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2025-03-28 15:02:15

爱藤里,可敦为了何事找你?她要我当心偷羊贼,叶护说可能是蒙古人所为。

在听完爱藤里的叙述之后,苏尼的眼眸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若有所思地抚着白须。

偷羊一事,的确是蒙古人所为,有几户失羊的人家曾见过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向他们打探新可汗的下落;听他们的描述,那些陌生人的长相和他交战过的蒙古人神似,他所担忧的事终于来了,那就是爱藤里的性命岌岌可危。

看来他必须亲自去见可敦一面,让爱藤里以新可汗的身分,回到有十万附离护卫的汗牙帐,总比留在他身边、只有三十余名的家丁保护要来得安全多了。

不过,大罗便今天有事找他,还是等到明天再去见可敦吧!从现在开始,为了你的安全,你不许再一个人飙车。

苏尼一脸严肃。

要我成天待在毡帐里,我会发疯的。

爱藤里抗议地大叫。

发疯总比被蒙古人杀了好。

苏尼毫不退让地说。

不会有事的,蒙古人不知道我是女儿身。

万一遇到蒙古人,对你起了觊觎之心,你说怎么办?我死都不会让蒙古人碰我一根小指头。

爱藤里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苏尼语带哽咽。

你死了,我怎么对得起老可汗在天之灵。

好吧!我答应你不飙车就是了。

爱藤里阳奉阴违地答应。

君无戏言。

答应得那么快,苏尼反而疑心。

我知道。

爱藤里不得已地点头。

我去放羊了。

苏尼心里惦着和大罗便之约,急急离开毡帐。

过了一会儿,爱藤里听到羊群声已走远,正想溜出去飙车,头一探出去就被家丁阻拦,可恶的苏尼居然软禁她!爱藤里一个人在属于自己的小毡帐里踱步,像只被困的野兽似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的怒气一分分增高。

为什么所有人一听到蒙古人三个字,胆子都会变成老鼠胆?蒙古人和一般人无异,又没有三头六臂,也曾打过败仗,她相信只要全民团结,必可击退外侮;可是还没上战场,大家就怕得要命,尤其是可敦,身为国家领导者,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种不战而败的心态,实在要不得。

如果她能回复新可汗的身分,她一定会像阿爹一样英勇,身先士卒,只可惜可敦绝对不会把政权交还给她叹了一口气,爱藤里决定不再想令人不快的事,坐到床上,从枕下取出自大宋买来的铜镜,看到自己因失眠而肿胀的眼皮,那个男人的形影忽然浮现在眼前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惦记着他,昨晚在梦里,那对深邃的黑眸一直纠缠着她,害她怎么也睡不着。

算了,既然不能出去,那就补补昨晚的睡眠好了。

躺下身子,好不容易摆脱他的纠缠,正要进入梦乡,一声惊叫吵醒她──真稀奇!阿姊你居然没去飙车!卜古从帐门中探进小脑袋。

苏尼不让我出去。

爱藤里懒洋洋地坐起身。

为什么?卜古学着大人皱眉,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

苏尼说他昨晚梦到我翻车。

爱藤里不想让卜古太早担忧国家大事。

你眼皮好肿,是不是有烦心事困扰你?卜古坐到床边,观察入微。

女人每个月都会有一天心烦气躁。

爱藤里避重就轻地掩饰。

我知道,阿姊是烦心嫁不出去。

卜古鬼灵精怪地说。

爱藤里气呼呼地说:凭你阿姊的容貌,焉有嫁不出去的道理!将来谁娶到阿姊,谁倒大楣。

卜古一口咬定。

小鬼!你欠揍!爱藤里一把捉住卜古,朝他的胳肢窝搔痒。

饶命啊!卜古在床上翻来滚去,一边大笑一边哀嚎。

爱藤里得意地放过卜古,手指拗得格格作响。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卜古满脸通红地跳下床,站在安全的位置,不服气地说:你脾气这么坏,又有暴力倾向,娶你跟娶母老虎一样,我真替未来的姊夫感到忧心。

这句话让爱藤里心中怒火狂燃,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母老虎,就算是,也是因为别人先侵犯她。

但在要爆发以前,她想起那个男人也说她脾气坏,整个人突然冷静下来,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和初次遇见的人同时这么说,感觉很不好受。

好吧,她改一改。

童言无忌,不跟你计较了。

爱藤里露出贝齿微笑。

我忘了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卜古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一大早跑来找我,就是为了来嘲笑我的吗?爱藤里打了个呵欠。

你昨天见到我娘,她有没有提到我?卜古的眼神充满对母爱的渴望。

可敦很想见你,可是叶护不答应。

爱藤里老实地说。

叶护只不过是臣子,他凭什么命令皇室?卜古相当不以为然。

这点,爱藤里深有同感,不过从卜古口中说出,让她感到相当意外。

卜古才十岁就已经有了君臣的意识,看来他将来会是个有作为的明君。

但他年纪尚小,就算加上她,他们姊弟联手也不是叶护的对手。

叶护那只狐狸,不知给可敦灌了什么迷汤,可敦现在对他言听计从。

但是她相信只要卜古一成年,可敦必定会立卜古为新可汗,到时候再跟叶护算这些陈年旧帐也不迟。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装傻,让叶护看不出他们姊弟对他不满。

小不忍,则乱大谋。

爱藤里违心地说。

蒙古人的奸细无孔不入,叶护担心你的安危,才不让你们母子相见,你要体谅他的苦心。

叶护那么怕蒙古人,他根本不适合当治安官。

卜古嗤鼻道。

这一年国泰民安,叶护算做得不错。

爱藤里的手臂泛起疙瘩。

胡说,最近偷羊贼猖狂,叶护应该引咎辞官。

卜古人小鬼大地说。

你怎么知道偷羊贼一事?爱藤里惊讶地杏眼圆睁。

我听到的,卜古补充。

而且我还知道是蒙古人所为。

爱藤里粗声威胁道:你下次再偷听大人讲话,我就扭掉你的耳朵。

我关心国家大事有什么不对?卜古扬起稚嫩的脸,眼神却是理直气壮。

国家大事非儿戏,不是你这种年纪该懂的。

爱藤里指出。

我若不从小学习治国之道,将来怎么做个好可汗?卜古反驳道。

爱藤里咋舌,卜古比她想象得还要聪明。

不过,这绝不能让叶护知道,她一直怀疑叶护的忠诚度;可是这一年以来,叶护按兵不动的原因,让她百思不解,是因为不把他们姊弟放在眼里,还是另有隐情呢?走下床,爱藤里轻轻地拍了拍卜古日渐结实的肩膀,安抚道:再过两、三年,你长得比我高,我一定会带你回汗牙帐,让你登基为可汗。

卜古打抱不平地问:阿姊,你难道不气叶护不让你当可汗?我在乎的是国家安定,不是王位。

爱藤里不愿说出是可敦的意思。

我觉得叶护有野心,才会把我们姊弟放逐到原野。

若他真有,他大可趁现在夺权篡位。

卜古斩钉截铁地说:我想他一定是顾忌朝中大臣。

别想那么多,我们去玩蹴踘。

爱藤里巧妙地转移话题。

玩那个没意思,我们去射野鼠。

卜古一心只想要早日成为强壮的男人。

好,只要能走出去,做什么都好。

爱藤里拿着弓箭走出毡帐。

跟家丁说明是要陪卜古练箭,卜古每天都要射一千枝箭,这是他日后成为可汗必备的条件,家丁不便拦阻,只好陪着他们一起去,一行人骑马,爱藤里驾着高车,浩浩荡荡地消失在蓊郁的白杨林。

这时,丁其斯汗和扎赤合也来到白杨林,当然,他们已将金发姑娘所在的毡帐方圆百里仔细搜查过,并未发现军队的踪迹,两人都以为原先的判断是错的,金发姑娘的亲人并不是新可汗的随扈,只是普通的牧羊人。

烈焰当空,两人身下的俊马汗水淋漓,身上没一根干毛,于是他们将马牵到树荫下乘凉休息。

但是新可汗究竟人在哪里?这个疑问像颗巨石压在扎赤合心上思前想后,扎赤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来到撒里畏兀,问过不下百人,包括参加新可汗登基典礼的富商,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新可汗的长相。

他们说新可汗很神秘,总是全身罩着幕离,露出一双草原色的绿眼睛。

为什么新可汗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这其中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大汗,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找不到新可汗?扎赤合有了结论似地问。

你有什么想法?丁其斯汗的思绪早已被相思占满。

新可汗恐怕已经被暗杀了。

扎赤合大胆假设。

何以见得?丁其斯汗脸色凝重。

若是他人健在,咱们不会找了一百余天都没找到他。

丁其斯汗脸上出现如梦初醒的表情。

有此可能,你继续说下去。

撒里畏兀从来没有女人掌管国政的记录,现在却由可敦掌权。

可敦是新可汗的继母,从这个现象看来,新可汗年轻好玩只是幌子,其实他早被可敦阴谋杀害了。

扎赤合的分析,令丁其斯汗频频点头。

你说得很对,但可敦不是生有一子,为何她不立其子为新可汗?那个孩子不过十岁,根本没有治国的能力,据密探回报,从一年前开始,汗牙帐中已不见那个男童的身影;依属下之见,那个男孩现在应该是被藏起来,为的是等他平安长大,然后继任为新可汗。

我懂了,我们的目标应该改成寻找十岁左右的男童。

只要将撒里畏兀境内所有十岁男童捉起来,可敦自然会投降。

扎赤合,等太阳下山后,办完一件事,咱们再上祁连山,重新出发。

容属下多嘴,那件事是不是指金发姑娘?你很聪明,我打算让生米煮成熟饭。

蒙古人一向有抢亲的习俗,成吉思汗的先父也速该,就是在草原中遇见要嫁到篾儿乞部的柯额仑,一场搏斗之后将她抢回自己的帐篷,强迫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并因此生下旷世大英雄成吉思汗,所以蒙古人莫不以抢亲自豪。

丁其斯汗的眼神闪烁着比太阳还要炽烈的光芒,说时迟那时快,耳边突然传来咻的一声,丁其斯汗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一时闪避不及,便被一枝木箭刺穿他的衣袖。

长生天真没幽默感,小小撒一个谎,居然真的让他被乱箭射到。

扎赤合立刻从靴里取出短刀。

大汗你要不要紧?只是皮肉伤。

丁其斯汗嘱咐道。

在人前不要叫我大汗,叫公子。

射到人了!从不远的树干后钻出一个穿着像家丁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射杀我家公子?扎赤合快速冲向家丁,短刀抵着他脖子。

家丁吓白了脸,连口水都不敢咽。

不不是我射的,是我家小姐射的。

你家小姐跟我家公子有仇吗?扎赤合嗤鼻,这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家丁。

无仇,小姐是要射野鼠,不小心射到公子。

家丁一五一十地说。

要射箭也不看清楚,万一射死人怎么办?扎赤合责怪道。

对不起,小姐不是故意的,她的箭术一向这么烂。

家丁小声解释。

丁其斯汗心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你家小姐是不是有一头黄金色秀发?是,公子认得我家小姐?家丁眼中透出一线生机。

昨日见过。

丁其斯汗命令。

扎赤合把刀收起来,别难为人家。

我带公子去见小姐,请小姐向公子赔罪。

家丁死里逃生不禁松了一口气。

丁其斯汗连忙摇手。

不用,她若知道射伤人,会心生愧疚。

公子宽宏大量,我代小姐谢过公子。

家丁深深一鞠躬。

可否请问你家小姐芳名?丁其斯汗逮住机会套话。

公子是外地人,难怪不知我家小姐是撒里畏兀第一美女,爱藤里。

府上有些什么人?丁其斯笑容可掬,眼神却高深莫测。

家丁抚着脖子,心想,这两个黑发黑眼的男子,极有可能就是苏尼大人要大家提防的蒙古人,真倒霉,居然让他遇到死神。

虽然苏尼大人曾交代不准透露小姐和少爷的来历,但为了保命,只好实话实说。

小姐父母双亡,年前带着少爷来投靠我家主人,苏尼大人。

苏尼大人可是朝廷命官?丁其斯汗露出如获至宝的笑容。

曾经是,他是可敦的舅舅。

家丁不敢有半点隐瞒。

少爷今年多大?丁其斯汗和扎赤合互相交换一个诡异的眼神。

十岁。

家丁心知不妙,双手一拱。

公子既然无碍,小的也该告退。

看到家丁迅速地逃跑,方向却和他来时完全相反,丁其斯汗和扎赤合心中同时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苏尼是可敦的舅舅,年前又收养一个男童,种种迹象正好和他们要找的目标吻合。

可以断定的是,那个男童就是可敦之子,但爱藤里的身分是什么呢?该死的家丁!跑到哪里去了?爱藤里等一行人在树丛里遍寻不着那个贪生怕死的家丁。

一阵尿意袭来,爱藤里故意放慢速度,趁大家不注意,闪身到一棵粗壮的白杨树后,身一低,撩高罗裙,解下裤带如厕。

方便之后,穿好裤子,放下罗裙,一片叶子正好飘落到她金黄的发上,伸手一拨,视线正好看到树上有人丁其斯汗不是故意的,他藏身在树上是为了观察他们的行动。

不过当他发现她的意图时,他可是很君子地别过脸;但蒙羞的爱藤里认定他心怀不轨,偷看她如厕,怒火烧红了她的脸,尖着嗓子大叫:来人啊!别生气,我什么都没看见。

丁其斯汗如鹰般从树上潇洒地飞下来。

你别想见到今天的落日。

爱藤里又大叫一声。

快来人啊!姑娘,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若偷看,罚我眼瞎。

丁其斯汗一脸无辜。

就算你说给鬼听,鬼也不会信你的谎话。

爱藤里冷嗤。

姑娘若执意认为本公子冒犯了姑娘的清白,我愿娶姑娘以示负责。

你放屁!看他一脸求亲的表情,爱藤里气急败坏。

这时,七、八个手持弓箭的家丁一字排开地站在爱藤里身后严阵以待,接着一个跟长矛差不多高的小男孩从人墙中钻出,威风凛凛地走到爱藤里身边,不明白地问:阿姊,发生什么事?爱藤里恨恨的指控。

这个不要脸的贼人非礼我。

我没有,我愿以人格保证。

丁其斯汗眼神透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你是个外地人,没人知道你的人格好不好。

卜古扬起一侧嘴角冷笑。

我愿以项上人头保证,你大可试验我。

丁其斯汗豁出去了。

怎么试验?卜古觉得眼前的男人像英雄,不像狗熊。

叫你们箭术最准的家丁,朝我的头射一箭,若我没有做亏心事,长生天一定会保佑我毫发无伤。

丁其斯汗毫不畏惧。

看他拿自己的命作赌注,所有人莫不惊愕地睁大双眼,唯独爱藤里的眼眸射出一股急欲报仇的火焰,将箭和弓弦递给卜古。

卜古,就看你的了。

只见卜古挽弓搭箭,别以为他年幼可欺,他的箭术高强,他说射野鼠的胸脯,就绝对不会射到尾巴。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不难发现箭簇瞄准着男人的头,只要箭一飞出去,男人的生命就将结束嗖的一声,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地张大嘴──箭居然射歪了!你怎么可以手下留情!爱藤里不甘心地哇哇大叫。

我的确是想射死他,替阿姊报仇。

卜古对自己的失手懊恼不已。

有长生天作证,这下子,你们总该相信了吧!丁其斯汗松了口气。

算你狗命大。

卜古冷哼一声,心里却对这位有长生天庇佑的男子感到好奇。

我警告你,若是再让我遇见你,我绝对会杀了你。

姑娘,这儿又不是你家后院,你有什么资格限制我的行动?我阿姊是卜古话还没说完,爱藤里赶紧捂住他差点说溜了的嘴。

我们走着瞧!爱藤里拉着卜古的手,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林中。

不一会儿,扎赤合从另一棵白杨树跳下来,若不是他用掌风击偏那枝箭,丁其斯汗现在恐怕已经到云上,责怪长生天有眼无珠了。

虽然卜古已走远,不过卜古泱泱之风的形影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大汗,那个男童应该就是可敦之子。

扎赤合肯定地说。

丁其斯汗点头。

我也是这么觉得,咱们去会会那位苏尼大人。

羊群无精打采地嚼着青草,天空蓝得像海洋,几朵缱绻的白云恍如白帆,苏尼仰着头观赏。

很少人会将天空联想成海洋,因为撒里畏兀的人根本没见过海,但他去过大宋,看过大海的模样,此时此刻,他总觉得长生天有什么昭示似的说不出来为什么,苏尼感到胸口有些郁闷,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想把胸中的郁闷吐出来,这时不远处尘土飞扬,他眯起眼睛,直到看见领头者肥胖的身材,一颗紧缩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十数匹骏马以闪电般的速度接近羊群,羊儿吓得闪开一条路,这时一匹快马继续向前奔跑,其它马匹则都停下脚步,快马旋即来到苏尼跟前,背着狼牙棒的大罗便飞身下马,一膝落地,汗湿的手抚着苏尼的手,道阿斯拉木。

道完唯阿斯拉木,苏尼语带责怪。

大罗便,你怎么现在才来?我总觉得有人跟踪我,所以绕道而行。

大罗便满脸通红。

跟踪你?苏尼打量四周半晌。

没看到后面有人。

也许是我多心了。

大罗便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怎么只带这几个随从?苏尼奇怪大罗便今天的举动有些异常。

你有所不知,我已经辞官了。

大罗便叹了一口气,忽然拉着苏尼远离羊群和随从,来到一处乱石堆,两人各找一块大石头坐下。

才刚坐下,大罗便又叹了一口气,引起苏尼的注意,只见他眼眶罩着一圈黑晕,像是身心俱疲的样子你是不是健康出问题才辞官?苏尼小心翼翼地问。

我的身体壮得跟牛一样。

大罗便刻意卷袖弯臂,露出结实的肌肉。

苏尼眉头皱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叶护那个王八羔子,逼我辞官。

大罗便狠狠地啐一口口水。

苏尼关切地问:他不是一向很敬重你,你们翁婿的关系怎么变坏的?那王八羔子根本是假意奉承,连狗都不如,一得势就反咬我一口。

我去找可敦苏尼话还末说完,大罗便就猛摇头。

没用的,可敦站在他那边。

大罗便叹息,眼神闪烁着不安。

你别那么悲观,可敦虽不是我亲身女儿,但我待她如掌上明珠,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一向耳根软、没主见,才会被叶护蒙蔽,做出错误的决定。

苏尼拍胸脯保证。

我正打算明天去见可敦,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大罗便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似地说:不瞒你说,可敦和叶护有一腿。

你别气得乱说话,这话若传出去是要杀头的。

不骗你,十天前叶护和我女儿吵架,他亲口承认。

夫妻吵架的话,在气头上,不能当真。

苏尼完全不相信。

大罗便一脸认真地说: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卜古是叶护的骨肉。

不可能!苏尼惊声大叫,脸色骇白。

我亲耳从叶护口中听到。

大罗便声音强而有力。

我不信,不是他说谎,就是你说谎。

苏尼气得牙齿格格作响。

老哥哥你仔细想想,卜古哪一点长得像老可汗?大罗便苦口婆心。

这苏尼整个人如被焦雷击中,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当年萨满巫的占卜并没错,所以他不是畏罪自杀,而是被毒杀。

一滴泪珠从苏尼刚毅的眼睛滑落到花白的胡须上,可敦的心肠比蛇蝎还毒,这个打击让他一下子老了好多岁,此刻他的心情如刀割般难受。

但一想到爱藤里的安危,他打起精神。

爱藤里很有可能是他们下个目标不是可能,一定是。

大罗便握着双拳,激动地说。

我们绝不能让老可汗死不瞑目,让他们奸计得逞。

来此之前,我和几位跟我有同样遭遇,被迫辞官的老臣商量过,打算发动政权,迎爱藤里回汗牙帐。

这事不容易,一来我们没有兵权,二来爱藤里是女儿身。

民心可用,爱藤里身上流着老可汗的血液,是王位唯一继承人。

急不得,应该从长计议苏尼话说到一半,忽然传来橐橐的脚步声。

一个家丁边跑边叫:不好了!来了百来个偷羊贼!留下羊群,叫大家快撤退。

苏尼赶紧起身,毫不考虑地说。

大人,他们不仅要羊,还要我们的命。

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这群蒙古人真可恶,好吧!咱们跟他们拚了。

苏尼抽出腰中的朴刀。

大罗便站在石上眺望。

苏尼,依我看,他们不是偷羊贼。

何以见得?不祥的预感萦绕在苏尼的心头。

他们蒙头蒙脸,你想原因为何?大罗便冷哼一声。

为了不让人知道他们有一头黄发。

苏尼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他们想嫁祸蒙古人,但这么一来反而欲盖弥彰。

大罗便脸上横肉颤抖。

苏尼感慨地叹口气。

没想到你我今日居然会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你快逃,我来断路。

大罗便面目狰狞地拿着狼牙棒。

不行!我岂是贪生怕死的鼠辈!苏尼怒不可遏。

现在不是逞英勇的时候,快把爱藤里带到安全的地方去藏起来。

苏尼双眼一阵湿热,哽咽地说:大罗便,好兄弟,你保重。

就在苏尼向后退之际,只见乱石后方冒出三十名左右的持箭蒙面人,整个草原被围得严严实实,而且步步缩小包围圈,逼得苏尼退回原位,和大罗便及二十来名家丁围成一个小圆圈,拚命地挥舞着武器,打掉朝他们而来的箭雨。

这时候,有两个人在战场外,像看戏般地坐在草地上。

大汗,要不要插手?巨大的厮杀声引得扎赤合全身热血沸腾。

英雄是要在千钧一发之际才现身。

丁其斯汗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

扎赤合边观战边说:真没想到,爱藤里居然就是新可汗。

随意拔起地上一根青草,衔在口中,丁其斯汗视线虽然看着打杀,眼神却明显得心不在焉。

爱藤里姣美的面容清楚地浮现在他眼前,他的脸上有种陶醉的神情。

娶女可汗为妻,这下我可比伊鲁都思汗更威风了。

大汗要以蒙古人身分迎娶吗?不,还是以铁勒人。

那位苏尼大人见过世面,有可能一眼就看穿咱们。

他不会说的,他需要我们帮他保护爱藤里。

丁其斯汗一点也不担心。

苏尼等人虽奋勇抗敌,杀了不少的蒙面人,但仍旧寡不敌众。

眼见苏尼的大腿被砍了一刀,站不稳地跌了一跤,另一刀即将朝他的头砍去,当的一声,大罗便赶紧以狼牙棒挥开那一刀,但自己却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大量的鲜血随着拔出来的刀子迸出。

扎赤合如见到血腥大喜的饿狼,兴奋地大叫: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