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姬皓婷一点也不想当旅馆女老板。
她宁可窝在夏莉儿的豪宅,作一辈子的免费女佣,但是老婆婆在临终前拉着她的手,逼她发誓,若她把旅馆让给别人,下辈子会变成北京烤鸭……一想到北京烤鸭的制作过程,先被拔毛,吹成汽球状,再被火烤,然后以铁钩穿过,挂在玻璃窗前供路人欣赏裸体,最后还要被千刀万剐,皮肉分家,骨头炒菜,鸭头熬汤……所以她只好勉为其难地去当旅馆女老板。
一如往常,她涂着包公脸,身上穿着像包肉粽,幸好今天寒流来袭,天气不会太热。
她坐上往海边的火车,在火车上,她以为没人会注意她,但,没想到两个黑人当她是仙女下凡,用她根本听不懂的英文和她搭讪,吓得她一连说了一百次no!好不容易打发走那两上黑人,正想合眼,坐在她旁边的妇人,怀中的婴儿突然醒来,看到她如见到鬼般哇哇大哭,她只好起身到车厢与车厢连接处罚站,却遇到一个晕车的女高中生,将她唯一一件白大衣吐成花大衣。
下了火车,没有一部计程车肯载她,不只因为她臭,而且她提着两只皮箱,还因为她有认枕的习惯而在背上绑了一个枕头,看在任何人眼中,她的模样都像来海边自杀的疯黑女人,难怪没有计程车敢赚她的钱!好不容易走到老婆婆给她的住址,她差一点昏倒……不是因为累昏倒,而是被吓昏过去,那间旅馆简直像栋鬼住的旅馆。
她看了看手中的便条纸,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现在她总算明白老婆婆为什么要捡破烂,因为这间旅馆根本是个大破烂!她敢跟老天打赌,这间旅馆可能在恐龙时代就存在了,屋顶上到处可见补缀的痕迹,有好几处窗子没有玻璃,篱笆坍塌、外墙剥落,门口的木头阶梯长满青苔,庭院中的杂草长到她的膝盖……你现在知道了吧!从她身后响起熟悉的刻薄声音。
知道什么?姬皓婷回过身,面对老婆婆的女儿――朱丽叶。
没有人会来这儿投宿。
朱丽叶嗤之以鼻。
或许。
姬皓婷乐观地说,但整理一下就会有客人来了。
你别笑掉我的大牙了,整理这间破旅馆要花多少钱?我劝你不如卖了。
卖给谁?谁会笨到买这间破旅馆?姬皓婷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有个大财团想买这块土地,盖休闲度假村。
朱丽叶挑明说。
不行,卖了它,我下辈子会变成北京烤鸭。
姬皓婷坚决地摇头。
你别管我妈说什么,下辈子的事是由老天决定的,不是我妈。
朱丽叶大叫。
姬皓婷双手捂着耳朵,深怕自己的耳膜会被她叫破,坦白说她对朱丽叶一点反感也没有,甚至打从一开始,还没见到她的人,光听名字她就喜欢上她。
因为她最喜欢的女主角就是莎翁笔下的朱丽叶。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又有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照理说她应该温柔可人才对,可是她好像很容易发怒……她猜想,朱丽叶可能是受到生理期的影响,如果是,算她今天好运遇到贵人,以前她也有这方面的困扰,但现在她有治经痛的秘方,是牧师娘教她的一杯蛋酒。
其实,她真的很好骗,蛋酒是治感冒的,她不知道牧师娘给她喝蛋酒,是因为她一喝酒就会睡觉,睡着了自然就感觉不到经痛。
请问一下,你是不是大姨妈来了?姬皓婷出自一片好心的问道。
我没有姨妈,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卖不卖?朱丽叶真想掐死她。
我已经答应了老婆婆,我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姬皓婷理直气壮。
你是个笨蛋,守着这间破旅馆做什么?朱丽叶咄咄逼人地问。
经营啊!姬皓婷眉头微微皱起来,心想,她终于遇到比她更笨的人,这间旅馆虽然破旧,但它大得可以做五十只大象的乐园,她一个人住这儿岂不太浪费,当然要租给旅客来住哦!这么简单的道理,朱丽叶居然想不到,难怪老婆婆不放心把旅馆交给她管理!它是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朱丽叶明白地指出。
我不要金蛋,我只要能赚钞票就好了。
姬皓婷也明白地告诉她。
你有没有去检查过你的大脑?朱丽叶忍不住怀疑她头壳坏掉。
有,莉儿安排我去做过全身健康检查,一切正常。
姬皓婷得意的说。
莉儿是哪根葱?朱丽叶冷哼,觉得跟她说话有如对牛弹琴。
她不是葱,她是个人,是我好朋友。
只有白痴才会替根葱取名字。
朱丽叶怔怔地看着姬皓婷,仿佛看一个外星人,她的眼神充满疑惑,原本她还以为这个面如黑炭的丑女聪明绝顶,才能从她那精明的妈妈身上骗到这间破旅馆,毕竟这间破旅馆虽不值钱,但土地可是价值连城。
不过,她仍然小心提防姬皓婷是装笨――扮猪吃老虎。
算了,我懒得跟你说白痴话,我问你,你有钱装修旅馆吗?我没有,但莉儿有。
夏莉儿一向是姬皓婷的专用提款机。
你用点大脑,借钱要还钱,还要还人情债。
朱丽叶软硬兼施地说。
莉儿不但从不叫我还钱,而且她还拿钱叫我帮她花。
姬皓婷充满感激。
朱丽叶眼冒火星,气呼呼地抓着头发:我快被你气死了!要不要我叫救火车?姬皓婷出自善意地问。
你给我记住!朱丽叶忍无可忍地转过身,跟白痴说话会夭寿。
我一直记着你呀,你是老婆婆的女儿,你叫朱丽叶。
住嘴!朱丽叶悻悻地转回头,她本来打算回住处洗个冷水澡,冷静一下快被气炸的脑袋,她必须想个好法子赶走这个黑山女妖,但灵光一闪,她突然笑脸相迎地说: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卖掉这间破旅馆你可以净赚三亿。
姬皓婷的嘴仿佛被缝衣机压过似的,抿成一条直线。
也难怪她一副糗相,朱丽叶不屑地想,这个数字足以让全天下的贞节烈女改行去卖身,你怎么就说话?是不是高兴得忘了怎么说话?只见姬皓婷打开皮箱,从一堆内衣裤中找到纸笔写下:不是,是你没叫我张嘴说话。
朱丽叶一脸被打败的模样,老天爷,她真希望在手中有一把枪,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射死这个比白痴还白痴的丑八怪:你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
不卖。
姬皓婷毫无转圜的余地。
看不出来你人这么瘦,却有一个大胃口。
你真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我一餐要吃四碗饭。
我管你一天吃几碗饭,五亿如何?朱丽叶比出五根手指头,不过她心中更希望这五根手指头能飞到姬皓婷脸上,留下鲜红的五爪标记。
姬皓婷感到纳闷,朱丽叶为什么就是听不懂她的话?想了一下,她总算明白,这里是乡下,不比市区,她不该用普通话,我讲土话他会通:就算是五亿,我也不卖,因为我不想下辈子变北京烤鸭。
我警告你,别以为装傻就能平安无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朱小姐,经营旅馆是令堂的心愿,你为何执意非要把旅馆卖掉不可?一股恼怒的绯红窜上朱丽叶的脸,她说到她的痛处,她是她妈妈的女儿,眼前这个长得比乌鸦还丑的女人得大饼,而她却一毛钱也没得到:难怪我妈会把旅馆交给你,因为你和她一样是个疯子!姬皓婷斥责:朱小姐,骂自己母亲会被天打雷劈的。
我母亲没把旅馆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却给外人,她才该被天打雷劈。
被你这么一说,我懂了,你不是老婆婆的亲骨肉,你是养女。
姬皓婷正气凛然地说:恕我直言,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你应该到妈祖面前好好的忏悔一番,不然我劝你,下雨天少出门为妙。
只要再和姬皓婷说一个字,朱丽叶保证会去撞墙,趁着还没发疯以前,她如逃避瘟神般边跑边喃喃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幸好现在是大白天,不然姬皓婷还真不敢走进闹鬼似的破旅馆里。
老天爷,她环顾着四周,里面乱得连猪都不想来住,到处是厚厚的灰尘,还有不良少年来过的痕迹,椅子被砸得稀巴烂,墙上被鬼画符;但就算是瘌痢狗也有可爱的一面,总算让她找到这间破旅馆的优点――后院有一大片荒废的农地。
这时,她的脑海浮现美丽的景象,只不过美丽是需要金钱打造,她得向全世界最好用的提款机,不用刷卡就能领钱的夏莉儿求救了。
看一看手腕上一只两百五十元的凯蒂猫仿冒表,时针停留在两点的位置,这不是北京时间,因为她的数学和英文成绩向来都不超过六十分,夏莉儿知道她不会换算,所以将她的手表调成瑞士时间,以备不时之需。
瑞士那边是半夜两点,夏莉儿在睡觉,她干脆先打扫一下旅馆好了。
找到扫帚,把还没有玻璃的窗户全部打开,让阳光将霉味除出去,然后脱掉花大衣。
她那傲人的身材,让她连自己的小腹都看不到。
挽起毛衣袖子,露出两条白皙纤长的手臂,从二楼的房间开始大扫除,先将床罩、枕头套和窗帘分批抱到洗衣间。
可喜可贺,洗衣机还能用,而且是全自动,只不过会发出几几瓜瓜的怪声音。
接着姬皓婷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床垫一个个推到阳台上晒太阳,然后用带来的毛巾绑在脸上,蒙住口鼻,找到一张四只脚没断的椅子,先从天花板上的尘网清除掉,再来是墙壁……非常井然有序地清理完六个房间之后,她快马加鞭的跑到楼下的洗衣间,把洗好的床罩取出来,放进脏的床罩继续洗,再把洗好的床罩拿到后院的晾衣架去晒,接着再冲回楼上。
周而复始,三个小时后,除了玻璃之外,楼上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再来是楼下,但是她的肚子有些饿,那就先从厨房做好了,一打开橱柜,成群的老鼠窜出来,她最怕老鼠,原本是吓得无法动弹,但有一只特别肥大的老鼠居然对她龇牙咧嘴,一副要攻击她的模样,让她吓得尖叫跑出去。
砰的一声,她以为自己撞到一棵怪树,强硬的树干充满弹性……小姐,你还好吧?一个低沉好听的男性声音从她头上传来。
吓死我了!她抬起头,分不清她是被老鼠还是被他英俊的脸孔吓呆了。
你是见到鬼了吗?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仿佛见到鬼的人是他。
你很笨,鬼在白天出来会被太阳晒死的。
今天是笨人节吗?那你干嘛叫得这么恐怖!他皱起眉,对于她骂他笨很不高兴。
有好多只老鼠……她眼睛突然眯起来打量他,这男人不仅长得好看,连西装都好看。
你是什么人?如果你是来投宿,对不起,请你晚些天再来。
他从西装内口袋取出名片:我是来买这间破旅馆的。
接过名片,她瞄了一眼,心想这个叫宫志超的男人真骚包,总经理这三个字还烫金,有钱人就是爱现。
这种钱拿去救济索匹亚饥民才对,宫先生,就算你说破嘴皮,偶也不会卖的。
姬小姐,赁你的工作经历,我想你并不适合做女老板。
你调查过我!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初次见面的人感到愤怒。
没错,最适合你的工作应该是做情妇。
他的视线瞟向她伟大的胸部。
你妈妈没教过你非礼勿视吗?她的双手立刻紧张地环胸。
你又不是没穿衣服,再说,老天,他刚开始还没注意到她丰满的身材,她的动作引起他的注意,他的目光就像是苍蝇盯着西瓜,不但赶不走,而且还乐在其中,你那里那么突出,想不看都很难。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她恨不得用手指把他眼珠抠出来。
我偏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他一副无赖的表情,无异是火上加油。
我要打电话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她警告。
姬小姐,旅馆是公共场合,不是民宅。
他提醒。
你再不滚,我就叫警察来捉小偷。
她临危不乱地说。
警察绝不会相信有哪个笨贼会想偷这间破旅馆。
他冷声大笑。
这倒是真的,姬皓婷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虽然从律师手中接过大门的钥匙,但那个大门根本不需要用钥匙,只要手轻轻一推,大门自然发出欢迎的响声,不过就算小偷看到大门是开的,也会效法在禹过而不入。
看她无话可说,他决定再次游说:你知不知道‘海盟’是什么集团?不知道。
她故意把他的名片捏皱,当成垃圾扔在地上,狠踩几脚。
得罪海盟集团,我保证不会有人敢来这间破旅馆。
他威胁道。
即使没有客人来住,我宁可养放蚊子,也不会卖旅馆。
她不为所动。
你何苦跟钱过不去。
他啧啧地叹息,这女人大脑有问题。
她气炸了,老兄,你搞错了,是你强人所难。
我是为你好,才会苦口婆心地劝你。
他露出优雅的笑容。
你又不是女人,怎么会有老太婆的心脏!她逮住机会嘲笑。
你玩我!愤怒在他胸中爆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想打女人的冲动。
是你自己说错话。
他敢动她一根头发,她就可以让他吃牢饭。
这女人心想什么全写在脸上,想害他蹲苦牢,门都没有!虽然宫志超忍住了愤怒,但他还是一脸困惑,他一向是个理智而冷静的男人,为什么才跟她说几句话,他就气得五脏六腑快炸掉了?他终于能了解先前见到朱丽叶时,她一副快气疯的模样的原因。
好吧,硬的威胁不行,就来软的引诱,他心中早就拟好了作战计划:你想想看,存摺里有九个零的感觉……她数了数手指头:你好笨,数学比我还差,五亿是八个零。
他不悦地蹙眉,但不是气她骂他,而是气朱丽叶说谎,海盟明明出价十亿,她却主动降价为五亿,想要从中捞得暴利,他压抑住怒火,笑着说:朱丽叶说错了,我出的价是十亿,你有没有心动?废话,心不会动,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而是躺在殡仪馆里。
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话还没说完,她没礼貌地打断他: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不卖。
她一脸坚毅不拔的神情。
该死!这女人快把他逼到发疯的边缘,但他绝不会因此退缩,收购这间破旅馆是他爸爸的意思,虽然他觉得以海盟现在的规模,这里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好地方,但他不懂爸爸为何如此坚持?不懂没关系,达成董事长交代的任务是他身为总经理的责任。
午饭时间到了,我请你吃饭。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搂住她肩膀。
你放手!我不饿!偏偏她的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发出咕噜咕噜叫。
你不觉得你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劝我别打旅馆的主意。
他柔声说。
嗯……说得也对。
她考虑了―下,竟然赞同敌人的建议。
果然女人的胸部和大脑是成反比,宫志超心里出现这种瞧不起她的想法,他以为凭他的外表、以及海盟集团总经理的身份,她一定会很快投降,不然她不会轻易答应跟他吃饭,刚才她只是假装清高、好抬高身价而已。
海盟集团是个国际休闲度假公司,在国内外拥有不少座高尔夫球场、高级俱乐部和各式各样的旅馆,甚至还有豪华游轮和飞机,专门提供银行存款在百万美元以上的客户,替他们安排休闲度假的旅游活动。
不过,他的想法显然错了,他原先计划在一顿饭的时间,让她拜倒在他西装裤下,但她只顾着低头吃饭,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更可怕的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吃超过半碗饭,而她居然一门气吃了三盘猪排饭?!其实她已经努力在保持淑女的形象.比以前少吃一盘排骨饭。
你几天没吃饭了?他忍不住怀疑木兰飞弹装的不是脂肪,而是米饭。
每天都吃。
她满足地擦了擦嘴,你下午有没有事?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事。
他刻意以性感的眼神考验她的定力。
她因某种不明原因而脸红,细声细气地求他:你能不能陪我到一个地方?你真是主动,这么快就发现我的魅力。
他以为她指的地方是宾馆。
魅力?你有什么魅力?她一吃饱饭,头脑就变得更不灵活。
你别装了,光那张名片大概就令你心里小鹿乱撞。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要你开车载我去超市买清洁用品。
你当我是司机?!他又气又失望,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是的,以为没有记程车肯载我一程。
她到现在还在怪那个女高中生。
谁要你脸化得像包公,而且身上又脏又臭!之前他本来是要带她去大饭店吃饭,在灯光美、气氛佳的情况下勾引她,但饭店经理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进门,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赶出饭店,真是丢脸。
你怎么知道我是化妆的?她抓了抓头发,整个人更像疯子。
黑人的脖子也是黑的。
他指着她露出破绽的白皙细颈。
废话少说,你载不载我去?是他自己先开头的。
去,能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眼神流露着柔情。
拜托你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害我细胞死好多。
她撇撇嘴。
这女人是真的还是假的不把他看在眼里?该死!他非把她弄到手不可!他宫志超可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活到二十八岁,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今天却让他碰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人。
老天,她身上的味道还真不是普通的难闻,她是不是吃太多了,自己吐了自己一身?总之,她让他如此吃瘪,光凭这一点就已经引起他莫大的兴趣。
***********************坦白说,姬皓婷不是没注意到宫志超英俊的脸孔有着多变的表情。
但她心里惦记着旅馆,只想赶快把旅馆清理干净:一楼还没打扫,前院的杂草还没拔除,后院的菜园要翻土,玻璃和镜子都没擦,厕所也还没洗,温泉池的砖也要刷,墙壁要重新油漆,所有可用的家具也都要全部擦……光是这些事就把她的小脑袋挤得水泄不通,让她根本无法想到他。
不过当她坐上他的车子,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古龙水的味道满溢车内,她突然感觉到心跳有些急促,让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从眼角偷偷打量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老天,她最欣赏钢琴家的修长手指,他的手指正好是那个样子;不像有些男人手指头粗粗的,指关节处的皮皱得像沙皮狗,指甲丑得像被猫啃过,而他的手指真是完美得连女人都嫉妒。
上帝真是不公平,不但给他好身材、好长相,还有好西装和好车子,看得出来他很富有;在上帝发礼物时,他一定是排在队伍的最前面,而她却是被挤在最后面,上帝还给了她最不想要的木兰飞弹,害她成为笑柄。
这时,他突然伸手从木兰飞弹前通过……你想干什么?她立刻提高警觉地将身体向后抵着椅背。
小姐别那么紧张,我只是要拿地图。
他打开置物箱取出地图。
你一手开车一手拿地图,这样很容易出车祸。
她羞红了脸,转移话题。
你这么关心我,让我好感动。
他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芒。
老兄,我关心的是我的命,不是你的。
她没好气地别过脸。
这男人故意制造紧张气氛,居然一手开车一手拿地图。
天啊,连续剧不是常演有钱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地害死与他们为敌的人?一想到这,她不由得手心冒汗,她应该赶快打电话叫老婆婆的律师来,她打算立遗嘱,在他害死她以前把旅馆留给夏莉儿,免得旅馆落到他和朱丽叶手中。
遗嘱上当然会加注一条:夏莉儿如果把旅馆卖掉,下辈子会变成北京烤鸭。
她以为自己很聪明,露出自鸣得意的偷笑表情,正好让他眼角余光瞄到,他觉得她好可爱,像只土拨鼠,只可惜她长得也可爱――可怜没人爱。
可惜光有木兰飞弹尚不足以吸引他,不然他现在就把车子开到宾馆,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我可不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他把车子缓缓驶进超市的停车场。
请问。
她看着窗外自己的倒影,眸里有某种她不了解的思绪。
你是不是处女?他的语气兴致勃勃。
关你屁事!她转过脸,脸颊不打自招地一片殷红。
我想你应该是,看来我收到的调查报告有误。
他了然于心。
报告上写了些什么?她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忍不住地问他。
说了你别生气,报告不是我写的。
他据实以告上面说你被男人包养。
她是生雪里,最近喜欢上阿曼尼男装。
一说到朋友,她总是面带笑容。
自从黎莹结婚之后,生雪里像是没红萝卜吃的白兔,整个人变得十分沉默,她辞去巴黎的名模工作,跟她一起白住夏莉儿的屋子,不是女扮男装外出,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咬着棉被偷哭……她怎么会知道的?因为那条棉被被咬破了一个洞,而屋里干净得连一只蚂蚁也没有,所以她断定那个洞是生雪里自己咬的,是什么事令她伤心难过?她不知如何开口问,她一直在等生雪里主动来找她诉苦,可是生雪里一直没来敲她的门……生雪里跟她―向有距离,生雪里总是说跟白痴讲话,还不如对牛弹琴;跟她感情最好的就是夏莉儿,偏偏夏莉儿现在在申请当瑞士公民,一晃眼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她好寂寞,所以在老婆婆住院期间,她去做免费看护。
当然,她事先不知道老婆婆是亿万富婆,她只是想找个人磨牙而已。
你为什么都不去外面上班呢?他打断她的思绪。
你刚才说问―个问题!这是第二个,我有权拒绝回答。
其实我知道,你怕男人盯着你胸部看。
他的目光恶毒地流连在她的胸前。
你明知道人家讨厌胸部被盯,你还盯着看,你欠揍啊!她作势高举手。
我是猜的。
他哈哈大笑,在她要揍他以前赶紧跳下车子。
姬皓婷气呼呼地跟着下车,但一到大卖场,她整个人像到了金银岛的探险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推着购物车,这也买那也买,一车买不够,买了两车,到了结账的时候才发现皮包里只有一千元――嘻嘻,不好意思,她其他钞票都藏在牛仔裤口袋里,最后付账的当然是宫志超那个倒霉的冤大头。
笑咪咪地回到旅馆,东西那么多,自然又是由宫志超充当免费苦役,将东西依照她的指挥搬进旅馆楼上和大厅,最后还扛了两大袋的玉蜀黍进来,身为大男人当然不可以做一点事就露出疲态。
姬皓婷在厨房里奋战,原本躲在橱柜里的老鼠,知道大难临头,已先一步举家迁往别处安居,只见水槽里堆满了热水瓶,一股醋味扑鼻。
你放那么多醋做什么?他一边休息一边问。
一说到家事,她如数家珍:消除热水瓶里的异你买那么多玉蜀黍做什么?君子远庖厨他只会站着看。
用玉蜀黍的皮来做刷子,省钱又不会造成环境污染。
她笑着解释。
你打那么多蛋做什么?他以为她要洗蛋澡,为他去做全身美容,卯死了。
用海棉沾取碎蛋壳擦瓦斯炉,既省钱又能让瓦斯炉光亮如新。
你拿红萝卜头做什么?他越听越觉得有趣。
红萝卜头沾去污粉,不但可将积垢除去,省钱又不刮伤流理台。
这女人懂那么多省钱秘方,将来或许能成为优秀的旅馆女老板,这不禁令他感到棘手,他的目标是要她放弃旅馆呀!对了,他想到一个好办法,聘请她当他的手下,但她若真的肯卖掉旅馆.―个拥有十亿存款的女人会出来工作吗?他摇了摇头,这个办法不可行,她现在像―一条盯着旅馆的眼镜蛇,不让任何人靠近旅馆,他必须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懂那么多省钱的秘方,我建议你写成书,保证畅销。
我也想。
她叹口气,可是我的文笔不好,写书会要我的命。
如果没有其他事……他想回公司了,跟这个女人讲道理真没成就感。
我还是不是你最重要的事?她水漾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是,你现在比我老妈还重要。
他的心脏莫名其妙地加快了一拍。
太好了,我正愁缺少帮手。
她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你要我帮什么忙,别客气,尽管说。
这女人居然会骗倒他,是他变笨了,还是她并不如他想象中的笨?他想到朱丽叶去找他时像个疯婆子,说话语无伦次,一会儿说她是白痴、一会儿又说她是天才,把他搞糊涂了,现在才知道她确实有逼疯人的本事。
请你把所有的玻璃和镜子擦亮,一定要亮晶晶的哦!她不容他反悔地说。
我……好吧!虎落平阳被小狗欺,他抱起报纸和清洁剂欲往楼上走。
她叫住他: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做的,今天的晚餐我请客。
你要请我去外面吃饭,最好先……他希望她能先洗澡和换件干净衣服。
我自己煮。
她已经洗了一大锅的米,因为洗米水要用来洗碗盘。
你不会想乘机在我碗里放老鼠药吧!他有些担忧。
阿弥陀佛,老鼠药是给老鼠吃的。
她连灭鼠都要向菩萨道歉。
一边擦玻璃一边高唱男人真命苦,唱到喉咙快长茧时,他总算完成她交代的任务,心中不禁感叹,他是来完成董事长交代的任务,却在敌营做牛做马,若让董事长知道,不给他一拳、大骂他没出息才怪!不过,说也奇怪,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委屈。
再回到厨房,已是两个小时之后,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厨房,这年头,会做家事的年轻女人少之又少,她却做得那么好,他以赞赏的口气开玩笑道:你的衣服里是不是藏了一枝仙女棒?如果我有仙女棒就好了。
第一件事是把木兰飞弹变小。
女人都是爱美的,你做家事却不戴手套,你的手一定很粗。
这些清洁剂都是我自制,天然的,不伤手又省钱。
她得意地说。
我知道你是超人,但要想把这间破旅馆弄到好,不是一个人做得到的。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她有点沮丧,因为还有好多工作没做。
他真想骂她白痴:外面失业的人那么多,你不会请人来做吗?我有想到,不过那要花好多钱。
她心疼地说。
要钱?要命?你自己选择一项。
他怀疑她会选错项。
当然是要命。
好吧,剩下的工作明天再做。
她两全其美地说。
糟了,已经五点多了,该打通电话回公司问问情况。
他看了看手表。
我去做晚饭,你打完电话后,院子里的草麻烦你去拔。
她真会利用人。
我可不可以雇用工人?他拿着手机的模样就像拿千斤顶般的沉重。
她面带微笑:只要你肯出钱,没什么不可以。
我现在才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诈。
他觉得她真是笑里藏刀。
这不叫奸诈,这叫聪明。
她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如同瞎猫碰到死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