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暑假陪着沈亦承跑遍欧洲, 宁嘉鞋子都快磨破几双,他又没有固定的座驾,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鞋子都要讲究, 沈亦承倒是潇洒, 各处都有他的据点,他爱穿的都给他在店里存着, 都是男装店, 宁嘉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也没这种习惯,只能到地方现买, 买完了也拿不回去,沈亦承就让她收着,放在他英国的工作室。
宁嘉才知道他在英国还有个大据点。
这是属于他的、几乎全部由玻璃做成的工作室,位置靠近他的大学,这里基本都是学生或租或买的房子, 想来这里也是他的房产。
平时会拉上窗帘, 沈亦承推门进去, 里面有几张桌子,全套的车床, 切割台、雕刻工具一应俱全。
沈亦承说他会在这雕一些客户订单。
宁嘉大惊:客户订单!?沈亦承笑笑:怎么,觉得我不会接私活?宁嘉点头, 他拉开塑料罩, 坐在他的椅子上, 低头说:那时候还有叛逆的心思, 想着靠手艺赚点钱。
宁嘉坐在他腿上, 偎着他看一面爬满蔷薇的墙, 结果呢?创业成功了么?卖出去星星点点, 不如开公司赚钱。
沈亦承说,还不够买西装。
宁嘉笑起来,是不是销路不对?私活,没什么名气本来就赚不到钱。
再说,他那一身手艺,也得有人喜欢,英国不像能让他这样的搞玉雕的能赚得到钱的地方。
一想就知道他隐姓埋名地不依靠以前国内的名声,想看看靠自己一双手能到什么份上。
结果收益惨淡。
但是这里是那么静谧,宁嘉养着满墙绽放的蔷薇,依赖地靠在他怀里,单手握着他的衬衣,与他讲:你喜欢做这件事,倒是那些凡尘俗事让你不开心了。
沈亦承说:坐在这儿雕个十几个小时,就觉得没那么喜欢了。
他的雕刻以精工著名,多数都要雕个十天半个月,甚至一年半载。
他问宁嘉,要不要在这边上学。
宁嘉抬头,单手抚摸他的脸,笑着问:把这儿也给我?继承我的遗产,不喜欢?他说,放着也是放着,也不想卖,更不想借给别人。
那就给我啦?借你,小贪心鬼。
宁嘉搂着他回:这边有名的设计学院都离这很远。
他似乎有些遗憾。
放着吧,些许过两年就会卖了。
宁嘉站起来,抚过他工作过的痕迹,从一片薄薄的灰痕中搜刮到一本相册。
她用纸巾擦净,打开看看,是他的一些作品,以及别人拍的照片。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微微躬下身体,专心雕琢。
还有几张他与旁人的合照,看来是大学时期的朋友,因为向阳也在。
这边留学生也会各自扎堆,沈亦承和向阳却喜欢与本地人厮混,照片里也都是男人,她随手抽出一张,偷偷藏在自己的小挎包里,被沈亦承抓个正着。
偷拿什么?宁嘉将照片递给他看,是他们夜里在这边喝酒,沈亦承的侧脸。
那时他的头发后梳,露着宽阔漂亮的额头,但头发不算太短,那边能看出微卷的弧度。
有点像八十年代的港星,当然,有一半以上的功劳都是靠拍立得的滤镜。
照片里他单手拿着酒杯,正在听着他对面的人讲话,总感觉清冷如月。
宁嘉收在怀里,好看,想要。
于是伸手和他抢。
人就在这里,抢一个旧照片。
宁嘉搂着他撒娇,你留给我嘛,我都没几张你的照片。
他将册子整个丢给她,叫她都拿着,宁嘉闻言,迅速挑出只有他的几张,显然已经早有预谋。
都有些年头了,宁嘉小心地存好,问他接下来的行程。
沈亦承说:这边差不多,也该准备回国了。
宁嘉下半年要忙起来了,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道:带我去你的学校还有你住过的地方看看…沈亦承笑笑:要做什么?想看看。
她说,你当怀旧,我就当重新认识你。
他没拒绝她。
宁嘉感觉到,他还是喜欢在这边的生活的,不过有一点沈亦承不太喜欢,他看着周边的餐馆说:饭太难吃。
能让沈公子评价难吃,也是一种本事。
所以瞧着照片比现在还要瘦一些。
大学会定期开放,沈亦承靠着优秀毕业生的身份钻了进去,里面三三两两的学生,人不多,宁嘉看了他以前的教室、体育馆,他会打篮球,哪怕到了现在,一个球砸过来,他抬手也能进篮。
宁嘉确实重新认识了他。
她听着他讲以前的事情,心里羡慕,又有些落寞。
她靠着他的肩膀,说:要是能再早出生几年就好了…但她不保准自己能考上他的大学。
要是能和他一起读书,做正常的恋人…或者她爸还在,他们或许还有未来可言。
沈亦承却说: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他有能力庇佑她,让她免去一些苦难。
那叔叔要是平时遇到我这样的,还会疼我么?不会。
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世上有太多巧合,宁嘉,我不喜欢和谁亲近,你是个例外。
你来到我家也是因为意外。
沈亦承搂着她的肩膀,和她道,所以不要假设,一切都是定局。
命运早就做好了安排。
他带着一种宿命论的语调,和她走出了连廊,外面是宽阔的草坪,再往前就是校门,他打算带着她离开。
宁嘉垂着眼睛,知道多说无益。
他是一个务实的人,不会拘泥过去,甚至也不思考未来。
因为他能掌控的事情太多了,她就是其中之一。
宁嘉本来也不想去思考,但是她很清楚,他们没办法走得更远了,可能分离这就在未来几年。
怎么会舍得。
她开始了提前的伤感,而沈亦承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为了带她玩,特地提了一辆车。
下一站就是他在英国上学时的住所,那边的公寓多租了出去,沈亦承恋旧,就一直留着,算是买了下来。
托这边的家政简单收拾,夜里还能住人。
宁嘉看他打开门,里面是很简单的装潢,墙上有一幅装饰画,只有横斜的黑白线条。
这边面积不大,开门左手是卫生间,进门右手是厨房水吧,对着一张两米的床,上面套着深蓝色的床品,然后就是黑色的床头柜,白色的落地床头灯。
他放下杂物,让宁嘉随意。
外面下起了小雨,宁嘉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灰色的雨蒙蒙的天气,抽抽鼻子,沈亦承抚摸着她的头发,躺在她身后。
两个人是用完饭回来的,现在天也快黑了,只剩下淡淡的疲倦。
宁嘉觉得无事可做,小声问他:内个吗?他抚摸她有一阵了。
沈亦承问:是不是累了?在想什么?想一些不存在的东西,比如和你一块考上这所大学,然后我对你穷追不舍,我倒要看看你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引起他低声的笑。
他说:没准就妥协了,就像现在。
宁嘉这才笑起来。
他有时喜欢穿着,有时喜欢脱了,但宁嘉大多数时间都要不着一物的才行,现在她差不多,情调也有了,最后却停在了半截。
沈亦承说:等我去买。
宁嘉的脸已经红透,她推搡他,盖着被子团成一团,几乎把自己憋过去。
他买的时间可有够长的,宁嘉杯里的咖啡都干了,也没见他回来。
她随手打开衣橱,里面还有一些他的旧衣服,基本都是衬衣,还有一些黑色的半袖,宁嘉拿起来看看,一股霉味儿,赶紧扔到洗衣机烘干机里,等彻底干了才套在身上。
她无聊的摆弄手机,终于等到他回来。
起初是没拿伞。
于是买了伞。
然后去药店,没有套,只有药,沈亦承并没有买,走了很远去另一家,同样的情况。
于是买了两杯热可可回来。
宁嘉幽怨的瞧着他,问他是不是从伦敦打车到北市买去了,得到他歉疚的一吻。
她喝了热饮,舒服地团起来,然后舒展身体,两手抱住他的腰,吻着要继续。
他不急,她都有些急了。
没想到他去那么久也没能买到,宁嘉看着他敞开的衬衣,听他说:只剩下一些药,还有女性用的。
都会让她不舒服。
宁嘉却说:买一些长期的也行。
她并不介意,沈亦承比她还爱干净,也没什么毛病,他们这样的频率,吃长期药划算一些。
再说这样她也能掌控一些,防止忘了没戴、破了之类的情况。
一直是他不太愿意,说她本来就痛经,宁嘉也就没强求,反正以后买套的事儿都交给他了。
他还给宁嘉买了小蛋糕,她看今晚没戏,就坐在他怀里吃白巧克力蛋糕,沈亦承低头亲亲她的侧脸,好吃么?嗯。
她给他切了一小块,你尝尝。
沈亦承却吻着她的唇,手里安抚着,宁嘉推开,擦了擦两个人的嘴,叹气,那想怎么样嘛!工具也没有,药也没买,他还想弄。
有时候宁嘉觉得他也怪瞻前顾后的,只有命令别人的时候那么果断。
沈亦承搂着她轻吻,带着一丝委屈,宁嘉没办法,套上他的外套,光着腿下床,准备去碰碰运气。
沈亦承站在她身后想要阻止,说这两天要开音乐节,大概是买不到了,都是荷尔蒙爆发的学生,哪里抢的过。
宁嘉把他往门里一推就出门了。
外面下着雨,但夜里也有行人,宁嘉光着的长腿赢了几声学生的口哨,她没理会,走到最近的药店,拿着从沈亦承口袋里掏出来的英镑放在柜台上,用英语询问,店员拿来一些药品,此时一对大学生情侣笑嘻嘻着走了进来,店员说:只剩下一盒。
宁嘉放下钱,拿走离开了。
到了家,宁嘉打开药瞧瞧说明,他也凑过来看,这个是短期的,沈亦承问她怎么还是买了,宁嘉说:我看见别人也要买,就剩这个了。
这有什么可抢的。
她心里有火,他挑起来的,现在也没解决,她当然不开心。
宁嘉把他往床上一推,窗帘一拉,外面雨声绵绵,她湿漉漉的趴在他身上,抽抽鼻子,好冷,你抱抱我。
生涩又贪心。
沈亦承搂着她,一会儿宁嘉便暖和了,缩在他怀里微微地加急呼吸。
他到最后也没,起初是唇间的安抚,随后变成了边缘的行径,宁嘉今天很热情,想要他,就用别的帮了个忙。
这样仿佛真是teenager love了。
她满足的颤抖两下,然后缩到他的怀抱,坏心眼地问他:你说会不会因为我拿走了最后一盒,结果闹出了人命?沈亦承回:那就是男方太不负责。
宁嘉轻轻道:你好疼我。
这是应该的。
沈亦承低头道,没丧失理智到什么保护都不做。
宁嘉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她心里总觉得闷闷的,不知道哪里难受,明明他做的很好,她应该觉得幸福,但一想到如果他们是正常的couple…她抽抽鼻子,不知道为什么用想那种事,都是看了他的过去留下的伤感,他在英国那段,正是何绘病情加重,在家疯狂虐待她的时间节点。
伤感是人控制不住的。
她忽然垂泪,沈亦承顿了下,安慰:叫你难过了?嘉嘉,你想要什么?宁嘉说不出话,泪水浸透,她起身,胡乱的擦了擦,钻到浴室不出来。
沈亦承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听到里头传出来水声,这才打开门。
宁嘉站在浴缸里,黑色的头发全部淋湿,她的手搭在腿上,腿边渗出一些鲜血。
她正用纸巾擦拭,就被他撞个正着。
生理期…宁嘉捂着额头,显然已经焦头烂额了,没什么,我没受伤。
她这样大概会让他很累。
宁嘉抱着身体,显得脆弱又孤独。
沈亦承用浴巾将她裹起来,将自己的衣服垫在她身下,宁嘉说:沾上血,你还穿吗?没事。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般有耐心过。
他又去了药店。
店员很少能碰到两个华人面孔,挑眉,目光都是怎么又来了。
他提出新要求,结果只有卫生棉条。
他们两个的行程太突然,几乎毫无准备,看来那些说走就走的旅行,到了晚上,大概也是要一地鸡毛。
他怕她不舒服,又怕她久等,更不舒服,就先回家将东西递给她,再去买一些卫生巾。
宁嘉自己一个人,低头看着身上的伤疤出神,她也想过割破之类的方法,但是何绘的话就像催眠一样,不让她身上有外露的伤痕,到最后,她会用催吐吃药之类的形式进行自我虐待。
只有这两处的痕迹在她身上无法磨灭,唯有她日夜面对。
她看着手里的卫生棉条,还不会用,怕用错,于是只能去拿手机搜了一下,看着视频中的教学,学会了才试着用。
一会儿沈亦承回来,给她买了卫生巾,放在卫生间,宁嘉确实用棉条用不习惯,感觉别别扭扭的很不舒服,换成常用的之后,宁嘉觉得舒服多了。
她靠在他的洗手池前长久矗立,沈亦承发现她很久都没有出来,于是在门外问她:怎么了?宁嘉说:好像走不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有些迟钝,她不想走路。
他打开门,看到她腿上干涸的印迹,宁嘉歉疚地说:抱歉。
之前没看到…毕竟是洗澡时的突发情况,她也很慌乱。
她很担心他在嫌弃她。
他却弯下腰,静静帮她擦干净双腿。
宁嘉眼睛发涩,她的眼泪垂到手上,沈亦承用手抹去她的泪水,温柔地哄她:别哭,宝贝,别哭。
她搂着他的脖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到最后也像个小孩子,嘴里吮吸着他干净的手指,靠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宁嘉恢复了理智,整个人都羞耻到极致,但这里不是北市,她哪儿也去不了,宁嘉如坐针毡,趁着他还没睡着,穿上衣服准备下楼冷静冷静,浴室一片狼藉,他的衬衣上面还有黑红色的血迹,宁嘉捂着脑袋,不想面对,径直冲了出去。
她往左走,又看到那家药店,门口摆上了新的避孕套,她捂着眼睛走远,到了一家面包店,买了一些面包,再往前走,是一间咖啡厅。
她买了咖啡和三明治。
等冷静得差不多,她再次回到公寓,楼上楼下都是狂欢睡到接近中午的学生,摇摇晃晃的,看起来high了一整夜。
宁嘉绕着他们,拧开房间大门,将吃的喝的放在那个小吧台,回头晃了晃他的肩膀。
他睁开眼睛,宁嘉装作无事发生,让他起床吃早饭。
他半睡半醒,点头答应,洗漱一会儿,大概是清醒了,就坐在她身边道:外面有圆桌,还是在这吃?宁嘉还没往阳台去。
沈亦承打开窗帘和玻璃门,外面放着一个蓝色的圆桌,围着三个座位,宁嘉转移阵线,到阳台看着景色吃饭。
沈亦承端着咖啡,问她:肚子还疼么?宁嘉脸红,差点呛到,她小声说:我很好,我们不要再提昨天的事情了。
行。
他向来依着她。
宁嘉自己害羞了半天,还是由她开口:谢谢你照顾我…沈亦承笑了:出去吃坏什么东西了?跟我这么客气?那还是要谢谢…不用谢,嘉嘉。
昨夜他叫她宝贝,哄着她入睡,宁嘉想起来就脸红,她清清嗓子,转移话题: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国?我还有几天就开学了。
明天的机票。
宁嘉想起什么,和他说:我给你买了一件衬衣。
行。
沈亦承学她,谢谢嘉嘉。
她局促地摇头。
不坐我腿上吃了?吃得下去?宁嘉捂着脸说:你别这样!总说一些让她脸红的事情,那还是她有次喝大发了,和他说不坐他的大腿就吃不下去东西,沈亦承不仅给她吃了普通的食物,还把她放到餐桌上吃了点别的甜点。
过了会儿,宁嘉悄悄走到他身边,坐到他腿上,窝在他怀里说:那我就厚脸皮的过来了。
沈亦承喂她吃面包,两个人你侬我侬,一会儿正挨着他们家的阳台砰的被打开,一对小情侣出来晒太阳,两队人马互相对视了一下,对面迅速退了回去。
宁嘉觉得这两天尽是尴尬的场景,她什么样都让沈亦承看了,到了飞机上,宁嘉想着自己睡,一会儿他又拍拍她的座位,让她让出一些位置。
她挪挪身体,他坐下来,宁嘉没办法,窝到他身上,她崩溃地说:我受不了了。
受不了什么?我怎么这么黏人啊?他笑着说:奥,原来你还知道?她想,沈亦承的脾气是真的好,她这么腻歪他都没说生气,他还乐在其中。
脸红地蹭蹭他,索性继续恃宠而骄。
两个人落地,宁嘉累得睡了两天,沈亦承偶尔会过来陪陪她,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
开学之后,宁嘉课程任务加重,她又想参加比赛,每天都忙得天昏地暗。
倒是让沈亦承独守空闺,夜夜等她回来了。
有时宁嘉提前回来,也需要做一些作业,画稿、用电脑做模型,沈亦承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两个人夜里十二点之前能准时睡觉就算不错。
宁嘉某天得了空闲,几个人合计着想去外面玩玩放松一下,往常宁嘉都是愿意跟着去的,她一看时间,连连说不行,一个健步冲出校门。
沈亦承还在家看电影。
他现在也会给自己找乐子,买了点瓜子花生,还都是包好的,旁边是水果,因为没法抽烟,就先吃这些。
宁嘉七点多钟到家,一进屋就洗澡,洗完拉着沈亦承说:内个!他失笑:我还以为你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了呢。
上次其实也没痛快,这都快一个月了。
她把沈亦承压到床上,用拙劣的吻技啃他,沈亦承按着她的脖子,拿回主动权,宁嘉呼吸加快,捧着他的脸,安静等他的动作。
床铺晃动,宁嘉合着眼睛,靠在他怀里哼哼唧唧,沈亦承觉得他自己都快沦落到工具的地位,不由得重了些。
宁嘉眯起眼睛看他,脸更红了,窝在他怀里,显然并没有达到他最初的目的。
欺负都欺负不成,惩戒也惩戒不成,他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