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岁旦还有两日。
按照大魏的风俗, 岁旦前两日要用掸尘清扫房子,寓意着除旧迎新。
一大早上,行芷行兰她们便安排人在院子里打扫了起来。
除了昨日堆的雪人还站在那里, 其他积雪全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阿朝阿启则是带着几个小侍在屋子里清扫, 各个角落都不放过, 将所有物件都抹了一遍。
鹿清和时洺也没有闲着, 两人将昨日剪的那些剪纸全都拿了出来,在院落中粘贴了起来。
时洺拿着剪纸跟在后面,鹿清端着浆盆站在窗前粘贴着。
直到中午,所有人才全部停下手来。
时洺站在院落中看着焕然一新的小院,杏眸忍不住弯了弯, 眼底满是笑意。
一阵冷风吹起挂在廊檐下用彩线穿成的红色剪纸, 挂在线上的剪纸和小铜铃瞬间响了起来,清脆而又悦耳。
鹿清手中拿着狐裘大氅走了出来,披在了他的身上。
拧了下眉,小心冻着了, 回屋去吧。
妻主。
时洺乖乖巧巧的任她裹了起来,抬起小脸轻喊了一声。
怎么了?鹿清在他胸前系好带子, 收回手掌垂眸看向他。
时洺却没有言语,一把扑到了她的怀中环抱住了她的腰,在她怀中蹭了蹭脸蛋。
鹿清立马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肢, 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忍不住轻笑:撒什么娇。
自从昨日那个吻后, 两人之间明显更亲密了些,搂搂抱抱也更加的随性自然。
越发像一对恩爱的小妻夫了。
鹿清和时洺对此很有默契, 嘴上虽没有言明, 但心却已经在悄悄贴近。
有时候, 细水流长的感情其实比那些轰轰烈烈的情爱更令人心动和心安。
——一眨眼的功夫岁旦就到了。
一大早上,鹿清和时洺就起身了。
毕竟今日事情比较繁多,还要去老侯君那边准备祭祖的事宜。
鹿清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还没有亮,依旧黑漆漆的一片。
她缓缓的坐起身,将挂在一旁的衣服穿在了身上,低头看着依偎在她身边的时洺此时还睡的正熟。
他这些时日倒是越发爱撒娇起来,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朝她这边靠近。
鹿清漆黑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抬手摸了摸他贴在额间的碎发。
心底倒也没有任何的排斥,甚至柔和的令她都感到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间,这娇气的小儿郎在她心中终是不同于他人的。
她对他的容忍与耐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底线在哪里。
妻主……时洺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惺忪的杏眸轻眨了眨。
鹿清收起心底的思绪,收回了手掌,轻声说了一句:该起身了。
今日还要准备祭祖的事。
时洺哼咛一声,又在温暖的被窝中蜷缩了下身子,见鹿清下了床榻,这才慢吞吞的坐起了身来。
他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鹿清,杏眸慵懒的眯了眯,突然娇声道:妻主,好冷,我不想自己穿衣服。
鹿清闻言挑了下眉,慢慢踱步走了过去,嗓音低沉:你倒是越发放肆了。
嘴上虽这么说着,手上却将他揽了过来,拿起一旁的衣服给他一件一件地穿了起来。
时洺眯着眼睛靠在她怀中,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蜷腿就蜷腿,乖乖巧巧的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鹿清看着他这副舒坦的小模样,忍不住捏着他的腰肢轻掐了下,将怀中的小儿郎掐的痛呼了一声。
眼泪激了出来后这才松开的手指。
见他努起嘴角不满的模样,鹿清拍了拍他的臀部,淡声道:下来。
时洺这才睁开了眼睛,从床榻上不情不愿地走了下来,站在了地上。
两人用过膳后,外边的天色刚刚透出几分光亮,不过还是有些暗沉。
鹿清领着时洺出了怡景院朝春晖堂走去。
她带着时洺走进春晖堂时,三房的人已经到了。
鹿直看到鹿清走了进来,含笑着打了个招呼:清清,你们过来了。
鹿清朝鹿直和她身边的游氏拱了拱手,三姨母,三姨父。
快都坐下吧,你祖父还需些时辰出来。
游氏立马起身拉住了时洺,让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鹿清也在鹿直的身边坐下。
几人谁也没有提其他的,表面上倒是和乐融融。
过了一会儿,二房的人也走了进来。
鹿安带着谢氏以及两个侧君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二房的几个子女。
他们一大家子一进来瞬间挤满了屋子。
谢氏脸色不好的带着两个侧君以及几个儿郎坐到了时洺旁边。
显然心情不佳。
鹿安倒是一脸的容光焕发,似乎是觉得这屋内一半的人都是他们二房的人感到很是光彩。
因为鹿清的关系,她最近在朝堂上也过的风生水起。
以前看着这个大房的甥侄女便一脸的不耐,如今却是满脸都是笑容,亲切的拍了拍鹿清的肩膀:清清这些时日不见倒是又清丽了不少。
朝中几位大臣都想约你到云兮楼聚聚,今晚陪二姨母去坐坐?鹿清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手掌,黑眸波澜不惊,面色平淡的应道:怕是要辜负二姨母的美意了。
小甥已经答应了阿洺今晚陪他一起去看舞龙,怕是不能去云兮楼一聚了。
那倒是有些遗憾了。
鹿安面上依旧绷着笑脸,既然你已经答应了甥侄的请求,那就下次吧。
两人说话的功夫,老侯君终于姗姗来迟。
他扶着潘公的手缓缓走到了主座坐下,看着下面的众人慢声道:你们都到了,那就去祠堂吧。
说着,又扶着潘公起身朝外面走去。
其他人见此,立马跟了上去。
鹿清和时洺坠在众人的身后,时洺朝鹿清悄声问了一句:我怎么不知道妻主要带我去看舞龙?妻主现在也学会说谎了?鹿清闻言捏了捏他的手掌,嗓音低沉:故意说反话激我?那今晚我就食言一次,不带你出去了。
妻主,我错了。
时洺立马讨饶起来,杏眸眨啊眨的,看起来又大又水灵。
他牵起鹿清衣袖的一角,轻扯了扯,我想去看。
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鹿清轻笑一声,黑眸中满是戏谑。
冷峻的眉眼变得柔和下来,越发显得精致的面容有些艳丽逼人。
时洺看着这样的鹿清一时有些失神,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她长的这么勾人做什么!傻了?鹿清抬手敲了下他的额头。
时洺这才回过神来,掩藏在黑发下的耳尖不自觉有些泛红。
祠堂建在侯府的西北角,需要穿过一片曲径通幽的竹林。
众人走到祠堂的时候,仆人们已经将贡品全都摆放好了。
老侯君接过递来的高香,拜了三拜插.入了香炉内。
其余人在老侯君之后也依次拿起高香祭拜。
鹿清在鹿融和许氏的牌位前站定,在地上浇了几杯酒,又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站起了身来。
时洺也满脸肃穆的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将手中的香放入了香炉内。
所有人都祭拜完之后,便要开始做法秽,是老侯君专门从泰安寺请来的老尼做的。
禅禅的佛音伴随着法仗上面的金玲声不断的在空中响起。
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两个时辰的去秽结束后,仆侍们手拿爆竹走了进来。
这爆竹是用竹竿制成的火炬,燃烧时竹节内的空气迅速膨胀爆裂,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鹿清下意识的走到时洺的身后,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直到响声结束才收回了手掌。
祭祖结束之后,所有人又回到了春晖堂,此时已经是申时了。
晚上的团圆饭他们并不在一起用。
老侯君年纪大了,因此每年都是各房回各房过去。
说起来每年这个时候,原主鹿清总是留在春晖堂陪老侯君一起过岁旦。
如今嘛……鹿清看着老侯君冷漠的面庞,似乎早就忘却了他曾经疼爱有加的这个孙女。
只是目光慈和的看着三房的两个孙辈,让潘公拿出两个福袋亲手递给了两人。
至于二房的几个孙辈,直接打法潘公拿出福袋给了他们,但模样儿明显不如三房的精致和厚重。
至于鹿清和时洺,他似乎真的记恨上了两人,根本没往两人这边看。
如此明显的差别对待,让时洺忍不住抿起了唇瓣,杏眸有些泛冷。
直到走出春晖堂,他心里的那股气都还没有消下去。
怎么了?鹿清注意到他的异样,停下脚步出声问了一句。
时洺摇了摇头,有些生气道:我就是替妻主感到不值,祖父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所有孙辈都给了福袋,独独漏过了妻主。
一个人从疼爱到厌恶怎能转变的如此彻底,再怎么说鹿清也是他嫡亲的孙女。
我还以为是因为什么。
鹿清面容却很平和,情绪上没有丝毫的起伏。
她轻笑一声,声音平淡:一个福袋罢了,不值得你为此生气。
说着,她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时洺的手中,他人有的我们家阿洺自然也得有。
语气随性自然,如同玩笑一般。
时洺看着手中绣着福字的荷包,神色微怔:这是给我的福袋?他抬头看向鹿清,妻主什么时候准备的?怎想着给我福袋?鹿清静笑不语,没有开口。
她早料到老侯君会有此作为,因此便提前让行芷行兰准备了个福袋。
不打开看看?鹿清挑了下眉看向他。
时洺轻抿了下唇瓣,缓缓的打开了手中的福袋,只见里面装满了各种姿态的狸奴,全都是用金子做成的。
十分的逗趣。
鹿清缓声开口:这是我让行芷行兰特意准备的。
岁旦安康,阿洺。
时洺慢慢抬起了头,看着她温和的眼眸,眼眶微红,岁旦安康……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