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清骑着马走到侯府门口时, 就见行芷行兰正站在那里。
两人看到她后,立马迎了上来,主子!鹿清翻身下了马, 朝两人点了点头。
她黑眸扫了一眼, 见只有她们两人, 淡声问了一句:正君呢?闻言, 行芷行兰互相对视了一眼。
行兰出声回了一句:正君在怡景院。
随即低下了头。
鹿清察觉到她面上神情有异,脚下步伐微顿,我不在府的这些时日可是出了何事?行芷立马摇了摇头,一切都安好。
闻言,鹿清拧了下眉, 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只是朝两人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继续守着, 一会儿铁骑营的人会将我的行囊送过来。
到时候一并送到怡景院中。
交代过之后,她直接越过两人朝府内走去。
怡景院时洺从城门口回来后便屏退了阿朝和阿启,将自己关进了屋内。
鹿清进来的时候就见阿朝阿启正站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着步。
见此, 她拧了下眉,走了过去。
声音有些微沉的问道:发生了何事?正君呢?两人没想到鹿清会突然出现, 皆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连忙行礼:参见世女。
正君正在屋内休息。
阿启声音提高了些,随即轻拍了拍屋门, 正君, 世女回来了。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时洺从里将屋门打了开来,缓缓走了出来。
看着鹿清行了一礼, 妾侍参见世女。
你……鹿清看着一个月未见的时洺, 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时洺清雅的面容上却挂起一抹得体的笑容, 又出声道:世女快进来坐吧。
随即又转身走进了屋内。
见此,鹿清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时洺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她的面前,关切的问道:世女这一路上可还顺利?可有受伤?鹿清掂起茶盏抿了一口,黑眸在他面上扫视了一圈。
总觉得时洺面上的笑容有些虚假。
她敏锐的察觉出有些不对,不动声色的观察起他面上的神情。
目光落到他眉眼间时,发现他眼尾有些泛红,像是哭过?鹿清立即皱起了眉,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声音微沉: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何事?时洺面上的笑容有片刻僵住,随即又恢复自然。
妻主在说什么?他勾唇笑了笑,妾侍能有什么事。
那为何哭?鹿清黑眸凝视着他,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妾侍没哭。
时洺抿起了唇瓣否认道。
撒谎。
鹿清却突然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按在了他的眼尾处,嗓音低沉:那为何这里这么红?还说没哭。
时洺没想到她会突然靠近,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沁香后,脑海中却不知怎得浮现出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心里瞬间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
几乎下意识的躲开了她的手掌。
两人瞬间都楞了下来。
鹿清没有错过他杏眸中划过的那抹厌恶,黑眸眯了眯,面上的神情也淡了下来。
她缓缓站直身体,朝后退开了两步。
看着时洺声音冷淡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了?屋内一时陷入一片宁静。
鹿清见他久久没有言语,转身准备离去。
手刚碰上屋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微弱的抽泣声来。
她脚步顿住,叹息一声又转过了身来。
就见身后的小儿郎双眼通红的咬着唇瓣,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清隽的面容上挂满了泪痕,梨花带雨的哭的甚是可怜!鹿清坚硬的心柔软了下来,面上的冷漠渐渐变得柔和。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嗓音轻柔的哄了一句:别哭了。
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可好?嗯?妻…妻主…嗝,别走……时洺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眸,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圆润清透的双眸中透着几分祈求。
他伸手拽住了鹿清的衣角,死死的抓着,生怕鹿清丢下他不管。
好好好,我不走。
鹿清应着他,任由他拉着她的衣角。
温柔的让人沉溺。
时洺看着这样的鹿清,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他突然站起身扑到了她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腰肢。
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
鹿清毫无防备的抱住了他,面上神情彻底怔住。
她反应了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感受到他环在她腰间的力道后,她没有推开他。
而是出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何事了吧?时洺脑袋抵在她的颈窝处,声音有些沉闷:妻主可不可以不要纳侧侍,只有阿洺一个人。
嗯?鹿清一时没反应过来,挑了下眉,怎么突然问这事?妻主不愿意吗?时洺声音却低落了下来,环在她腰间的手掌也放松了下来。
他缓缓退出了鹿清的怀抱,低垂下眼眸,是妾侍无状了。
鹿清按住了他的手掌,压在了他膝盖上,没有让他起身离开。
她伸手捏起他的下巴,有些强硬的抬起了他的头。
黑眸凝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你还没说为何要这么问?你今日的反常与这事有关?时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妻主不是准备要纳侧侍吗?我何时说过要纳侧侍?鹿清皱起了眉。
妻主不必隐瞒。
时洺心里像是破了一个洞,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笑容,妾侍今日在城门口已经看到了那位弟弟,模样长的很是娇俏,想来妻主很喜爱他吧。
你是说齐然?鹿清神情微怔,有些诧异。
原来那位弟弟叫齐然啊。
时洺面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下去,心底的破洞也越扯越大。
他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住,指甲深深陷进了血/肉之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止住心中的疼痛。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这么喜欢鹿清了吗?要不然为何他的心会这样的疼?疼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原来你今日去了城门口啊。
鹿清却突然轻笑了一声,红唇轻轻勾起。
她曲起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嗓音清润:你这小脑袋瓜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齐然是漠城城主的儿子。
他同他父亲一起来邺都省亲。
只是恰好与我们同路罢了。
我何时说要纳他为侧侍了?时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他没想到自己会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时洺捂住自己被弹疼的额头,面颊忍不住微微泛红,尴尬的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鹿清忍不住笑出声来,嗓音清脆悦耳,又带了几分揶揄之意,现在不气了?时洺:……瞬间捂住自己爆红的脸蛋,声音羞涩又细弱:妻主求你别说了。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都不出来。
鹿清到底还顾忌了下小儿郎的脸面,没有再继续逗弄下去。
不过眉眼间的笑意久久未散。
时洺冷静了一会儿后,总算从掌中抬起了头来。
只是杏眸忽闪忽闪着不敢与鹿清对视。
他忍着心中的别扭,干脆破罐子破摔,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虽然这次是个误会。
但我还是想问问妻主,以后呢?时洺忍着羞意与她对视,薄唇轻抿了起来,妻主以后会纳侧侍吗?鹿清回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中深邃一片,红唇轻启:不会。
神情间满是认真,我不会纳什么侧侍。
时洺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妻主这是真话?不是在哄骗我?我为何要哄骗你?鹿清挑了下眉,有些疑惑,这件事有什么可作假的。
她本身对情爱之事就不热衷,娶了时洺都是个意外之举,更不要说主动去纳其他男子。
时洺心跳却越来越快,脸颊更是不自觉的红润了起来,杏眸中满是羞怯。
他张了张口,差一点朝鹿清问出口:妻主你喜欢我吗?好在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又及时的收了回去。
反正鹿清都承诺他不纳其他男子了,想来她心里定是喜欢他的。
想到这里,他唇角的笑意再也压制不下来,彻底扬了起来。
鹿清看着他这几经变化的脸色,启唇正想问些什么。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行芷的声音来,主子,正君,东西送来了。
什么东西?时洺立马被吸引开注意朝外望去。
鹿清闻言顿了下,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朝外吩咐了一句:将箱子抬进来吧。
她话音落地,屋门立马被推了开来。
行芷和行兰抬着一个沉香木做的箱子走了进来。
两人轻轻放下之后,朝鹿清和时洺拱了拱手,又立即关门退了出去。
时洺看着地上的木箱子,有些好奇的走向前去。
鹿清站在他的身边,朝他淡声说了一句:打开看看,可否喜欢。
这是给我的东西?时洺立马有些诧异的看向她,圆润的杏眸晶亮。
鹿清面容平静的嗯了一声,送给你的。
闻言,时洺杏眸中的光亮越来越盛。
他薄唇微抿了下,面上矜持的问了一句:我可以现在打开看看吗?鹿清自然没什么意见,声音淡淡的回了一句:你随意。
听到她如此说后,时洺立马半蹲下身子将木箱打了开来。
咔哒一声闷响,箱子里装的东西瞬间显露了出来。
时洺被满箱子的珠钗首饰和古玩字画给惊到了。
他看着箱子内的各色物件,晃了下眼睛,扭头看向鹿清瞪圆了眼睛,这些都是给我的?嗯。
鹿清微微颔首,面上神情依旧平淡如常。
你可以留下来慢慢用。
时洺看着满箱子的东西,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这他下下辈子怕是也用不完!而且……他伸手拿出几样东西在手中翻转了下,雕刻着狸奴的玉簪,绣着狸奴的手帕和圆扇,还有狸奴形状的玉佩和摆件,等等。
时洺沉吟片刻将手中的东西又重新放回了箱子内。
扭头又转向了鹿清,轻声问道:妻主喜欢狸奴?嗯?鹿清闻言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随口回了一句:不喜欢也不讨厌。
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那妻主怎么买的东西都是和狸奴有关?像你。
啊?时洺杏眸圆瞪,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他手指着自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像我?嗯。
鹿清走到木箱旁弯下腰肢从里面拿出一枚刻着狸奴的印章,握在手中举到了时洺的面前。
一本正经的说道:眼睛都是又圆又大,不像吗?时洺:……他一时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他沉默片刻,缓了缓,笑了一声:妻主真会说笑。
你觉得我在说笑?鹿清却蹙了下眉认真的问道:你是觉得你们不像?时洺:…妻主为何非要将我与狸奴相比?她就不觉得有些不合适吗?鹿清默了一瞬,似乎也渐渐意识到了不妥之处。
她将手中的小印章重新扔到了木箱中,掩唇清咳了一声,抱歉。
你若不喜欢可以丢了。
我喜欢。
时洺却立马回了一句,见鹿清目光转了过来,他抿唇轻笑了下,这些狸奴装饰的物件很可爱,我很喜欢,谢谢妻主。
鹿清见他面上灿若朝阳的笑容,声音顿了下,有些迟缓:你喜欢就好。
见他转身欢快地去收拾木箱里的东西。
鹿清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后,抬步准备离开,既然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说着,将行囊拿上便准备出去。
妻主要走?时洺听到后手上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小跑到她身边,又拽住了她的衣角。
鹿清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他,挑了下眉:怎么?还有何事?妻主不留在怡景院吗?他轻咬住薄唇,声音细弱的问道。
这毕竟是我们的新房,哪有妻主一直住在外面的道理。
若是被二房和三房的人知道了,怕是有些不好。
你要留下我?鹿清这下倒是有些诧异了。
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嗓音中添了抹惊奇。
我若住在这里,你不介意?时洺微红着脸蛋摇了摇头,妻主在说什么,我怎会介意。
我们是妻夫理应住在一起。
鹿清听到他这话后,黑眸微眯了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见他杏眸微闪,面色红润的模样。
她沉默片刻,缓缓应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之意。
那我去给妻主收拾行囊。
对了,妻主的其他用物也要搬回来才是。
时洺从她手中接过行囊,朝里间走去。
面上的笑容越发真挚。
鹿清却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开心的背影,心底有些古怪。
——夜晚,鹿清沐浴过后走了出来,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
湿热的水汽将她衣襟和肩膀浸湿了大半,底下的肌肤清晰可见。
时洺已经先一步沐浴过了,身上的寝衣也换好了,此时正乖乖巧巧的坐在床榻里侧。
见鹿清走了过来,他脸蛋先是红了下,随即轻抿唇瓣轻声问了一句:妻主可需要帮你擦拭头发?闻言,鹿清手上的动作轻顿,抬头看向了他,声音低缓:我自己来就可以。
…哦,好。
时洺眼睫轻颤了下,微微下垂遮住眼底的黯淡。
他放在锦被上的双手互相揪扯了下,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再开口说话。
鹿清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神色,将手中的巾帕放下后见他还端坐在那里,挑了下眉:你先休息吧,不必等我。
时洺听到她这话后又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拿起兵书坐在烛灯下看了起来。
他轻咬了下薄唇,面上神情有些紧绷。
声音清浅的回道:好。
那…妻主晚安。
嗯。
鹿清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目光依旧专注在兵书上。
见此,时洺一直提着的心彻底落到了深渊,心底的羞涩与欣喜全都消失不见。
他面朝里侧躺了下来,将身上的锦被盖过了头顶,心底有些发涩。
翌日一早,时洺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鹿清早已起身离开。
他撑着双手缓缓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原模原样的锦被,又看了眼已经放在床头叠好的锦被。
唇瓣瞬间紧抿了起来。
时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床头的锦被,眼底的情绪让人辨不真切。
直到阿朝阿启走了进来,他才收回了视线。
看着两人出声问道:世女呢?阿朝将手中的铜盆放到架子上,立马回到,回正君,世女正在练武场晨练呢。
阿启从衣架上拿下衣物走了过来,轻声问道:正君可要起身?时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给我吧。
闻言,阿启立马将手中的衣物递了过去,又将一旁的鞋子放到了他脚边。
时洺将外袍披到了身上,蹬上鞋子站起了身。
穿好衣服之后,又走到架子前清洗了脸。
随后走到梳妆台前缓缓坐了下来。
见此,阿启立马走到他的身后,拿起梳子梳起了他的长发。
他双手灵巧的为他扎了个发髻,从首饰盒中拿起一枚素净的玉簪,正君,今日簪这支发簪如何?等等。
时洺却突然出声,打开另一个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一枚雕刻着狸奴的翠玉簪。
递给了他,就用这支吧。
好灵动的狸奴!阿启眼眸微微亮起,立即接了过来,奴还未见过正君戴过。
时洺抿唇轻勾了勾唇瓣,心情似乎也好了几分,这是世女送的。
世女那么严肃冷漠的一个人,没想到为正君挑选的发簪如此灵动可爱,想来心中一定时刻记挂着正君。
阿启笑了笑,抬手将翠玉簪插在了时洺的发髻上。
好了,正君。
时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青翠的玉簪别在发间,上边雕刻的狸奴活灵活现,看起来十分的灵动。
他杏眸中浮现出几分笑意,心情总算好了起来。
鹿清晨练回来后,刚踏进屋门时洺便迎了过来,看着她笑道:妻主回来了。
快来用膳吧。
说着,拉起她的衣袖朝桌边走去。
鹿清顺着他的动作走了过去,见他忙忙碌碌的又是为她盛饭,又是夹菜的,连忙出声说了一句:我自己来就行,你也快坐下吧。
妻主这是哪里话,身为夫郎服侍您用膳是应该的。
他笑眯眯的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鹿清的碗中,催促道:妻主快用膳吧。
鹿清黑眸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变得越发古怪了起来。
自她从漠城回来后,她总觉得她这小夫郎有些怪怪的,似乎对她格外的殷勤?她将疑惑埋藏在心底,面上不显露分毫的嗯了一声,声音依旧淡淡:多谢,你也快吃吧。
说着,也夹起一筷子菜放到了时洺的碗中。
时洺见此立马扬起小脸朝她笑了笑,随即捧起自己的碗用起了饭来。
也许是不适应时洺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用过膳后,鹿清又立马离开了怡景院去了练武场。
时洺见她这冷淡的模样,脸色垮了下来,有些难看,走这么快干嘛?我又不能吃了你。
他冷哼一声坐回了软榻上,心底莫名有些烦躁。
她到底什么意思?有她这么做人/妻主的吗?鹿清在家中这些时日,两人一直同榻而眠。
只是让时洺搞不懂的是,她对他依旧客气有礼,既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亲密。
两人同榻这么久,依旧盖两床被褥,她从不会越界,更不要说做些妻夫之间的亲密事。
时洺越来越有些怀疑,鹿清真的喜欢他吗?可明明那日晚上他们互通过了心意,她还承诺他不会娶侧侍,只会有他一个夫郎。
难道是……她拉不下脸面?时洺烦躁的趴在床榻上打了个滚,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一个儿郎都这么拉下脸面同她亲近了,连他自己都看不上自己这副上赶着的模样,鹿清莫不是个木头?这么的无动于衷!作者有话说:时洺:她怎么回事?不是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