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将尽,整个贝勒府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一个飘着细雪的清晨,和硕贝勒带领着八名家丁前往厄鲁特。
少了九张嘴巴吃饭,阿紫并没因此而轻松。
由于福晋不管事,所以婚礼筹备全都交由阿紫张罗,找绣匠绣喜被,找工匠修理屋瓦,找木匠整修门窗,找花匠美化花园……她费了好多口舌讨价还价,逼这些匠人务必以成本价接工,匠人们也只能含泪答应。
关于家具部分,没钱买新的,只好委托丫环姐姐们擦拭,不仅要擦干净所有的家具,而且还要把家具涂上桐油,一片亮晶晶,看起来就会像新的;这是她想出来的省钱点子,至于留在府中的三名仆役哥哥,就负责擦拭高处的屋梁,如法炮制。
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将婚礼筹备交给阿紫全权负责果然是明智之举,没花大钱就能把贝勒府变得焕然一新,福晋对阿紫更是赞不绝口。
三月二十五日,大厅里放了一个煤炉,上面摆了一个铜壶,阿紫和丫环姐姐们一边剪罄字,一边喝热茶暖身,几个女孩们有说有笑,彷佛是她们要嫁人。
跟贝勒爷去厄鲁特的阿忠忽然返家。
一路上,他快马加鞭,不单在马背上吃饭,连睡觉也是在马背上,一进门,直奔大厅,气喘如牛,还流着满头大汗;阿紫立刻让开位子,扶着他坐下,并替他倒了一杯热茶,暖和冰冷的身躯。
心里有不祥的预感,阿紫急声问:阿忠你怎么一个人先回来?贝勒爷和其它人呢?该不会是出事了?阿忠僵紫的手指捧着茶杯,不怕烫舌,一口喝光热茶,说话的声音近乎上气不接下气。
快!去替我请福晋过来,我有要事禀报。
我马上去。
一个唤阿菊的丫环自告奋勇地去请福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紫搓着冒冷汗的手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没事,贝勒爷一行人正在回程中。
阿忠的表情似乎有心事。
阿紫压不住心底的好奇追问。
贝勒爷有带回郡主吗?有。
阿忠多嘴地说:郡主长得美若天仙,贝勒爷很满意。
很好。
阿紫听到自己的声音吓一跳,不明白为何有醋?子打翻的味道?阿忠不满地撇了撇嘴唇。
一点也不好,她脾气比雷公还坏。
她是郡主,从小娇生惯养,难免刁蛮些。
阿紫帮腔。
阿忠嗤鼻道:她不是刁蛮,简直是母老虎转世。
阿紫还想再多问一两个问题,不过门外传来花瓶底的声音,她及时收口。
福晋还没进到大厅,所有人都站起来迎接福晋;福晋一坐定位,阿忠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只没封口的信笺。
贝勒爷要奴才把这封信交给福晋,诸福晋过目。
阿紫,我眼力不好,你帮我看信里写什么?福晋带着请托的语气命令。
是。
阿紫接过信笺,柔声念出。
额娘大人如晤,一切安好,孩儿不辱皇命,顺利迎回郡主,现在人已在回程中,不过,蒙古的生活习惯与我朝不同,郡主有一点要求,请额娘见信之后,尽速办理,要求如下……阿紫看到整张信纸,写满了郡主的要求,整个人瞠目结舌。
怎么了?福晋疑惑地看着阿紫。
没事,我继续念。
阿紫深吸了口气,压住和阿忠一样不满的情绪。
一、郡主要有自己的阁楼,阁楼要清静,最好有鸟语花香环绕。
二、郡主携弟前来,也要替他准备雅房,最好离郡主的阁楼不要太远,他们姐弟情深。
三、郡主不喜阳光,新房和阁楼都要装上竹帘隔光。
四、郡主金枝玉叶,为表示诚意,请额娘准备一箱首饰,至少要有金钗、玉镯、宝戒和珠炼各数件。
五、郡主深谙中原美食,餐餐都要食鱼翅燕窝……一旁的丫环都忍不住了,不约而同地发出嗤鼻声。
安静!阿忠以严厉的声音制止骚动。
让阿紫把信念完。
六、郡主习惯早睡晚起,不克向额娘晨昏请安,请额娘海涵。
七、郡主没带贴身丫环陪嫁过来,请额娘选派一名手脚利落的丫环服侍她。
八、郡主夏天浴玫瑰花澡,冬到浴菊花澡,还有阁楼时时处处要熏香。
九、婚礼务必隆重华丽,宴客百桌,美酒佳肴,甜点鲜果,加起来要百品,以凸显和硕贝勒府的富贵……有完没完!福晋终于爆发了,发出怒吼声。
还有一项,要我念完吗?阿紫情怯地望向福晋。
你念吧!我看她还有什么要求?福晋无奈地挥了挥手。
十、郡主自幼娇生惯养,有点小脾气,惹她不高兴,自讨苦吃。
砰地一声,福晋的拳头落在桌上,向来高雅的福晋失态了,吓得所有的人立刻跪地,齐声说:福晋息怒!福晋揉着太阳穴,神情痛苦。
又不是你们惹我生气,统统起来吧!大家都知道,福晋疼阿紫,以恳求的眼神要她劝福晋宽心。
阿紫倒了一杯热茶。
福晋,喝口热茶,消消气。
福晋无心喝茶,喃喃道:不象话!简直像迎了一个活菩萨回来供奉!福晋息怒,贝勒爷似乎很中意郡主,这是好事。
阿紫能言善道。
他喜欢,我可不喜欢,光听到这些就要把我活活气死。
福晋红了眼。
阿紫小声轻问:福晋?要照贝勒爷信中的交代去办事吗?唉!造孽啊!福晋叹息不已。
阿紫,你跟我来。
※※※福晋坐在炕床上,身子发抖,久久不发一语。
生平第一次,阿紫感到手足无措。
亡国和惟一可以依赖的御厨老爹病故,这两件事不但没有把她击倒,反而让她更坚强,口齿更伶俐,做事更机灵,深谙求生之道;但再好听的话,都不足以化解此刻福晋的忧伤,连地也觉得非常棘手。
府里的经济状况不如外人想得那么好,洛隽明明知道,为什么要纵容郡主提出十大要求?阿忠说郡主美若天仙,不过狐狸精也能得道成仙,郡主还没进门,府里就被她的妖气熏得乌烟瘴气,阿紫越想越觉得郡主就是个狐狸精……老天!她干嘛那么吃味?洛隽娶狐狸精,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她的心有一点点痛,她的眼有一点点湿。
一声喟叹,打断阿紫的胡思乱想,福晋幽幽地说:师太算得真准!福晋,你别自己吓自己。
阿紫转过身,借着倒茶,偷偷拭去泪珠。
我何只是吓到,我简直是快吓死了。
福晋摇了摇手,没有心情喝茶。
阿紫放下茶杯。
没那么严重,郡主只是爱慕虚荣了一点。
连皇后娘娘都没她这么奢华!福晋不吐不快。
阿紫不便应声,只能在心里怨洛隽,郡主还没进门就把她捧上天,天底下,哪有做媳妇的不向婆婆请安的道理?就算是皇后,也得要向皇太后问安。
这时,福晋跟她有心电感应似的,埋怨起儿子不懂事。
隽儿也真是的,怎么能任由她无理取闹!贝勒爷不能不答应,这是为了顾及皇上和贝勒府的面子。
她餐餐要吃鱼翅燕窝,那我呢?难不成要我吃树根?福晋息怒,郡主会有这种要求,可能是贝勒爷没告诉她府里的情形。
这个笨儿子,舌头又没被猫咬掉,为何不老实对她说个清楚?福晋气得脸都白了,阿紫赶紧说此让福晋开心的话。
现在,坊间识字的姑娘们,莫不奉女诫书为圭臬,书中载明妇德、妇容、妇言、妇功四项,郡主远在蒙古,不知此书,等郡主进门之后,福晋不妨命令她看此书。
这虽然是个好主意,但福晋却摇头。
你忘了,十大要求之一是不向我请安,分明是不把我看在眼里,她又怎么可能会听我的话?阿紫没有忘,福晋不需要全部答应,这是做婆婆的权利。
对啊,我真胡涂,天下没有媳妇命令婆婆这回事。
阿紫见福晋稍微宽心,进一步地问:那福晋打算答应哪几项?阿紫,你是知道的,府里的财库早就是蚊子的窝了。
福晋又愁眉不展。
阿紫也跟着蹙眉,一文钱足以逼死一条汉子,这话一点也不假。
府里的确没有多余的银子盖阁楼,就算有,婚期之前也盖不好。
福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就把我这栋养心阁让给她吧!福晋!阿紫骇然,清静的养心阁确实符合郡主的要求,但福晋要睡哪里?我就搬去听雨小筑住好了。
大部分做母亲的都是子奴,福晋也不例外。
委屈福晋了……阿紫不由得恨起洛隽,不肖儿都该被雷劈。
福晋想了一下又说:小舅子就让他睡离这儿最近的明月楼。
那间不是亲王的……阿紫发觉说错了话,急急住口。
福晋淡然地说:他不敢回来,回来要被砍头。
我待会儿派人去打扫。
阿紫点了点头。
福晋看了一眼梳妆抬上的妆奁。
还有,把我的首饰统统送给她。
难为福晋了。
这是惟一可行的办法,阿紫不敢有异议。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钱宴客百桌。
福晋哭丧着脸。
阿紫保证地说:福晋放心,这点阿紫会想办法。
福晋声音有些发抖地问:她要一个丫环,你觉得派谁好?这就像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烦似乎怎么也解决不完,但在阿紫的心中,最大的麻烦不是银子,是郡主。
阿忠已经说了,洛隽的信上也写了,郡主脾气不好,谁去服侍她,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于是,阿紫自告奋勇。
我去服侍郡主。
你不行,你不是丫环。
福晋一口回绝。
阿紫想了想,不得已地说:阿菊,她识大体。
把阿菊叫进来。
福晋心里想的也是阿菊,同意地点头。
是。
阿紫退出养心阁,站在大雪中,不知不觉地流下泪来。
※※※府里的丫环们,全放下手边的工作,聚集在大厅内。
大家都感到胸口好闷,七嘴八舌地评论郡主是什么样的女人?一直以来,福晋对她们都很宽厚,也养成她们口不择言的坏习惯,毫不在意未来的贝勒夫人是个蒙古郡主,所有难听的字眼全都用上了,骂她是狐狸精,是母老虎,是野蛮女,是贱女人,是坏女人……惟独阿菊,一个人默默地在剪囍字,不予置评。
真是家门不幸,难怪福晋会气成那样!一个丫环有感而发。
另一个丫环接着说。
依我看,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不知道福晋会派谁伺候她?这话一出,所有的丫环都把目光转向阿菊。
你们看我干嘛?阿菊浑身不自在,拿着剪刀的手抖了起来。
府里,除了阿紫,就属你做事最谨慎。
一个丫环同情地看着她。
我才不要!阿菊愤愤地放下剪刀,刀刃将桌面刮出一道长痕。
糟了!几个丫环看着长痕,大惊小怪地叫了出来。
阿菊精明能干地说:拿块布遮住不就行了。
这时,眼眶有些微红的阿紫讪讪地走进大厅。
阿菊姐姐,福晋有事找你。
阿菊还没来得及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该不会是要我服侍郡主?别怕,万一你做不来,我就代替你。
阿紫拍了拍阿菊的肩。
阿菊霍然起身,充满勇气地说:你放心,我应付得了。
看着阿菊颓丧的背影,一个丫环说:阿菊真可怜!别再嚼舌根了,还有很多事要赶快做。
阿紫快速地分配工作。
丫环们都感到不可思议,福晋居然要让出养心阁给郡主做闺房,还要把王爷的明月楼给舅爷住,真是没天理!但大家敢怒而不敢言,福晋为了贝勒爷,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但愿菩萨保佑,不要让郡主辜负福晋的一片苦心。
丫环们分头办事,留下阿紫呆坐大厅,双手捧着脸,为婚礼的菜单烦恼。
百桌客人,再加百品盘,光是糕点就要用掉百来斤面粉,还有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各类牲畜,体型大的十只,体型小的百来只,此外还要蔬菜水果均衡营养……阿紫的手指突然插进发丝里,使力地一抓。
一想到燕窝鱼翅,咚的一声,额头敲在桌上,她竟有了撞桌而死的冲动!她这个动作,正好被阿忠瞧见,他一头雾水地问:阿紫你在干什么?阿紫忆着额头上的肿包说:我头痛,想敲一敲看看能不能减少痛苦?有效吗?阿忠拉了张罗鼓椅,坐在阿紫的对面。
阿紫没好气地揉着肿包。
当然是更痛了。
你在烦恼什么?阿忠明知故问。
婚礼当天的菜单。
阿紫沉重地叹气。
你别担心,你的手艺那么棒,光是萝卜干就能让人吃得津津有味。
我真希望我是神仙,能变出一百桌的鱼翅燕窝。
阿忠这个人,鬼点子特别多,眼一挤,脖一缩,立刻就有了主意。
简单,鱼翅用粉丝代替,燕窝用蛋白代替,以假乱真,反正这两项东西都没有味道。
阿紫先是以感激的眼神看着阿忠,但她很快地感到不对劲,鱼翅燕窝可不是下人能吃的珍品,她是尝过一两口,不过纯粹是试味道。
你怎么知道?阿忠,你是不是偷吃过贝勒爷的饭菜?冤枉,外面有些不肖餐馆就是这么做的,我有亲戚在那儿工作。
就依你,出了事,你可要负一半的责任。
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阿忠大叹好心没好报。
阿紫转移话题问道:阿忠你一路辛苦,为何不去歇息一下?我哪睡得着,贝勒府恐怕要大难临头了。
阿忠不停地摇头。
阿紫四下张望,见没其它人,压低声音问:郡主……真的很可怕吗?一想到郡主,大厅里明明有暖和的火炉,阿忠却不寒而栗地发抖。
一到蒙古,我们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叫声,循声而至,亲眼看见郡主因为摆设的花枯了一朵,就鞭打插花的丫环,打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贝勒爷有什么表示没有?阿紫吓得眼里全是惊惶。
阿忠掩不住失望地说:没有,贝勒爷被郡主的美貌迷住了。
阿紫觉得心头一阵烦闷,不想再聊下去,倏地站起身。
我去买竹帘子。
等等,你的头发乱得像杂草……阿忠好意地提醒她。
阿紫头也不回地说:管他的,反正又没有男人会看我一眼。
阿忠眼睛眯成细线,心里有了不该有的想法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怀疑阿紫这个黑皮母蛤蟆,对贝勒爷有意思,可能吗?还是他多心了?※※※三月二十七日,珠围翠绕的郡主,随着意气风发的洛隽来到府里。
门口,仆役和丫环排成一列,低着头,眼珠翻上,偷偷打量郡主的容貌。
模样是美,但是下巴抬那么高,下唇嘟那么高,胸部挺得那么高,屁股也翘得很高,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骄傲姿态,真是意人厌!还有,郡主后面跟着未来的舅爷,长得是俊逸,但眼神轻浮,一看就知不是个好东西。
惟独阿紫不在行列中,她正在鸡舍里,跟今晚要变成烤鸡的鸡道歉。
福晋得知消息,端坐在房里,等洛隽和郡主来向她请安。
半炷香烧完了,门外静得像人都死了;福晋唤来丫环去请贝勒爷来见她,丫环一个人回来,说是贝勒爷正在沐浴,洗掉赶路所流下的臭汗味。
男人洗澡,一向快速,而洛隽这次却洗了很久,带着一身麝香,姗姗来迟。
还没举行婚礼,怎么能堂而皇之进门?福晋话里明显夹枪带棍。
洛隽一脸温柔,体贴地说:郡主住不惯客栈。
进门也不跟过来向我问好,成何体统!郡主跟我还没拜堂,额娘你别急着摆出婆婆的架势。
听到这种讽刺的话,福晋心如刀割。
我是长辈,她来见我合情合理。
郡主金技玉叶,连夜赶路使她身体不适,额娘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小节。
亏她还是个郡主,连礼节都不懂,将来如何能做一个好媳妇!是我要她去休息,额娘要怪就怪孩儿,别拿她出气。
她有哪一点值得你处处维护她?她很美,也很温柔,额娘见了,一定会喜欢她。
我……福晋差点脱口说出师太的话,但喉咙里突然像筑了一道墙似的,把那些话挡住。
看着儿子脸上喜气洋洋,福晋不由得泄了气,再吵下去,反而显得自己小心眼,跟未过门的媳妇争儿子,让人说闲话。
要成亲的是你,你满意就行了。
洛隽人在这里,心儿却一直在郡主的身上。
额娘,孩儿告退了。
怒气又冲上福晋的脸上。
有了新娘,就忘了老娘。
额娘到底为何事生气?洛隽一脸不解。
难道你没发现家里变了样?福晋气他跟瞎子没两样。
洛隽想了一下才想到。
有,焕然一新,额娘为婚事费心了。
是阿紫和大家的功劳。
福晋看他反应这么慢,明白他的心早就被狗叼走了。
额娘,还有事吗?洛隽的脸上只有急切的表情,没有半点感激。
有事的人是你。
福晋彻底地失望,儿子完全被狐狸精迷住。
洛隽说:孩儿想去看看郡主,对安排是否满意。
你知道她住哪间阁楼吗?绕了一圈,福晋要说的是她的牺牲。
洛隽摇了摇头。
请额娘告知。
当时是吩咐阿菊带郡主和舅爷去休息。
养心阁。
福晋看着儿子,希望他能了解郡主的要求有多么过分。
额娘不愧是福晋,那么识大体。
洛隽笑吟吟地赞扬。
你……你这个不肖子!福晋为之气结。
孩儿说错了什么?洛隽感到莫名其妙。
福晋面若严霜地挥了挥手。
出去吧,你自个儿好好反省。
孩儿告退。
洛隽心如脱缰野马,脚底下彷佛有一朵筋斗云般飞了出去。
福晋呆坐在椅上,等到她回过神,才感觉到两颊都是热热的酸涩的泪水……※※※洛隽出了福晋的房间,意念一转,决定先去找阿紫;阿紫对他的态度像对仇人,这是他一直想不透的地方。
不可否认地,她的手艺不输御厨,在蒙古待了两天,郡主府里的厨子做的菜难吃极了;如果去看郡主时,能带阿紫做的糕点,郡主一定会凤心大悦。
这一路上,可能是赶路太累,郡主全无笑容,搞不好美味的糕点能博得郡主一笑!到了厨房,又到阿紫的房里,都没看见她,丫环说她在鸡舍。
洛隽一走到鸡舍,远远就见到阿紫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一只鸡,正在拔鸡毛。
参见贝勒爷!阿紫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回头一望,嘴说人不动。
洛隽直截了当道:阿紫,你快去厨房弄些糕点给郡主吃。
我没空,你没看到我在拔鸡毛吗?阿紫一口回绝。
去叫别的丫环来拔鸡毛。
洛隽脸上有愠色。
丫环姐姐们都在忙,分身乏术。
阿紫专心地拔鸡毛。
大胆!你居然敢违背我的命令!洛隽最讨厌她爱顶嘴的坏毛病。
阿紫不敢,街上有卖糕点的。
阿紫对他的愤怒充耳不闻。
洛隽气得咬牙切齿。
你居然指使我到街上买糕点?!阿紫淡然地说:是建议,贝勒爷不想去,可以派人去。
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洛隽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气得直跺脚。
大喜之日将近,贝勒爷千万别气坏身子。
阿紫虚情假意地关心。
洛隽从她手中抢过鸡。
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快去做。
为什么一定吃我做的?吃街上买的就不行吗?阿紫心里有数。
洛隽想用她做的糕点讨好郡主,门都没有,她才不会成为他利用的工具。
但是她的心却因不明原因而抽搐起来。
在他来以前,一个丫环姐姐跑过来告诉她,福晋大发雷霆,因为郡主一进府,就钻进养心阁睡觉,贝勒爷还帮郡主说话,惹得福晋怒火更炽。
为什么这样一个目无尊长、骄傲自大的郡主,能让贝勒爷如此倾心?只因为一张美丽的脸孔,他就任由她爬到他头上,甚至爬到福晋的头上……就算阿紫做的菜是人间美味,洛隽也不曾赞美她一句。
这个黑炭脸厨娘平日仗着手艺好,深得额娘欢心,不把他放在眼里,若不是有额娘做她靠山,他老早就把她打到月亮上;但,为了讨郡主欢心,他可以委曲求全。
你……你做的比外面卖的好吃。
阿紫不怀好意地说:不见得,我心情不好时,做什么都难吃。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洛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阿紫耸了耸肩。
没有特别意思,只是说实话。
你想故意做得很难吃,让我没面子对不对?洛隽一语中的。
我是担心,郡主万一觉得不好吃,我会被鞭打。
阿紫刻意指出。
洛隽的头上冒出五丈高的青烟。
阿忠那个多嘴的奴才!这不叫多嘴,是好意警告。
阿紫反驳道。
其实郡主心地善良,是那个丫环处处跟郡主作对。
洛隽扭曲地解释。
话一说出口,洛隽就后悔了,他是贝勒爷,没必要向她解释!不过,他的解释令她心寒,只是一朵花枯了就被鞭打,郡主分明是有一颗蛇蝎心,但他居然是非不分,还帮郡主说话,真是无药可救。
阿紫为他的肤浅生气,更为自己的生气而生气,以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喃。
只有你这个大白痴这么想!你说什么?洛隽虽没听清楚,但看她不屑的嘴脸,就知道她说的肯定是坏话。
说恭喜贝勒爷,娶了个温柔美丽的郡主。
阿紫皮笑肉不笑。
你刚才说的话没那么长!洛隽马上揭穿她的谎话。
我去做糕点了。
阿紫悻悻然地转过身。
洛隽迫不及待地要求道:做你最拿手的蜂蜜糕。
府里没蜂蜜了。
阿紫停住脚,没回过头,免得他看出她又说谎。
去买啊。
洛隽恨不得把手上的鸡,奶向她的后脑勺。
来回一趟,再加发面蒸糕时间,要三个时辰。
阿紫吓唬他。
反正他不会纡尊降贵地来厨房监督她,她高兴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
洛隽不知自己受骗,喃喃自语。
那岂不是到了吃晚餐时间!阿紫回过头,讽刺道:今晚大家就把裤带勒紧一点,先满足郡主要紧。
洛隽愤愤地把鸡扔在地上。
算了,我去外面买,你继续拔鸡毛。
虎落平阳被犬欺,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