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将朋友不开心需要她陪伴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沈亦承很赞成她交朋友, 也同意她与朋友出去玩,但不赞同她深夜才回来。
宁嘉并不厌烦他的责备。
她窝在他的怀抱里抽抽鼻子,你怎么醒了?往常都是雷打不动的睡眠。
你不在, 床都冷了, 我冻醒的。
宁嘉被他撒娇的语气逗笑了。
屋里怎么可能会冷,宁嘉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吸□□魄的妖怪一样, 把沈亦承的精气神与生命力全都吃掉了, 她忍不住自责起来:对不起。
沈亦承说:下次不要这样。
宁嘉点头, 他躺在沙发上,盖着毛毯, 电影放着《音乐之声》,宁嘉听着那些曲调,合上眼睛,蹭了蹭他便睡着了。
沈亦承第二天才问起她那个朋友是谁。
宁嘉立刻说:女生,是女生。
他轻笑:我知道是女生。
哪个女生?江潮。
奥, 那个挺开朗的?开朗吗。
宁嘉有些感伤。
小宁嘉玩得好的朋友一个手指头就能数得出来, 沈亦承只怪自己不是她爹, 要是宁国强还活着,这会儿宁嘉一定能在酒店包下一层开聚会party狂欢了, 怎么可能跟他在这冷寂着。
那时候宁嘉确实是真正的小公主,众星捧月, 人美嘴甜, 遍地都是她的朋友和爱慕她的小男生。
沈亦承偶尔去一次她家, 家里都是热热闹闹的, 宁嘉笑着叫他叔叔, 接过沈亦承的红包, 脸颊也会红起来。
那时是十六?沈亦承忽然问她:宁嘉, 你对我有这种心思,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正在准备午饭,闻言回头:什么心思?他从身后揽着她,低头吻她的侧脸:你说呢?宁嘉还真认真地回忆起来了。
她说:你是我的白月光啊,我一直都很仰慕你,哎,不过我爸应该也很喜欢你吧?哈哈。
沈亦承挑眉,问她:仰慕我?怎么没瞧出来?我和你见面基本都是小孩儿呢…宁嘉切着青菜,我一直…对你都是敬仰的。
她没有撒谎。
沈亦承来他家,宁国强总是做出蓬荜生辉的样子,要是一个又丑又装的人,她一定讨厌,但是沈亦承迈进来,将自己的西装整齐地放在衣架上,举止投足都能体现修养,与那些人都不一样。
宁嘉原来那栋房子非常大,里面总是人来人往,很多是宁国强生意上的伙伴,何绘会打扮得非常漂亮,给客人们倒茶、拿水果之类的,然后那些人就调侃何绘怎么不让保姆帮忙,宁夫人还亲自动手了。
沈亦承不会这样说。
他不会让何绘倒茶,也不在她忙完之后说那种话,而是说:谢谢嫂子。
他们家都挺喜欢沈亦承的。
这个人不常与人亲近,但是对看重的人还算真诚,至少宁嘉觉得,沈亦承对他爸还算挺好的,他们应该也称得上一句朋友。
他照顾她,也是因为她爸爸吧?哪怕宁国强都走了,做爸爸的还是给她积了德。
宁嘉当然也喜欢他,不过这种喜欢算不上掺杂男女之情那种,而是一种纯粹的仰慕。
沈亦承会给她不少礼物,谁会讨厌给大红包的漂亮叔叔呢?这么一想,沈亦承好像过年之前也会来他们家,几乎是雷打不动的。
宁嘉仰头,问他:怎么想到问这些了?不会觉得我早早就爱上你了,你心里很有成就感?沈亦承没这个意思,他说:如果真是,那确实有成就感。
爱你的人多了去了…宁嘉酸溜溜地切菜,谁不爱你呢?你太好了,太漂亮了。
她不想月亮奔她而来,她的月亮要高高挂着,不为谁降落。
这月光独属于她了,便已足够。
沈亦承笑着说:没人比你更爱我。
宁嘉说:我才不爱你。
她不会说她爱他的,首先是宁嘉也搞不懂什么是爱,江潮说的没错,他们俩似乎都不像正常在谈恋爱,其次就是,她似乎也没资格把她扭曲又沉重的感情施加在他身上。
这样他未免太可怜。
宁嘉这时确实想不到,最爱他的可真的是她,沈亦承也是那样万人追捧,到最后一颗真心都没留下的人罢了。
宁嘉切完菜,拜托他坐到一边去,不要妨碍她做饭,沈亦承想伸手帮忙,但宁嘉的气场不允许他插手,索性不再矫情腻歪,乖乖等着她把饭菜喂到他嘴里。
宁嘉从娇小姐蜕变到万事精通的全能型人才,也才用了两年的时间。
沈亦承看着满桌丰盛的菜品,感慨:你学东西太快,这就是年轻人么?宁嘉说:因为我勤奋。
她确实勤奋,大年三十,沈亦承在家收拾卫生,宁嘉则和了面,切了肉馅儿,坐在面板前捏饺子,沈亦承收拾完房间,坐在她身边,试着捏了几个。
宁嘉握着他的手教他,到底是手艺人,沈亦承很快便捏得像模像样。
以前做过泥塑。
宁嘉奥了声。
也做过陶瓷。
她不为所动。
怎么,不觉得惊讶了?你会什么我都不惊讶。
沈亦承拿过一张面皮,往里面放了一丸肉馅,和她道:那岂不是没什么新鲜感了?宁嘉说:哪天沈公子做出来十菜两汤,我可能才会惊讶一番。
他说他以后会学,宁嘉保持怀疑态度。
饺子下锅,沈亦承握着她的手给她清洗上面的面泥,宁嘉靠着他,忍不住问:真的没事儿?没事儿。
好好过年。
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了。
上次,他看到病床上的宁嘉,几乎呼吸停滞。
沈亦承从未想过宁嘉会死,二十岁,怎么可能与这个词挂钩,她太脆弱,也太过千疮百孔,灵魂就像一个漏水的玻璃瓶,他知道他给予的东西,可能也顺着破洞流出消散了。
只要这样抱着她,就能把她拼凑起来。
以前宁国强经常与他谈宁嘉,沈亦承觉得,宁国强还是很疼她的。
现在他才发现,他谁也看不透,人果然太过复杂。
不管是遗产还是宁国强离开的方式,沈亦承都有些难以接受,更何况才成年的宁嘉。
她却平淡地接受了。
可怜的嘉嘉。
他轻吻她的耳朵,她觉得痒,躲来躲去。
两个人吃了饺子,沈亦承也打开电视,放到中央一,宁嘉惊奇:看春晚?不然?他也好久没看了。
宁嘉猜出来他太久没看,等电视播起来,生孩子结婚之类的东西如同魔音贯耳。
宁嘉瞧他的脸色,果然不太妙。
一会儿沈亦承就恶心到关了电视。
太难看。
沈亦承去搜罗他的碟片,宁嘉也凑过去看,都是平时没怎么听过的电影,沈亦承拿出一张碟片,居然是动画电影。
《猫儿历险记》。
宁嘉知道他在迎合她的口味,哪怕是七十年代的电影,看起来还是十分精致的,作为一名艺术生,不仅能看个热闹,还能学学人家的妙处。
她躺在他怀里,看得认真,偶尔笑一声,全程都是安静的。
新年早就禁止了烟花,这边的别墅都是错落的矗立的,也听不到邻居家的声音,只剩下电影里热闹的音乐。
看完电影也不过九点钟,宁嘉伸了个懒腰,转过身看他,问他们还有没有其他活动,不然就上楼睡觉。
沈亦承瞧瞧窗外,路过几个小孩儿拿着小烟花,问宁嘉想不想要。
她犹豫了一会儿,问他:你给我买吗?去一趟超市,不远。
看出宁嘉想要,他起身披好衣服,她也跟在他身后,挽着他的手臂,将手放在他的大衣口袋。
别墅区里有一个专门服务业主的小商场,沈亦承买了一些小烟花,还买了一些糖果。
真把她当小朋友了。
两个人回去的途中,沈亦承用打火机点燃了一个烟花棒,放在宁嘉手中。
她笑着说:以前我爸经常这样带我玩呢。
好玩的话,明年还能玩。
宁嘉笑了笑,挥舞着烟花棒,没说什么。
两个人在小院里放着烟花棒,沈亦承看着噼里啪啦爆炸的东西,问宁嘉这有什么好玩的。
她的眼睛被火光照得亮闪闪,她侧头说:就是好玩嘛。
两个人目光接触,宁嘉忍不住凑近他的脸颊,轻轻抿了一下他的唇。
剩下的烟花全部燃尽。
沈亦承抱着她上楼,搞了好一会儿,宁嘉搂着他的脖子,沈亦承还有闲情逸致,将那块柠檬糖塞到她的嘴里。
靠两个人的唇舌融化。
她莫名品出一股温馨的味道,等他结束,她瞧了瞧时间,还差一会儿就到凌晨了,宁嘉没舍得让他离开,就这样缠着他,等到了凌晨的钟声响起,还是有一些不怕事儿的点燃烟火,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宁嘉在他耳边说:新年快乐。
他压着她,用吻和其他回应她的话。
初一,沈亦承也没有去看任何人,往常都是要拎着大小东西各路去拜年,今年他是懒得去了,不如说他根本就不想做这些人情往来的事。
宁嘉让他轻松不少。
她在他怀里打了个滚,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敷衍地亲了亲他,然后慢吞吞地去做饭。
大过年的,就不用指望还能买到外卖了。
解决完吃饭等生存问题,宁嘉又去琢磨她的那个参赛作品,想问问沈亦承的意见,他表示术业有专攻,他爱莫能助。
宁嘉就觉得可能做得不是很好,失落地摊开自己的设计稿,又感到无处下笔。
沈亦承真就跟她腻到开学,宁嘉都觉得胆战心惊,她想问问沈家那边怎么讲,但沈亦承不许她问,她只好紧闭小嘴。
再说她确实忙得不可开交了,沈亦承这么大个人,让他自己处理去。
就在宁嘉准备参加比赛的前两个月,江潮忽然住院了。
听说是为了救小猫从楼上跌下来了,伤得不轻,她父母从国外飞过来照顾她,还好保住了一条命。
救小猫?宁嘉都不信这么离谱的理由。
金茹和她一起去看了江潮。
金茹一看到她吊起来的腿就哭了,天呐…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
江潮笑笑,没必要吧,我也有错。
宁嘉坐在她身边,等旁边的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低头问她:不是意外吧?江潮合上眼睛,握住她的手指,没有讲话。
宁嘉难受地摸了摸她的手腕,她还带着宁嘉送给她的手镯。
江潮休学了。
宁嘉的作品也终于完工,她将东西包装好,邮寄到主办方那里,难得的休息,她却觉得心里空空的。
沈亦承被派到英国,大概有一个月不能回来。
偶尔聊天,他也对自己的处境只字不提,唯独关心她的生活。
她会去看望江潮,江潮已经转院了,需要长期住院观察,因为宁嘉经常出现,江潮的父母也认识了她。
宁嘉会给江潮带一些礼物,但大部分时间是见不到她的。
这两天她又做了伤害自己的事,宁嘉隔着病房的玻璃看了看她,宁嘉心里难过,觉得躺在里面的是自己,而她是那么需要沈亦承在她身边。
要是瞬移的魔法是真的就好了,宁嘉望着一片坠落的残花,于晚春时节伤感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