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2025-03-28 15:02:10

一打开房门,看到牟羽迷光着背脊,浑圆的臀部,使她像个上好的葫芦坐在床边哭泣,枇珈迷吓一跳,赶紧冲了过去,拿起床上的薄被包住牟羽迷。

她想扶她到床上坐,但牟羽迷不为所动,枇珈迷担忧地问:发生什麽事了?阿姐,我不想活了。

牟羽迷一个转身,趴在枇珈迷的肩上大哭大闹。

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枇珈迷感到大量的泪水浸湿肩头。

我决定一死百了。

牟羽迷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意志坚定地说。

阿妹!你别做傻事!枇珈迷敏捷地抱住牟羽迷的身子。

你放手,你让我抹预一死比较好。

牟羽迷从床单下取出一把短刃。

不可!枇珈迷赶紧伸手欲抢下牟羽迷手中的短刃。

四只手交缠地扭在一起,为了逼真,牟羽迷使出浑身力气,她忘了枇珈迷的力气跟弱鸡一样,一个推挤,枇珈迷整个人伏在地上。

牟羽迷一怔,她只是演戏,又不是真的要死,只好要将刃尖抵在喉咙,等枇珈迷快点爬起身来。

枇珈迷一起身,见状大吃一惊,又伸手过来抢短刀,一抢就到手,这当然是牟羽迷故意把短刃塞在她手上,她立刻将短刃抛扔,一巴掌打下。

阿妹,你理智一点,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有什麽问题说出来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牟羽迷捂着脸颊,哭哭啼啼。

你打我!你干脆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我不是真的要打你,我只是想打醒你的理智。

枇珈迷一脸正色。

呜呜呜……牟羽迷像个受委屈的孩子扑到阿娘的怀抱哭泣。

别哭了,有什麽事阿姐替你作主。

枇珈迷好心安抚。

你真的愿意替我作主吗?牟羽迷就等她自投罗网。

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会替阿妹讨回公道。

我被轻薄了。

牟羽迷哽咽地说。

是谁这麽大胆?枇珈迷实在想不出宫中有哪个男人不想活了?我不能说。

牟羽迷欲言又止地一会儿咬唇一会儿启唇。

、你说,阿姐绝对会叫那个男人负责到底。

我不敢说,我怕珂姐会恨我。

阿妹,我怎么会恨你……枇珈迷忽然止声。

两个人的脸孔浮在她脑海,宫中虽然有很多侍卫,但她相信他们不敢,敢对小普述儿轻薄的,应该是今晚受邀的贵宾;而被亦都护婉留下来的贵宾只有两个人,一个刚刚在花园跟她说话,伊以不可能是他,只剩另一个喝醉酒的……是鄂密尔,他借酒装疯,闯入我房间。

牟羽迷一口咬定。

不……不可能!枇珈迷用力甩了甩头。

我就知道阿姐会向着鄂密尔!牟羽迷以恶毒的目光指责枇珈迷。

我只是无法相信鄂密尔会做出这种事。

枇珈迷沉重地叹气。

你看,我的衣服都被他撕烂了。

牟羽迷指着地上的伪证。

是他做的吗?枇珈迷花容失色。

当然是他,我不从,他还打我。

牟羽迷露出大腿内侧的抓痕。

天呵!因为是大腿内侧,枇珈迷不好意思看,但如果她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女孩子才有的尖指甲留下的抓痕,这当然是牟羽迷一手设计的苦肉计。

看到枇珈迷的表情从疑惑变成深信,牟羽迷心里阴险地一笑,脸上却露出愧疚的表情。

他是未来的阿姐夫,我死部不会做出对不起阿姐的事。

阿妹,你别自责,全是鄂密尔的错。

上次在小舟上,他趁阿姐不在,强吻了我。

牟羽迷羞怯地告状。

我知道,都怪我不该让你们单独相处。

枇珈迷反省地说。

他根本不配做驸马爷。

牟羽迷火上加油道。

阿嘉朵,去请鄂密尔公子来。

枇珈迷吩咐一旁的宫女。

禀大普述儿,鄂密尔公子刚才出宫了。

宫女早有准备地说谎。

你看,他畏罪潜逃了。

牟羽迷指证历历。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明天一早我叫阿爹把他找来。

我不,我现在就要鄂密尔过来,我要他向我赔罪。

我立刻叫侍卫把他捉回来。

不要,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名节受辱。

那你说该怎么办?枇珈迷不自觉地一步一步踏人死亡陷阱里。

阿姐,侍卫长嘴巴很紧,你带他去把鄂密尔捉回来。

牟羽迷提议道。

这么晚了……枇珈迷有些犹豫。

你刚才说要替我作主,原来是骗我的!别哭了,我马上去找侍卫长,跟他连夜出官追回鄂密尔。

阿姐,我就知道你疼我。

牟羽迷亲热地搂抱枇珈迷,嘴角绽看笑。

来,我先扶你上床,睡一下,什麽也别想。

枇珈迷柔声说。

阿姐快去,免得让鄂密尔逃之天天。

牟羽迷催促。

阿嘉朵好好照顾小普述儿,千万别让她再寻短。

枇珈迷再三叮咛。

最后看了一眼合着眼,脸上余留泪痕的牟羽迷,确定她乖乖地睡觉之后,枇珈迷吁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半边忧心,另外半边忧心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鄂密尔……算了,见了他的面再说吧!批珈迷转身离去的一刹那问,阿嘉朵眼角余光一闪,眼皮跟着一眨,但她没放在心,戴上面纱,急急地去找侍卫长说明来由,两个人立刻骑马出宫。

马蹄声在清风吹拂的夜晚显得特别强而有力,但夜色越暗,从地底窜起的寒气让马蹄打起哆嗉,侍卫长鞭着马身,一阵阵嘶叫令枇珈迷不忍。

她叫他放慢速度,他不听,说是怕迫不上鄂密尔,枇珈迷一想也有道理,只好跟着加快速度。

从远方的天边看到一层淡蓝色的薄雾,是天快亮的景象,这代表他们已经追了一整晚,眼前有一片茂密的胡杨林,枇珈迷忍不住问:侍卫长,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追到鄂密尔?快了,我看见胡杨林里有人影晃动。

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枇珈迷眯细了蓝眼睛。

大普述儿不会武功,自然眼力不如属下。

侍卫长冷淡地说。

还是没有,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好了。

进了胡杨林,仍然一无所获。

不行,如果空手回去,小普述儿会怪罪属下办事不力。

骑了一夜的马,全身骨头几乎要散开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过了胡杨林就会看到鄂密尔。

侍卫长根本不把枇珈迷放在眼里。

鄂密尔为什麽会走这么荒凉的路?一个人影也没有,枇珈迷感到害怕。

逃亡当然是走人烟稀少的路。

侍卫长避重就轻地说。

也对,过了这片胡杨林是什麽地方?我想鄂密尔有可能躲到若羌城,他的叔叔是若芫城的别克。

若羌城离这儿有多远?枇珈迷直觉胡杨林里暗藏了一股怪异的气氛。

几十里,要经过一片戈壁沙漠。

侍卫长不耐烦地回答。

不!我绝不进入沙漠!枇珈迷大叫。

这一叫惊动了树林间栖息的鸟群,侍卫长突然停下马步,提高警觉地观望四面,咻地一声,一支冷箭射到侍卫长坐骑脚旁,马儿抬高双脚嘶吼,但被侍卫长控制住,脸色丕变地说:糟了!有乌孤兹人埋伏!乌孤兹人?你怎麽知道是乌孤兹人?枇珈迷狐疑地问。

他们专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事,我看是鄂密尔支使的。

眉头一皱,枇珈迷不大相信侍卫长的话。

鄂密尔是急急出宫,他们又是紧迫在后,鄂密尔哪来的时间去收买乌孤兹人?但她没时间质问侍卫长,因为十数个黝黑的乌孤兹人骑着马朝他们逼近――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种,想要过路,留下买路钱。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侍卫长很有骨气地对带头的首领挑衅道。

这些珠宝首饰给你们。

枇珈迷扔下身上所有的贵重首饰。

她的蓝眼睛真美,苏丹见了一定会给咱们很多赏赐。

有一乌孤兹人说。

休得无礼!侍卫长拔出长剑,朝那说话的乌孤兹人面前狠狠一刺。

凭你想对付我们二十几个人,你作梦。

乌孤兹人像是早已料到似地向后退。

大普述儿,我抵挡他们,你想办法快逃。

侍卫长焦声道。

我要逃到哪里去?枇珈迷一脸的茫然和恐惧。

别说那么多,马儿快走!侍卫长马鞭一挥,枇珈迷的马拔腿就奔。

你们几个去追姑娘,其他留下来杀了这个男的。

带头的首领指挥若定。

不知是有意抑或无意,载着批珈迷的马在胡杨林里乱跑了一阵,然后跑出胡杨朴,往浩翰的沙漠直奔而去。

枇珈迷想拉马头回转,但马就像侍卫长一样不听使唤,一边奔跑,一边扬起黄沙在身后飞舞。

这样反而让人一眼就能看见马在哪里,枇珈迷放开马绳,纵身一跃,身体被柔软的黄沙抱住,远处的天边正好刮起一阼沙暴,枇珈迷艰难地走向弯月沙丘的怀抱,低着头,让黄沙从她身上吹过,恍如替她盖上一条黄色的薄被。

太阳一个弹跳似的升上天空,七、八个乌孤兹人流着汗,牵着马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上寻人,他们有如沙漠上的识途老马,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突地,埋在沙下的枇珈迷被揪了起来――找到了!她在这儿!揪住她的乌孤兹人大声通知同伴。

不!放开我!批珈迷自个儿拉掉面纱,朝鸟孤兹人狠咬一口。

他娘的乌孤兹人大叫地松开手,枇珈迷趁隙逃跑,但很快又被捉到。

你竟敢咬老子!被咬的乌孤兹人挥了一掌,枇珈迷满眼冒金星。

打坏了她的嘴,苏丹可是不会买的。

随后而来的乌孤兹人说。

她咬人咬得好痛!被咬的乌孤兹人不悦地嘟着嘴。

拿块布把她的嘴塞起来。

一块脏布硬是被塞进枇珈迷嘴里。

果然是个大美人,这下子咱们发财了。

塞布的乌孤兹人近看枇珈迷后,兴奋地说。

趁老大不在,我们何不先爽一爽!有个乌孤兹人建议。

赶快排队,等我爽完了,就轮到你们。

带头的乌孤兹人淫笑地说。

这时一个乌孤兹人捉住枇珈迷的手,将她制伏在沙地上,一个乌孤兹人迫不及待地在她两腿中间蹲下身,像厄运笼罩在枇珈迷身上,让她看不见阳光。

倏地一声鞭响,乌孤兹人的老大带着十几个手下赶至,怒声问:你在干什麽?老大,兄弟们只是想乐一乐。

蹲下身的乌孤兹人急急起身。

先把她蓝眼珠弄出来,让人家带回去交差。

老大命令。

她没了眼睛,苏丹绝不会买她。

一个乌孤兹人说。

交易是把她蓝眼珠取出,然后杀了她。

老大从怀中取出一只瓶子,残酷无情地说:把瓶子里的水倒进她眼睛里,蓝眼珠自然会掉出来,然后随便你们怎么玩,玩到她死为止。

枇珈迷吓得紧闭眼睛,但她的眼皮硬是被上下分开,乌孤兹人冷声说:姑娘你怨不得我们,要怨就怨你生了一对漂亮的蓝眼睛。

话毕,瓶盖被打开,呈倾斜状,才倒下一点红色的水液时,空中便响起尖锐的呜叫声。

是什麽声音?所有的鸟孤兹人叫头一探。

要你们命的声音。

空中暴喝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大家……老大一回头,其他巴孤兹人不是头部就是胸部中箭,全倒在沙地上,鲜血从箭端渗了出来。

枇珈迷双手捂着眼,嘴里的脏布使她叫不出声。

乌孤兹人的老大赶紧回头,小远的面前有一匹骏马,马上的人已作好弯弓的姿势,老大吓得声音发抖地问:好厉害的箭法,你是什麽人?伊鲁都思汗。

伊息都思汗手一放,老大整个身体僵硬。

星星之王……这是老大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枇珈迷,你还好吧?伊鲁部思汗疾驰而至,跳下马,取下她口中脏布。

我看不见,我的眼睛瞎了。

枇枷迷疼痛地昏厥在伊鲁都思汗的怀中。

枇珈迷,你别担心,我会尽全力找到天下的名医治好你的眼睛。

看到枇珈迷眼睛流出黑血_,伊鲁都思汗忍不住仰天长吼,乌德利随后赶来,看到大汗流下英雄泪,说不出一句安抚的话,只能默默地站在旁边。

此刻无情的沙漠居然落下泪来,疏疏落落的雨滴打在脸上,让人觉得心好疼……抹去脸上的泪痕,伊鲁都思汁抱着枇珈迷,正想上马,十数只骆驼从沙丘上缓缓探出头,看样子是商旅,因为听到伊鲁都思汗的长吼声而至。

带头的骆驼上的人朝着他们挥手问:喂?发生了什么事?一接近看到沙丘下的尸体,立刻有人发出求饶声。

请不要杀我们!死的是坏人,你们别怕。

乌德利露出和善的苦笑。

那位姑娘怎么了?带头的商旅,眼神犀利。

她眼睛不知被他们用什麽东西弄瞎了。

乌德利叹口气解释。

在阿尔金山上,住了一对个性古怪的爷孙,据说那个老儿是神医。

阿尔金山在哪里?伊鲁都思汗神情为之一振。

那个方向,不过要求他救人很难。

商旅手指着西方。

他不救,我就杀了他。

伊鲁都思汗怒声道。

公子,杀了他无济于事,你要感动他,姑娘才有救。

商旅劝告。

这位大哥,谢谢你的指点。

伊鲁都思汗从腰带中取下枇珈迷送他的金蝴蝶佩带,央求地说:在下还有一事想拜托你,这条佩带是这位姑娘的信物,麻烦你带到铁勒,告诉亦都护,大普述儿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正好,我们正要去见亦都护。

商旅欣然答应。

光秃秃的阿尔金山,放眼望去居然看不到一丁点儿的绿色。

满山堆砌着灰黄色大石头,拳头大的石砾随着大风掠过,如下了一场石头雨般,打得人和马昱呆叫痛。

两匹骏马被这突如其来的石头两吓坏了,不停地踢腿嘶吼;伊鲁都思汗赶紧下马,把缰绳交给乌德利,要他等风停了再前进,他则以身护着枇珈迷,抱着她通过石头雨。

来到阿尔金山上,遍寻不到屋迹.心急如焚之际,听到微弱的歌声随着风从山谷飘上来,他赶紧走到崖边,看到山壁里被挖之个大洞,有几只小毛驴在洞边歇坐。

神医为何要住在这么险恶的地方?他没时间细想,留下记号,将枇珈迷由抱转成背,沿着陡壁缓缓走下山谷,这才发现洞内有间屋子。

屋外有好几个盖着木板的大水缸,有几盆针状的绿草点缀在干燥的灰黄石壁间,伊鲁都思汗将枇珈迷放到阳光射不到的隆腺处,自己则跪到阳光下,高声喊着:在下有急事求见神医!门唰地被打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拿着枯枝做的扫帚立在门前,凶巴巴的模样在见到伊鲁都思汗的瞬间,眼神突然像紧缩的花苞绽放开来,眼角、嘴角都含着甜甜笑意。

但目光一溜转到躺在地上的枇珈迷身上,一股醋意使她又凶了起来,一手插着腰说:我爷爷不在家。

伊鲁都思汗好声好气地说:小姑娘,我听到屋里有打鼾声。

你耳力真好,没错,是有人在睡觉,不过是我奶奶。

我打探过,这屋子里就住了你们爷孙俩。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指责我说谎!小姑娘气冲冲地拿着扫帚往伊鲁都思汗头上一打,他不闪也不躲,任由帚上的灰泥从头上一直覆到脸上,使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灰头土脸。

但他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过他仍据理力争。

我说的是实话,不然我们一起向真主起誓。

你是什麽人?小姑娘脸上出现不好意思的红霞。

我叫伊鲁。

伊鲁都思汗怕说出蒙古大汗的身分会惹人嫌。

伊鲁,你干么在我家门口放个死人!小姑娘充满敌意地看了眼枇珈迷。

她还有呼吸,求神医行行好。

伊鲁都思汗对着屋里再次大喊。

我爷爷在睡觉,你那麽大声想把我爷爷吵死麽?我等他睡醒。

伊鲁都思汗不放弃地说。

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小姑娘拿着扫帚把沙子都扫到伊鲁身上。

我宁可跪产这儿直到神医肯出来一见。

伊鲁都思汗心平气和地说。

爷爷不会出来的,就算你跪死,他都不会医她的。

医者父母心,我相信神医不会见死不救。

我爷爷发过毒誓不再行医,若有违背,五雷轰顶。

你放心,我保证神医不会有事,因为沙漠的天空不会打雷。

这倒是真的,小姑娘心想,自己来到这块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已经有七年,下雨的次数不超过十根手指头,当初爷爷发这个毒誓,难道是因为爷爷知道自己一定会破誓,所以才来沙漠隐居的吗?能通过石头雨,又能走过陡峭的山壁,有这种意志力来求治的人,他是第一人。

虽然她经常骑着小毛驴到若羌城去买食物,也算见过不少的男人,但他是唯一人来求爷爷,她不但不会帮他,还会阻止爷爷破誓。

哼了一声,小姑娘铁石心肠地说:想用苦肉汁打动我爷爷的心,还不如去打大石头比较有效。

撂下狠话后,小姑娘扛着扫帚回到屋里,屋里几乎可以说是一贫如洗.靠着山壁的墙一边有一桌一椅,另一边则是无数乌木拙屉的药柜,还有个通往内室的门帘,屋里的家具之所以这么少的缘故,完全是为了方便行动不便的神医。

坐在胡杨小做的轮椅上的神医,银发垂胸,目光婴铄,一见到小姑娘就压低声音问:那个女的情况如何?昏迷不醒。

小姑娘不情不愿地回答。

睑上有没有什么诡异的症状?神医点点头再问。

从眉毛到眼袋都是绿色,看起来像中毒。

小姑娘眉毛皱成个死结。

三天之后,你再叫找起床。

神医像需要冬眠的蛇般合眼吐息。

爷爷,你义要睡那么多天,我一个人怎么办?外面不是有一老一少可以让你玩麽?老?没有啊,他很年轻。

小姑娘感到两烦如火。

你怎么脸红了?该有会是喜欢上那个年轻人?神医突然睁眼。

才没有,人家要陪爷爷一辈子不嫁人。

小姑娘头枕在神医膝上撒娇。

最好没有,那个年轻人对那个女的用情很深,没你的份。

神医叹了口气,和孙女相依为命七年,他太了解孙女的个性,看到好男人如七天没吃到一餐肉的饿狼,恨不得一口咬住,谁也别想抢,这个性子跟她娘太像了……神医之所以会到这种绝处隐居,完全是因为这孩子的娘,没了,丈夫,看中一个带着夫人来求诊的男子,见那男子模样生得好,百般勾引,孰料男子不理,她把心一横,以为只要除去他夫人,就可以拥有那男子,在药中掺了致命毒粉,害死那夫人和她自己,也毁了种医一世的英名。

夫人娘家乃是大官,一口咬定神医是庸医,欲除之而后快,神医和老伴轮流抱着唯一的孙女逃命,将一生的积蓄换成金银珠宝,藏在孙女的棉袄夹层里。

虽然逃过死劫,但他的腿却因失血过多,药石罔效,老伴则病死在前面几座山头。

他真怕旧事会重演!屋外的男子,听声音就知道是个贵族,再加上他耳力极好,显见武功底子非常高,得罪他,肯定比得罪阎罗王更加难受,神医只能希望孙女必乖乖听话,不要有非分之想。

爷爷别操心,我听爷爷的话。

神医的话对小姑娘来说如同一阵耳边风。

你要怎么整人都可以,但不准整那个女的。

神医信以为真。

我没那麽坏心,连快死的人都不放过。

小姑娘微笑。

每天中午泼那个女的全身一次水。

神医交代道。

爷爷你想救那个女的?小姑娘以惊讶掩饰住心里的不悦。

若是那个男的有诚心,我会考虑的。

神医点了点头。

爷爷,你别忘了你发过五雷轰顶的毒誓。

小姑娘半提醒半恐吓。

沙漠的天空是不会打雷的。

神医一笑置之,然后继续他的冬眠。

小姑娘气嘟嘟地走到屋外,爷爷没说错,果然来了一个老儿,忠心耿耿地跪在伊鲁的身后,看来这个伊鲁的身价不凡,她心里对他的喜爱又增加了几分,若是没有那个女的该有多好。

不过娘的事情在她心头一直是个阴影,她不想步娘的后尘,也不想违背爷爷,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先照爷爷的话做吧!每天中午泼那个女的全身一次水,连泼三天要用多少水?那些水缸里的水可是她带着小毛驴辛辛苦苦提回来的。

她心眼比针孔小,才不给那个女的用,悄悄走回屋里,拿出十数个皮囊,扔到老儿的膝前,命令地说:带小毛驴去把皮囊里装满水,那女的每天中午都要泼水浸身一次。

哪里有水可装?乌德利抬起脸,觉得自己好像见到另一个牟羽迷。

沿着我手指的方向走三里,就会看到绿洲。

小姑娘撇着嘴。

好,我这就去。

乌德利拣起皮囊,动作完全不像七十岁的老人。

你最好别在路上偷懒或摔死,正午以前要同来,不然你们就准备收尸。

乌德利牵着小毛驴出发。

在沙漠中,阳光不是红色而是白色,无情地烧的大地上每一个照得到的地方,腾起逼人的热浪,从发际和额头流下的汗水浸得眼睑好疼。

但伊鲁都思汗一动也不动,忍受着苦难的折磨。

小姑娘像只苍蝇在他身旁绕来转去,忽然蹲身在他面前,对着他摆出各种自认可爱的表情,见他无动于衷,手指戳着他的厚实胸膛说:你长得满帅的!小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伊鲁都思汗如人定的老僧。

你不要我碰,我就偏要碰,而且还要碰你全身。

请你自重。

眼看她的手要伸进他裤带里,伊鲁都思汗挥手推她倒地。

碰一下又不会掉块肉,你干麽像个贞节烈女似的守身如玉!我不喜欢别人没经过我的允许就碰我。

你有事求我爷爷,还敢对我这么凶,你不怕我在爷爷面前说你坏话麽!以伊鲁都思汗的耳力,屋里刚才的谈话内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神医放纵他的孙女,是为了考验他的决心,只要通过这一关,枇珈迷就有救了,所以他咬着牙,强忍地说:我是尊重姑娘,才叫姑娘也尊重我的。

你觉得我长得如何?小姑娘做了一个俏皮的表情。

可爱。

伊鲁部思汗的意思是可怜没人爱。

跟她比起来呢?小姑娘自信满满。

没有一个女人能跟她比。

伊鲁都思汗毫不客气地说。

她有什么好?是不是她的身体让你爽过?小姑娘口无遮拦。

她的心好,我跟她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伊鲁都思汗真想叫她闭上狗嘴。

我懂了,你对她这么好,她却不让你碰,可见是你一厢情愿喜欢她。

我跟她之间的事,你高兴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会向你解释。

看来那1个半死的女人对他很重要,他甚至有可能为她而死,她何不利用这点,要求他以身换命!一抹狡狯闪过小姑娘的眼眸,为了不让爷爷听到,她附在他耳边问:如果我帮你说服我爷爷,你会怎么报答我?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送你一百箱。

这里只有我爷爷一个老儿,我打扮给谁看!小姑娘希望什麽样的报答?伊鲁都思汗心里了然。

以身相许如何?小姑娘的手指顺着他的脸一直滑到喉结。

小姑娘,做那种事等于是恩将仇报。

伊鲁都思汗沉着声说。

我不在乎,我要你的身体。

手指蠢蠢欲动地向下滑落。

我在乎小姑娘的名节。

伊鲁都思汗如拍讨厌的蚂蚁般拍开她的手指头。

既然如此,你可以娶我。

小姑娘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除了她,我不会娶别的女人。

伊鲁都思汗态度坚决。

如果她死了呢?小姑娘眼中闪着不怀好意的邪光。

我这一生都不会娶妻。

伊鲁部思汗用警告的眼神要她小心。

好可怕的眼神!一阵寒栗从脚趾贯穿到头皮,小姑娘咽下冰冷的口水,但眼里却是熊熊烈火。

他越是拒绝她;她越是想得到他!是的,她像她娘,专喜欢难到手的东西.她不再以娘为耻,她终于了解到娘当年的心情,就是她现在的心情,这种揉合痛苦和快乐的心情,使她整个人非常亢奋。

要打动他的心不容易,不过要打败她的心也不容易,她已做好了准备,她要像她娘一样,不计任何代价得到他,谁敢阻止她,谁就去地下见阎罗王!看他被太阳晒得像水人儿,小姑娘走到水缸边,舀了一杓水,深清款款地来到伊鲁都思汗面前。

你口一定很渴,来,我喂你喝水。

我不渴。

伊鲁都思汗高傲地别过脸。

咚地一声,小姑娘气得把杓子摔在地上,杓柄断成两截.可见她的怒气有多大,指着他的鼻尖说:你这个人,敬酒不喝要喝罚酒,好,我就让你一滴水都别想喝。

用力摔上门之后,不一会儿乌德利牵着驴子回来.刚才他在山上就听到从山谷传来的声响,一边取下饱满的皮囊,一边打探。

公子,发生什麽事了?没什麽事,不过是小姑娘耍脾气。

伊鲁都思汗平静地说。

我看那个小姑娘八九不离十喜欢上公子了。

乌德利,注意点,她很像牟羽迷。

我看她第一眼就这么觉得了。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毫无知觉的枇珈迷身上,她不知道他们为她担心,也不知道他们为她吃苦。

一个是黄金贵族,一个是汗傅,其实他们两人根本不需如此乞怜,一开始只要带着三万蒙古铁骑站到铁勒皇城下,保证城门上立刻竖起白旗,亦都护还要跪着把大普述儿送给伊鲁都思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虎落平阳被犬欺…乌德利瞥了一眼大汗,实在想不透他怎么如此痴、如此笨!都怪他这个汗傅,没把大汗教好,若是他长命百岁,以后他再当大汗儿子的汗傅时,他一定要改变教学内容,告诉那些未来的黄金贵族,遇到敌方美女时,不用讲求道义和礼数,一律霸王硬上弓……泼完了水,看着大汗跪,乌德利哪好意思躲在一边纳凉,虽然大汗要他免跪、但乌德利自恃老当益壮,谁晓得才跪两个时辰,在烈焰的炙烧下,双腿越来越麻;一开始感觉好像有一条小虫钻进腿骨里,然后越来越多只,多到数不清,乌德利投降地爬到枇珈迷身旁,伸腰展腿,不好意思地向大汗吐舌。

一想到大汗要跪三天三夜,乌德利就感到一阵心酸,他看着眼皮呈绿色的枇珈迷,他知道她看不见大汗为她做的事,但他希望她的心能感应到大汗的爱。

忍受了三天二夜的煎熬,其间小姑娘不停地骚扰着伊鲁都思汗,也不断地虐待乌德利,反正伊鲁整天不给她好脸色看,她又不能动那个女的.所以她就把怨气全发在鸟德利身上。

神医虽然合眼神游,不过发生什么事他全知道,不是他狠心,其实他们比他更狠心,逼他破毒誓,所以他自认他的要求是很合理的。

第四天的天一亮,屋里传来神医的声音。

年轻人,你怎么还没走?神医,求你大发慈悲。

伊鲁都思汗振奋地说。

你走吧,我已经不再行医了。

神医故意用绝裂的口吻。

求你,只要你肯救她,我什麽都答应。

如果我说我要你的右耳呢?我立刻割铪神医。

伊鲁都思汗毫不犹豫地抽出靴里的匕首,虽然乌德利想出声阻止,但一根木筷子比乌德利的声音还快,从窗里准确地射中伊鲁都思汗的手背。

当然伊鲁都思汗是可以避开木筷子的,只是他知道射筷的人是神医,所以他才不防备。

我要你的耳朵做什麽?做下酒菜又不好吃。

神医,我求你,你可以刁难我,但在此之前请你先救活她。

你快把她抱进屋里来。

神医让步地叹了一口气。

谢谢神医。

一进屋,伊鲁都思汗才知道神医为何不出来见他的理由。

不要谢得那麽快,免得是白谢。

神医诊着枇珈迷的手腕说。

神医肯破誓医治她,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惠。

影儿,你去烧壶热水来。

神医有意支开躲在帘外偷听的孙女,正好乌德利又被派去绿洲装水,杨影只好自己去装热水。

确定她离开屋里后,神医从药柜里取出一卷布条,摊开之后里面插着银针。

他一边替枇珈迷插针一边问:你和她是夫妻吗?不是。

伊鲁都思汗摇头。

情侣关系?神医眼中出现不明的阴影。

也不是。

伊鲁都思汗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那就麻烦了。

神医太息,突然停下手,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不论有多么麻烦,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会尽力克服。

解毒的事只能是跟她有亲密关系的人才能做。

不瞒神医说,虽然我现在跟她只是朋友,但我早下定决心非她不要。

我担心的是,她若知道解毒的方法,救醒之后她照样会死。

我不懂……伊鲁都思汗一脸如坠五里雾中似的。

这个女孩冰清玉沽,我担心她会寻死。

神医润了润喉地解释。

这些针只能把她身体里的毒逼到某一处,并不能完全清毒,针的功效只能维持她三天的生命;在这三天中,如果没有人替她吸毒,她一样会毒发身亡。

而吸毒者只要个不小心,吞到一丝毒液,换他毒发身亡。

我愿意为她吸毒。

伊鲁都思汗眉不皱、眼不眨地说。

毒是汇集到女性身体最隐密的出口。

神医限底流露出钦佩。

只要能救活她,我什麽都愿意。

伊鲁都思汗爱怜地看着枇珈迷。

她的意愿不能不顾。

神医有所顾忌地说。

我看等她醒来,让她考虑三天,自个儿衡量是性命重要,还足清白重要。

她一定会以清白为重。

伊鲁都思汗了解地说。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说你白谢我了。

神医无奈地摊摊手。

那就不要告诉她解毒方法。

伊鲁部思汗豁出去了。

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神医考虑了半晌才同意。

根本就没去烧水的小姑娘,躲在屋外偷听他们的讲话,恨意使她眼中浮现杀机,她恨爷爷不懂她的心,她也恨那个女人夺走他的心。

这两个人,不,加上老是用轻蔑的眼神瞧她的老儿,一共是三个人,他们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