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7 章

2025-03-22 07:30:55

第二天拿着绣绷来的, 居然只有柳春燕一个,锦绣很是意外。

她拿起柳春燕手里的绣绷,就发现这应该是个老物件。

竹制的绣绷因为频繁使用, 已经磨出一层包浆,摸上去溜光水滑。

可是, 一个光溜溜的绣绷, 能有啥用?看着锦绣意外的眼神,柳春燕老脸一红, 她尴尬的站在锦绣跟前,跟小学生似的垂着脑袋:锦绣, 家里只有个绣绷。

没有白绸,没有丝线, 连最基本的绣花针都没有, 怎么继续?她叹了口气, 我还算好的, 还能找出个完整的绣绷来, 她们......嫂子们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昨天高涨的热情被现实浇醒。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们就是有再好的绣技也无法施展。

这个, 锦绣也无能为力。

有付出才有收获, 就看各家能不能咬牙置办了。

她没有说话,从抽屉里找出块白绸蒙到绣绷上,又拿起铅笔, 熟练的画起花样。

平日做题用到铅笔,锦绣只觉得千钧重, 但此刻, 线条在她手中流畅的画出, 毫无凝滞之感。

锦绣小露一手,就令嫂子们叹为观止。

胡静跟着大家一起鼓起掌,昨晚太累,今天有些萎靡不振。

她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心里只觉得好笑。

这帮子村姑太好骗,学得再精没有材料又有何用?这锦绣却因此收获人心,手段了得啊。

柳春燕等锦绣最后一笔画完,迫不及待的拿起绣绷,只见一幅亭亭玉立的荷花图出现在白绸上。

虽然还没开始绣,但她可以肯定,这必是精品无疑。

锦绣,你的手也太巧了吧。

柳春燕直白的夸奖,臊得锦绣面色通红。

嗐,在学织毛衣之前,她手巧之名当之无愧,如今嘛......她还是谦虚点吧。

胡静见不得柳春燕拍成奉承的样,她拿出绣绷,笑问:锦绣,大家情况你都看到了,没有材料可怎么办?这个关锦绣什么事?旁边一个嫂子看不下去,锦绣肯教我们已经很好,难道还要让锦绣出材料?就好像你吃饭,还要我们喂到你嘴里?美得你。

就是,胡静,别把大家当傻子。

你不想学尽管离开,我们又没留你。

柳春燕单手叉腰,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在锦绣家织毛衣这几天,她脾气见涨。

胡静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来这么多的反对声。

她尴尬着脸,讪讪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却记恨上了锦绣。

深呼吸一口,她就恢复了平静,不好意思的低头认错:姐妹们,你们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不管胡静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大家量力而为,觉得自己绣艺可以的,就去置办家伙什。

锦绣不客气的打断了胡静的话,这个人老说些风凉话,就很讨厌。

毛衣余了点收尾工作,不着急,锦绣拿出一大把绿色的绣线,当着大家的面演示如何把一根丝线劈成四根,然后穿针引线,又介绍了几种寻常的针法。

说是寻常针法,其实并不寻常。

锦绣的绣技毕竟是经过名家指点,最寻常不过的针法在嫂子们看来,已经是惊为天人。

连胡静也获益匪浅。

她真有些看不懂锦绣了,本以为不过随便忽悠下她们,没想到教的都是真才实学。

难道,锦绣真不怕她们把生意都给抢了?啧,那就搞笑了。

胡静阴暗的想。

锦绣演示了几种基本针法,就把绣绷塞到柳春燕手里,春燕姐,你先练练手。

嫂子们别急,等春燕姐练完,你们也可以试试。

锦绣背着手,欣慰的看着嫂子们乖乖听话,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有当老师的潜质。

哼,她当老师,绝对比陈老师优秀一万倍。

再次想起陈老师糟糕的奖罚制度,锦绣还是意难平。

她临时决定,今晚不开夜工了,让陈老师等着去吧。

很快就轮到胡静。

嫂子们很识趣,练手也只是把新学的几种针法绣几针。

胡静就不一样了,她一手拿着绣绷,一手翘着兰花指,直绣完一片荷叶才罢休。

把绣花针插在角落,她不无得意的把绣绷还给柳春燕,嘴上说的,春燕,怪我,一时收不住手。

这话说得,柳春燕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憋屈得很。

锦绣凑上前一看,发觉这个胡静虽然动机不纯心思又多,但她绣花技艺却是嫂子中最好的,甚至超过柳春燕。

不过,看这针法应该是胡静自己常用的,就是说,她根本没练习刚才那几种。

胡静再这样固步自封,春燕姐很快就能超过她。

再看胡静得意洋洋的样子,还觉得自己多有本事呢,真当没人治得了她?锦绣眼珠骨碌碌一转,计上心头。

好吧,其实也不算计谋,不过就是让某人酸一下。

她取出几色的丝线,放到绣绷上,笑道:谁的绣绷,东西就送给谁。

不过,只此一例哦。

不,锦绣这太贵重,我不能收。

柳春燕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这些丝线加上白绸,值好几块钱呢,她不能占锦绣的便宜。

看看,多纯朴的姐姐,这也是锦绣愿意和柳春燕走得近的原因。

胡静脸上变了,她总觉得锦绣在针对她。

看着嫂子们都围着柳春燕说好话,她犟在原地,不肯凑热闹。

几天前,她还是城里人,大家见到她,谁不捧着供着?可短短几天时间,她就从天堂跌到地狱,跟这群泥腿子混在一起已经很丢份,让她放下身段奉承?下辈子吧。

胡静怎么想没人在意,嫂子们只羡慕柳春燕的好运气。

锦绣肯送她材料,不就是因为她们走得近吗?不过转头一想,自己已经比村里其他人领先一步了,心里就平衡了。

几个嫂子暗下决心,今晚回家先拿块破布头练练手,可别把锦绣教的针法忘了。

绣花教学结束,嫂子们心满意足的拿起棒针,开始今天的收尾工作。

实话实话,这几天是她们最轻松最舒服的日子。

在锦绣家,有炉子暖着,饿了,还有暖乎乎的烤山芋可以吃。

回到家,男人态度出奇的好,让她们有种重回新婚的感觉。

要是一直能过这样的日子,该多好。

嫂子们越珍惜这样的日子,就越感激锦绣。

收尾工作顺利完成,一件件毛衣铺在床上,大家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锦绣巴巴的看着粉色的那一件,啧舌称赞:春燕姐,你绝对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织出来的毛衣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柳春燕矜持的笑笑,其实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她拿起毛衣在锦绣身上比划了一会,总觉得不太满意,提议道:要不,锦绣你穿上试试?试就试。

锦绣脱下外套,又把旧毛衣脱下,露出内里的棉毛衫,这才套上新毛衣。

哇,好看,这颜色只有锦绣穿才好看。

哎哟,锦绣穿上这件毛衣,嫩得能掐出水。

连胡静也不得不承认,锦绣穿上这毛衣更漂亮了,水灵灵的,芙蓉面桃花腮,娇艳无比。

锦绣美滋滋的跳下床,拿起小镜子照啊照。

总觉得自己和前世越来越像,特别是皮肤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后,皮肤细腻光滑,跟剥了壳的荔枝似的,看着就让人心动。

锦绣心情一好,人就跟着大方。

她把剩下的线团给了嫂子们一人一个,这是额外奖励,嫂子们不要嫌少。

一个线团足有二两毛线,谁会嫌少?再加上两块钱,这几天赚得很。

嫂子们拿着线团,千恩万谢的走出了锦绣的房间。

寒风一吹,胡静赶紧把衣服领子竖起来。

她冷眼看着大家喜气洋洋的样子,再次感慨锦绣会做人,一个线团就把大家收买 ,真划算。

她把玩着手里的线团,感叹:嗐,光一个线团,拿回家能干点啥?是干不了啥,柳春燕一把夺过胡静手里的线团,怼她:胡静,你可是县城里来的,反正这点线团也看不上眼,不如给我好了。

我凑凑,还能给壮壮织几双袜子。

一天天的,就胡静爱说风凉话。

说白了这次织毛衣还是她主动凑上来,不然谁叫她了么?给脸不要脸,活该被怼。

走!柳春燕打头,嫂子们轰轰烈烈离开,只留下空着手的胡静,铁青着脸杵在原地。

见嫂子们离开,无心学习的陈彦青放下书本,快步来到锦绣窗口,便看到锦绣穿着粉色的高领毛衣在照镜子。

很好看,他真心诚意夸赞。

见到陈老师,锦绣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哼哼,刷的拉上窗帘,再好看,跟你有关系?陈彦青眼巴巴看着窗帘拉上,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在门外。

他又惹到锦绣了吗?为什么他自己不知道。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

二十八,祭灶神。

小年夜这天,绿水村还举行了一次选举,陈廷如愿以偿当上村长。

他踌躇满志的站上讲台,给村民来了一场简短的演讲。

简短的原因么——公社刘书记来了。

刘忠成带着汤所长,风尘仆仆赶到陈家湾的打谷场,好巧不巧正好打断了陈廷的就职演说。

看陈廷憋屈的脸色,锦绣对刘书记更有好感了。

她抿嘴微笑,乐见陈廷遭殃。

说起来她肯让胡静织毛衣,已经是大人有大量了,不然凭两家恶劣的关系,门都不会放她进。

刘忠成刚从县里开会回来,马不停蹄赶到陈家湾,就是想在第一时间把好消息通知到每个村民。

他走到讲台前,单手叉腰,声音洪亮:村民同志们,今天,我是宣布对陈革新案件的处理结果。

听到刘书记赶来的原因,陈廷缩着脖子,所有的不平都变成了害怕。

他已经受牵连被开除回家,难道刚评上的村长又要落空?经县委领导研究决定,从陈革新家搜出来的钱款,将根据村民的情况,全部返还给村民。

领导的原话就是,咱不能让农民兄弟寒了心。

啪啪啪。

顿时,打谷场上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有些上了年纪的村民,更是感动的直掉眼泪,嘴里念叨着还是政府好领导好社会主义好之类的话。

锦绣也是笑逐颜开,家里前几天把养了一年的猪拉出丟卖了,毛猪五角八分一斤,两头猪得了小两百,再加上年底分红,如今又多了笔赔偿。

今年,真是个丰收年。

赔偿金额是县里早就核算好的,大家挨家挨户排队,签字摁手印就成。

这时候,几家欢喜几家愁就体现得很明显了。

以前跟陈会计走的近没有克扣工分的家庭,此时畏畏缩缩,哭丧着脸躲在角落。

那些被欺压的家庭,此刻是扬眉吐气,昂首挺胸,得意洋洋,故意到那些人眼前晃。

陈彦海看得直叹气,幼稚,实在是太幼稚。

他把棉袄一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护送着许芳回家。

这些小伙伴还停留在斗鸡走狗的阶段,他,已经当上家里顶梁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啦~家里收入多了,许芳也没有抠抠搜搜,年夜饭时鸡鸭鱼肉摆了一大桌,让大家吃了个尽兴。

吃完年夜饭本来要守岁,但陈彦海没一会就打起呼噜,许芳也不强求,就让各回各房。

陈彦青先把弟弟拖回房塞进被窝,掀开被子,手搭在新棉袄的扣子上,他就迟疑了。

前几天,锦绣把织好毛衣扔给他后,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知道惹她生气了,但实在想不出哪自己做错了?今晚是大年夜,不把这事搞清楚,这个年没法过了。

陈彦青阖上被子,整了整衣服,抬腿就往外走。

一脚踏出门槛,他又迟疑了。

万一,锦绣还是不肯理他,灰溜溜的回来岂不是很没面子?他想了想,掉头回到房间,很心机的换上新毛衣,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叠纸放在口袋,嗯,准备很充分,锦绣应该能消气。

他握着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然后深呼吸一口,这才出门。

笃笃笃,陈彦青屈起手指,敲响了锦绣的房门。

此时,锦绣正半躺在绣韵一张贵妃榻上,翘着脚丫子,慵懒的打着拍子哼小曲,舒服的不得了。

敲门声打断了她难得的休闲时光,她直挺挺的坐直,脸色不愉。

倏的回到房间,她趿拉着棉拖来到门口,看到来人,脸色更臭了:陈彦青,半夜三更的敲什么敲?完蛋,锦绣态度恶劣,看来气得狠了。

陈彦青手都不知道放哪好,又怕锦绣来个闭门羹,只得抢先一步硬着头皮挤进房间。

锦绣,我错了。

听说,主动认错总是对的。

哦,哪错了呀?锦绣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向男人。

陈彦青眨巴着眼睛,很是无奈。

他要是知道自己错在哪,就不用这样纠结了,不,不知道。

锦绣:......突然有点生气。

一看锦绣的表情,陈彦青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但是......错在哪呢?他自觉脑子不笨,可就是弄不明白锦绣的心思。

陈彦青眼巴巴的站着,跟条被主人遗弃的哈巴狗似的,锦绣有一瞬间的不忍心,但想想这家伙老不开窍,她又觉得心塞,索性转过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别以为靠脸蛋来卖个萌,她就会心软。

哼,她已经心软了,过份。

计划一行不通,陈彦青立即执行计划二。

他走到桌子旁,开始脱棉袄。

喂喂喂,陈彦青你做甚?!锦绣吓得花容失色——陈彦青不会来个霸王硬上弓吧?那她是欲拒还迎呢还是抵死不从?做甚?不就是脱件棉袄,锦绣怕啥。

陈彦青又迷糊了,但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把棉袄脱下来扔到床上,露出苦恼的表情:锦绣,这毛衣是不是不太对?原来脱棉袄,是为了给她看毛衣?锦绣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失望多还是失望多。

她清清嗓子,调整心态,她就不应该期望陈彦青有花花肠子。

是她的错,而且错的离谱。

至于毛衣?锦绣就不那么自信了。

她站起来,踮着脚尖帮陈彦青整理毛衣。

计划一失败,由此可知,这结过婚的男人也不了解女人,尽出馊主意。

计划二目前为止成功,由此可知,要想让锦绣搭理他,还是要卖乖或卖蠢?陈彦青微微弯腰,方便锦绣动作。

心里在总结今晚经验教训。

对,他就凭着过人总结能力,才成为老师的心头好的。

用到锦绣身上,应该、可能、也许、大概,能行得通?锦绣把毛衣理得整整齐齐,特别是两翻领。

她织的时候迷迷糊糊给织长了,春燕姐当里就笑话她,这领子得长颈鹿才能穿。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陈彦青就是长颈鹿?!这修长的脖子,加长的两翻领穿着正合适,还露出弧度优美的下颌,简直......犯规!锦绣闷闷的整理完,就鼓着两颊后退几步,远离这个发光体。

她一直自认为长相俊俏,容貌出众,可遇到陈彦青后,她的自信心一点点减退,这个男人经过她妙手调理愈发养眼。

不过,跟外貌相对应的还是不开窍的灵魂。

锦绣,不生气,我什么都听你的。

陈彦青上前一步,掐着锦绣的腰,卖可怜。

真的?当然,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朝西,叫我喝汤绝不吃肉。

不错,觉悟很高,那......罚抄的题目?果然,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陈彦青嘴角漾起今晚第一个笑容,放心,一切有我。

哦?有他?锦绣狐疑的盯着陈彦青,被这个笑容惊艳到,心口小鹿乱撞,心里的话脱口而出:那几十道错题......咳咳咳,别怪她满脑子子废料,这不过年了嘛,开心一下。

亲一个,错题清零,两全齐美是不是?再说,那许多错题真让她抄?手要不要,面子要不要。

果然锦绣会提到那些错题,陈彦青摸了摸口袋,神色从容,胸有成竹,笑容更加镇定,放心,错题我早就给你抄好了。

哈,不枉他这几天晚上连夜赶工,总算派上了用场。

锦绣一定感动坏了,说不定......陈彦青回忆起好久前锦绣的那个吻,心跳加速,脸颊飞上红云。

那啥,他很纯洁的,只是想想而已。

只要锦绣不再跟他呕气,他就心满意足了。

咔嚓,锦绣觉得自己被雷劈中,整个人石化了。

欸,不对,什么叫帮她抄好了?所以没有亲亲没有抱抱,铁木疙瘩也没有开窍?她果然想多了。

锦绣紧张又期待的神色逐渐消失,谁来告诉她,夫君是个不开窍的木头脑袋该怎么办?锦绣生无可恋,用手推开陈彦青,直把他推出房间,呯的一声关上房门。

陈彦青就这样被赶出了锦绣的房间,他脸上带着更深的迷茫:明明一分钟前锦绣还含羞带怯的帮他整理毛衣,计划进行的异常顺利,他离胜利只差零点零一秒,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锦绣生气是为什么?刚刚进屋他总共说了几句话,是哪句话踩了雷?聪明如陈彦青,抱着脑袋在锦绣屋前冥思苦想。

冬夜寒冷,不一会他就打了个喷嚏,这才想起棉袄忘在锦绣房里。

咦,有了。

陈彦青抱着自己,跺着脚再次敲响房门,锦绣,开开门呢。

吱嘎,锦绣没好气的打开了门,看着冻得面色发青的陈彦青,决定给他今年的最后一次机会——只要陈彦青愿意说几句好听的,她就原谅他!这个要求不算高吧。

锦绣,快,阿嚏,把我的棉袄递给我。

冻死我了。

陈彦青吸着鼻子,感觉要冻感冒了。

拿,拿,拿棉袄?所以,又是她自作多情???锦绣深呼吸一口,冷空气从口腔灌入肺部,快爆炸的肺部稍微冷却,她面无表情,转身回房间抓着棉袄就往外扔。

陈彦青这个王八蛋,爱谁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