖的,她跟医院有关系,她经常出入医院,是因为她家人生病,还是她在医院工作?就算她在医院工作,他敢断言她肯定不是护士,光从她踩他那一脚看来,护士走路不会那么重,否则不把病人吓死才怪!种种的疑问,他看了眼总经理室,他想答案应该就在里面——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吼声。
推开门,衣笠雅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地上的蛋包饭。
雷骘靠著椅背,起伏的胸膛证明他余怒未消。
被臭女人气的。
刚才那个黄毛丫头是吗?衣笠雅人明知故问。
没错,我快被她气出心脏病了。
雷骘抚著胸口深呼吸。
衣笠雅人挖苦地说:需不需要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叫杀手来才对。
雷骘撇了撇嘴,充满愤怒。
衣笠雅人玩真的似地拿起话筒。
好,电话借我用一下。
他急忙把插座线拔掉。
用你的大哥大打,我可不想被警察捉。
我办事,你放心,保证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衣笠雅人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吃烧饼难免会掉芝麻粒,还是小心为妙。
雷骘突然发呆,眼神陷入回忆。
衣笠雅人避开散落在地上的饭粒,绕过桌子,看到雷骘的模样,他的好奇心大起;他最喜欢研究别人的心思,从眼神、从表情、从穿著、从头到脚,任何小地方都不会放过,他有信心能抽丝剥茧猜到雷骘在想什么。
很明显地,他的身上也有狗味,而且跟刚才那名女子身上的狗味相同;他的头发上有黄豆的特殊味道,但他的杯子里装的是咖啡,他的垃圾桶里没有豆类制品的饮料;再加上他提到烧饼之后才发呆,他想他今早应该跟她去了豆浆店。
真甜蜜,一大早一起去吃早餐,不过他想不透他为何发怒?是因为蛋包饭不好吃吗?他的视线又落到地上,眼珠寻找什么似地转动,终于让他在桌下找到一根没用过的汤匙,他想他们是为了别的原因吵架。
一声咳嗽打断雷骘的沉思。
你越来越退步了,连黄毛丫头都对付不了。
雷骘不以为然地冷哼。
你别讽刺我了,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失控。
衣笠雅人急切地问:她是做什么的?跟医院有关对不对?看护。
让你瞎猫碰到死老鼠,蒙对了。
雷骘暗暗佩服。
衣笠雅人若有所思地问:她跟小云有什么关联?她想非法卖肾,但我不答应。
雷骘解释。
我懂了,她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要说服你。
衣笠雅人了然于心。
雷骘充满无奈地叹了一口怨气。
我妈妈是幕后主使。
我刚去医院看过小云,她的气色好多了。
衣笠雅人想转移话题。
我知道,那个黄毛丫头每天去讲笑话给小云听。
雷骘偏偏又回到原点。
衣笠雅人诚心地说:那不是很好,小云有笑容,有句话说笑能治百病。
问题是她每天都来气我,快把我气死了。
雷骘哼了一声。
衣笠雅人两个耳朵像冤耳一样拉长,仿佛要把空气中所有的声音都吸进他耳朵里。
不是他疑心病重,而是侦探的坏毛病使然,对每个人,甚至是自己的爸妈,他都会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当情报收集起来,做为自己对人类行为学的研究;研究得越透彻,在路上遇见做了亏心事的人,只要有一点点怪异,都越难逃过他的法眼。
就像此刻的雷骘,他的哼声不情不愿,一听就知道有隐情,他看得出来黄色炸药又将少了一名单身汉成员。
你变得好奇怪!哪里奇怪?雷骘心一窒,喉结不安地微微颤抖。
衣笠雅人挑明地说:我觉得你好像很喜欢她来烦你。
胡说,我才不喜欢她,没有胸部的牙签。
雷骘大声矢口否认。
我没注意到她有没有胸部。
衣笠雅人能看穿人心,但不能看穿人身。
废话少说,去吃饭。
雷骘手搭在衣笠雅人肩上,强拉著他走出办公室。
要不要我帮你找她的碴?衣笠雅人秉持著助人为快乐之本的原则。
求之不得。
雷骘笑得很勉强,眼里有掩不住的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