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四下无人,阿紫偷偷搬了个大木桶到房里。
随后还从井边到房里,来来回回数趟,将大木桶倒满冷水。
虽是四月,但北方寒凉,这个时候洗冷水澡,弄不好是会感冒的。
爱美不怕流鼻水,为了洛隽,她咬紧牙,一脚踏入大木桶里,身体从脚到头都在打哆嗉,但她还是不放弃,另一只脚也跨进来,憋住气,脖子以下潜入水中,拿起放在一旁的皂荚,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的把身上的油烟味全洗掉。
起身,穿上干净的衣服,又去提了两桶水,把头发也洗干净,然后从衣橱里拿几件旧衣服出来,迅速擦干头发,坐在镜前,以木梳梳发。
她这样费尽心思,他根本看不见,她,越想越觉得伤心。
笨蛋!混蛋!王八蛋!阿紫突然发疯似的不停咒骂。
洛隽这个大白痴,她身上全无郡主的香味,他怎么察觉不到?但,让他察觉,这会给她什么后果?除了死罪,没有第二个结局。
其实,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她自己何尝不是笨蛋,混蛋,王八蛋!街上响起更夫打更的锣声,她赶紧放下木梳,新房的门已关,她只好站在暗处等待。
一来是怕巡逻的守卫哥哥看到她,二来是她听见房里传出郡主的声音;她明白,以郡主诡计多端的个性,一定会想出办法脱逃,换她入内顶替。
在新房里,洛隽感到好不舒服。
今天下午,阿紫摆好了供桌,府里的人几乎都到齐,除了郡主和舅爷之外,大家都手拿一炷香,诚心诚意向老天祈求,保佑福晋和驼叔早日康复,大部分的人都愿以禁欲感谢老天。
阿紫更是伟大,愿将她的阳寿,分给福晋和驼叔两人。
见大家都这么有心,他身为人子,自然不能落于人后,他两者都说,可是郡主却逼他破戒;郡主的说辞是,这样才能早日让福晋抱孙子。
这句话满有享心的,所以他勉为其难地答应,只是他不懂,为何一定要喝那么难喝的酒?娘子,下次能不能不要再喝蒙古酒?洛隽苦苦哀求。
相公昨晚表现得那么好,全是那壶酒的功劳。
郡主强词夺理。
我保证,不喝酒,也能让你飘飘欲仙。
洛隽以笑脸相迎。
郡主哀怨地说:相公若嫌弃蒙古酒,就等于嫌弃我这个蒙古郡主。
我对娘子的心意,天可明鉴。
洛隽抓住公主的手,贴在胸口。
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再提不喝酒的事。
郡主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连娘子娇嫩的手都抓不住,可见他四肢无力得厉害,还有头疼欲裂,眼睛也涩得要命;他不敢讲,那壶蒙古酒简直像穿肠毒药,让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除了命根子之外,其它地方无一处舒服。
洛隽不放弃地说:可是喝了之后,我头昏脑胀,眼花撩乱……郡主对他的痛苦完全不在乎。
最重要的是,你的那话儿变得很强壮。
好吧,娘子喜欢,我就喜欢。
洛隽只好认命了。
这还差不多。
郡主看了眼门外,心里咒骂着丑效儿还不来。
娘子……洛隽冷不防地从后搂住郡主,撒娇地依附在她背后。
郡主手臂泛起疙瘩,怒意上心头。
你先别碰我,上床去把衣服脱了。
我要娘子帮我脱。
洛隽牵着郡主的手放在裤腰带上。
你休想!郡主用力地拉回自己的手,怒目相视。
娘子怎么发脾气了?洛隽想要撑开眼皮,看清郡主的怒容。
郡主皮笑肉不笑,将洛隽推到床上。
我急着要去茅厕,你乖乖上床等。
房里就有尿壶,娘子何必舍近求远?洛隽显得追不及待。
郡主警告道:在蒙古,听女人嘘嘘的声音,可是会倒霉一辈子。
郡主阴晴不定的脾气和霸道的个性,第一次让洛隽感到吃不消,爱意渐渐流失,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壶蒙古酒使他身不由己。
娘子快去快回,我的那话儿已经快撑破裤子了。
郡主急切地走到门外,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洛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宁可相信是风在作怪!一见郡主出来,阿紫从暗处向她招手,郡主气冲冲地走向她,二话不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拧阿紫的手臂;阿紫不敢喊痛,不过她也不客气,反手回敬郡主一巴掌。
一不小心打太大力了,啪地一声,洛隽警觉地问:是谁在外面?郡主迫不得已,敷衍地说:没事,我在打蚊子。
娘子怎么还没去茅厕?洛隽已经脱得精光,无法出去一探究竟。
我尿急,直接蹲在地上嘘嘘了。
阿紫模仿郡主的声音,故意陷害她。
你居然敢……郡主怒不可遏,粉拳紧握,作势要打阿紫。
娘子你在跟谁说话?洛隽纳闷的声音从房里传出。
阿紫抢着说:跟草说话,要草原谅我撒尿撒在它头上。
这句话有特殊涵义,要洛隽好好反省,他就像草,任由郡主撒泼。
很可惜洛隽没意识到,但郡主却了然于心,狠白了阿紫一眼,示意她小心。
半晌,阿紫鼓起勇气推开门,一线月光从门缝间泄入房里,虽然她很快地把门关上,但她的脑海里浮现他赤裸裸,平躺在床上的模样。
她看见了,他的身体好强壮,线条结实,宛若战神的躯体,充满力与美。
阿紫强烈地想抚触地,但她立刻嫌恶自已有这种念头,她只是代替郡主的身体,不包括淫妇的个性,她端庄地说:相公,我来了。
快上床来。
洛隽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散发着浓浓的情欲。
我正在宽衣解带。
阿紫紧张得笨手笨脚,连衣带后面的暗扣都解不开。
洛隽急切地下床,拉她上床。
让我来吧,为娘子服务,是我的荣幸。
相公你怎么了?阿紫感觉出他的手在她衣服上不知在找什么。
你的衣服,质料不太对劲。
洛隽觉得布料好像是便宜货。
我、我一直都穿这件衣服。
阿紫不能克制地舌头打结。
洛隽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还有,你头发的味道也不太一样。
相公酒喝多了,嗅觉不灵光。
阿紫力求镇静。
洛隽不作声,默默地褪去她身上所有的衣物,她就像一个顺从的妻子,安静地任他摆布。
她此时的表现,跟平常只要碰她一根小指头,她都会大发雷霆的行径,实在是判若两人,想着想着,洛隽忍不住问出口。
我老是觉得娘子上床之后,就变成另一个人。
阿紫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假装会错意。
相公心里有别的女人?我是说,白天的你跟晚上的你不太一样。
洛隽解释道。
相公喜欢哪个时候的娘子?阿紫心里祈祷,他选晚上。
洛隽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现在的娘子,温柔可人。
赶快做吧,做完了我要回房睡觉。
阿紫心满意足地微笑。
娘子为何不肯陪我一夜到天明?一洛隽搂着地,一副不想放开的模样。
我习惯一个人睡。
阿紫小声地说,压抑住心里的悲凉。
夫妻本来就该同床共枕。
洛隽感到她的身体轻颤。
阿紫口是心非地说:好,我想我会慢慢改变自己。
洛隽吻着她的纤颈。
真好闻,娘子以后不要再抹那么多香料。
相公今晚话很多,如果不想做,我现在就回房。
阿紫担忧天快亮了。
我当然想。
洛隽一个翻身,压住柔软悸动的娇躯。
温润的舌尖,舔着她圆滑的耳珠,洁白的牙齿,轻搁她颈边的脉搏,多情的手,勾起地湿意的花心,结实的胸膛,挤压她饱满的双峰;激情席卷,爱情传递,她已经不在乎自己是谁,完完全全地沉溺在他的爱抚所带来甜蜜的感受……※※※又一个深夜,月皎星洁。
垂落的纱帘里,传出粗浊的喘息和娇羞的吟哦。
空气中,有一种几乎让人透不过气的热流,使他们的身上渗出晶莹的汗珠。
她坐在他的身上,他的手捧着地的臀部,指引她上上下下,他的唇含着她玫瑰色的花蕾;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激情,使她全身痉挛,同一时间,他的爱化成温泉,注入她体内,她虚脱地躺在他怀中,等待他发出匀称的鼾声……但,他这次似乎精力无穷,深怕地逃跑似的紧搂着她,轻轻抚着地的发丝,等待她呼吸平顺,他还要,不只再一次,还要很多次,直到天亮,一起看日出。
渐渐地,她回复了平静,他的唇迅速占领她的唇,吸吮她的甜美,柔软的男性象征立刻苏醒,硬挺地抵着她的小腹;这令她感到惊惶,再这样没完没了的下去,天一亮,她的秘密必将不保,福晋和驼叔也将会有生命危险。
相公,你吻得我快无法呼吸了。
阿紫用尽全力推开他。
对不起,我太投入了。
洛隽小心翼翼地赔不是。
阿紫摀住他如火燃烧的热唇。
我又没怪你,你别老是道歉。
娘子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就怕惹你不悦。
洛隽乘机吻她的手心。
我怕痒。
阿紫急急抽回手,担心他发现她的手上有做家务留下的硬茧。
不知者无罪,娘子可别生气哦!洛隽可怜兮兮地道歉。
阿紫觉得他好可怜,惧内到一点骨气也没有。
要怪就怪月老,把系在他小指上的红线牵到母老虎的小指上;一想到郡主罪大恶极,她想到一个好法子整她。
相公,我睥气不好时,你打我骂我都没关系。
洛隽断然地说:不行,会打老婆的男人禽兽不如。
我喜欢被打被骂,而且打得越痛,骂得越凶,我心里越爽。
娘子今晚也喝了不少酒,醉言醉语,不足采信。
洛隽摇了摇头。
酒后吐真言。
阿紫就算说破嘴,也要让他生出骨气。
打坏娘子的身,骂伤娘子的心,我会难受的。
我有金刚不坏之身,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相公尽管打骂无妨。
怪哉!洛隽百思不解地问:娘子今晚是不是吃错了药?大家都说我是母老虎,相公应该以鞭驯服我。
胡说,娘子是水,柔情似水。
只限晚上,洛隽心里这么想。
真是朽木不可雕,给他这么好的建议,他竟然听不进去;既然他执迷不悟,阿紫只好作罢,双手枕在脑后,随便找个问题问。
那相公是什么?洛隽想了一下说:我是没有水就活不下去的。
不对,你是狼,没有合欢就痛苦的色狼。
阿紫本来想说他是白痴。
我是公狼,娘子就是母狼,娘子有时比我还激情。
洛隽邪笑。
我真的很淫荡吗?阿紫回想,羞得要命,她的确如此。
最好的妻子,就是在床上是荡妇,在床下是贵妇。
洛隽低着头,虽然那么暗,但他还是准确无误地一口就含住她的柔软顶端,正想沿着地的乳房吻到她的秘处,但他的唇在她双峰之间就停住了。
相公,你怎么了?阿紫可以感觉到他用舌探索凤凰烙印。
洛隽好奇地问:你的胸前,好像有什么,是什么?胎记,生下来就有,形状像鸟。
阿紫早已准备好说辞。
洛隽不疑有他。
摸起来很像凤凰,传说大清的祖先就是由凤凰变的。
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可是他说话的声音,显得精神饱满,还差点发现胸口的凤凰烙印;她的人生,悲欢离合都因它而起而减,甚至会因它而死,咽了一口口水,阿紫提心吊胆地说:你今晚好像……好像意识特别清楚!我本来就有千杯不醉的实力,现在已经能克住蒙古酒的后劲。
灵光乍现,阿紫赶紧打了个大阿欠。
我累了,我想回房歇息。
洛隽的手指上沾满了蜜液。
你骗人,你这里好湿,分明是也还想要。
只能再做一次,而且要快一点。
阿紫讨价还价道。
娘子好像很怕天亮!洛隽疑心她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阿紫理直气壮地说:你又不是不知,我的作息是晨昏颠倒。
娘子可以在我怀里睡。
洛隽不死心地恳求。
你忘了,我习惯一个人睡。
阿紫心动却不能行动。
你答应过我,要慢慢改变这个习惯,总要有个开始。
是慢慢,不是今天,你再不开始,我就回房了。
好好,我马上做。
洛隽立刻翻身。
阿紫快速地拱身迎向他,没时间等铁杵磨成绣花针了,要快,要快……偏偏洛隽就是有能力控制节奏,尽管她一直挑逗他,但身经百战的他练就一身好本领,他一边摇摆着臀部,一边以最性感沙哑的声音要求她。
说你爱我,娘子。
我爱你。
阿紫把藏在心中的秘密,毫无保留地说出。
我也爱你,而且爱得很深。
洛隽低下头,吻着她柔嫩的唇。
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是对郡主,阿紫感到心如刀割的同时,泪如雨下。
咸涩的泪水流到洛隽的唇边,娘子你怎么哭了?阿紫逼自己违背心意,哽咽地说: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我也是,我发誓会让娘子一辈子都幸福。
洛隽俯身做最后一击。
※※※阿紫越想越呕,她依约而行,郡主却迟迟没有表示。
福晋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驼叔因为有武功底子,自行醒了过来。
一离开洛隽的怀抱,阿紫就直奔养心阁。
门是反锁的,于是她推窗而入,登上阶梯,来到二楼的卧室,看见郡主和舅爷躺在暖炕上,光着身子相拥而睡,她毫不意外,郡主也不意外,慵懒地看了她一眼。
她还没开口,郡主晓得她的来意,挥手要她出去,并告诉她,福晋今天一定会醒过来。
午饭刚过,舅爷去探望福晋,装模作样地替福晋把脉,然后扔下药包。
阿紫如获至宝地跑去煎药,煎好之后,绿珠坐在床头,撑起福晋的后背,阿紫小心翼翼地喂食福晋;半晌,福晋幽幽地张开眼,绿珠急急跑去叫贝勒爷,阿紫则依舅爷的指示,继续煎第二包药。
洛隽欣喜若狂。
额娘!你终于醒了!福晋没好气地说:算我命大,没被白虎星克死。
药煎好了。
阿紫端着碗走进来,发现空气中有股剑拔弩张的味道。
额娘,我喂你喝药。
洛隽唇角扯出微笑,接过碗,舀了一匙。
贝勒爷,药汤很烫,要先吹一吹才能喂。
阿紫急忙提醒。
福晋不领情地说:看你笨手笨脚,还是让阿紫来。
我行的,而且服侍额娘,是孩儿的责任。
洛隽坚持表现孝心。
阿紫看得出来,福晋只是嘴硬,心里其实是欣慰的;天底下,哪个做母亲的不喜欢儿子孝顺。
不一会儿,福晋喝完了药,阿紫接过空碗,又看到洛隽贴心地扶着福晋躺平,福晋的脸上出现满意的表情。
福晋打量着儿子。
你的气色不错,最近过得如何?托额娘的福,孩儿和郡主相亲相爱。
洛隽一开口就点燃火药。
我病成这个样子,一点福气也没有。
福晋马上拉长了脸。
洛隽赔着笑脸。
会很快好的,额娘用不着烦心。
福晋叹气道:我死了,就可以不再烦心。
额娘别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洛隽眉头深锁。
我能不说嘛?我原本人好好的,直到白虎星……不待福晋把话说完,洛隽忍不住打断。
郡主不是白虎星,额娘嘴下留德。
洛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连阿紫听了都觉得刺耳,福晋更是光火。
由自从郡主进门以来,她没一天心情好过,跟儿子的感情更是降到冰点,她也不想再隐瞒了,直截了当地说:我没道德,她没贞节。
额娘病了太久,头脑不清。
洛隽努力压抑着。
福晋气急败坏道:言下之意,你娘是病成了白痴是不是?额娘别一醒过来,就处处数落孩儿的不是。
洛隽深感委屈。
头脑不清的人是你,连我骂谁都分辨不出来。
福晋嗤之以鼻。
郡主有落红,阿紫可以作证。
洛隽把烫手山芋扔给阿紫。
福晋吃力地以手肘撑起身子,眼神灼灼。
真的?贝勒爷说的是实话。
阿紫点头,不敢正视福晋的眼神。
阿紫不敢看她,福晋心里有数。
阿紫不敢得罪贝勒爷,她不会怪她,矛头继续转向鬼迷心窍的洛隽。
有没有请大夫来检验看看,是人血?还是鸡血?洛隽虽然觉得额娘很过分,但初夜的记忆涌上心头,到现在他的背上还留有她承疼痛而留下的抓痕,他的眼底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一抹浓情和怜惜。
郡主是不是处子身,不用问大夫,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你觉得你媳妇如何?福晋压根儿就不信,但她转向另一方面攻击。
很好,只是脾气大了一点。
洛隽难以解释,郡主白天和黑夜判若两人。
她来看过我吗?在福晋的心目中,郡主一无是处。
洛隽挤出一丝苦笑。
郡主天生有怪病,闻到药味会吐。
福晋不信邪地扬起眉毛。
哪天我就端一碗药,在她面前喝喝看。
额娘,你何必一醒来就鸡蛋里挑骨头!洛隽按捺不住冲向喉咙的火气。
福晋挖苦道:天底下哪个做媳妇的在婆婆病倒的时候,完全不闻不问?郡主其实很关心额娘,还说我们行房可让额娘冲喜。
我就是跟她犯冲,所以才会病倒。
额娘能醒过来,是舅爷的功劳。
洛隽指出。
福晋冷哼一声。
哼!搞不好我病倒,就是他们搞的鬼!气急攻心,这是一般的常识。
福晋才刚醒,但并不表示体内的毒已没了,以郡主的为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手中的人质;阿紫朝着洛隽使眼色,要他适可而止,洛隽了解地点头。
额娘刚醒来,身体尚虚弱,孩儿就不打扰额娘休息了。
才听我唠叨几句,你就受不了,急着要去找你媳妇温存。
孩儿是怕额娘生气,又气坏了身子。
洛隽转头就走。
福晋,你刚醒来,要保重身体。
阿紫上前,扶着福晋躺下。
福晋注视着她,眼里有想不透的疑问。
阿紫你好像变了一个人!我?有吗?阿紫觉得背脊一阵冷麻,浑身不自在。
福晋观察入微地说:平常我骂贝勒爷时,你都会在一旁火上加油。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阿紫露出微笑,以最温柔的声音安抚福晋。
福晋有所不知,这段期间,贝勒爷为福晋担忧得食不下咽。
福晋一语道破地说:我倒觉得,他看起来快乐似神仙。
※※※乌云蔽布,大风吹起,树影幢幢,鬼魅的气氛令人心惊胆跳。
从失身到今天已有四十天了,福晋和驼叔时醒时昏,病情时好时怀。
阿紫良心不安,自责甚深。
她的月事迟了十多天,她应该告诉郡主,换取解药,可是她贪恋他的强壮,贪恋他的温柔……她现在才知道,在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不是福晋,而是洛隽。
今夜,将是她的最后一夜,以后她再也不能拥抱他了。
阿紫悄悄地关上门,疾步离开新房,一滴一滴的泪珠飞溅在空中。
突地,背后响起一声暗哑的叫声。
阿紫!阿紫怯怯地回过头。
三更半夜,你干嘛发出鬼叫声!你偷偷摸摸的,你才像个鬼。
阿忠朝她迈进,脸上有诡异的表情。
我刚去茅厕。
阿紫心虚地解释。
你也是晚上喝多茶,半夜跑茅厕吗?你说谎,我看见了。
阿忠一脸严肃的正经。
说话没头没尾,看见什么啊?阿紫还想装傻。
你心里有数,你刚才明明是从贝勒爷房里出来的。
这个臭阿忠,明明知道睡觉前应该少喝水,但他却偏偏睡前把肚子唱得像怀孕六个月,半夜再爬起来小解,所有的壤事都让他瞧见。
阿紫想了一下,神色自若地说:贝勒爷和郡主要我送宵夜进去。
你还在说谎,我明明看着你空着手进去和出来。
阿忠已经守株待兔多时。
你真无聊,不好好睡觉,站在这儿喂蚊子。
阿紫踩了跺脚。
阿忠好奇地问:我不懂,这么晚了,你在贝勒爷房里干嘛?不关你的事。
阿紫白他一眼。
今晚的事不准说出去。
阿忠眯细眼睛,打量着阿紫,她脸上没涂锅底灰,两顿酡红,天马行空地乱想一番,得出了吓死人的结论。
该不会是你跟郡主和贝勒爷三人在床……少胡说,少乱想。
阿紫作贼心虚,脸更红了。
那你就实话实说,我想了半天,头发都快想白了。
我说了,你要发誓,说出去会被天打雷劈。
行,我发誓,你快说。
阿忠举起手。
叹了一口气后,阿紫老实地说:福晋和驼叔病倒,是郡主和舅爷下的毒。
阿忠彷佛被雷打到,连牙齿都不停地打哆嗦。
什么!太可恶了!阿紫羞涩地说:郡主要我瓜代她跟贝勒爷回房,换取解药。
你真笨,郡主的话能信,母猪都会爬树。
阿忠对她的作法不以为然。
那你说该怎么办?阿紫从没想到这点,乱了方寸。
阿忠坚定地说:当然是告诉贝勒爷,以命换命。
口说无凭,你用大脑想,贝勒爷会信下人?还是信郡主?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坏人为所欲为,而且还逍遥法外。
两个人同时愁眉苦脸,想不出好办法。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风中还带着鬼泣般的恐怖声音,两人的全身都泛起鸡皮疙瘩,面面相觑。
阿忠从喉结发出咽口水的声音,抖着嗓子问:阿……阿紫,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哭声,女孩子的哭声。
阿紫专注地聆听。
阿忠骇白了脸。
会不会是女鬼的哭声?你别吓人了!阿紫故作轻松,其实神经紧绷。
真的很像,难道你不觉得?阿忠双手环胸,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
阿紫鼓起勇气说:我们循声而去,看看这么晚了是谁在哭?我走不动,我脚发软,你胆子大,你去就行了。
阿忠的裤管抖得厉害。
我不管,你陪我去。
阿紫使出蛮力,拖着近乎瘫痪的阿忠去探险。
来到一棵粗干的大树下,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哭泣,从树上垂落一条白色的布帛,布帛下方有一张圆凳,看似要寻死的样子。
阿紫再看仔细一点,她的脚不是飘浮的,是踩在地上的;传闻鬼的脚是不落地的,那么地肯定是人非鬼。
阿忠扯拉着阿紫的衣袖说:树下果然有个女鬼!我们快走!你看清楚,女鬼不会穿绿色衣服,是阿菊啦。
阿紫眼神一亮。
阿菊在做什么?阿忠看到阿菊脚踩在圆凳上,伸手将布帛打了个结。
不好!她要上吊!阿紫冲了过去,急忙抱住阿菊的双腿。
阿忠猛然回神,也上前帮忙,把被踢倒的圆凳扶正,脚踩在圆凳上,伸手解开布帛上的结。
两人合力将阿菊平放在地上,阿菊不依,又踢又抓,把阿忠的脸抓花,又在阿紫的肚子踢了一脚,阿紫只好挥出一巴掌,使阿菊清醒。
阿菊!你疯了不成!放开我!让我死!我没脸活!阿菊又哭又叫。
你真傻!你死了!你爹娘怎么办?阿紫晓以大义。
阿忠关切地问: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逼得你非得自杀不可?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阿菊声嘶力竭地大哭,什么都不肯说。
你冷静一点,是不是郡主虐待你?阿紫当下第一个反应就是阿菊被虐待。
阿菊摇着头,泪如雨下、楚楚可怜的模样,使阿忠异常地心痛如绞,一股强烈的温柔迅速窜遍地全身,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约束,紧紧地把她拥进怀里,手轻抚着她的后背。
有什么委屈说给我听,我拼死也会替你报仇。
阿菊突然全身抖瑟起来,尖叫声划破黑夜。
你别碰我!你别碰我!阿紫赶紧搂住她。
阿菊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对不起,我一时激动,逾了矩。
阿忠惭愧地抬不起头。
我没怪你的意思,问题是,你们帮不了我的,还是让我一死百了。
你的衣裙上怎么有血?阿忠惊呼,眼神里有同情和痛苦。
阿紫恍然大悟,但却不愿相信。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阿菊啜泣地说:舅爷……他玷污了我的清白。
平常能言善道的阿紫,这下子也是一脸哀戚,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也失了身,可是她不但没有羞耻感,甚至还陶醉在男欢女爱中;看到阿菊为了守节,不惜以死明志,而她未婚怀孕,过不久就会害喜,到时候她拿什么脸见人?就算是一死,她也无脸见地下的列祖列宗……沉默像天上的乌云掉进他们三人的心里,三人各有所思。
一直以来,阿忠暗恋着阿菊。
但阿菊跟别的丫环不同,她爹原本是西席,一年多前病倒,为了医药费,阿菊才来贝勒府当丫环;她识字,他却不识,相形见绌,所以不敢表白,刚才失控其实是真情流露。
我们去找贝勒爷,请他为你做主。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丫环,贝勒爷不会为我大费周章。
贝勒爷不会见死不救,阿紫你说对不对?阿忠说的对。
阿紫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阿忠刻不容缓地往新房跑去。
咱们现在就去找贝勒爷。
阿忠!三更半夜,吵醒贝勒爷,不太好吧?!阿紫大声疾呼。
但是阿忠根本听不进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也要为阿菊争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