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5-03-28 15:01:37

大雨倾盆而下,彷佛连天公也不看好这桩婚事。

所有的人都绷着脸,惟有新郎倌,笑得合不拢嘴。

迎亲队伍,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多亏了阿紫平日待人和善,左邻右舍不但借锅借盘,还出力帮忙,男的帮忙搭棚子,女的帮忙揉面,大家同心协力,不具所托,所有的食物终于在婚礼前大功告成。

由于野味已事先处理过,没人发现它们是什么动物。

婚礼仪式繁琐,从新娘下轿开始,命数好的妇人,又叫全福人,手执盛有谷、豆、钱、果、草节的圆斗,在入门以前撤谷豆;一般而言,小儿晚辈要去争拾,但因雨下太大,小儿们都不肯去,阿紫和丫环们只好冒雨去拣。

进入府里,新娘一路踏着红毯到大厅,厅前摆了一张天地神案,福晋正坐,司仪一边撒草‘牛羊的饲料’,一边朗诵。

新人落中央,夫妇拜华堂,一拜天,二拜地,三拜父与娘,夫妇相拜两相喜,新人送入洞房。

到了洞房里,新郎新娘喝交杯酒,杯子不是一般的瓷杯,而是将匏瓜一分为二,以线连柄,两人交臂互饮,喝后掷地,一仰一合为大吉大利,偏偏两个都向下,谁也不敢作声,全福人赶紧进行下一个仪式。

这时,请来一位福寿双全的老者,站在床侧,手持放有松子、莲子、栗子、桂圆、红枣和制钱的果盘撒向新人,并祝福新人多福、多禄、快养个好儿子。

接着是闹新娘,先把新郎捉出去喝酒,照理说,闹新娘是好事,如果没人闹,会被视为不祥之兆;但脸被红巾盖住的郡主,早已不耐烦,这时,偏偏有个大胆的男客欲脱新娘鞋,没想到被郡主一脚踹下去……大胆!郡主自己摘下头巾,怒目对着跌坐地上的男客。

郡主息怒,小人只是按规矩做。

男客跪地,肩膀不停地发抖。

郡主咬牙切齿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乘机轻薄本郡主。

小人不敢,郡主误会小人了。

男客极力解释。

居然还敢狡辩!郡主看了眼桌上有秤子,拿起来就往男客头上敲。

郡主饶命!男客抱头大叫,吓得其它客人都不敢妄动,只有阿菊跑出去。

我今天非得打死你这个色狼不可!郡主毫不留情地乱打一通。

救命啊!男客被打得满身青紫,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时,洛隽闻风匆匆赶至。

发生什么事了?他非礼我,你要替我做主。

郡主把秤子硬塞在洛隽手里。

你找死!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洛隽高学着几乎快被打断的抨子。

男客痛哭流涕道:冤枉啊!脱新娘鞋,是婚礼仪式的一种。

娘子息怒,确实是一场误会。

洛隽想要搂郡主的肩,温柔安抚。

郡主忽然一个闪身,避开洛隽的手,脸上有嫌恶的表情,在一堆客人的面前,指着洛隽的鼻子,不留余地地指责。

你是什么样的夫君?竟然任由外人轻薄自己的妻子!不是的……洛隽有口难言,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命好苦!遇人不淑!郡主哇哇大叫。

你们还在这儿干嘛!还不快滚出去!洛隽连忙驱散看热闹的客人。

郡主脸垮下来,冷声命令道:你也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娘子……洛隽碰了一鼻子灰似的,尴尬不已。

郡主没好脸色地说:去叫我弟弟进来。

好吧,我叫他进来安慰你。

洛隽连生气都不敢。

把喝得醉醺醺的舅爷唤进新房之后,洛隽这才敢闷闷不乐。

大喜之日,郡主不分青红皂白地发脾气,还当着客人面前羞辱他,要他这张贝勒爷的脸,以后怎么见人?但,他不怪郡主,却怪他自己,没有事先把婚礼仪式说清楚。

闹得这么大,福晋已知发生何事,却故意装作不知地问洛隽。

发生什么事了?没事。

洛隽拿起面前的酒杯,仰着头,一饮而尽。

那怎么会有个客人伤痕累累?福晋咄咄逼人地追问。

额娘,今天是我大喜之日,没人敢闹事。

洛隽欲盖弥彰。

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显然有人不知道。

福晋话中藏刀。

洛隽搪塞地说:郡主是蒙古人,不谙大清文化,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冷哼一声后,福晋讽刺道:小误会就打人,那大误会岂不是要杀人?洛隽不予置评,今天是他大喜之日,却人人都跟他作对,越想心越值,忍不住地给了额娘一记白眼。

额娘!你少说两句!原本福晋想骂他两句,老婆给他气受,他居然把气发在老娘身上?!这时来了一个客人,笑呵呵地向洛隽敬酒。

祝贝勒爷早生贵子。

这是今天洛隽听到最好听的一句话。

说得好,有货,阿忠拿赏金出来。

阿忠今天的职责,是替贝勒爷挡酒,免得贝勒爷贯杯,在洞房花烛夜不省人事,冷落美娇娘。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贝勒爷要给人赏钱,他急急地跑去找阿紫,阿紫只好把明天的菜钱交给他。

拿到银子的客人谢恩道:谢谢贝勒爷。

然后带着愉悦的笑容离去。

你发财了是不是?福晋气得想骂他——败家子。

我娶了贤内助,日后一定会发大财。

洛隽自以为是。

福晋不留口德地讥笑道:是好吃懒做,闲闲没事做的闲吧!额娘,你为什么讨厌郡主?洛隽大感不解。

如果你将来有儿媳妇,她不肯向你请安,你作何感想?福晋反问。

洛隽毫不考虑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额娘放宽心,不要庸人自扰。

※※※本来,新娘子可以三天不出房门,不过三天后一定要下厨;虽然郡主金枝玉叶,不谙家事,但有权宜之计,进厨房端碗饭给婆婆。

福晋不抱任何希望,心里明白,连请安都不肯,何况是端一碗饭给她!在福晋的坚持下,阿紫与他们同桌吃饭,因为贝勒爷昨晚,不知是中了哪门子的邪,凡是来祝贺的客人,统统有赏,一个月的菜钱就这样没了;穷则变,变则通,只好把剩下的野味做成佳肴,故意放在洛隽和郡主面前。

席间,洛隽像个奴才,殷勤地夹菜给郡主,只差没有喂郡主吃饭。

看到儿子孝顺老婆,福晋几乎快吐血,没有了胃口,闷闷不乐地扒白饭。

娘子,还想吃什么,我来夹。

洛隽无视福晋难看的脸色。

郡主指着洛隽面前。

那盘,我在蒙古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我以前也没吃过。

洛隽夹了一块肉给郡主,也给自己夹了一块。

郡主吃什么,洛隽就吃什么,在福晋和阿紫的眼中,他简直像她养的狗。

阿紫,这盘菜是什么菜?洛隽吃得津津有味。

这盘叫龙虎会。

阿紫据实以答。

洛隽进一步地问:名字很好听,是用什么肉做的?贝勒爷真的想知道!阿紫惶恐地睁大眼睛。

别卖关子。

洛隽对她说话,却是目光不离郡主,没看到她的表情。

非说不可吗?阿紫彷佛被鱼刺鳗到喉咙,困难地吞咽着口水。

快说!洛隽依依不舍地转过脸,火大地怒目瞪着阿紫。

这可是洛隽自找的,有时候,善意的谎言反而比诚实好;但既然洛隽非要她说实话不可,阿紫也只好如他所愿。

是蛇肉和松鼠肉。

呕……一声呕吐声响起,郡主捂着嘴跑出去。

你竟敢煮不洁的肉!洛隽震怒地拍桌。

阿紫平静地说:在南方,这些肉都是美味佳肴。

你害郡主吐了,该当何罪!洛隽心疼,头顶窜出青烟。

阿紫一副无所谓地扭了扭嘴唇,郡主只是发出呕声,他又没亲眼看见她吐,凭什么要她认罪?再说,拿野味当主食,又不是她的错,是他自己乱散财所造成的;更何况她没拿菜虫当肉丝,已经是大慈大悲了!那是心理作祟,若不知道是什么肉!搞不好郡主还会一直吃下去。

若是郡主生病,我惟你是问。

洛隽沉声警告。

我才要问你,喜被上为何没有落红?福晋逮到机会开口。

洛隽大大方方地说:因为没做,所以没有。

为什么没做?福晋怀疑,问题出在郡主根本不敢做。

郡主心情不好,我不想强求,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这是常理,更何况洛隽是好色之徒,他居然只为了一句她心情不好,而不碰新婚娇妻?!这份体贴,对他老娘都没有,福晋越想越不是滋味,忍不住暗讽。

天知道!她是不是有难言之隐!额娘你有话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洛隽脸色丕变。

咳!咳!阿紫佯装咳嗽,提醒福晋适可而止。

你咳什么嗽?洛隽转动脖子,怒视阿紫。

鱼刺梗住我的喉咙。

阿紫啜了一口茶,润润喉,漱漱口。

福晋避重就轻地说:你多心了,我只是想不透她不行房的原因。

多心的是额娘,不过我今晚会证明郡主的清白。

洛隽冒犯地回顶一句。

很好。

福晋大受刺激,她怀股十一生下他,辛苦的是她,他却报恩在他老婆身上,跟他老婆一个鼻孔出气,不把她看在眼里,她也不甘示弱地说:我会请大夫来检查,免得被人用鸡血蒙混。

我吃饱了。

洛隽身子往后一退,推开了椅子。

等等,福记银楼的张老板请你过去一趟。

福晋转达道。

叫他过来,哪有叫贝勒爷过去的道理!洛隽的眉心如刀刻。

福晋冷声说:他来了三次,你都在新房里,他不好意思打扰你。

他有说找我是什么事?洛隽直觉额娘所说的话暗藏玄机。

你的小舅子,在福记买了一些首饰,没付钱。

洛隽心里头有些埋怨,小舅子也算是一家人,这件事额娘大可做主,派个丫环去账房那儿拿钱就行了,干嘛非要他亲自去福记一趟不可?额娘真是小心眼,不肯替小舅子付账,分明是不给他面子。

小舅子买首饰做什么?说是郡主不喜欢我的首饰,嫌它们老气。

福晋从牙缝里挤出话。

我这就过去一趟。

洛隽像要逃难似的,急急离开乌烟瘴气的贝勒府。

※※※福晋房里的花谢了,阿紫到花园来摘新鲜的花儿。

养心阁被花园团团围绕,时时可听到鸟语,处处可闻到花香。

一想到这里原本是福晋的天地,如今鸠占鹊巢,阿紫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突地,尖锐的叫声从养心阁传出来。

阿紫手捧着鲜花,明知不该有好奇心,可是她的双脚却不听使唤,拉动她的身子,来到窗外的芭蕉树丛里,背靠着墙,半蹲着身,牙齿咬着下唇,安安静静地聆听窗内的动静。

讨厌!人家不要!带着娇唱的柔笑声,清脆又悦耳。

郡主姐姐,你是不是有了新人,不要旧人了?是舅爷的声音。

傻瓜,我没让他碰我,我只是怕被他发现。

郡主捏了捏他的脸颊。

我刚才看到他出门去了。

舅爷密切注意洛隽的行踪,为的就是掌握机会。

郡主幽幽地叹口气。

唉,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难受死了。

我就是来让你舒服的。

舅爷发出邪佞的色笑。

死相,大白天的,做那事有违礼教。

郡主欲擒放纵。

舅爷发出失落的叹气。

郡主姐姐不要,弟弟我只好回房睡觉了。

你还不快把衣服脱了!郡主命令中带着淫笑。

那太浪费时间,直接撩高你的裙子就行了。

舅爷迫不及待地说。

先把你那话儿掏出来,我要睹物思情。

郡主比他更猴急百倍。

一声狼嚎,舅爷欣喜若狂。

老天!你里面空无一物!阿紫偷偷地抬起头,看到郡主坐在椅上,舅爷光着屁股站立,郡主白皙的双腿环在舅爷的腰上,她的手不知道在他前面干什么;阿紫不能理解,但她觉得洛隽好可怜,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对女人温柔体贴,却被他深爱的女人弃之如敝屐。

或许,这是他的报应,老天爷惩罚他过去造孽太多!你的那话儿越来越强壮了。

郡主双手按在舅爷肩上,用力一拉。

算算日子,我那话儿已经整整二十天没用了。

舅爷往前一挺。

你敢饥不择食地用在别的女人身上,我绝对不饶你。

除了郡主姐姐,我对别的女人不屑一顾。

啊……在舅爷的屁股前后摆动之下,郡主热烈的吟叫。

阿紫看不下去了,转身想走,却忘了身后有芭蕉树,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砰地一声,舅爷立刻大叫。

是谁在外面?阿紫赶紧绕过树丛,没注意到一朵花掉在地上。

还没跑出庭院,一只不算太粗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拖着她往养心阁走去,她的双脚拼命乱踢,却徒劳无功。

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舅爷放手!阿紫的腰部彷佛被蟒蛇缠住,勒得她连呼吸都会痛。

是谁派你来监视我们的?舅爷扳过她的身子。

没有……阿紫颤着唇说,满脸惊恐。

贱女人!舅爷一手抓紧她的衣袖,一手狠狠地掴掌,这一掌让阿紫眼冒金星。

突然舅爷整个人愣住,看到阿紫脸颊被掴的地方,竟是红色,又看看自己的手心,果然变成黑色,这时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白皮肤才是你的真面目!舅爷,我的手好痛,请你高抬贵手。

阿紫楚楚可怜地求饶。

你全都看见了!舅爷向来抗拒不了美人,一脸邪笑地放开了手。

阿紫佯装迷糊地摇头。

阿紫刚才去摘花,不知舅爷说什么?真巧,我在窗外看到同样的花掉到地上。

舅爷的手如鹰爪般掐住阿紫的脖子,心里可惜,这样一个美人,没用过就要下地狱,要怪只能怪她自己,看到不该看到的秘密,留她不得。

阿紫扔下花,双手想拉开舅爷的手,但力不从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驼叔适时地来到。

舅爷别乱来!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舅爷杀红了眼,神情阴鸾。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驼叔只用两指,指力有如利剪的刀锋。

放手!快放手!我的手快被你扭断了!舅爷疼得大呼小叫。

驼叔一脚踢开舅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时,郡主衣冠整齐地出现,手里拿着惯用的皮鞭,但她远远就看见驼叔武功过人,不便轻举妄动,只能以郡主的架子恐吓。

大胆!两个狗奴才,居然敢伤害舅爷,不想活了是不是?驼叔扶着虚软的阿紫。

用不着做贼的喊捉贼,担心你们自己的狗命吧!郡主有恃无恐地说:我不怕你们告状,贝勒爷不会相信你们。

贝勒爷不信,但福晋会信,而且会找大夫来替你验明正身。

舅爷心虚地问:你……你们要什么?金银珠宝吗?不稀罕。

驼叔冷哼一声,浑身充满一股正气。

好,去告状,最好把我休了,我乐得回蒙古。

郡主意气用事。

舅爷赶紧好言相劝。

郡主姐姐,你别冲动,这事不能开玩笑。

郡主听不进去,扭头就走,舅爷如闻屁虫般尾随在后;看来郡主的确胆子很大,她不怕死。

但阿紫怕洛隽得知真相会生不如死,心头一阵酸涩,阿紫恳求道:驼叔,刚才的事,千万不能说出去。

我了解,婚事是皇上的旨意,不能说休就休。

还有,别把我的脸是白的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阿紫面色凝重。

我刚才才想通,你视贝勒爷为仇人的原因。

驼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紫不作声,国仇家恨,对她来说,只是偶尔浮上心头的芝麻小事,她并不全然是为了这个原因而讨厌洛隽;那股厌恶之意,似乎每次都在他去寻欢之后产生,但她不愿多想下去,转移话题地问:驼叔,你怎么会及时赶到?你忘了,你请我帮你去买小鸡,我是来向你拿钱的。

记得要杀价哦!阿紫从腰带里取出绣荷包。

※※※阿紫手摀着脸颊,慌慌张张往房里奔去,却遇到半途折回的洛隽。

水灵灵的眼眸罩上一层惊惶,阿紫低着头,深怕让他眼尖识破她的秘密。

你牙痛是不是?洛隽拦路,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温柔。

嗯。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阿紫感到受宠若惊。

洛隽关切地说:舅爷是大夫,我去请他为你治牙。

不用,谢谢贝勒爷关心。

阿紫急忙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以来,她头一次大胆地打量他。

以前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是剑拔弩张,她光是要想气死他的词句,就已经占用她所有的心神,根本没注意到他,宽肩,直背,个子好高,有一双笑起来会发亮的黑眸。

站在他面前,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出奇的力量,那么的强壮,却又那么的饱受风霜。

若不是不被皇上重用,他一定比此刻更英俊,更让人心荡神驰。

注视他片刻之后,她忽然警觉自己像个花痴,赶紧垂首,极力掩饰。

我刚才遇到福记的张老板,他有事想拜托你。

洛隽做出深呼吸的动作。

阿紫看着自己的凤头鞋,脏得像掉进泥里的鸡。

是什么事?洛隽小心翼翼地赞美道:张老板说你做的菜很好吃。

谢谢。

阿紫感到有些诡异。

就这样吗?张老板打听到你有一本老饕经。

洛隽拐弯抹角地说。

阿紫又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他。

没错,他想干什么?借用一下。

洛隽尽可能地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眼,阿紫恨得牙痒痒。

她就像鞋面的凤凰,一心妄想飞上枝头,但永远都是被踩在脚下。

福记,是燕京属一属二的金银铺,手工精细,货真价实,就连宫里的贵妃公主也会不远千里而来,挑选出喜欢的金钗银炼;张老板人倒不坏,就是嗜吃如命,只要听到有好吃的,都会不惜千里迢迢地去吃吃看。

不知道张老板从哪听到她身藏老饕经?也不知道洛隽为何要帮张老板?真是苦了贝勒爷,要像妓女一样向她卖笑,但这反而是羞辱她!阿紫铁了心地说:老饕经是家传之宝,恕不外借。

如果我求你呢?洛隽低声下气,脸上全无半点儿不悦。

我会假装没听见。

阿紫毫不理会地别过脸,手依旧遮着脸颊。

既然你那么坚持,那你就小心保管。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谢谢贝勒爷,我会提防小偷,把老饕经妥善藏好。

一声叹气从洛隽口中逸出,他在途中遇到张老板,一听到舅爷欠了五百两银子,他当场傻眼,说不出话。

张老板早知道贝勒府是空壳子,还不出钱,脑筋就动到阿紫身上,探问他,阿紫手艺为何那么好?他脱口而出,张老板立刻表示,五百两银子可用老饕经抵还,他没多作考虑就答应了。

但他并不后悔,为了美娇娘,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眼睛也不会贬一下。

以他对阿紫的了解,知道她对府里的每个人都好得很,惟独他例外;他是知道原因的,阿紫其实是前朝公主朱影紫,因为国仇家恨而恨他,不过他有办法逼她乖乖交出老饕经。

你若不借,那我就只好卖丫环,偿还债务。

阿紫纳闷地问:福记是金银铺,你怎么会欠他钱?郡主买了些首饰。

洛隽直言不讳。

阿紫不客气地说:退还回去。

洛隽借口道:福记的规矩是,货物既出,概不退还。

阿紫瞪着他,福记根本没有这项规矩。

虽然她没买过半样首饰,都是用彩头绳结发,但张老板跟她很熟,她有空时,会烧几道好菜卖给张老板,赚点外快,贴补贝勒府的菜钱,她语气坚定地说:张老板嫁女儿时,我免费烧了几道菜,让他风光风光,他欠我一份人情,我去跟他说。

不许去!洛隽怒声大喝,脸上的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阿紫的眼神里夹着悲伤和愤怒,恨不得直接揭发郡主和舅爷的奸情!但说了也是白说,他搞不好会认为是她造谣生事,治她重罪。

贝勒爷为了讨郡主欢心,不惜任何代价,真是深情。

平日看你与丫环们情同姐妹,没想到你见死不救。

我去拿就是了,贝勒爷用不着冷言冷语。

阿紫无可奈何的答应。

洛隽得寸进尺地命令道:我在大厅等你,快去快回,别让我等太久。

不好了!福晋突然病倒了!绿珠仓仓皇皇地边跑边喊。

洛隽立刻迈开大步,直奔听雨小筑,绿珠紧随在后,但阿紫却是往自己的房里奔去。

正当她拿锅底灰抹脸完毕,阿忠跑来了,告知驼叔也突然病倒。

福晋那儿有很多人照顾,所以阿紫决定先去探望驼叔;驼叔虚弱地躺在木床上,喉咙发不出声,又不识字,问他怎么病的,他颤抖的手指指着桌上的紫砂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