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不病的时候少,平时就是累得昏昏欲睡,现在沈亦承陪她,她也是睡得昏沉,在他的怀里拱,偶尔还会吧嗒他的拇指。
沈亦承看她睡熟了,将手从她嘴里撤出,用纸巾擦擦,便掏出手机,在她头顶刷了起来。
他习惯熬夜晚起,宁嘉被手机的闪动搞得醒了过来,眯着一只眼睛看他在做什么,差点撞到他的脸。
沈亦承单手晃她:出成绩了。
铺天盖地的消息,宁嘉却毫不在意。
沈亦承想让她起来查成绩,宁嘉本来没什么脾气,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难受得眼睛湿了,沈亦承轻轻说:不至于哭吧。
宁嘉攥着他的领子重新睡着,沈亦承在她生气的边缘时问到她的准考证的位置,替她查了。
夜里网络拥挤,沈亦承挤了三十分钟才弹出来一次,成绩相当不错,他本想将她晃起来,一见到她的眼泪,便作罢了,将截图发与她的微信,随后收起手机,抵着她合上眼睛。
至于他为什么要在这,为什么热衷于知晓她的成绩,沈亦承将原因归功于今晚喝多了。
他很难早起,宁嘉睡眠质量太差,早早就醒了,沈亦承只是贴着她,并没有多少搂抱的意思,宁嘉却双手双脚都将他缠得紧实。
她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随后缩在他的怀抱打开,沈亦承单手搂紧她的肩头,她仰头看了看他的下巴,这才发现干净的皮肤细看也会有冒出的胡茬。
宁嘉看了一会儿,就窝回他的胸口,打开手机,沈亦承的消息便弹了出来。
是她的成绩单。
宁嘉打开,与估分大差不差。
【考得不错。
】他这样评价,宁嘉终于体会到了一点自豪,还有莫名升起的悲哀,如同刹那的烟花闪烁。
她隐约感到小腹的不适,起床去了一次卫生间,果然是生理期,等她收拾好回来,宁嘉再度躺入他的怀抱,将他的手贴在脸上,张开口,含住了他的指尖。
沈亦承被她的各种小动作搞醒,低头看她,宁嘉像个糯米团子一样,面容乖巧地在吃手。
像个婴儿。
她怎么这么喜欢吃手,还吃旁人的,总觉得不正常,沈亦承鼻音略重地说:没给你吃饱?宁嘉小声说:肚子饿了。
沈亦承借她的手机看了时间,八点。
张姨应当在做饭了。
宁嘉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沈亦承琢磨一会儿,问她:不想下去?宁嘉点头。
沈亦承叹气起身,过了一阵,他端着食物回来,宁嘉抱着三明治啃,沈亦承说:成绩不错,想要什么?宁嘉鼓着嘴问:还有奖励?不应该有奖励?宁嘉想了想,叔叔怎么打算的?下个月会去意大利参展,一起。
宁嘉问:这算刚才的奖励吗?沈亦承轻笑:精打细算。
我自作多情,不算数,满足了?宁嘉当然满足。
她安静吃饭,牙痛已经有所缓解,正吃着,沈亦承又说:过几天把牙拔了。
还要拔啊!宁嘉哀嚎,可不可以不拔,它不痛了…沈亦承说:智齿还会疼,折腾你自己。
脸都肿了,可见已经不得不拔了。
宁嘉肉眼可见的焦虑,沈亦承答应她:我会陪你,不要怕。
看到她放松下来,他拍拍她的肩膀,然后下楼吃饭,张姨关心道:小姐怎么样了?沈亦承语气平淡:好多了。
张姨叹气:先生别怪我多嘴,这孩子看起来身体就不好,我最近也琢磨了一些小孩子爱吃的能补身体的…回来和她商量。
沈亦承又补充,她也成年了,别太把她当孩子。
张姨笑起来:我上大学的女儿我还当小孩儿呢。
沈亦承拿起筷子,不再回答,张姨也适时噤声,她本就是外地人,女儿在北市上学,寻到了这么个异常赚钱的差事,可以说是做得毕恭毕敬,她私下也被公司警告不能乱说主家的事情,沈家可是不留情面,伺候十几年的阿姨说开除就开除了,更何况聘用过来的。
沈亦承这几天有事,鲜少在家,宁嘉偶尔会和张姨说说话,张姨也察觉到,宁嘉也是个冷的,只能说挂着笑,面上过得去,张姨一提起女儿,她便不再讲话,本以为同龄人会有什么共同点,宁嘉却不喜欢这类的话题,张姨的女儿学习成绩不错,问宁嘉要上哪个大学,可以让她的闺女照料她,宁嘉却说:不用了。
张姨怕被觉得自己想攀关系,便不再那么热情。
宁嘉也就对沈亦承热络一些,她没有旁的朋友,一直一个人在家,不常出去,张姨觉得宁嘉与沈亦承有些相似,都是交不了心的类型。
阔别三日,沈亦承终于回来,宁嘉饭都不吃了,去门口接他,一下钻到他怀里。
沈亦承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别拿油乎乎的小嘴蹭他的衬衣,张姨过来接下他的衬衫手袋之类的,沈亦承说:都送小姐房间里。
给我的啊?给小狗的。
宁嘉不满道:我才不是小狗。
沈亦承轻笑:那摇着尾巴跑过来。
宁嘉顿时耳朵通红。
他言语挑逗,比以往更甚,宁嘉怀疑他这样也有想她的表现。
看到外面还有人,宁嘉从他的怀里后退两步,沈亦承站在门口问:身体好点了?嗯。
其实他昨夜发微信就问过了,宁嘉觉得他可能喝酒忘记自己问过,于是又提了一次。
她背着手站在木地板上,沈亦承将门大开,几个人抬进来一块不小的料子,放在工作室便离开了,随后又进来一个女助理,叫了一声:沈总。
宁嘉看向这人,她怀里抱着一个粉色的箱子,沈亦承将箱子打开,让宁嘉去看。
宁嘉凑过去,是一只棉花糖一样的小白狗,看见人才欢快地摇起尾巴,冲着宁嘉汪汪。
张姨也在旁边,见了,笑着说:好可爱的狗狗。
宁嘉的笑是下意识的,随后便想起什么,脸色变了些,沈亦承看到她的表情,挑眉,问她:不喜欢?宁嘉欲言又止。
她扯出一抹笑容,看向沈亦承,喜欢,但是我怕养不好。
还能送回去吗?能。
那就送回去吧。
宁嘉小心问,成么?沈叔叔。
成。
那位女助理迅速将小狗带走了。
宁嘉怕惹沈亦承不开心,转移话题:吃了吗?没有,坐了半天车,没什么胃口。
沈亦承和张姨说,晚上不必来了,我们出去吃。
钱是照给的。
哎。
张姨应下,立刻摘了围裙走了。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宁嘉才重新抱住他的胳膊,沈亦承拨开她的缠腻,宁嘉跟在他身后,小声说:抱歉。
他解开领带,轻笑:跟我道什么歉?你送给我小狗,我没要。
跟宁嘉说话就是这么轻松,她有事直说,与他没有什么隔阂。
沈亦承确实有些不开心,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那种不悦转变成莫名的情绪,他坐在沙发上,宁嘉站到他身边,见沈亦承拍拍腿,她才像往常一样坐在地毯上,将头紧紧贴近他的大腿处。
你说得有道理,下次选活物,会提前和你说。
宁嘉的目光很复杂,她搂着他的腰,声音压低,你送我什么都喜欢。
今天她似乎有些太过听话,沈亦承问:怎么这么乖,怕我也把你送走?宁嘉脸色越来越白,她额头出了汗珠,沈亦承收起笑容,两只手还未将她拉起,宁嘉便踉跄地跑到卫生间,将午饭都吐了出来。
沈亦承拍拍她的背,看她几乎将胆汁吐出来,抖得像个筛子,忍不住皱眉,哪里不舒服?胃疼?生理期?宁嘉摇头,她按下冲水键,又去水池漱口,沈亦承拉着她的头发,看她没什么东西可吐,不再发问。
宁嘉狼狈地寻着纸,沈亦承用手帕将她的脸细细擦了。
睡会儿?宁嘉点头,被他搀上楼,趴在床上便睡了。
等她醒来,听到门口沈亦承讲话的声音,还有旁人,似乎是上次来过的医生。
这医生姓赵,是沈家的家庭医生之一,主要负责的就是沈亦承和他的母亲,如今也照顾沈家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天天往沈亦承这跑,毕竟沈二少爷出名的身体好,胃痛感冒都少有,体检的指标都可以当模板了。
或许是心理性的。
沈亦承靠在墙上点烟,医生提醒,二少,少抽些。
是受刺激了?沈亦承收起烟,今天也没做什么,给她买了只小狗,她不喜欢。
或许是这个原因。
赵医生不好多说,都知道宁家出的事,宁嘉最近情绪不正常也能理解,他就是理解不了为什么沈亦承对她上心。
屋里有了动静,谈话便就此结束,沈亦承过去看她,宁嘉垂着眼睛,恹恹的,沈亦承垂头道:宁黛玉,好些了?宁嘉抿唇笑了,她点头,沈亦承说:跟我去意大利散散心,这几天把牙拔了,将志愿填好。
不容拒绝。
宁嘉点头,她枕着他的手心问: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破产了,都没什么给你的。
沈亦承说:你没破产,能给我什么?宁嘉说:钻石。
钻石?他笑起来,廉价的石头。
宁嘉不满,我可是有很多昂贵的钻石的,比玉还贵。
商人炒起来的罢了。
宁嘉努力思索,那我只有钻石,爱要不要。
按照他的逻辑,玉石也是石头,石头跟石头之间本来就没有高低贵贱,沈亦承心里明显更偏爱玉石。
沈亦承给她上课:佩玉几千年,意蕴深厚。
那钻石也意蕴深厚。
沈亦承问:有什么意蕴?宁嘉说:永恒的爱情。
沈亦承静默,陷入长久的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