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爷大发雷霆,派人去把舅爷押来大厅受审。
家仆到了明月搂门外,敲了老半天的门,房里无声无息。
不得已,家仆用力撞开门,见房里空无一人,床上也没有睡过的痕迹。
回报之后,洛隽原本以为舅爷知道东窗事发,逃之夭夭,唤来守卫,守卫表示不见舅爷出去。
纳闷之际,一旁的阿忠忍不住建议贝勒爷派人去养心阁找,阿忠浑然不察自己的语气透着暧昧,洛隽虽然听了出来,但闷不作声。
过了许久,郡主和舅爷果然如阿忠所言,连袂来到大厅。
两人衣冠虽然整齐,但花了那么多时间才现身,教人不怀疑也难!郡主的目光快速地梭巡大厅一遍,只见洛隽怒气冲冲,阿菊披头散发,还有她不认识的阿忠;看他脸色跟洛隽一样,而且眼神里居然有轻蔑之意?!可恶,她记住他,总有一天她会把他眼珠挖出来,当下酒菜吃!不过,真是难得,好管闲事的阿紫居然没在其中!郡主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阿紫不在,就表示洛隽还被蒙在鼓里。
三更半夜,为何吵醒我?郡主大摇大摆地坐在洛隽旁边。
你问他。
洛隽手指僵直地指着站在郡主旁边的舅爷。
舅爷耸了耸肩。
郡主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不承认,昨天你对阿菊做了什么事?洛隽怒拍椅把。
姐夫,是阿菊勾引我,我一时把持不住才会犯错。
舅爷一脸无辜。
犯什么错?郡主一副还没睡醒,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
洛隽咬牙切齿地说:他玷污了阿菊的清白之身。
郡主猛地起身,掴了舅爷一耳光。
该死!你居然敢做这么下流的丑事!郡主姐姐,你别打我,该打的是那个贱丫环,是她设计陷害我。
舅爷会站在郡主旁边,是有目的的。
他一进大厅,见到阿菊,就知事情不妙,再看到贝勒爷脸色铁青,便知大难临头;惟一能保护他,而且相信他的就只有郡主,他只要不承认是他主动,郡主自然会挺身而出。
我没有,是舅爷昨天黄昏时潜入我房里,强暴了我。
是你骗我说你房里有郡主不小心掉落的金镯,要我去拿还给郡主。
洛隽不禁皱起眉头。
从蒙古一路到今天,他和舅爷向来话少,对他了解不深,但光听他的解释,他就已经明白他是个善辩的小人,他立刻不客气地指出他话里的矛盾处。
不合理!郡主的金镯怎么可能掉到下人的房里!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不知这是谎话。
舅爷应付自如。
我不想活了!阿菊哇的一声,哭哭啼啼的就想往墙上撞过去。
阿菊!你别做傻事!阿忠一个箭步,阿菊来不及止步,扑进他怀中。
舅爷乘机大喊:你们看,这才是阿菊的真面目,随便就投怀送抱。
我说不过舅爷,只好一死,向阎王投诉。
阿菊伤心欲绝。
贝勒爷是明理人,他听得出来谁说谎。
阿忠话中有话。
好厉害的一句话!郡主大感意外,这个看似愚蠢的奴才,没想到是个聪明人,摆明了贝勒爷若不信阿菊,就是不分是非的笨蛋;虽然在她的眼里,洛隽确实是个白痴,但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的爱人。
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余地!洛隽一脸左右为难的表情,他是相信阿菊的,但他不愿意火郡主,他的心彷佛在正邪之间挣扎。
沉吟半晌,他下定决心地说:阿菊在府里工作一年多,我了解她的为人,她不会说谎。
闻言,阿菊眼中闪着感激的泪光,还来不及向贝勒爷谢恩,舅爷就发出嗤鼻声,不甘示弱地抢着说:那是因为府里除了贝勒爷之外,从来没有像我这样英俊又有地位的男人出现过,我一来,她就露出狐狸尾巴。
郡主接着附和道:我了解我弟弟,他不是那种做事没分寸的人。
洛隽忍不住地质疑道:若不是,阿菊为何要上吊自杀?你怀疑我说的话!郡主眼睛一剩,凶如吃人虎。
洛隽好声好气地说:娘子别生气,我只是想听他怎么解释。
是阿菊想乌鸦变凤凰不成,假意寻死逼我娶她。
舅爷一口咬定。
阿菊坚定地说: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被着人皮的狼。
住嘴!郡主恼羞成怒,突然冲向阿菊,粉拳一阵胡乱捶打。
娘子为何打阿菊?洛隽扣住郡主的手腕,对她激动的举止感到不解。
郡主满脸涨红,她当然不能忍受自己所爱的男人被形容成禽兽,她硬是挤出一滴眼泪,装可怜地说:她羞辱我弟弟,就等于是羞辱我。
相公,我和舅爷是姐弟,难不成我也是披着人皮的狼!洛隽愕然地发现,他对她的眼泪不仅毫无感觉,甚至厌恶极了;甩开她的手,他安抚地拍了拍阿菊的肩,然后转向舅爷,在那张白净的脸上看到无耻两字。
无论如何,阿菊云英未嫁,他必须对她有所交代。
郡主不满地大叫:难不成你当真要我弟弟娶下女为妻?阿菊未必肯嫁他,但道义上的责任不可少。
洛隽直言不讳。
郡主回到座位上,自做主张地说:简单,你拿一百两银子给她遮羞。
又不是我侵犯阿菊!洛隽为之气结。
用不着瞪我,我出就是了。
郡主心里暗骂他小器鬼。
一百两太少了,至少应该拿一千两银子补偿阿菊。
洛隽十分坚持。
一个下人的身体哪值这么多钱!舅爷不肯屈服。
洛隽冷眼一剩,杀气逼人。
不许讨价还价!我没那么多银子,就照郡主姐姐所说,一百两银子。
我要求一千两,你竟然说没有,那剩下的九百两就用板子抵还。
这时,门口挤了一些仆役,往里头探头探脑,阿紫也在其中。
洛隽唤进两个高头大马的仆役,舅爷立刻变成缩头乌龟,躲到郡主身后。
郡主姐姐!救命啊!谁都不准打我弟弟!郡主怒目相向,两个仆役见状都不敢出手。
洛隽教训地问:出嫁从夫,这句话你听过没?郡主高傲地抬起下巴,反抗地说:没有。
我不许你袒护他!洛隽走向郡主,手握成拳头状。
我偏要,你敢连我也打吗?郡主挑衅地用手指戳他的胸膛。
你太放肆了!洛隽忍无可忍,毫不留情地挥手下去。
郡主脸颊肿如猪头皮。
这一巴掌,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我有上好的消肿膏药,姐姐你的脸很快就能复元。
舅爷乘机献殷勤。
我们走,别理这群疯子。
郡主冷哼一声,扭头欲走。
站住!洛隽实在看不下去,虽然他们是亲姐弟,但手牵着手,不成体统,憋在肚子里的疑惑如洪水猛兽般泻出。
我问你,他那么晚在你房里做什么?我从你房里出来后,身体不适,所以他来照顾我,你怀疑什么?你们虽是姐弟,但都已是成年人,这么晚在房里容易引人非议。
谁敢乱讲话,我就割掉谁的舌头!郡主冷眼扫过门口看热闹的众人。
众人噤若寒蝉地退开一条路,让这两个感情好得有点过分的姐弟,手牵着手离开大厅;目送他们的背影,众人直摇头,怀疑写在每个人脸上……※※※郡主正在气头上,阿紫决定过几天再去找她要解药。
阿菊不愿留在贝勒府,洛隽做主,要账房拨一千两银子补偿阿菊。
他毕竟还是不敢得罪郡主,但他的气未消,也不再要求郡主尽夫妻义务。
整个贝勒府,上上下下都对郡主的刁蛮和舅爷的无耻颇有微词,丫环们宁可失去工作,也不肯去服侍郡主;诡谲的气氛使郡主提高警觉,和舅爷保持距离,经过几天的冷静思考,郡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她开始去照顾福晋,对下人们和和气气,甚至变卖首饰,贴补家用。
郡主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挽回洛隽的心。
她想通了,是舅爷侵犯阿菊,像他这种寡廉鲜耻的男人,不值得爱,要爱就该爱洛隽;有一次,她在他洗澡的时候闯进他的房间,想替他洗背,虽然被拒绝了,但她已经被他充满阳刚味的肌肉迷住。
都怪她以前太傻,把青春浪费在舅爷身上,错失良辰花弄月,现在惟一的眼中钉就是阿紫,她知道她太多秘密了,不能不尽快想办法除掉她。
正当她想着该如何除掉阿紫的时候,阿紫就来到养心阁找她。
阿紫关上门,小声地说:郡主,我想我已经怀孕了。
贱货!郡主翻脸不认账。
你跟谁私通,搞大了肚子?是你要我代替你,跟贝勒爷圆房的。
阿紫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谁又能证明?郡主的嘴角挂着冷笑。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阿紫没提到阿忠,免得多一个受害者。
郡主嘲讽地说:八成是你在梦中听到的。
我懂了,你根本就不会交出解药。
阿紫愤愤不平。
什么解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郡主耍赖地摊了摊手。
你为什么出尔反尔?阿紫左思右想,想不透她葫芦里装了什么。
贱货!郡主呸了一口口水。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贝勒爷吗?阿紫心一窒,几乎喘不过气,被她看穿自己有非分之想,让她觉得又羞又气;但她不能将喜怒哀乐形于色,就学郡主那一招,来个抵死不承认。
我只是为了救福晋和驼叔,依约而行。
郡主冷哼道:你别当我是笨蛋。
既然你不守信,我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贝勒爷。
你敢说,我就马上叫舅爷毒死他们。
郡主一点儿也不担心。
算我怕你,不过老天爷不怕你,你会有报应的。
阿紫认输但不服气。
胆小的人才会怕老天爷,但郡主胆大包天,更何况被天打雷劈的人,往往不是坏人,而是穷人、倒霉的人,下那么大的雨还不得不出外讨生活。
她才不会笨到在那种时候在外逗留,挑衅老天爷。
我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没发现吗?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阿紫觉得她连狗都不如。
为了嬴回贝勒爷的心,我决定恪溪妇道。
郡主大言不惭。
阿紫用祈求的眼光看着她。
你若真有心,就该尽速治好福晋和驼叔。
在我收复贝勒爷的心之后,我会的,让他以为我是福星。
郡主自呜得意。
话不投机半句多,阿紫没福身,转头就走。
一踏出养心阁,阿紫的眼里就开始泛泪光,她的心碎了,想到郡主工于心计,最近常施小患小惠给大家,已经有好几个人开始说她好话,长久下去,洛隽一定也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天理何在?阿紫抬起头,泪水刺痛了她的眼睛和她的心。
阿紫,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郡主欺侮你?洛隽翩翩而至。
贝勒爷多心了,我只是想念阿菊。
阿紫吸了吸鼻,把眼泪吞回肚里。
唉!洛隽长叹一声,充满了无奈和愧疚。
贝勒爷要去养心阁?阿紫适时改变话题。
洛隽笑着说:郡主说,要去阿菊家,亲自向她道歉。
郡主真是有心……阿紫戛然止声,把机字卡在喉咙里。
洛隽满心期望地说:她变了,希望能长久下去。
阿紫不屑地噘着嘴。
但愿如此。
对了,我有个好消息,想第一个告诉你。
洛隽眨了眨眼。
我有这种荣幸吗?阿紫感到受宠若惊的同时,却又觉得一切已惘然。
我要做爸爸了。
洛隽喜不自胜,脸上洋溢着光采。
恭……恭喜贝勒爷。
阿紫舌头彷佛打了死结。
洛隽沉醉在为人父的喜悦中,对阿紫不寻常的结巴恍若未闻,自顾自地交代。
以后就有劳你,多炖些补品给郡主吃一人吃,两人补,将来生下白白胖胖的儿子,你的功劳最大……若没其它事,我想告退了。
阿紫急急转身,泪溅了出去。
洛隽感到自己的手上突然沾到了水滴,这才发现阿紫情形不对。
你怎么又哭了!贝勒爷,你别管我!阿紫低着头,一心想要快跑。
洛隽抓住她的肩头。
阿紫,你有什么心事……几声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响起,郡主打断道:相公,我等你等好久了。
洛隽放心不下阿紫。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跟阿紫还没讲完话。
呕!郡主马上发出干呕声,身体故作摇摇欲坠状。
洛隽立刻转向郡主,搀扶着她。
娘子你怎么了?没什么,害喜是正常的现象。
郡主小鸟依人地贴在洛隽怀中。
看到他们亲密的模样,一阵椎心的剧痛刺穿了阿紫。
对她来说,这是比死还要残忍的酷刑。
她知道她应该连连离开,可是她的脚却像被人用长钉子钉住,无法移动;但为了她的自尊,她绝对不会在郡主的面前流泪……我看今天就别去阿菊家,等你身体好点再去也不迟。
早点向阿菊道歉,才能显示出我的诚意。
郡主背对洛隽,向阿紫吐舌。
我扶娘子上轿。
洛隽一手搂着郡主的腰,一手牵着郡主的手。
目送他们两人消失在视线里,阿紫终于忍不住地落泪了。
她跟他共度的夜晚,共有的快乐,共有的记忆,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她,一直都是郡主,一直都是……※※※漆黑的云层,像成群的乌鸦飞满天,让人有种不祥的联想。
一大清早,完全没有天亮的感觉,不过阿紫已经开始生火煮粥。
真的没想到,郡主如此有恒心,改变生活作息,早睡早起有好一阵子。
郡主早睡是为了胎儿健康,早起则是为了折磨阿紫。
她怀孕了,贝勒爷当无价之宝似的宠溺她,她又回复初到贝勒府的礼遇,要什么有什么;但是她什么都不要,只要阿紫服侍她。
在人前,她待阿紫如亲妹妹,关上了门,马上变了个样。
一会儿嫌茶冷,一会儿嫌茶热,一会儿要捶背,一会儿要捶腿,一会儿握地大腿,一会儿拧她手臂,百般虐待,阿紫却不吭不哼。
她也有身孕,为了保护她的骨肉,她兢兢业业、逆来顺受,深怕惹恼郡主,拿她肚子开刀。
福晋已经能下床,但四肢无力,走路要人搀扶,走几步就气喘如牛,而驼叔的病情却持续加重;在郡主的眼中,驼叔虽没利用价值,不过高强的武功使郡主不得不防,怕万一哪天他发现她的秘密,一掌劈死她。
总之,凡是妨碍她的人,都必须严加看管。
还有一个人也很悲惨,就是以眼神对郡主不敬的阿忠。
推磨的驴子无缘无故暴毙,郡主以节流为理由,要阿忠充当驴子,每天推磨;府里每天吃面食,耗量大,阿忠天天从早磨到晚,整个人瘦成皮包骨。
煮好了粥,阿紫端进养心阁里,才放下,一阵难受,使她冲了出去。
郡主猜她是真的怀孕了,心里头不是滋味,光是想到她曾经占用她的夫君,令她心中的妒火熊熊烧了起来,趁着洛隽拿着从江南运来的荔枝来探视她,她假意关心。
相公,阿紫最近常吐,我真担心她也生了怪病。
这我倒没注意,还是娘子细心,我马上派人去请大夫来。
我已经擅自做主,派人去请大夫了。
那就好。
洛隽忙着剥荔枝皮,一颗一颗地喂食郡主。
阿紫很辛苦,从早忙到晚,一定是累出病来。
郡主吐出核子。
洛隽赶紧用手接,乖得像奴才。
娘子能关心下人,我感到非常高兴。
母以子贵,郡主深知他是为了胎儿而对她好,但他也为了胎儿而不跟她上床,她已经好久(其实不过是十天而已)没有雨露的滋润,呛得半死;所以她打定主意,今天白天先除去心头大患,晚上再享受鱼水之欢,一步一脚印,依计而行。
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以前太坏了,现在回想起来,良心好不安。
洛隽安抚地说:娘子现在善体人意,大家会渐渐改变对娘子的误会。
我不在乎别人指指点点,我只在乎相公。
郡主眼神一勾。
很好。
洛隽毫无反应,他的心中仍有疙瘩。
郡主一脸娇羞。
相公,今晚来养心阁,好不好?我答应额娘,今晚要守候在她床边。
洛隽委婉地回绝。
郡主撒娇地拉着他的手。
何不派个丫环看顾就行了!洛隽板开她的手。
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几晚都独守空闺,人家好寂寞。
郡主眼里溢满哀怨。
娘子不是习惯一个人睡!洛隽望着她,彷佛望着陌生人。
郡主摆出一张饥渴的面孔。
那是以前,现在我很需要相公的爱。
百善孝为先,额娘比娘子更需要我的照顾。
洛隽无动于表。
相公还不肯原谅我……在郡主听来,他根本是找借口。
从她眼中,洛隽看到熟悉的怒火,就是这道怒火让他心生排斥。
他一直是存疑的,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刚才说的大家会渐渐改变,其实指的是她,他还在观察地的努力。
不瞒娘子,我还在调适中。
郡主张开红艳的嘴唇,本来还想跟他据理力争,但大夫突然求见,她合上双唇,眼眸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恶毒;他既然在观察她的可信度,那么她也要观察他的忠诚度,看看他是否对阿紫有情意?如果有,杀而快之。
大夫恭敬地行礼。
小的参见贝勒爷和夫人。
大夫免礼,阿紫生了什么病?洛隽迫不及待地关切。
不是病,是喜,阿紫已有了身孕。
大夫脸上一点喜悦的表情也没有。
什么!你确定没诊错!椅上彷佛有针似的,洛隽吓得跳起来。
大夫面有难色,阿紫未婚有孕,这根本不叫喜事,是大灾难。
大夫也曾建议阿紫,他开一副堕胎药给她,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但阿紫不肯;纸是包不住火的,大夫只好向贝勒爷吐实。
千真万确。
阿紫有身孕这件事,万万不可张扬出去。
小的明白,小的告退。
大夫满脸忧愁地退了出去。
来人!去叫阿紫来!洛隽背着手,在养心阁里踱来步去。
郡主乘机火上加油。
阿紫太不象话了!居然在贝勒府里胡作非为!难不成……她也被舅爷强暴过!洛隽骇白了脸,但目光却是愤怒的。
她来了,问她不就知道了。
郡主不动声色,等着看好戏。
参见……阿紫福身到一半,如雷大作的怒声响起。
洛隽斥问:阿紫,你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我不能说。
阿紫迅速地双膝落地,匍匐在地上,不敢抬起脸。
洛隽看了好心疼。
他不该怒吼,以阿紫的为人,是不可能无媒苟合,一定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而这个人肯定是舅爷!他虽神色凝重,却以软声相问。
是不是舅爷?你大胆说出来,我会治他的罪。
不是。
阿紫一直摇头,泪珠溅地,像她的心破碎了。
那是府里的仆役吗?洛隽想了一下,阿紫多半的时间都是待在府里。
都不是。
阿紫还是摇头,她知道说了不但没用,反而更麻烦。
洛隽心一拧,五官痛苦地扭曲变形。
你在外面有野男人?阿紫抽抽噎噎地说:阿紫知错,请贝勒爷开恩。
郡主的视线一直盯着洛隽,他自个儿眼里带着爱意注视着阿紫,却毫无所觉,郡主气得手握拳头,指关节泛白,指尖戳进肉里;但她的脸上却毫无表情,佯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无辜模样。
我听说,在大清,做出这种事要浸猪笼。
这事由我做主,娘子别多嘴!洛隽脸一转,怒目相向。
我没有恶意,我是为贝勒府的名声着想。
郡主委屈似的撇了撇嘴。
洛隽嫌恶地转移视线,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无法再像当初,为她美丽的容颜而倾心;若不是她怀了传宗接代的骨血,他甚至懒得多看她一眼,现在能慰藉他心的,只有那些良宵的回忆。
阿紫,说出他的名字,我好替你安排婚事。
阿紫有口难言,只能以摇头代替。
请贝勒爷谅解。
你为什么非要保护他不可?洛隽心惊,听出自己的声音有醋味。
阿紫豁出去地说:一人做事,一人担,我不想连累别人。
洛隽却是急如热锅蚁。
这事明明就是两个人才能做,你快说他是谁?阿紫低着头,一语不发地咬得下唇出血,又抿了抿唇,把血吞进肚里。
他是否已有家室,所以你才不便说出来,对不对?洛隽见她不语,拍着胸脯,补充说道:有什么苦衷说出来,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委屈。
贝勒爷的好意,阿紫由衷地感激。
阿紫头朝地,用力一磕。
你这是干什么?洛隽大惊失色,想去扶阿紫,但郡主紧紧抓住他的手。
相公你别再逼她了,依我看,这事只有两种处理的方式。
娘子有何高见?洛隽乱了方寸,只好姑且听之。
一是阿紫留下,胎儿拿掉;二是阿紫离开,保住贝勒府的名声。
这女人,永远比任何人都头脑清晰。
洛隽震愕地看着郡主,对她的冷静和冷血感到不悦,但他无力反驳她,她的话讲得冠冕堂皇,根本找不到漏洞。
阿紫,你要选择哪一条路走?孩子是她的命根,是她的爱情,是她的一切,她不能失去他。
阿紫做出此生最痛苦的决定,再三磕头。
多谢贝勒爷这几年来的照顾。
你真的要走?你舍得离开福晋吗?洛隽的心彷佛被刀割。
阿紫噙泪含笑。
阿紫会天天向老天爷祈求,保佑福晋早日康复。
你走吧……洛隽垂头丧气,挥了挥手,示意阿紫离开,眼眶也湿了。
※※※风起,云涌,天就要落大雨了。
大伙儿一听到阿紫要离开,男的红了眼,女的放声大哭。
在依依不舍的离情中,阿紫坚强地抬起头,挺起胸,步出贝勒府。
走到大家看不见她的地方,阿紫回头,最后一眼眺望贝勒府高起的屋脊,竟然看到洛隽站在那儿,朝她挥手道别。
心碎了,心碎了,阿紫转头奔跑,泪湿衣襟,同时,在她伪装的黑脸上留下两条被泪水冲刷的白色痕迹……一声霹雳,大雨无情,阿紫漫无目的地走着,湿淋的头发贴着白皙的脸颊。
不知不觉地来到净衣庵,小尼姑看她一身狼狈,赶紧带她到内室,擦干头发,换干衣服,然后端来一碗冒着白烟的姜汤,让她祛寒;热泪无声地流了一脸,这一刻,受人点水之恩,如无形的烙痕印在心头,终生难忘。
一个小尼姑突然眼睛一亮,认出她是谁,赶紧跑去禀告师太。
打扰师太了。
见到师太进来,过去的不礼貌让阿紫显得有些腼腆。
无妨。
师太亲切地拉着她坐到蒲团上。
我本来打算派弟子到贝勒府,请你过来,没想到你倒先来访,真不知该说是有缘,还是心有灵犀?阿紫问:师太找我有事?我认识一个姑娘,她的身世跟你相像。
师太话中有话。
师太……你是不是早就算出我过去的身份?阿紫极为尴尬。
其实,我并未精通算命,我只是恰巧见过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阿紫想了一下,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跟她像到连父皇母后都认不出来。
那个姑娘,跟我脸一样的,应该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
师太点头。
我曾是她的启蒙老师,教她识字读书。
在一年多前,我和她已经碰着了面。
阿紫回想着往事说道。
然后呢?师太纳闷,照理说她应该跟姐姐远走高飞,为何要在贝勒府为婢?她没认出我来,而我当时也不想跟她相认。
阿紫脑海中浮现洛隽的身影。
师太见她眼神缥缈,了然于心。
为了一个你爱的男人,对不对?我现在才知道,他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牵绊。
阿紫坦承。
今天,你有机会与她重逢。
师太露出微笑。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禀师太,有位女施主求见。
师太喜出望外地说:你听,说着说着,她人已到了。
门被推开,朱影红扑向师太的怀中,撒娇道:师父,我好想你。
为师也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你。
师太紧搂着影红,看得出来她们情同母女。
影红仰着脸问:师父你不是去云南吗?怎么会跑到燕京来?先别急着听我说故事,你看看,她是谁?师太的脸别向阿紫。
我见过你,你的脸……影红吓一跳,觉得面前彷佛是一面镜子。
我以前用锅底灰涂黑脸,避人耳目。
阿紫柔声解释。
你是影紫!影红高兴地大叫。
我真笨,当年居然没认出你来。
影红姐姐,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气色很好。
阿紫含蓄地一笑。
朱影红仔细地打量阿紫,她的脸色太白,身子也太瘦,跟她气色红润,身子丰腴的模样,大相径庭。
往事奔赴心头,她记起她是在洛隽府里为婢,还救过她一命,看她虚弱的神态,鼻头一酸。
这这些年,委屈你了。
阿紫上前搂着姐姐。
影紫过得很好,姐姐不需难过。
你骗我,我知道洛隽是什么样的男人!影红撇了撇嘴。
影红姐姐,我们别一见面就吵架,好不好?阿紫不想争辩。
好,不过他如果有欺侮你,我和堂杰都不会善罢罢休。
影红信誓旦旦。
这个影红,真是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妹妹,阿紫是为爱消瘦,哪个女人没有受过相思折磨?茶不饮,饭不思,觉不睡,这些都是恋爱中的女人必经的历程,师太打断她们的话。
影红,你变得好凶,看来是堂杰宠坏了你。
师父,你不是还俗了吗?影红回到原话题。
师太叹了一口气,虽然是四年多前的旧事,但感觉却像是昨日发生的事。
当年,她随着死里逃生的夫君前往云南,投奔由朱氏遗孤建立的南明;没想到南明是一片乌烟瘴气,文官贪财,武将怕死,夫君因她的美丽被罗织莫虚有的罪名,临死前要她快逃。
说来话长,总之,我们要认清明亡是不可争的事实……听完师太的陈述,影红感伤道:真没想到,南明竟是如此不成气候!师太明白指出。
你们两个虽然过去是公主,但女人最大的幸福是嫁个好郎君。
说来惭愧,我早就忘了国仇家恨。
影红羞惭地吐了吐舌,但她并不后悔嫁给堂杰。
他为她放弃贝勒爷的爵位,两人一起浪迹天涯,虽然飘泊,不退每天都是幸福甜蜜的,师父所言,一点也不假。
我的徒婿人呢?师太还没见过堂杰,心生好奇。
你们都不知道,我女儿皮得要命,堂杰正在外面管教她。
阿紫打探地问:对了,你们怎么会来燕京?一路上风尘仆仆,没日没夜的赶路,又要躲避官兵,一想到路途中的辛苦,影红颇有微词地说:洛隽成婚,堂杰以信鸽捎祝贺,谁知洛隽却在信鸽脚上,绑了‘福晋病危,请尽速赶来’的字条,我真搞不懂,我们赶来能帮什么忙?阿紫一点就通,心里着实欣赏洛隽出其不意,看来郡主和舅爷已到穷途末路,福晋和驼叔的病,还有她的冤,很快都将真相大白。
她欢欢喜喜地说:可能是要通知影白姐姐,却弄不清楚哪只鸽子才是萨尔浒的?我也正想找影白,生了我女儿之后,不知怎地,我就是无法再怀孕!对不起,容我告退一下。
阿紫突然一阵反胃,急急奔出。
影红担忧地喃喃自语。
影紫好像身体很不好……你还没看出来吗?她是怀孕了!师太指出。
该死的!影红口没遮拦,正想骂洛隽是个混蛋色狼!影红,这儿是佛门圣地。
师太板着脸,严厉地纠正她注意修辞。
影红气不过地说:我是要骂洛隽,一定是他始乱终弃,糟蹋了影紫。
阿弥陀佛,你嘴巴再不干不净,我就罚你用皂荚洗嘴。
师太郑重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