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1 章

2025-03-22 07:30:55

陈彦青再迟钝也发现, 事情突然变成了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他紧抿着唇,一时间不知该做何表情。

被周跃屏喜欢,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但换成锦绣喜欢他......陈彦青换个脚支撑,心里有点甜。

哎呀, 这就叫有缘无份, 周同学也不要介意,你耐心等待, 终会等到和你白头到老的那个人。

锦绣抚掌而笑,对周跃屏的话不以为意, 眼角却狠狠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蓝颜祸水。

周跃屏似乎也醒悟过来,反握住锦绣的手, 脸上洋溢出腼腆又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就怕你对陈彦青有误会, 这才一大早跑过来。

早听说你贤惠大度, 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只盼着你和陈同学能恩恩爱爱, 我就......说着, 她咬着牙白了脸, 饱含深情的看向陈彦青, 只要他能幸福,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痴情如斯,铁石心肠都要心软了吧。

可惜陈彦青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不傻,喜欢一个人, 能从那个人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坚信自己的感觉——周跃屏根本不喜欢他。

这也是最令他难堪的地方, 如果对方真心喜欢他也就算了, 偏偏打着喜欢的幌子行恶, 可恶。

原来周同学是担心我误会彦青呀,你想多了,他这个人我了解。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周同学为我们夫妻俩奔走,能结识周同学,也是我的荣幸。

锦绣脸上都是庆幸,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小声惊呼 ,哎呀周同学,你来得匆忙,这副样子......别人不会有误会吧。

嗐,都怪我心急如焚,锦绣,你......放心,清者自清,周同学急公好义,我和彦青会帮着跟乡亲们解释的。

然后又拍拍周跃屏的肩膀,担心道:这个,周同学,大清早的,你不会被.......哎呀,叫我胡说。

还拍了下自己的嘴。

锦绣相信,周跃屏是个聪明人,外面的流言她会主动解释的,不然,身败名裂的就是周跃屏自己。

陈彦海倒吸一口凉气,他是个单纯的大男孩,不会吧,周跃屏你不会被人那啥了吧?边说边重新打量女同学,只见她披散着头发,衣服上有明显的褶皱,越看越像被人给糟蹋过。

周跃屏打了个嗝,没想到事情歪马这样。

她故意弄成这样是想让陈彦青有苦说不出,可是刚才锦绣的猜测说出去,她清白就毁了。

两个女人目光交汇,厮杀几个来回,又不着痕迹的各自撇开。

这一回合,锦绣小胜。

周跃屏是想坏了陈彦青的名声,但搭上自己的清白就不划算了。

心里有了计较,她好脾气的横了陈彦海一眼,抓着锦绣的手摇了摇,我就是赶得急,辫子都跑散了,锦绣你别多想。

心里还是不甘心,小脸煞白,眼泪又淌下来,我,我只愿彦青能幸福。

我知道周同学你是个好的,但......锦绣为难的看着小叔子,但你们披头散发跑这么远,这消息捂不住啊。

外面传什么不好听的小道消息,可别怪陈家。

陈彦海虽然有点呆但不傻,嫂子和周跃屏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不是很明白,却懂了刚才嫂子那一眼,周跃屏,我保证,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又把发懵中的蔡金宝拉到前面。

蔡金宝站到了屋中央,他呆头呆脑的看看表嫂,又看看周跃屏,乖乖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我不会乱说。

至少今天不会乱说。

明白锦绣的威胁,周跃屏目光阴沉,好女不吃眼前亏,来日方长嘛,机会多的是。

她感动的热泪盈眶,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好人。

说着又松开锦绣的手,站起来走到门口,知道彦青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再见,锦绣。

咱们走着瞧。

如果自己豁得出去,去村委闹,去公社闹,闹得满城风雨,陈彦青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但,两败俱伤何必呢。

周跃屏恨得牙痒痒,今天这事她本来计划得很周祥,实施得也不错,但坏就坏在锦绣这个女人身上。

轻声细语,四两拨千金就把难题摆平。

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对不起,锦绣,给你造成困扰了。

周跃屏弯腰鞠躬,说着就离开陈家。

到是能屈能伸。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锦绣有种预感,周跃屏不会善罢甘休的。

锦绣回过神来,堂屋里只剩下她和陈彦青两个,不过男人脸色并不好。

锦绣,陈彦青唯有苦笑,锦绣,我和周跃屏确实同桌三年,但不是青梅竹马,更没有谈过对象,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

你要相信我。

哼哼,锦绣垂下头,并没有正面作答。

说实话,她当然愿意相信陈彦青,但这么特意解释一下,心里反而不舒服。

陈彦青却像一下子打通任督二脉,嘴角噙笑,步步紧逼,哼什么?锦绣你告诉我,你哼什么。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烦,锦绣不耐烦的推了下对方的胸脯。

咦,什么时候开始,瘦弱的夫君居然有了胸肌?!锦绣是个万事不肯吃亏的性子,既然觉得手感不错,那就顺便多摸几把。

陈彦青全身僵硬,明明在讨论问题,怎么锦绣就摸上了。

那个,他身体稍微好一点就坚持锻炼,效果………这不就体现出来了吗?喜欢吗?哼哼,锦绣还是不肯说话,哼哼唧唧戳着夫君胸脯。

人就是这样,越被安慰越想矫情。

陈彦青低头,贴上锦绣的额头,语带无奈,锦绣,我再次声明,我从没有什么青梅竹马,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你。

表白来的太突然,锦绣别过脸,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蠢透了。

用力咬着下唇,她声音缥缈,人的一生很长,你现在就能保证以后的事?我能保证,陈彦青握住锦绣作乱的手,放到嘴边啄了一口。

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清楚,要么不动心,动心就是一辈子。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陈彦青超常发挥惊呆了锦绣,若非指尖上还留存着温热的触感,她几乎以为这又是她的幻觉。

锦绣的呆滞表情取悦了陈彦青,胸腔振动发生闷闷的笑声。

心爱的姑娘近在咫尺,他却自虐般禁闭双眼,舍不得放开,也舍不得更进一步。

爱她,就要尊重她。

调整好呼吸,陈彦青睁开眼,除了眼角微微泛红,一切都恢复正常,喃喃道:锦绣,你快点长大,好不好?陈彦青的眼神纯粹又认真,锦绣不由得有些惭愧。

她是奔着婚姻去的,情情爱爱不过是锦上添花,投入的感情有,但绝不会很多。

她对陈彦青,是不是应该更好一点?嫂子,我不要回家~气氛正好,却被蔡金宝杀猪一样的嚎叫破坏殆尽。

锦绣用力推开陈彦青,用手扇风,给滚烫的脸降温,用尽量坦然的语气说道:金宝,嚎什么嚎?锦绣,嫂子,我不要回家。

我,我还是有用的,你叫我砍柴就砍柴,叫我烧火就烧火。

要不,我以后也不赖地皮了,让我留下好不好?蔡金宝背着小包袱,扒着门框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噗,蔡金宝滑稽的模样取悦了锦绣。

她笑着掰开蔡金宝的手指,陈彦海明天就要去运输大队报到,这个小子留在陈家就不合适了。

金宝,你再住下去家里就要没米下锅啦。

大不了,我少吃一点点。

蔡金宝不明真相,还真以为陈家嫌弃他吃的多。

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这是他的让步。

呵。

陈彦青看得头疼,又恨这家伙打断他跟锦绣独处,不耐烦的挥手让他走人。

陈彦海气喘吁吁从外面跑进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好你个蔡金宝,赶紧回家吧。

等有机会,表哥我亲自去接你好不好?他好说歹说,只想把人送走。

再说,这年头每个人的口粮都有定量,蔡金宝白吃白喝这么多天,他家够意思了。

见没有挽回的余地,蔡金宝抹一把伤心泪,仍不死心,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个时候赖地不起,你们会心软吗?你可以试试。

陈彦青笑眯眯的说着,人畜无害。

不了,不了,我走了,你们要来接我啊。

蔡金宝脸上的肥肉哆嗦了一下,掉头就跑。

总算是清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彦海就早早起了床。

想到小儿子即将离家远行,许芳是一万个不放心。

她一会儿重新打包行囊,一会儿帮小儿子整理衣服,一会儿又不紧张兮兮的摸摸放着钞票的口袋。

小儿子在眼前时她千嫌万嫌,可真要离家,她的心都空了。

送走儿子,许芳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不是烧菜忘了放盐,就是走路被自己绊倒,吃着饭还哭了一场。

幸好村里通知抓阄,许芳才清醒过来。

对农民来说,土地是头等大事。

土地在年前重新测量过,水稻田按每家每户的人口平均分配,不过地有远近好坏,这个只能靠抓阄了。

村民们冒着严寒,齐聚村委会前的打谷场,期待着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陈廷笑着和每个村民打招呼,他是村里第一个到县城工作的能耐人,加之为人圆滑,村民对他印象不坏,所以陈会计和陈雷的事都没牵连到他身上,还当选了村长。

胡静身边围满了想要打听消息的女人,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看到锦绣和陈彦青相携走来,她啐了一口,说起俏皮话,瞧瞧,到底是新婚,形影不离的。

到底是有些自怨自艾,陈廷对她也算好,但有些事经不起比较。

她咬紧后糟牙,只觉锦绣碍眼,脸上的笑却高高扬起,锦绣,这里!胡静的嗓门又脆又亮,锦绣不好当没听到。

她先让夫君去另一边,自己则等着柳春燕,好姐妹似的手挽手走向胡静,陈廷嫂,嫂子们,你们到的真早。

有几个嫂子在陈家干过活,她们抛下胡静,热情的围着锦绣说起话。

胡静又觉得是锦绣故意给她难堪,笑容淡了下来,岔开话题,哎,这段时间我家那位忙傻了。

嫂子们又围到胡静身边,希望她能透露个一星半点,让她们不要如此煎熬。

胡静这才满意,挑眉看向锦绣。

锦绣没有留意嫂子们墙头草的行为,即便是留意到也不会放在心上,只和柳春燕说着悄悄话。

这个新年柳春燕辛勤不辍,已经绣出三块手帕。

她心里忐忑,正央求锦绣帮她把把关。

锦绣自然应下,还答应帮忙带到百货商店,这令柳春燕喜出望外。

说得起劲时,当当,集合的钟声敲响,锦绣找到陈彦青的位置,连忙赶过去,也就没发现胡静带着怨恨的眼神。

陈大伯当上村委书记,他端着搪瓷杯,笑眯眯的看着陈廷四下活动,活像一尊弥勒佛。

他拎得很清,都分田到户了,村委干部就不值钱啰。

他呀,混一天算一天吧。

陈廷何尝不知道村干部不值钱,但他要的是这块跳板,以期得到领导赏识,能步步高升。

这次的分田大会也是他主持,他也不怯场,整整衣领,带着雄心壮志,大步走上讲台。

锦绣不得不承认,陈廷这个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把大家的热情都激发出来。

台上讲得热火朝天,台下掌声如雷,大会开得很成功。

陈廷演讲完毕,接下来就是真刀真枪的抓阄环节。

为最大限度的保证公平公正,写着田亩的字条放在一个纸箱里,纸箱上还贴着封条。

陈廷撕开封条,抓阄正式开始。

陈家说好让许芳上台抓阄,但事到临头,许芳又不敢了。

锦绣搀住婆婆的胳膊,只觉得掌下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她还是低估了农民对土地的热爱。

妈,家里就数你手气最好,赶紧上去呢。

去晚了,好地就被别人摸走了。

许芳别的没听到,只听到好地被别人摸走,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她甩开儿媳妇的手,昂首挺胸走上讲台,闭着眼伸手摸向纸箱。

许芳先在箱子里乱搅,然后千挑万选捡出一张纸条,想了想,又换了张。

胳膊还伸在纸箱里,她求助般看向台下。

待看到丈夫和儿子媳妇鼓励的眼神,她才屏住呼吸把手里的纸条取出,递给一旁等着的记录员。

还好,地不算远,许芳定心,笑着走下讲台。

接下来几天,陈家湾陷入种奇怪又狂热的氛围。

陈老实和许芳也不例外,他们把全部的热情投入到抓阄抓到的地头,虽然这一茬种的还是属于集体的冬麦,但每天不看上两眼就睡不着觉。

从这季水稻开始,这块地的出产就归自家了,这也太激动人心了。

锦绣自然也是欢喜的,但更开心的是,她和陈彦青因此增添了许多独处时光。

剖析过内心以后,陈彦青又成了克己复礼的陈下惠。

教学过程中更加严厉刻板,抄书大法也是重出江湖,锦绣见到他颇有些老鼠见猫的感觉。

更离谱的是,每天一早,抄好的错题就会准时出现在她书桌上。

她暗示过陈彦青,没必要这么一本正经,但对方却我行我素。

锦绣后知后觉明白,陈彦青其实是乐在其中。

夜深人静,陈彦青独坐窗前,低着头奋笔疾书。

一室寂寥,唯有钢笔和笔记本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他和陈彦海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今家里只留他一个,惆怅在所难免。

用抄写这种看似枯燥的事情打发时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一个星期的时间转眼就过去,到了陈彦海回家的日子。

像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许芳早早洒扫庭院,晾晒被子,又准备好丰盛的饭菜,并且亲自到村口去等候。

不一会,陈彦海炮仗样的大嗓门由远及近,亲爱的哥哥,还有尊敬的爸爸~我回来啦。

一瞬间,陈家恢复了往日生机。

放下挎包,陈彦海单脚踩在长凳上,兴奋得挥舞着双手,我回来了!他娘的,当货车司机可真爽。

咳咳。

亲哥一咳嗽,陈彦海立马犯怵,他乖乖把脚放下,立正站好,谄媚道:那啥,哥,等我拿到驾照可以正式出车,就带你出去玩。

工作手续办的怎么样?这小子,说了半天没说到重点,陈彦青有些发愁,让傻弟弟独自出门工作,真是个好主意吗?还能怎么样?那必须顺顺利利啊。

徐建会徐大哥是运输大队的小队长,有他带着,一个个钢章敲下去,没遇到任何麻烦。

徐大哥人是真好,不但带着我办好了手续,还亲自教我开车。

陈彦海接过锦绣递过来的茶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

你要记得,徐大哥对你好,那是你嫂子的面子。

许芳唠唠叨叨,苦口婆心。

当然,她是好心。

但陈彦海听着不是滋味,捧着茶杯,挤眉弄眼,怄气道:是是是,我知道嫂子对我有再造之恩,你们能不能别一直挂在嘴边。

啪。

陈彦青对着他弟弟的脑门就是一记。

陈彦海捂着脸,敢怒不敢言。

好歹他现在也是有头有脸有工作的有为青年,不要面子的啊。

他当然记得嫂子的好,他又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别老把恩情挂嘴边就更好了。

陈彦海委屈巴巴的往地上一蹲,歪着脖子,扁扁嘴。

叫你说话不把门,这次的巴掌还是轻的,下次再让我听见……呵。

陈彦青把手背到身后,又踢了蠢弟弟一脚。

呵,蠢弟弟再出息,在他面前照样被压制。

活该!许芳啐了小儿一口,又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他的额头,长点心吧,下次再胡说,我亲自动手。

知道了。

陈彦海总算知道,他受欢迎的时间太短,跟昙花似的。

唉,还是比不上亲哥招爸妈喜欢。

不行,他要奋起。

陈彦海瞬间满血复活,从地上蹦起来,告诉大家,以后咱们陈家发家致富,希望就落在我身上了。

他撸起袖子,压低声音,我跟着徐大哥到省城出了一次车,算是大开眼界。

徐大哥特讲义气,还带我去了一趟黑市。

黑市,你们知道吗?呵,我看你又想挨揍了。

那嘚瑟劲,陈彦青手又痒了。

别别别,陈彦海连着后退几步,躲到许芳身后才大着胆子做鬼脸,徐大哥带我去了黑市,还介绍了好几个朋友给我。

嘿嘿嘿,下次等我单独出车,就能……那你说说,我们江南县的什么土特产在省城比较热销?进价多少?卖价多少?进货的渠道你有吗?陈彦青皮笑肉不笑,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不给弟弟喘息的机会。

额......陈彦海搓了搓胳膊,缩在许芳背后不敢露脸,理不直气不壮,我,我,我才去了一趟,还没来得及观察。

下次,下次我就知道了。

呵。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侮辱性极强。

陈彦海气得直喘粗气,不过,亲哥他惹不起。

憋着吧。

他趴在许芳的肩膀上,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不过,省城真的很热闹。

爸妈,你们应该去看看。

下次再去,先把行情摸清楚再谈其他。

陈彦青拍拍弟弟的肩膀,摇着头去了厨房。

刚才闹哄哄的,他看到锦绣露了个脸转身离开。

怕锦绣多想,他要去好好安慰安慰。

陈彦海第三次回家时,带回来新鲜出炉的驾驶证,他得意的甩到桌上,看看,驾驶证!跟我同一批进运输队的,我是第一个考到驾驶证的。

说着又自顾自坐下,正经道:经我仔细观察,发现咱们这的腊味在省城很走俏,多少都不够卖。

看来,可以先弄点腊味试试水。

陈彦青倒是对弟弟刮目相看,难得给了个笑脸,不错,有进步。

既然你有了目标,就去干吧。

不过要记住,你身上还背着一千块钱的债务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彦海的得意之情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了。

不过很快,两兄弟就勾肩搭背,暗戳戳密谋什么去了。

锦绣不想参与,回屋绣花去了。

有陈彦青寸步不离守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进入绣韵,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慵懒的躺在二楼的贵妃榻上,锦绣托着香腮远眺。

来的次数多了,锦绣便发现绣韵四周似乎有一层肉眼看不见的屏障。

这里没有四季轮回,没有日出日落,像是个遗世独立的小世界。

她何其有幸,居然能拥有如此神奇之物。

在绣韵,锦绣不用去想上辈子的死亡,也不用去担心这辈子的命运,能够完完全全放空自己。

距离过完年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次的大幅绣品可以完成了。

说白了,赚钱比男人要紧。

说干就干,锦绣从榻上一跃而起,噔噔噔跑下楼梯,打开仓库门,挑选出一副在她看来不怎么样的荷花图。

她喜滋滋的抱着绣品回到房间,用最快的速度绑到绣绷上,然后穿针引线,准备再添只蜻蜓,这样意境就凸显出来了。

锦绣忙着绣花,陈彦青抽空拎着瓶酒去找徐锐。

小姨子的改变他看到了,也明白应该是徐锐的缘故。

这个妹夫,可以用。

姐夫?对于陈彦青的不请自来,徐锐完全没有心里准备,呆了好几秒才拉开门闩。

陈彦青把拎着的酒塞到徐锐手里,找你有事商量,又看向院子,怎么,不请我进去?徐锐这才反应过来,干笑着把人迎进门。

陈彦青把手插在口袋,信步跨进门槛。

院子收拾得很整齐,墙角还栽了棵石榴树,显得清净雅致,他边看边点头。

待进到屋子里,他就皱起眉头。

三开间的青砖房看着不错,可里面空荡荡的,没几样家具。

要想把这三间屋撑起来可不容易,他随口问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徐锐摸不准姐夫的来意,拎着酒瓶小心跟着,听到问题还愣了一会,定在十一。

丈母娘说十一秋高气爽,又是国庆节,举国同庆。

还有七个来月,陈彦青环顾四周,意有所指,你的任务挺艰巨的。

嫌徐家穷?徐锐压下心中的不愉,把酒瓶放到桌子上,故意拿抹布擦了下长凳,才请陈彦青坐下,姐夫,坐。

这是...替丈母娘打前站来了?也不对啊,听说这位和丈母娘关系一般。

有啥艰巨不艰巨的,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

苏家人通情达理,他们会理解我的。

徐锐憨笑着坐到桌子的另一边,说话滴水不露。

不但沉得住气,还能把谎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人才。

陈彦青对徐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他曲起食指敲着桌面,扣扣扣的声音像敲在人心上。

两个人谁也没主动开口,气氛一时间沉闷起来。

是这样,陈彦青直到从徐锐脸上看到一丝不耐烦,这才翘起二郎腿,开了尊口,陈彦海到运输大队当司机去了。

一下子就爆出个惊雷。

嘶!镇定如徐锐也忍不住倒吸一凉气,看向陈彦青的眼神多了几分火热。

能把弟弟弄进运输大队,这路子厉害了,说吧,姐夫要我做什么,我一定竭尽全力。

陈彦青对徐锐的前倨后恭并不在意,有野心好,有野心才有动力。

他身体向前倾,话里带出几分诱惑的味道,他主要跑省城那条线。

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城里人的生活需求也日渐丰富,像腊肉之类,根本不愁销路。

说完,他苦笑着摇头,自嘲道:徐锐,你也知道,我的身体......这话徐锐不好接,只能含糊的点头。

他总算明白了姐夫的来意,应该是叫他收购腊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陈彦青知道徐锐懂了,接着掏出一叠大团结,推到徐锐面前,一百块,这是本钱。

别急着推辞,当我借你的。

徐锐顿时红了眼眶。

不管陈彦青的出发点是什么,但又出本钱又给门路,这份情他得领。

从成为地主家的狗崽子开始,他尝尽人情冷暖,这更是他十年来收到的最大善意,谢谢!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能攥紧钞票,仿佛攥住的是希望。

徐锐不是拎不清的人,感慨过后想得更多。

陈彦青花大代价投资他,那么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他们两个人之间唯一的交集——苏家。

徐锐又懂了,声音也轻松许多,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离苏家又近,家里我会照顾好,让姐不要担心。

苏家对陈彦青来说是麻烦,是累赘,但对他来说,却是机会。

虽不中但不远矣,陈彦青笑着点了下头。

只要能让苏家不来闹事,这一百块钱就花得值,一步步来吧,成,这事你看办,尽快把东西送到我家去,我按市场价结算。

两个男人隔着桌子握手,交易就此达成。

等锦绣知道这事已经是几天后,徐锐突然到来,说实话她挺意外的。

待看到一蛇皮袋的腊货,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孤男寡女的,她要保持距离,看在徐锐这个人有用处的份上,她客气的倒了杯热茶,喝杯茶歇一会,彦青马上就来。

礼貌中带着疏离。

茶水温度正合适,带着薄荷的清凉与甘草的清甜,味道相当不错。

徐锐先呷了一小口,然后咕嘟咕嘟仰头饮尽。

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水渍,他不好意思的侧过头,姐,这茶真好喝。

被人夸赞总归是愉悦的,锦绣浅笑着拎起热水瓶,又倒了一碗,院前屋后随手种几棵薄荷,泡茶做菜都是极好的。

把热水瓶放回原位,又说,你见过你姐夫先别急着走,我这里有点东西你帮我捎给锦月。

说话的功夫,陈彦青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锦绣和徐锐谈笑风声,他眸光闪了闪,徐锐你来得好快,辛苦了。

又拉着锦绣的手让她回房间。

锦绣深吸一口气,这男人怎么这么爱吃醋?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发作,只笑着和徐锐点头致意。

她咬着牙根回到房间,从柜子里取出毛线,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把那罐她不用的雅霜添进去,这才满意。

锦绣坐在窗前绣了几针,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连忙出去,把东西交给徐锐,毛线是上次就跟锦月说好的,你让她抽空织成毛衣。

还有这雅霜也给锦月,她老在我耳边嘀咕手粗了,我都记着呢。

毛线是鲜艳的玫红色,捧在手里红灿灿的,毛线上面是绿色的雅霜瓶子,嫩黄色的菊花娇艳盛放,这太贵重了,徐锐低下头。

不管是毛线还是雅霜,都是他现在买不起的。

只要锦月喜欢,再贵重也值得。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锦绣张口就来。

瞧瞧苏锦绣的为人处事,那叫一个温柔贤淑,徐锐再次觉得,陈彦青真是踩了狗屎运。

且不提苏锦月见到毛线和雅霜是如何高兴,只说锦绣送完东西就往回走。

这男人,不整治是不行了。

陈彦青亦步亦趋跟在锦绣身后,他知道锦绣生气了,但就是管不住自己。

看到锦绣和别个男人有说有笑,他心里的戾气就压不住。

他错了,他该相信锦绣的。

为了缓解尴尬,陈彦青献宝似的把一个蛇皮袋拎到锦绣脚边,看看,好东西。

锦绣,收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但愿一切顺利。

这是正事,锦绣不好再跟夫君呕气,她弯下腰,打开蛇皮袋,抓一把仔细察看。

这一袋子都干香菇,每一朵都挑拣的干干净净,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这个好,炖汤鲜的来。

说着还咽了口口水。

她馋肉了。

陈彦青看得心又酸又软,等赚了钱,要吃多少都有。

锦绣不优雅的撇撇嘴,把干香菇放回蛇皮袋,拍拍手,示意夫君把口袋扎好,然后施施然回房去了,留给某人一个骄傲的背影。

哼哼,她不是那么好哄的。

第二天,锦绣光明正大的跳上了去往县城的公交车,完全不给陈彦青和解的机会。

锦绣熟门熟路的来到第一百货,发现县城眨眼之间有了不小的变化。

不大工夫,已经有至少两拨人暗戳戳给她推销东西。

欸姑娘,麦乳精要不要?不要票。

男人穿着黑色的夹克,双手插在裤兜,吊儿郎当的样子。

手表,上海牌的,男女款都有。

这个男人说着还拉开衣襟,露出一块块亮闪闪的手表。

锦绣拒绝后,他怏怏离开,东张西望寻找下一个潜在客户。

看来,赶上好时代了呢。

锦绣心情放松,哼着小曲走上五楼直奔绣品柜台。

她刚站定,还没跟谷秀英说上话,几个营业员就围了过来,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她,有这么受欢迎吗?谷秀英挤按额角,吼一声,同志们,领导开会说了:上班时间请勿擅离岗位,不然,发现一次处理一次。

怎么滴,你们想被处分扣奖金?好你个谷秀英,胆肥了啊。

告诉你,法不责众知道不?我们这么多人,我倒要看看,领导敢不敢处罚。

说话的是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时髦女郎,听她口气,就知道后台很硬。

锦绣掩唇而笑,觉得姐姐们很可爱。

她很适应这种氛围,以前在侯府,丫鬟们就是这么处的。

君不见,在她们后面,领导跟表演变脸似的,精彩绝伦啊。

威胁你们怎么了?这是我锦绣妹子。

谷秀英把锦绣拉到身后,神气活现的摸着肚子。

嘿嘿,她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和锦绣交好。

红指甲撩了下长波浪,露出漂亮的金耳环,气得直翻白眼,算你狠谷秀英,锦绣妹子~说着,她亲亲热热的抱住锦绣的胳膊,药丸有吗?我……要买一点。

药丸?为什么说来说去都是药丸?明明她是绣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