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来的时候, 时洺的嘴巴还撅的老高,显然还在为方才鹿清耍弄他的事耿耿于怀。
鹿清满脸无辜的清咳了一声,倒是没想到这小儿郎的气性竟这般大。
他们走到一楼时, 苏若白已经坐在了下面, 只是面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好。
鹿清上前一步, 淡声问了一句:谢世女呢?听到鹿清提起谢泠, 苏若白面上的神色明显更加难看了几分,她声音有些发沉:昨晚上喝花酒去了,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鹿清:……这位谢世女可真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这是出了邺都之后就放飞自我了?时洺也满脸的惊诧。
虽然这位谢世女在邺都的时候一直不显山露水,但给人的感觉一直很沉稳可靠。
倒是没想到她还有如此放浪的一面。
苏若白面上的神色平复了会儿好了许多,看着两人又开口道:我已经命人煮了醒酒汤送了过去, 下午应该可以继续出发。
鹿清神情平淡的点了点头, 嗯了一声:那就等等吧。
说罢,她拉着时洺坐了下来。
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了他的手边。
时洺安安静静地坐在鹿清的身边,全神贯注的盯着手中的茶杯,丝毫没有抬头看过对面的苏若白。
满脸疏离的模样, 像是对待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一点也没看出他以前曾费尽心思地想要嫁给过她。
时洺倒也还算坦然。
他以前是对苏若白起过几分小心思,不过也从未在明面上显露过。
即便是时洛也不过是凭空猜测的罢了。
——直到午时, 二楼上才传来声响来。
谢泠满面春光的走了下来。
看到三人都坐在下面,她勾唇轻笑道:你们都在啊。
苏若白声音微冷,谢世女怕是忘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陛下派我们来是平匪的, 不是来游玩的。
我劝世女还是收敛些为好。
苏世女教训的是。
昨日小酌了几杯倒是没想到一觉睡到了晌午。
这西北的酒果然烈的很。
谢泠依旧面带笑意, 嗓音轻轻慢慢, 我昨日还带回来两壶,苏世女和鹿世女可要尝尝?不必。
苏若白直接冷声回拒道。
鹿清也淡声应了一句, 酒就不必了, 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谢世女怕是不知道, 陛下早已遣人去了闽南通传。
若是没有按时到达闽南,届时当地官员找不到人,我们怕是都不好交代。
鹿清不紧不慢的接着说了一句,语气从容而又淡定,甚至还掂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闻言,谢泠面上的笑容总算收敛了起来,有些阴沉,鹿世女说的还真是及时,这路程我们怕是都走了一半了吧。
鹿清朝她勾唇一笑,静默不语。
谢泠绷着脸直接摔袖朝驿馆外走去。
苏若白也站起了身。
经过鹿清身边时停了下来,眉眼间含了抹笑意,鹿世女这假话倒是说的跟真的一样,苏某佩服。
鹿某从不说谎。
鹿清却面容平静的丢下一句话,拉起时洺转身朝外面走去。
闻言,苏若白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眸底有些深暗。
妻主是故意的?时洺跟着鹿清出了驿馆后,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鹿清红唇轻勾,笑意却不达眼底,让她们知道闽南有陛下的眼线,她们做事才能更忌讳些。
说不定还能乍出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自鹿清在驿馆说过那一番话后,谢泠和苏若白面上的散漫便消失不见。
尤其是谢泠,神情间肉眼可见的多了抹躁郁。
鹿清不动声色的将两人面上的神情收归眼底,眼帘轻垂遮住了眼底的幽光。
经过三日的日夜兼程,她们终于在第四日清晨进入了闽南地界。
此次她们去的地方是兖州。
兖州位于闽南最西边,紧邻北国边境,是一片混乱地带。
再加上境内多山川怪石,地形崎岖复杂,许多贼寇都藏匿于此地,与朝廷分庭抗礼。
一直以来这些贼寇们也只敢在暗中蠢蠢欲动,倒也不敢闹到明面上。
但这次却突然群聚在一起,竟然想要攻进兖州城内,还在当地杀了不少朝廷任命的官员。
俨然一副造反的架势。
兖州城主实在抵挡不住,只能上奏求助闽南郡守,偏偏闽南多地都爆发匪乱,郡守也是分身乏术,只能上报到了邺都。
请求朝廷派下支援。
鹿清她们一路走来,身上的厚衣服也逐渐脱了下来,进到兖州境内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春装。
鹿清身上一袭墨绿色劲装,墨发高束,发髻上的飘带迎风招展。
时洺坐在她的怀中,身上穿着一件月牙白色的衣袍。
他看着周边被毁了大半的农田和房屋,处处一片疮痍的模样,忍不住抓紧了身下的衣袂。
声音有些沉重:这都是被那些贼匪毁的吗?鹿清黑眸暗沉,眸光冷冽,一群畜生!救……救命。
突然,一道微弱的呼救声从前方的废墟中传了过来,声音有气无力。
苏若白骑着马率先走了过去,谢泠和鹿清紧随其后。
绕过遮挡视线的废墟,躲藏在后面的人暴露了出来。
是个身形单薄的小儿郎,身上的衣服堪堪蔽体,眼睛很大,越发衬得小脸有些娇弱。
他看到四人后,先是害怕的朝后退了几步。
见不是烧杀掠夺的贼寇,这才出声道:几位大人,请救救奴!请救救奴!一边说着,一边磕着头,本就狼狈不堪的脸蛋再加上额头上的血迹,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你先起来回话。
苏若白忍不住皱眉出声道。
小儿郎这才缓缓站起了身来。
见他满脸血污的模样,苏若白从怀中掏出一张素白的帕子递给了他,温声开口:擦擦吧。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待在这里?那小儿郎颤着手接过帕子,欠了欠身,随后娓娓道来:奴是这西河村的人,名唤莲哥儿。
昨日村子被贼寇洗劫,全村上下就只剩下奴一个人了。
说着,他一时悲从中来,又低声抽泣起来。
苏若白和谢泠看着这么一个娇弱的儿郎哭的如此凄惨,心间都起了几分怜惜。
坐在鹿清怀中的时洺却微微眯起了杏眸,看着底下的小儿郎总觉得有些古怪。
他看了眼态度明显柔和下来的苏若白和谢泠,扭头看向了身后的鹿清。
就见她面上神情不仅没有放松,甚至还冷冽了几分。
鹿清黑眸有些锐利的凝视着底下的小儿郎,语气有些犀利:你一个娇弱的儿郎是怎么活下来的?又为何不向城内求助,而是躲在这里。
你就不怕那些贼寇再次回来吗?莲哥儿闻言目光落到了鹿清身上,面容嘁嘁:在贼寇进村的时候,奴的母父便将奴藏了起来。
这才侥幸躲过了一劫。
至于为何不去城内求助,实在是奴有心无力。
说着,他将右腿的伤口暴露了出来。
奴的脚被砸伤了。
西河村离兖州城距离遥远,单凭奴一个人实在无法前往。
若不是恰好遇到几位大人,奴怕是……他有些说不下去,又垂下眼眸低泣了起来。
鹿清见他这副模样,依旧眉锋不展,正想开口继续追问。
谢泠出声打断了她,行了,鹿世女。
她皱着眉看向鹿清,不悦道:人家儿郎都这般可怜了,你就别问了。
不过就是个娇弱的小儿郎,鹿清未免也太过咄咄逼人了些。
是啊。
苏若白也在一旁附和,难得和谢泠站在了一边。
她微拧了下眉,神情间带了几分不赞同。
看着鹿清声音清润:鹿世女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说罢,垂眸看向底下的莲哥儿,温声问道:公子可还有其他家人?或者想要去何处?我等可捎带你一程。
多谢几位大人。
莲哥儿连忙欠了欠身,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奴在兖州城还有个哥哥,他在城主府内当差,奴想要去投奔他。
我等也正好前往城主府,倒也算与公子有缘。
苏若白闻言笑着说了一声,正好可以捎带公子一程。
奴多谢几位恩人,谢谢恩人!莲哥儿说着又想要跪下来磕头。
被翻身下了马的苏若白拦了下来。
最终,她们还是带上了这半道救下的儿郎,苏若白骑马带上了他。
鹿清落后一步坠在三人的身后,眼眸依旧有些深沉。
时洺窝在她的怀中小声开口道:妻主还在怀疑这个莲哥儿?他不是说了在城主府有个哥哥吗。
他虽在一开始时觉得这半道出现的儿郎有些奇怪,心底有些警惕,不过在他说出城主府有个哥哥的时候便打消了疑虑。
毕竟这事儿也做不得假。
鹿清却声音沉沉,此事有蹊跷,他怕是没那么简单。
可他一个娇弱的儿郎能干什么啊?时洺满是不解。
我从不小看任何一个人。
鹿清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时洺。
即便这里是个女尊世界,男儿家天生比较娇弱,她也从不虚看男子。
就比如她怀中的这位,若是按照原著中的发展,也是个实力不弱的小反派。
时洺歪了歪脑袋,圆润的杏眸清澈明亮,总觉得鹿清方才那一眼有些怪怪的。
越接近兖州城,遭到贼寇迫害的村落越少,看来她们还没有攻到这里。
不过百姓们还是受到了影响,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没有一丝的声响。
来到兖州城时,城门口处的守卫更是十分的森严,层层把关筛查,十分的严格。
鹿清她们一行人靠近之后,立马有城门守卫将她们拦了下来。
什么人?鹿清将手中的调令拿了出来。
城门守卫见此立马变了脸色,单膝跪在了地上,参见几位大人。
鹿清直接淡声道:带我们去城主府。
是。
说着,身后的城门放下。
鹿清直接跟着领头的守卫朝兖州城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