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分寸。
您正好休息几天, 带着妈妈去公园划划船,看看花,也可以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陈彦青把父母接下来几天的行程都安排妥当, 看来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陈老实心里熨帖,脸上露出舒心的笑来, 彦青, 爸爸都听你的。
胡三庆没有出门,他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 手边还放着几个梨。
妈妈一大早打上陈家去他是知道的,并且知道妈妈肯定占不到便宜。
对, 他就是想让妈妈打头阵,掂掂陈彦青的斤两。
胡三庆看着鲁莽, 其实做事很有条理。
他或许不是个好人, 但到哪都混的开。
很快, 妈妈和嫂子就败下阵来。
他不以为意, 这两个本来就不是多聪明, 只是败的速度超乎他想象。
看到婆媳俩气呼呼的进门后, 不住的拿眼偷看他, 胡三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要凉茶方子, 去挤兑陈家?可以,不过你们能出什么条件?胡美叶蹲到三儿子手边,妈妈这么做都是为你出气, 拿方子还要条件是不是太见外了。
爱要不要,我又没有求着你帮我出气。
胡三庆化身铁公鸡, 雁过拔毛。
哀求无果, 胡美叶只得掏出三十块钱, 买断了凉茶方子。
拿到钱,胡三庆热情的亲自教授妈妈,连难点和注意点都体贴的讲明,没有一点藏私。
一锅凉茶煮好,胡美叶迫不及待的来到路口,挂起了胡家凉茶铺的招牌。
许芳,接招吧。
可惜,等到太阳下山,许芳乃至陈老实都没有出现。
虽然赚了不少钱,但胡美叶并没有感到快活。
哎,无敌的寂寞无人能懂。
太阳西坠,又到了收款钱的时间。
胡三庆顶着一张五颜六色的脸来到路口,等待着小弟们送来今天的营业款。
等啊等,等到太阳下山,小弟们还没出现。
再不知道出事,胡三庆就是傻子。
明明昨天生意还很好,没道理今天就差成这样?胡三庆没骨头似的靠在梧桐街树上,看着行人步履匆匆,心里的不安越发明显。
看来,是陈彦青出手了。
胡三庆到现在都不认为陈彦青有对付他的本事,他怂恿蔡有娣偷方子,进一步占了蔡有娣清白,也是在一点点试探陈家的底线。
前几天他甩了蔡有娣,陈彦青屁都没放一个,这给了他信心。
高考状元,不过如此。
所以这几天他把凉茶摊子连开好几家,就是觉得陈彦青不足为惧。
还有陈彦青那个比电影明星还漂亮的媳妇,他也想尝尝滋味。
天将黑未黑,路灯还未亮起,胡三庆等来了一个铁杆小弟。
小弟捂着肚子,脸色仓惶,见到胡三庆就像见到亲人,老老远就放声痛哭,胡三哥,救命。
胡三庆大步上前,抓住小弟的肩膀,连声问道:怎么回事?其他人呢?你......没事吧?又提高音量,让路过的人都能听见,现在是法治社会,打人是犯法的,我带你去派出所。
一脸正气的胡三庆拉着小弟拐个弯,来到一条隐蔽的死胡同,厉声责问: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额,三哥,派出所不是这条路。
小弟友情提醒,又低下头盯着地面,胡三哥,以后我不帮你做事了,他们也不会了。
说完,小弟灵活地挣脱胡三庆,逃出去几米远后,他停住脚步,胡三哥,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好自为之吧。
胡三庆被小弟气笑,当然,他也就笑了出声。
带着怒意的笑声在死胡同里回旋,特别瘆人。
陈彦青,一出手就毁了他基业,好样的。
他愤怒地握着拳手砸向墙壁,墙上的灰簌落落掉下来。
胡三庆就在这个胡同里。
这是小弟的声音。
难道是良心发现?胡三庆振作起精神,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他脸色大变,拨腿就跑。
可惜胡同口早被堵住,封堵他的正是刚刚那个小弟。
此刻的小弟双手抱臂,脸上挂着胡三庆熟悉的谄媚,胡三哥,乖乖回去,别让小弟我难做。
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胡三庆眼睛四处偷瞄,想叙旧情来寻找突破口。
胡三哥你对我的好我永远记得,可惜,谁叫你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小弟步步紧逼。
小弟身后,三四个壮汉呈扇形包围过来。
胡三庆脸色大变,这些全是他以前的小弟。
陈彦青好本事,一天功夫让他的小弟全部背叛。
看样子,不止背叛这么简单。
前小弟们一拥而上,胡三庆惟一能做的,就是抱紧脑袋蜷在地上,保护身体的要害部位。
前小弟来得快去得更快,一眨眼功夫,胡同晨只留下死狗一样的胡三庆。
用前小弟来揍他,这招真狠。
他做的又不是正经生意,小弟们手里握着他的把柄,逼得他挨打都不敢报案。
胡三庆眼里只余狠厉,扶着墙想站想来。
啊!左腿小腿处传来巨痛,可能已经断了,疼得他凄厉惨叫。
这是他特意挑的死胡同,平时路过的人就少,现在又是晚饭时间,人影都没一个。
屈辱、疼痛、不甘等各种情绪在胡三庆胸膛里划过,最后只剩下对生的渴望。
救命~救救我~胡静拎着个小包袱,沿着墙角根边跑边回头。
她不知道,好好的日子怎么过成了这样。
都怪苏锦绣。
要不是苏锦绣,公公还在大队会计的位置上发光发热,陈廷就不用离开一棉厂,她就可以继续在厂区宿舍里舒舒服服当家属。
现在的自己就是条丧家之犬,出了叔嫂通奸的人命案,胡静就预感她的名声在公社里会臭不可闻,于是连夜卷了陈廷的钱跑路。
胡静的第一站就是娘家,门到是让她进了。
结果她刚坐下想喝口热水,就偷听到嫂子说要去派出所,吓得她转身就跑。
幸好,陈廷以前是村长,她身边藏了几份盖好章的介绍信,不然真是寸步难行。
坐公交车来到县城,一路上就听着大家议论那桩离奇的叔嫂通奸案,她就知道必须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才能重头再来。
胡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到省城。
胡静在省城租了间房,手里有钱,她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很快,她认识了个离异带小孩的男人,两人一拍即。
胡静退了房,住到了男人家里。
不用付房租,还有男人□□,胡静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
可惜好景不长,男人以家用的名义问她拿钱,刚开始几毛一块,后来胃口越来越大,五块十块都嫌少。
带出来的那笔钱很快见底,胡静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被男人榨干最后一分钱,然后扫地出门。
于是胡静借口给男人的小孩买糖,卷了男人的钱逃了出来。
天大地大,省城居然找不到她的容身之所,胡静越走越伤心,小声的抽泣起来。
救命~救救我~求救声随着风传到胡静耳朵里,她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她都要自身难保了,哪管得了别人死活。
再说天已经黑了,她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点。
往前走了有一百多米,胡静突然停下脚步。
如果她救了人,是不是就能以救命恩人的身份住进那人家里?胡静先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人留意她,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身,朝着求救声传来的胡同走去。
确定好位置后,胡静原地小跑一会,脸上带出焦急又担心的神色,气喘吁吁冲进胡同,同志,你需要帮助吗?谢谢,眼皮沉重得像铅块,胡三庆用最后一点力气看清楚,来人是个清秀窈窕的小媳妇。
对付女人他最拿手了,胡三庆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等到胡三庆再次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床边还还趴着个毛茸茸的脑袋。
女人,就是心善。
水,我要喝水。
他装作刚醒的样子,半眯着眼睛低声唤人。
床过的女人被吵醒,露出一张白到透明的俏脸,喜悦同时出现在她嘴边,同志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女人眼底是发青的黑眼圈,显然照顾了他一夜。
胡三庆心下感动,声音也柔了几分,谢谢你救了我。
深情从他眼睛里倾泄而出,胡静快要招架不住。
内心雀跃不已,美女救英雄,真是个好的开头。
她羞红了脞,睫毛乱颤,扭腰出了病房,很快就带着医生回来,医生,2床的病人醒了,你帮他再检查一下。
周到又体贴,还长得漂亮,胡三庆更满意了。
医生在胡三庆的伤腿处做了检查,告诉他断骨已经接好,只要好好休养就成。
送走医生,胡静提起小包袱,起身告辞。
再留下去,就显得刻意了。
胡三庆连忙拉女人的手,哀求,别走。
我,我还没报答你,你留下来照顾我好不好?女人的手柔软细腻,不像干惯家务的样子。
胡静得意的勾起嘴角,回过头已是泪水涟涟,我已经无家可归,我不想连累你。
再问,她只是掉眼泪,一个字不肯多说。
当然不是鼻涕眼泪糊一脸的那种哭,而是微微垂着头,眼泪像珍珠一样挂在脸庞,既无助又脆弱。
胡三庆只觉得胸中燃起一团火,想要照顾这个可怜女人的想法爬上心头,怎么会是连累呢?你这样善良,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
说着,他捏了捏她软乎乎的手掌,意思不言而喻。
胡静红着脸挣脱,借口去买早饭出了病房。
一出病房,她脸上羞涩尽去,只余算计。
新住处,她来了。
找到了保姆,锦绣再次从家务里脱身出来,她找到钱自庸,师父,药丸生意我们要重长计议。
他们中间没了潘文娟,如何分润需要再议。
在钱自庸的坚持下,锦绣继续拿两成。
方子的重要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锦绣签好协议,又说起护手霜的事,师父,你看咱们能不能承包个日化厂,专门生产化妆品。
我这有几张方子,纯中药制成,效果很好。
钱自庸拿起瓶婵月,挖出一坨捻开,凑到鼻子边闻了闻,然后说出五六种药材的名字,然后摇头叹息,我只能闻出大概,不过这个配方真是绝了。
锦绣,你真舍得拿出来?锦绣把瓶里拿在手里把玩,师父,方子是死的,做出成品来才管用。
而且跟师父合作,我放心。
她是有方子,但能让她信任的人不多,钱自庸算一个。
徒弟如此信任自己,钱自庸开怀大笑,当下把这事交给钱松林去办。
老头鬼得很,以前徒弟亲近大孙子,他就让大孙子多跑跑腿。
现在徒弟跟二孙子走得近,他就把趁手的事交给二孙子。
钱松林接到任务,喜得红光满面。
一个人到省城来打头站,他已经尝到了甜头。
现在省城人只认得他钱松林,少有人知道钱松柏。
过两天大哥带着大嫂要来省城,他必须抓紧时间巩固自己的地位。
掌握钱家这么个大摊子,想想都激动人心。
这中间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师姑苏锦绣。
一开始,钱松林跟其他人一样,以为是苏锦绣高攀了钱家。
现在他才发觉,明明是老头子扒上了师姑......手里的方子。
是啊,只要有方子跟谁都能合作,师姑并不是非钱家不可。
师姑,日化厂可不好找,我需要时间。
想通了这一切,他对锦绣态度跟以前没有区别,实在是个聪明人。
锦绣也喜欢这样随意的相处方式,她只嘱咐钱松林不要急,顺便再帮她找间沿街门面。
两辈子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当个好绣娘,开一间大绣坊。
钱松林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答应下来。
离开钱家后,锦绣买了只烧鸡才往家走。
唉同志,请问陈彦青是哪一家?锦绣被人拦住问路。
抬头一看,冤孽,拦住她的居然是苏锦月。
问路问到姐姐身上,饶是苏锦月脸皮再厚,也懊恼得后退半步。
摸到门上来了?锦绣心情不好,步步逼近,我来猜猜,是不是许燕找过你?蔡家人就是损人不利己的搅屎棍,为了戳她肺管子,特地把跟她不对付的苏锦月弄到省城来。
不是,苏锦月又后退半步,顺顺头发,眼睛直视锦绣,我来省城看我姐姐,不可以吗?哟,大有进步。
锦绣懒得和妹妹虚情假意,我们姐妹俩还有感情?苏锦月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我们俩就不能和平共处,赶紧回去。
姐姐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扎头发的发卡亮闪闪的,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新款。
苏锦绣漂亮高贵,她土里土气,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怕我抢走陈彦青,对吧?眼泪夺眶而出,苏锦月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苏锦绣,你既然笃定陈彦青爱你,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你在害怕!你怕陈彦青会再次爱上我,因为你和他的感情是偷来的,从我这偷去的。
苏锦月陷入疯魔。
重生是天大的造化,她却过得比上一辈子还不如,这让心高气傲的苏锦月如何接受。
特别是最近她相看的对象,没有一个比得上陈彦青,甚至连徐锐都远远不如,这坚定了苏锦月逃离的决心。
许燕的到来,只是给了她一个借口。
是你让给我的,锦绣客气的纠正,我赶你走不是怕你,而是为你好。
你看到陈彦青对我有多好,会疯的。
阳光的阴影落在苏锦月脸上,像狰狞的面具。
她突然笑了,然后小碎步上前抱住锦绣的胳膊,用甜腻腻的声音说道:姐,我可是你亲妹妹,到你家住几天好不好?走吧走吧,苏锦月孩子气的耸耸鼻子,姐,你还买了烧鸡,太客气了吧。
落到别人眼里,就是一副姐妹情深的画面。
胡静缩着脖子,祈祷苏锦绣看不见她。
可惜事与愿违,两拨人在路口狭路相逢。
胡静?好巧。
锦绣脸上堆起笑,看着胡静扶着断了腿的胡三庆。
这是什么孽缘,胡静怎么跟胡三庆搅和在一起?苏锦月死死抱紧姐姐的胳膊,好奇地看着面对那对男女。
男的人高马大桀骜不羁,她肯定不认识,女的有些面熟,但叫不出名字,便以为是苏锦绣在省城认识的邻居。
你们认识?胡三庆抢在胡静前面反问。
对这个救了他的善心女人,第一次起了疑心。
胡静脸色煞白,像个小媳妇似的低垂脑袋,生怕苏锦绣一个不开心揭她老底。
啧啧啧,看胡三庆那紧张的样,不会看上胡静了吧?这就有意思了。
锦绣噔噔噔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真是你,胡静。
多的一个字没说。
胡静秒懂,抬起头眼眶通红,男人不争气,逼得我活不下去,嘤嘤嘤。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漂亮的小媳妇无家可归,胡三庆心脏密密麻麻的疼,手不由自主的搭上了胡静的肩膀,还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乖不哭,三哥心疼你。
那柔情蜜意的劲,看得锦绣想吐。
现在不知道是胡静道高一尺,还是胡三庆魔高一丈。
苏锦看得眼红,要是徐锐肯这样哄她,她才不会闹分手呢。
锦...月?徐锐看着前方婀娜的背影,迟疑道。
苏锦月闻声回头,就看到徐锐站在她身后。
白色的短袖T恤,卡其色的长裤,穿着到算得体,但眼睛充血,下巴上冒着青茬,看起来很憔悴。
徐锐过得不好,苏锦月就放心了。
徐锐,你,还好吗?她微微低头,露出美好的侧颜。
我很好。
已经在省城有了房产,能不好吗?苏锦月却认定徐锐打肿脸充胖子,内心的焦灼得到了缓解,脸上心疼的表情一闪而逝,那就好,不然我于心难安。
徐锐大步流星挡到锦绣前面,警惕地看向胡三庆。
陈彦青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要保护好苏锦绣,特别是不能让胡三庆好过。
姐,今晚跟彦哥喝一杯。
至于苏锦月那番作态,他根本没看。
已经分开,他就不会再在这个女人身上多花一分心思。
三儿啊,哪个杀千刀的伤了你,妈找他拼命去。
胡美叶知道儿子回家,哭着出来迎接。
等胡三庆进去,她用力关上门,同时还瞪了锦绣一眼。
锦绣收回目光,把手里的油纸包拎高一点,我买了只烧鸡,徐锐你今天有口福了。
我再让余嫂炒几个菜,你跟彦青多喝几杯。
跨上门槛又说,把杜怀南也叫来。
他一直吃食堂,正好打个牙祭。
杜怀南一个在家过得糙,饥一餐饱一顿的,再这样下去身体要吃不消的。
锦绣对于这个赶跑金翠花的好汉,还是很有好感的。
一进门,狗子和余嫂都迎了出来。
余嫂,你男人又打你了?锦绣心疼地看着余嫂嘴角的淤青,伸手摸了摸。
余嫂干活勤快,为人踏实,陈家人都很喜欢她。
可是没想到,余嫂第二天来时脸上带着伤。
锦绣逼问后才知道,是她男人动的手。
至于原因,余嫂死活不肯说。
锦绣想,余嫂的男人无非是觉得做保姆难听。
连饭都要吃不上了,难听又如何?再说做保姆又怎么了,凭双手吃饭而已。
余嫂的男人一听就知道是个大男子主义且有暴力倾向的人,根本配不上余嫂。
余嫂嘶的一声别过头,没有,我自己撞的。
锦绣恨其不争,冷着脸收回手,把油纸包递过去,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晚上多炒两个菜,徐锐和杜师父都要过来吃饭。
然后弯下腰摸了摸狗头。
狗狗围着锦绣不停的绕圈,尾巴摇得跟风车似的,嘴里发出撒娇的呜呜声。
狗是好狗,就是不会看家,见到陌生人都不知道叫两声。
锦绣有些生气,踢了狗子一脚。
见姐姐根本没安排她的意思,苏锦月恼怒异常。
喘了好一会粗气,她又忍了下来。
一切等见到陈彦青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