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4 章

2025-03-22 07:30:55

太好了!看着厚厚的一沓, 钱可不少。

锦绣心里欢喜,脸上还要端着,不怪英姐, 我本来就全权委托你帮我卖货,就是......她露出些迟疑, 仿佛不太自信, 说好药丸的,现在改成药膏, 她们不会有意见吧?怎么可能。

得到锦绣谅解,谷秀英心情大好, 开始大包大揽,成一有人不识抬举, 换下一批。

反正后面排队的人多的是。

锦绣放下心来, 细细解释药膏的用法。

这么一罐大概十五次的量, 敷一次药膏相当于吃一粒药丸, 这样一瓶就是一百五十元。

真心不便宜。

熬一次药大概能出十瓶, 赚一千五。

锦绣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嘴角跟着高高翘起, 又数出十五张大团结递给谷秀英,英姐, 这钱你收下,我不能让你白干。

然后凑过去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英姐,你得多为孩子想想。

以后孩子穿衣吃饭, 样样都要花钱。

一下子戳中谷秀英的软肋,她红着眼眶侧过身去, 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锦绣妹子对她真好, 比亲爹妈都好。

鸡汤炖得酥烂, 汤浓味鲜,锦绣夹着鸡腿吃得正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不知道老子等了你一上午吗?隔着院子,锦绣都能想像钱自庸原地跳脚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钱医生,打扰人吃饭不道德啊。

她分寸掌握得很好,既不会令人讨厌又不显生疏。

钱自庸背着手气鼓鼓的走进徐家的院子,胡子一翘一翘的,显然气坏了。

徐母受宠若惊,锦绣这个神医只在小范围流传,但钱医生就不一样了,他老人家可是远近闻名的老神医,病人找他看病还要看他心情的那种。

锦绣捏着鸡腿朝钱医生挥挥手,狭促道:钱医生你再等会,我吃完就去你家。

钱自庸更气了,腆着肚子走进餐厅,瞄一眼桌上的鸡汤,大手一挥,添副碗筷来,我还没吃饭。

说完,就大喇喇坐下,接过徐母盛的饭,大口吃了起来。

徐母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着到邻居亲友面前好好显摆显摆。

连吃两碗饭,钱自庸一抹胡子,瞪向锦绣,吃完饭还不走?年轻人拖拖拉拉的像什么样子。

哼。

锦绣连忙安慰被唬住的英姐,没事,别担心,我跟钱医生约好的。

怕英姐惊了孩子,又加了一句,为了药丸的事。

这么一说谷秀英就明白过来,神色放松,不再留锦绣,只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

徐母虽然没搞懂,但知道锦绣要走,赶紧把一个蛇皮袋从卧室拎出来,锦绣啊,这是伯母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看着鼓鼓囊囊的,哪里少?锦绣还想推辞,却被英姐拉住,好说歹说劝她带上。

锦绣是不想要的,拎着个蛇皮袋又重又难看,但看徐母诚心诚意,只好收下,并强烈要求下不为例。

钱自庸站在门口剔着牙,看三个女人推推搡搡像唱大戏。

不过他不是有耐心的人,看了会直接拎起蛇皮袋扛到肩上,赶紧走。

又回头对徐家婆媳说道:回去歇着吧,别送了。

然后雄纠纠转身。

好么,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扛蛇皮袋,锦绣无论如何做不出这种没谱的事,她赶紧丢开英姐追上去,钱医生,怎么好劳你大驾,赶紧让我来。

哼,磨磨蹭蹭的。

钱自庸健步如飞,锦绣小跑才能赶上。

好不容易停住脚步,一看,原来钱家到了。

锦绣呆住了,她两辈子第一次碰到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夫,真有个性。

她调整好呼吸,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如何跟钱医生相处。

这样的人,应该喜欢直来直去吧?她最擅长的不就是看脸色嘛。

同时自省,发现异世没有危险,自己是不是有些放松了?不然婆婆怎么会对她有微词。

锦绣正了正衣襟,提醒自己应时刻警醒。

钱家是中医世家,数代行医,积攒下不菲的家产,还有名声。

钱家大宅共有两进,前院很大,青砖铺地,花圃里种着草药,长势喜人,显然被人精心呵护。

抱厦三面有窗,看样式应该用来问诊。

抱厦出去就是连廊,直通正房。

五开间的正房疏朗开阔,气势轩昂,用来接待贵宾。

东厢房做成药房,三面墙都做上药柜。

据锦绣观察,这里的药材品种比葆春堂还要齐全。

啧啧。

这就是底蕴啊。

能在动荡年代保住这样一栋房子,钱家的本事相当了得。

虽然这房子比侯府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却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的。

嗯,锦绣立马重写了人生目标,她要赚钱买一栋这样的大房子。

钱自庸得意抖抖胡子,总算把神医给镇住了,又带着锦绣参观西厢房,那里是他教学弟子,研习医术的地方,今天用来接待锦绣。

药丸的成型诀窍是......坐下来,锦绣没有寒暄,而是直奔主题。

果然,钱自庸先是呆了一下,然后眼睛亮了。

他这个年纪的老人,一般眼珠都是混浊的,像死鱼眼睛。

但他不是,他眼清目明,炯炯有神。

他就喜欢直来直去,好,神医对他胃口。

可听着听着,他忍不住揪起胡子,脸也扭曲起来。

锦绣总担心钱医生把胡子揪秃,更怕老人家厥过去,于是加快语速把诀窍讲完。

就这?钱自庸揪着胡子跳下太师椅,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真这么简单?犹自不敢相信。

他不是不相信锦绣,只是觉得太过简单,简单到难以致信。

对,就这么简单。

锦绣肯定的点头,又俏皮的笑笑:俗话说,会都不难难者不会,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

理是这个理,钱自庸也笑了起来,要是县长夫人知道所谓秘诀这么简单,会不会气晕过去?其实还是很难的,锦绣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双手一摊,不难的话,县长夫人怎么愿意让两成红利呢?不光难,不是熟练工还很难掌握。

钱医生啊,你手下那么多弟子,应该有几个熟练工吧?熬药这事,真只能你能干。

钱自庸呆在原地,盯着笑得跟狐狸似的锦绣,眨几下眼后,他突然醒悟过来,乐得满脸红光,就是这个理。

哎,老夫只好自荐,请县长夫人把制药的任务交给在下。

钱医生要白做工?哎,怎么可能?老子不缺钱,但徒子徒孙缺钱啊。

嘿嘿,老子也不多要,一成就够了。

能从唐文娟身上再咬下口肉来,锦绣一千个愿意,提醒道:钱医生,这事宜早不宜迟。

钱自庸会意,叫来弟子吩咐几句,就大笑着坐到锦绣对面。

难得遇到这么聪明伶俐又对胃口的人,哪怕对方是个小姑娘,他也起了爱才之心。

锦绣,你可愿意跟我学医?收神医当弟子,他真是牛披坏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她算是小有名气,但跟钱医生这样的大家比差距遥远,拜师于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锦绣连忙答应,当然愿意。

不过拜师可不是小事,等挑个好日子,我带上束脩,再给师父敬茶。

这是锦绣的试探。

话说这拜师分入门和不入门,如果钱自庸肯收入束脩,那她是妥妥的入门弟子。

天地君亲师,师徒名分牢不可破,师父过世,弟子可是要披麻戴孝的。

束脩?钱自庸的胡子又翘了起来,那锦绣就是自己的关门弟子了?嗯,一身医术总算有了传人,也算对得起祖宗,他不由开怀大笑,好,老大,拿黄历来。

又身体前倾,小声抱怨,这老大就是你大师兄,他这个人木讷的很,五十岁都不敢下针。

儿子总归是自家的好,钱自庸可以埋汰自己长子,锦绣可不行。

她矜持的笑笑,大师兄那是老成持重,对患者负责。

这个说法到是新奇,钱自庸撇撇嘴,觉得小弟子不老实。

不过大儿子已经走进来,他也不好拆台,只能憋着肚子生闷气。

钱问荆捧着本厚厚的黄历走进东厢,看父亲的样子就知道又在生闷气,也不在意,只管把黄历翻开,摊到他老人家面前。

老小孩,老小孩,这人年纪大了就跟小孩一样,有事没事需要人哄上两句。

自己亲爹就是这样的状态。

农历三月十一,宜会友结亲,是个好日子。

钱自庸用眼角偷瞄,农历三月十一,还有大半个月。

他捋着胡子,心情阴转晴,笑得眉眼弯弯。

锦绣在打量这个大师兄,四十多岁,脸膛红亮,面色端凝,走路时步履沉稳,虎虎生风。

看到她和气的点头,一派大师兄风范。

钱问荆感觉到锦绣的目光,趁着翻看黄历的功夫瞄几眼这位最近名气很大的神医。

十八九岁的年纪,雪白的肌肤发着光,端坐在太师椅上姿态娴雅,嘴角挂着笑,不亢不卑,又令人心生好感。

是个好孩子。

亲爹总算靠谱一回。

农历三月十一么?到是方便她准备拜师礼。

四彩礼是不是简薄了些?嗯,既然要当钱自庸的关门弟子,还是准备六彩礼比较好。

所谓六彩礼,就是六种不重样的礼物各买两份,以示尊重,也是束脩中最隆重的一种。

她牢记小姐的话,只有学问是自己的。

钱医生,钱医生在吗?外面有人说话,那人边说边往里面闯,不知道是真有急事还是蛮不讲理,钱问荆赶紧出去。

他医术不精,但待人接物有一套,主要负责接待事宜。

那人又喊了一嗓子,这声音有那么一丝丝熟悉。

锦绣端正身体,却削尖了耳朵。

钱医生,您好,我……女人的声音小了下来,似乎带上了哭腔。

大师兄低声安慰着,可惜效果不怎么好。

因为,女人已经闯进了西厢。

是她。

锦绣站起身。

是你?吴珍珍尬笑着捋捋碎发,锦绣是吧?这是……她做恍然大悟状,锦绣你还是新婚,再说生儿生女都看缘分,你和彦青年轻着呢,不急。

然后状似随意的带了句,最近还有绣花吗?什么生儿生女的,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好吧。

锦绣不想计较,开口喊了声,大姨。

对,这吴珍珍就是婆婆许芳同母异父的大姐,锦绣在外婆家见过一次,不过那次见面算不上愉快。

哎,锦绣你能摸到钱医生这里,说明是用了心的。

大姨跟你讲,这钱医生鼎鼎大名,尤其擅长治疗不孕不育,你来找他就对了。

咳咳,钱自庸已经听不下去,这个女人废话连篇,偏偏对着锦绣说他擅长不孕不育,他都怀疑是故意打脸来着。

你来找我看什么?他不客气的问道。

硬闯西厢,还想善了?天王老子都不行。

我,我……吴珍珍见锦绣在场,支支吾吾不肯说。

钱自庸耐心很快告罄,拍着桌子叫儿子把莫名其妙的人赶出去,同时吩咐,以后这个女人过来,我一律不接待。

这是要直接拉到黑名单?锦绣感慨,只有到了钱自庸这个高度,才能这样随心所欲吧。

听说老钱名气很大,县里的,甚至省里的领导都经常来找他看病。

吴珍珍吓坏了,她比锦绣更了解钱医生的能量。

她白着脸,一个劲的道歉,眼睛却瞟向锦绣。

这是叫她求情的意思?锦绣其实不想管,但吴珍珍毕竟是婆婆的亲姐姐,只好随便敷衍几句,钱医生,这位女同志虽然行事不妥当,但应该是有急事,你原谅她一次吧。

她没敢叫师父,怕被吴珍珍讹上。

钱自庸刚才那番话就是留给乖徒弟做人情的,他满意的摸摸胡子,装模作样沉吟好一会才摆摆手,表示这次就算了。

吴珍珍额头的汗已经滴到鬓角,要是今天她被钱医生赶出门去,明天不知道会有什么流言传出去。

只是没想到,锦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令钱医生改变主意。

她可是听说,钱医生脾气古怪,执拗任性,谁的面子都敢下。

吴珍珍隐晦的打量了锦绣几眼,到不是觉得锦绣小小年纪有这个能量,不过是以为今天钱医生心情好罢了。

再想想锦绣都找到钱医生这来了,说明许芳催着要抱孙子催得有多急。

再想到许芳大儿子病歪歪的样子,可不像生的出孙子来。

嘿嘿,有锦绣受的。

再联系自己可爱乖巧善良听话的大孙子,吴珍珍便觉得又压了许芳一筹。

她隐秘的挺起了胸,斜睨了锦绣一眼。

那一眼带着高高在上的同情,叫锦绣莫名其妙:吴珍珍到底同情她什么?同情她绣花挣大钱?同情她药丸挣大钱?还是同情她要当钱医生的关门弟子?不知所谓,锦绣别过头,当没看见。

吴珍珍媚眼抛给瞎子看,不好发火,只抓着锦绣的手不放,这孩子,走,到大姨家去。

这次先认认路,下次进城一定要来看大姨。

她想的是一回生两回熟,以后锦绣就只能把绣花生意委托给她。

真是个热情好客的好大姨。

锦绣被缠得没办法,只能隐晦的朝钱自庸眨眨眼,表示自己必须离开了。

突然间,钱自庸心情就低迷下来。

本来遇到心爱的小弟子他心情很好,但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给破坏了。

嗐,他还准备跟关门弟子吃个饭聊个天,联络联络感情的。

糟心。

他看吴珍珍越来越不顺眼,说话语气不善,赶紧......走。

滚太难听,特别对着心爱的小弟子,钱自庸把持住了。

吴珍珍一看钱医生发火,拉着锦绣就走。

锦绣被拖着出了西厢。

她到是想挣扎,但吴珍珍干惯体力活,她完全不是对手。

糟心。

锦绣有点丢脸。

院子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拎着两个蛇皮袋,看到她憨憨的笑笑,我叫钱松柏。

锦绣是吧,我送你。

不是,她好像只有一个蛇皮袋吧?另一个,肯定是钱自庸给她准备的。

锦绣抱着廊柱回头,朝着钱自庸无声的喊了声:师父!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诚。

她拜师心思不纯,但老头却对她掏心掏肺,受之有愧啊。

钱自庸自然看到了小弟子的口型,这不,胡子又翘到天上去啦。

一袋东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弟子什么都好,就是眼皮子太浅,哼。

当他钱自庸的关门弟子,眼界要高。

他捻着胡须,开始扒拉自己的存货。

嗯,三月十一那天,他给弟子的回礼一定要高端大气上档次,亮瞎众人眼睛的那种。

锦绣跌跌撞撞的出了钱家,又跟着吴珍珍一路向西,很快就到了电线厂的家属区。

吴珍珍一路上把家里的情况跟锦绣详细说了遍,当然,在她嘴里她家是哪哪都好。

她丈夫在电线厂当车间副主任,兢兢业业工作几十年,就是去不掉这个副字。

大儿子在电线厂当技术员,大媳妇在电线厂当会计,还给她生了个孙孙。

小儿子从小成绩好,后来进了工农兵大学深造,现在在县委当办事员,正是事业起步阶段。

吴珍珍特意强调县委,锦绣便悟了。

最后她替吴珍珍总结了一下:爱□□业家庭三丰收,人生赢家。

唉,就是不知道她硬闯钱医生那是为了什么,总不会这把年纪想生三胎吧?胡思乱想间,锦绣停在了一栋老旧的五层楼前。

她仰头打量传说中的筒子楼,应该有些年头了,外墙的墙皮剥落,楼道里挂满衣服,还飘散着不可言说的难闻气味。

就这......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羡慕城里。

锦绣觉得吧,让她住在这样逼仄的筒子楼里,她情愿在农村,至少住得宽敞,空气又新鲜。

锦绣,楼里有自来水,出门没多远就有商店,住着比农村舒坦多了。

吴珍珍带着炫耀的心情跟锦绣介绍着。

福利分房可紧张了,她家这房子不知有多少人眼红。

噢,锦绣干巴巴的回了句,后面的钱松柏跟着嗤笑一声。

住筒子楼有什么可炫耀的,他老钱家住二进的大院子他骄傲了吗?他把两个蛇皮袋放到地上,伸出手指戳戳前面小姑娘的肩膀。

听说,这位将会成为他小师姑?!小师姑有十八了吗?师......那啥,我在这等你。

别怕,有事叫一声,我马上过来。

亲爹反复强调,要是小师姑在他手里掉一根头发,就要家法伺候。

钱松柏总觉得,他是捡来的。

不然作为钱家长孙,多少应该有些特权吧?哎,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他擦一把不存在的眼泪,目送小师姑爬楼梯。

话说,小师姑的腰可真细,走路的姿势也好看,额,杨柳细腰随风摆......呸,钱松柏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叫你乱想。

锦绣爬到二楼才发现两手空空,哪有空着手走亲戚的,她连忙挣开大姨,我下楼一趟,马上上来。

噔噔噔跑下楼梯,找到小师侄,找出两件拿得出手的,转身又跑回二楼。

房门开着,吴珍珍就在门口等着,见到锦绣手里的东西,她矜持的接过,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跟大姨见外了吧。

苹果?斜前方伸出来一只手,把一网兜苹果拎过去,哎哟,这苹果红扑扑的,肯定是脆甜的。

吴珍珍愣了三秒,随即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锦绣啊,这是你二表哥,他这是跟你闹着玩呢。

说着轻轻拍了下男人的手背。

真的是轻轻的,锦绣估计,手上的灰都没拍下来。

吴珍珍又说,这是锦绣,你二姨家的大儿媳妇。

锦绣腼腆的笑笑,二表哥好。

上班时间在家玩,估计很难进步。

哎哟,吕安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就没骨头似的趴在吴珍珍肩膀,拉长腔调道:稀客啊。

然后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妈妈那边的亲戚。

锦绣很不喜欢吕安的目光,仿佛把她当成货物按斤称。

她敛了笑容,挺直的腰杆带出几分气势——这是跟侯夫人学的。

吕安愣了下,没想到一个村姑有这样的气势。

不过他故意这样说是想给妈妈撑腰,毕竟一说到家人她就会掉眼泪。

吴珍珍哪会不知道儿子的想法,心里像大冬天喝下杯温开水,慰贴极了,又问这个时间怎么在家?额...吕安不好意思的站直,眼睛瞟向房门,耳朵微微发红。

有情况。

吴珍珍的心一下子吊到嗓子眼,哪还记得锦绣。

她深呼吸两口,紧盯着儿子的房间门,表情严肃。

吕安打了个咯噔,心里懊恼,怎么就被抓包了呢?知道小小的房间藏不住人,只得走到房门口,弓着腰,小心翼翼的敲门。

锦绣被晾在一边倒更自在些,才有时间环顾房子。

客厅最多十平,摆了张餐桌已经转不开身。

几扇房门关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她估计,这间房差不多五十平吧。

五十平,要住七口人,可真够遭罪的。

偏偏大姨还引以为傲。

城里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咔嚓,房间打开了一条小缝。

屏屏,我妈回来了,你出来好不好?吕安低声下气的哄着,一副坠入爱河的模样。

哪有这样说话的。

二表哥呀,你看看你妈都快被你气出病来了。

锦绣本来准备走的,现在决定先看个热闹再说。

看吴珍珍摇摇欲坠,锦绣赶紧搀住,扶到餐桌边让她坐下。

气出个好歹就没热闹看了。

吕安并没有意识到错误,继续哄着对象,屏屏,我妈人可好了。

只要我妈同意,咱们马上订婚。

门后传出女孩娇滴滴的声音,吕安,等我整理一下,好吗?哇,整理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话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锦绣觉得,房间的女孩不是心机深沉就是搞不清状况。

吴珍珍气的揉着胸,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紧盯着儿子。

这个儿子她寄以厚望,现在却因沉溺儿女私情而耽误工作,叫她如何不恼。

再说,好姑娘怎么会贸然跟对象进房间?就这点功夫,吴珍珍已经给房间里的女孩按上了不俭点不自重狐狸精等标签。

窸窣的响过,房门拉开,一个年轻女孩走出来。

只见她梳着两条长辫子,头垂得很低,却依然可见红得滴血的耳垂。

阿姨好,我是周跃屏。

周跃屏?嗯,是她想的那个周跃屏吗?锦绣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可她真的被惊到了。

这个周跃屏,没多久前还到陈家来闹事,说对陈彦青情根深种,转身却成了吕安的女朋友。

呵。

好嘛,想左右逢源还是骑驴找马?想到自己夫君成了备胎之一,锦绣有亿点点不开心。

吕安没发现妈妈的异样,只是专注的饱含深情的注视女友,觉得她哪哪都好,简直完美。

吕安的态度令吴珍珍失望之极,媳妇还没娶进门就把妈忘一边,这样的儿媳妇她敢要吗?妈,屏屏高中毕业,现在当小学教师。

今天她到教育局送资料给我碰上,这才......想到刚才他们在房间里搂作一团,吕安心火又烧起来,看着周跃屏眼神火辣辣的。

吴珍珍是过来人,哪有看不懂的。

当妈的哪会怪儿子,只能恨这个周跃屏,当教师好,有寒暑假。

可不是。

吕安满心满眼都是对象,完全没听出妈妈话里的敷衍。

周跃屏内心是得意的,吕安是她追求者里条件拨尖的一个,对她更是死心踏地。

当然,她最看好的还是陈彦青,可人家结了婚又不理她,她只好找上了周安。

周跃屏勾了勾嘴角,什么意外相遇,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这次是她故意创造的机会。

计划很好,只是没想伯母中途回家。

她特意等了会,把自己收拾整齐,想给伯母留下个好印象。

嗯,她模样出众,工作又好,周家,应该会满意吧。

想着,周跃屏大着胆子抬头。

啊!看清站在伯母身后的人是谁后,周跃屏当众失态,大声惊叫。

活见鬼了,锦绣怎么在周家?周跃屏脸刷的白了,身体微微摇晃,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吕安看着女友如白莲花在风中摇摆,心痛得无以复加。

循着对象的目光回头,最后定格在锦绣身上。

好嘛,这不知所谓的亲戚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对象到他家的日子来,真是晦气。

他大步上前,抓着锦绣的小臂把人往外拉,说话很不客气,家里有事,就不留你了。

锦绣看够了热闹正想脱身,也不挣扎,路过周跃屏时故意给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周跃屏打一个激灵,吕安护对象心切,对锦绣更加讨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吴珍珍没来得及反应。

等她撑着桌子站起来,锦绣已经出了房间。

她急怒交加,身子剧烈的晃了晃,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悲凉。

她好不容易才逮着锦绣,小儿子却这么不客气的把人赶走,作孽哦。

她放下身段去求一个小姑娘,为的是谁?还不是希望能通过锦绣抱上县长夫人的大腿,让小儿子光宗耀祖,平步青云。

可他刚才的做法,别说结个善缘,就怕结仇啊。

吴珍珍一时间心灰意懒,觉得自己要强一辈子,怎么就生出周安这样不争气的儿子。

都是周跃屏害的。

吴珍珍颤颤巍巍的坐下,丧气的撑着额头不肯再说话。

周跃屏害怕锦绣揭穿,见吕安的做法心里得意,心情激荡以致于没有发觉吴珍珍对她的冷待。

锦绣怀着雀跃的心,一口气跑下楼梯,冲到钱松柏跟前,喘着气说道:走,送我到汽车站。

本来是只想送到汽车站就回转的,但钱松柏总不好看着小姑娘扛着两个大蛇皮袋一个人回乡下吧。

好人做到底,算是提前跟师姑打好关系吧,钱松柏临时决定把锦绣送到家。

实在是那两袋子她扛不动,锦绣没有反对。

紧赶慢赶,到家天都快黑了。

看到扛着蛇皮袋的钱松柏,陈家青脸都黑了。

师姑父。

钱松柏跟他爸一样,医术不行,但待人接物老练的很。

看到陈彦青难看的脸色,他就知道坏菜了,赶紧撇清关系。

一声师父把陈彦青拉回到人间,他狐疑的看了看钱松柏,又扭捏的瞅了眼锦绣,心里想着:坏菜了。

师姑父,我把师姑安全送到家,圆满完成任务。

嗐,有个太过年轻的长辈就是不好。

谢谢,吃了饭再回去吧。

陈彦青假假的应付几句,就看到对方心急慌忙的要求离开,这才满意。

目送钱松柏离开,陈彦青赶紧拎着蛇皮袋进屋。

锦绣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假寐,心里生着夫君的气。

这男人,小气成啥样了。

钱松柏做了一路的苦力,连口水没喝着就被赶出门,师父会怎么想她?陈彦青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也不说话,弯腰把锦绣穿了一天的鞋子脱下,又摊开被子,搭在锦绣的腰间,乍暖还寒,小心着凉。

生我气没事,仔细身体。

说着又用手背试了试锦绣的额头,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锦绣翻转身体,拿背对着夫君,啪的一下拂开他的手,人家好心好意送我回家,你真的过分了。

对不起,陈彦青呐呐说着,抓起锦绣搭在腰侧的手,紧紧攥着,我承认我做的不好,因为我吃醋了。

锦绣,我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那一刻真的是心如刀割。

我身体不好因而自卑,我害怕配不上你,我害怕你离开我。

锦绣,你打我吧,只要不生气怎么样都行。

夫君低声下气跟自己陪不是,又剖析内心以证清白,锦绣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转过身,眼神哀怨,我生气不是因为你赶跑钱松柏,我生气是因为……嘤嘤嘤。

锦绣小声抽泣,眼泪挂在睫毛要掉不掉,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陈彦青伸手接住晶莹的泪珠,顺势把娇妻搂到怀里,低头亲了亲头发,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气我不相信你,是吗?哼,锦绣软绵绵的推了夫君一把,见好就收,下不为例。

记住,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

这话近乎表白,锦绣羞得身体微微颤抖,却还是大着胆子抱住夫君的腰。

锦绣的表白美得他神魂颠倒,搂紧妻怀中娇妻,他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低头含住朝思暮想的唇。

锦绣自然婉转相迎。

笃,笃笃,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接着是许芳关怀的话语,锦绣,累了一天饿了吧,赶紧出来吃晚饭,妈给你炖了蛋羹。

那个,还有,锦绣你是个好孩子,不过彦青身体刚刚有起色,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你别老缠着他,啊。

这是许芳的心里话。

哪有正经女人大白天跟男人钻房间的。

锦绣一回家就躲到房间,儿子跟着进去,小夫妻俩不是睡觉还能干啥?俗话说一滴精十滴血,锦绣这样不知轻重,别把彦青身体搞坏。

她儿子,可是要考大学吃皇粮的。

这太难听,锦绣立刻红了眼眶,死死咬着下唇,颤抖着推开陈彦青。

陈彦青脸色也不好看,妈妈这样叫锦绣以后如何做人?妈,你瞎说什么呢,我跟锦绣不过是在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这样啊,许芳讪讪的搓手,发现自己似乎误会了。

她准备推门而入,想了想还是算了,那,你们赶紧出来吃饭。

许芳回到厨房,又被陈老实一顿教训,说她没事找事被猪油蒙了心,又说锦绣这么好的儿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她就是搬弄是非,最后严令她不可以再犯。

许芳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心里也存了气。

她跟陈老实夫妻几十年,还是她第一次挨骂。

本来她没怪锦绣,此刻却心生芥蒂。

因为夫君无条件站在她身边,锦绣好不容易收了哭,擦着眼泪坐起来,也怪我,不该耍小性子。

妈说的对,我们赶紧出去吃饭吧。

夫君是个孝子,退一步只能让他更加心疼她。

陈彦青心疼的看着锦绣通红的眼眶,决定有机会要找妈妈谈谈。

他蹲下来帮锦绣穿上鞋,仰着头,笑道:别怕,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