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 许芳带着个中年妇女回家,说是新找的保姆。
田嫂留着□□头,双手关节粗大, 显然干惯粗活。
锦绣愿意留下她,还是看她眼神端正, 并没有露出贪婪的表情。
田嫂, 每个月十块钱,你觉得可以就留下来。
经边余嫂事件后, 锦绣不想对人太和气。
田嫂嗓门清亮,锦绣妹子, 我留下。
一个月十块钱,还有两顿饭吃, 不干是傻子。
安顿好田嫂, 锦绣便出门买方子去了。
其时她不过是出门转了一圈, 然后到黑市买了五斤猪肉, 提在手里晃悠悠走回家。
路过胡家, 正好看到胡静拎着垃圾出来。
锦绣计上心来, 抓着胡静的手把人往树荫底下带。
胡静吓坏了, 以为忽悠苏锦月的事曝光, 锦绣, 我对不起你,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锦绣疑惑,你又干坏事了?她松开胡静的手腕, 心里却想着要让强哥去查一查。
把柄抓在手里,还怕胡静不听话?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我懒得管, 我是想......锦绣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 看着胡静浑身颤抖。
啧, 当坏人的滋味真不错。
原来不是东窗事发,胡静一颗心总算落到地上,揉着手腕低声哀求:锦绣,你放过我好不好?那些害人的事都是陈廷干的,我也是受害者,如今有家不能回,连孩子也不能看......说着掉下几滴鳄鱼眼泪。
欸,谁叫我心善呢,我把你送回陈家湾你婆婆那,好不好?不要!胡静吓得面无人色,缩着肩膀瘫靠在树干上。
她害得陈廷两兄弟不得好死,婆婆估计恨她恨得想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不要把我送回去!锦绣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求你了。
眼眸低垂,不敢让锦绣发现她的恨意。
哪怕让你去死?锦绣你说笑了,什么死不死的,现在是法治社会。
胡静不自在的拉拉衣角。
死是不可能死,但让锦绣死一死还是可以的。
她已经在想回到胡家要怎么挑唆胡三庆。
当然,事情要慢慢谋划。
不要你死,我要胡三庆吃官司。
胡静,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
毕竟,小叔子因为你被砍死,丈夫因为你被枪毙,你的本事相当了得呢。
锦绣把猪肉换了只手。
细细的绳子勒到肉里,拎着手疼。
这一瞬,胡静抬眸,惊讶来不及隐藏。
锦绣跟胡三庆有仇?她怎么不知道。
好好的,把人弄去吃官司多不好。
她打着哈哈推脱。
锦绣好脾气的叹气,胡三庆不去吃官司,你就回陈家湾伺候婆婆。
二选一,随便你。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胡静苦笑,给我点时间。
锦绣,你跟胡三庆有什么矛盾?他指使蔡有娣偷了陈家的凉茶方子,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样算来是有杀父之仇。
锦绣凑到胡静耳边,用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我要看到成果。
不用谢,谁叫我善良。
说完扬长而去。
她是不能把胡三庆怎么样,但有胡静在,胡家就讨不了好。
回到家,锦绣又拿出卤料包,里面的配料她已经碾碎,妈,我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方子被偷。
理由都是现成的,容不得许芳说不。
下午,陈家院子里飘出了勾人的香味,馋得整条一里街的人都吃不下饭。
杜怀南更是厚着脸皮上门求搭伙,彦青跟徐锐是好兄弟,我上你们家吃饭不是该的吗。
为了口吃的,也是豁出来去了。
田嫂咽着口水不错眼珠的盯着煤球炉上的锅子,浓郁的香味就是从这口锅子里散发出来的。
锦绣,这也太香了。
许芳只觉得这个方子实在了得,但到底是一次性买断还是每次买卤料包,她还没想好。
一次性付钱要拿出一大笔钱,她心疼,而且许芳也怕自己守不住方子。
买卤料包么受制于人,她得把锦绣当祖宗供起来。
欸,两难。
狗子流着哈喇子围着炉子转圈,时不时叫两声,好像在说赶紧给它吃肉肉。
妈,还没入味呢,你别急。
卤肉方子效果如此之好,她自然欢喜。
又拉着许芳来到隐蔽处,妈,您口风得紧一点。
要是被人打听出方子是师父那里拿来的,我师父那些儿孙......许芳自以为懂了,连忙赌咒发誓,表示这次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唬住了许芳,锦绣便来到炉子旁,揭开锅盖,用筷子扎向肉皮。
只觉得筷子扎进去毫不费用,看来火候差不多了。
她把肉捞出来,趁热当当当切成薄片,再浇上一勺卤汁,冒着热气又浓香扑鼻的卤肉就算做好了。
卤肉刚端上桌,陈彦青也正好到家。
杜怀南老早就坐在饭桌上,酒已经倒好,彦青,快快快,坐下吃肉。
然后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卤肉送到嘴里,咀嚼几下后便闭上了眼睛,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香味浓郁,好吃。
再呷一口老酒,美得他直想唱两句。
这一顿饭吃得大家满嘴流油,许芳更是决定明天就开始买卤肉。
陈老实夫妻忙碌起来,锦绣的日子就更舒坦了,只等着店面到手,就可以大显身手。
好日子只过了几天,她和陈彦青就被小汽车接到了王家。
王家客厅灯火通明,照得客厅里那些人脸色惨白。
陈彦青拉着锦绣找了张空沙发坐下,道:鉴定结果出来了?是,王凤鸣单手撑着脑袋,亲儿子态度平静到不应该,可他却没有立场责备,彦青,你的确是我的儿子,王家的长子。
噢。
陈彦青早知道结果,可有可无的应了声。
王玮最近这几天度日如年,憔悴了许多。
今天要不是有龚慈鼓励,他说不定直接落荒而逃了。
说到底他还是要脸的,占了王家长子的位置二十几年,自然心虚。
你这是什么态度,做王家长子亏了吗?他脱口而出。
反正我也没做过,没什么亏不亏的。
倒是你,已经白做了二十三年,赚了。
陈彦青笑容冷冽。
龚慈还是第一次看见陈彦青如此咄咄逼人,王玮也是无辜的,陈彦青,你不可以迁怒他。
王玮只觉得就是立刻死掉,也是值了。
王玮确实是无辜的,但他也是既得利益者,我不可以迁怒他吗?这件事情里,我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好好的王家长子被丢弃,前二十三年病秧秧的与天争命,好几次差点死掉,我不该迁怒王玮吗?客厅里寂静无声。
虞熙最是感性,已经开始小声抽泣。
潘文韬搂着妻子,复杂地看着亲外甥,如此的不留情面,也是他没想到的。
王玮嘴马开开合合,说不出一个字。
只能低下头,抱住脑袋。
潘文娴心里积压的不喜快要到达顶点,她和丈夫得知陈彦青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激动得一晚没睡。
今天一早就安排司机把人接回王家,就想听孩子叫一声爸妈。
爸妈没听到,只听到抱怨。
潘文娟看着姐姐的表情,就知道她快要发火了。
嘴角向上勾起,陈彦青还是太年轻,不懂王家长子代表什么。
亲儿子又如何?不讨姐姐姐夫喜欢,就什么都不是。
看,她还什么都没做呢,陈彦青就要自己玩完了。
潘文娟端起茶杯,惬意地喝了一口。
王凤鸣长叹一声,彦青,你迁怒王玮是应该的,但也要有个度。
王玮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王家养了他二十三年,跟亲生的也没差别。
我希望,你们俩以后能和睦相处。
陈彦青直视王凤鸣,目光锐利,您给我安排了一个什么身份?这个,饶是王凤鸣见惯大场面,也不由不些脸红,对外就说你和玮玮是双胞胎,不小心遗失在外,刚刚才找到。
说罢,他目露期待。
继续当王家长子,王玮果然面露喜色。
陈彦青止不住的冷笑,这个说法纯粹就是糊弄人,更没把他这个亲生儿子放在眼里,我不愿意。
王玮是你们从小养到大的,你们舍不得就留着,我无所谓。
但我也是我爸妈从小养大的,我舍不得他们,不想离开陈家。
不如,一切照旧吧。
果然,对王家就不应该有期待。
陈彦青闭上眼睛,黑暗中,一又柔软的手抓住了他。
对,他有爸妈,有弟弟,有妻子,还有师父朋友,有没有亲生爸妈有什么关系呢?潘文韬听得瞠目结舌,姐夫,你脑子进水了吧?你留下王玮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他继续当王家长子,你把彦青置于何地?王凤鸣,你个糊涂蛋。
你懂个屁,王凤鸣被大舅子气得不行,脏话脱口而出,我养了王玮那么多年,难道白白放弃吗?彦青是我亲生的,他会体谅我的。
彦青,整个王家以后都是你的,你没必要跟王玮争什么长子的位置。
这是承诺只给王玮身份不给权力,这已经是王凤鸣最大的让步。
王玮脸色惨白,不能继承王家的王家长子,他做了有意思吗?可看到身边不离不弃的龚慈,他的心又坚定起来。
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出色,爸爸的想法肯定能够改变。
他在王家接受了二十多年精英教育,肯定比农村出来的陈彦青强百倍。
我不同意!说话的是潘文娴。
她拉长了脸,态度强硬不容置喙,王家是谁的以后再说。
王玮和彦青是双胞胎,彦青从小遗失,如今刚刚找回来,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
我明天就放话出去。
嗤,陈彦青笑声划破客厅的平静,王家真有意思,亲生儿子找到后不想着安抚,只想着利益得失。
他翘起二郎腿,王副厅长,潘主任,你们有想过亲生儿子为什么会遗失?这个副字深深刺痛王凤鸣的心,作为王家现任当家人,这么多年没把副字去掉,确实丢人。
特别是从亲生儿子嘴里说出来,那滋味跟打翻了调料盒似的,五味杂陈。
潘文娴的脸色已经臭得不能再臭,儿子胆敢挑战她的权威,是她不能容忍的,不要觉得你是我亲生儿子我就会让着你,陈彦青,把你弄丢肯定不是我的错。
她低头剥着指甲,我倒觉得,说不定是陈家把你偷走。
砰,茶几应声而倒,上面的茶杯散落一地。
不许污蔑我爸妈。
陈彦青目光几欲喷火,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眼里只有利益,陈家爸妈把我养大吃了多少苦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说实话,你们连他们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潘主任,你在工作中也是这样信口开河吗?你们不想查明原因,不会是害怕了吧?害怕别人知道你们遗弃亲生儿子混淆王家血脉。
我没有!潘文娴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当时我怀相不好,生下你我丢了半条命,怎么可能把你换掉?不是你,也不是我爸妈,那就有意思了。
潘主任,你在哪家医院生产?陈彦青冷静下来,发现事情还有很多疑点。
江南县人民医院。
当时你爸爸到江南县当书记,我带着妹妹陪他上任。
你爸忙于工作,平时都是我妹妹潘文娟照顾我。
潘文娴回忆起那段艰苦岁月,也是热泪盈眶。
幸亏有文娟陪着我,不然……她拉住潘文娟的手,感激涕零。
我爸是在东方红卫生院的马路边捡到我的,和县城相隔了十几公里。
刚生产的孕妇当然不可能把孩子丢这么远,唯一的可能就是……可是为什么呢?陈彦青按着太阳穴,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不会怀疑我吧?潘文娟放下茶杯,捂着嘴笑了出声,我吃饱了撑得吗?把亲外甥扔掉,换上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婴给姐姐养,我疯了吗这是。
潘文娟确实没有动机。
她和潘文娴关系极好,爱屋及乌也应该喜欢亲外甥才对。
还有,潘文娟是潘家老小,比姐姐小了十岁。
二十三年前,她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没有动机也没有能力做这件事。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陈彦青已经对王家失望。
相比如珠似宝疼爱他的陈家爸妈,亲生父母就显得冷血很多,他拉着锦绣站起来,谢谢告知鉴定结果。
再见。
什么王家长子的位置,什么王家继承权,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既然如此,与其留在这里徒增烦恼,不如离开。
陈彦青走得决绝,看样子是真的不在乎王家的一切。
王玮羡慕他的决绝,可他没有离开王家的勇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彦青走出客厅,留下满室尴尬。
龚慈松了口气,事情闹开损失最大的还是她。
作为龚家掌珠,嫁给一个父母不详的西贝货,她坚决不会答应。
陈彦青肯自己离开,最好不过。
其实她心里有个更好的解决方案,哪怕戳破王玮的身份她也不怕——只要把和她订婚的人改成陈彦青就成。
可惜,至始至终她都没开口的机会。
龚慈掩去眼底的复杂,总觉得陈彦青很快就会后悔。
潘文娴气得捶了下沙发,不想留在王家是吧,走了就别想回来。
挽留?不存在的。
最吃惊的是王凤鸣,他真的没想到陈彦青说走就走。
王家,已经这么没有吸引力了吗?孩子太傲气,杀杀他的威风也好。
等陈彦青在外头闯得头破血流,他再把人接回家。
这样想着,他也没有出声挽留。
潘文娟吃吃而笑,陈彦青已经半废,不足为惧了。
最愤怒的却是潘文韬,他捏着沙发,等着姐姐姐夫挽留。
可一直等到陈彦青已经走到院子里,挽留声还没有响起,他连忙拉着妻子追了上去。
陈彦青步子迈得很大,但速度不快。
他在等,等客厅里有没有人追出来。
当然他不是还抱有幻想,是想把里面的人分而化之。
他很记仇的,真的。
彦青,等等我。
潘文韬挥挥手,追得气喘吁吁。
陈彦青勾了勾嘴角,回过头却是满脸怒气,潘……叫我舅舅。
陈彦青从谏如流,舅舅,舅妈。
夫君开口叫人,锦绣夫唱妇随也跟着喊人。
喜得潘文韬夫妻不知如何是好。
虞熙攥着锦绣的手不放,我就喜欢锦绣这样温柔可人的姑娘,你表妹那个魔星闹得我心慌。
以后常到舅舅家玩啊。
不管如何,这份善意都难能可贵,锦绣笑着答应下来,同时也邀请他们到陈家做客。
见锦绣和虞熙相谈甚欢,陈彦青眼神温柔,舅舅,你在哪里高就?额,在省教育厅下属的一家报社。
潘文韬擦擦鼻翼,感觉工作单位有些拿不出手。
潘家以前是和王家差不多的家族,可子孙不消,他被王凤鸣压得喘不过气来。
,毫无反抗之力。
没想到潘家现在混得怎么惨,惨就对了,惨才能给他提供发挥空间,舅舅,你就没想过更进一步?怎么不想,虞熙脱口而出,说完就变了脸色,别过头独自垂泪。
锦绣连忙抱住虞熙的胳膊,哄了好一会虞熙才肯转过脸来,眼中犹带泪痕。
潘文韬和外甥肩并肩,叹气道:是舅舅没本事,年前有机会到教育厅去。
我求了…王凤鸣,那个王八蛋一口回绝,说升职要凭真本事。
那一脸的怒气,可见他对王凤鸣的意见有多大。
陈彦青自然不会直接说王凤鸣的坏话,舅舅你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去教育厅很不错。
也许,是王凤鸣他帮不上忙?狗屁,潘文韬气得骂脏话,后来我才知道,他王凤鸣把我同一个办公室的人弄进了教育厅。
而那个人走之前还到我面前耀武扬威……潘文韬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陈彦青好不容易才搞明白:舅舅办公室同事的爷爷是省委宣传部部长,将要退休。
王凤鸣想通过调动同事工作来讨好部长,期望能得到部长推荐票,从而摘下副帽,当上宣传部一把手。
也就是说,为了升官,王凤鸣费老鼻子劲了,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
要是被人截胡……那就好玩了,舅舅,这个家里只有你心疼我,我记下了。
潘文韬感慨地拍拍陈彦青的肩膀,你爸妈两个人不坏,他们只不过,只不过……他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只能尴尬的笑笑。
舅舅,下个礼拜天我房子进伙,你带上舅妈和弟弟妹妹一定要来。
陈彦青腼腆的笑笑,转移话题,我师父的房子,过户给了我,刚刚休整好。
对了,还请舅舅帮我保密。
语气轻快,可潘文韬莫名听出点伤来。
他拍拍外甥的肩膀,点头应下。
至于师父给的房子,应该是个二三十平的单间,不值一提。
和新认下的舅舅分道扬镳,锦绣抱着夫君的胳膊,俏皮的皱皱鼻子,陈彦青,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搞事情。
陈彦青搂住锦绣的肩膀,发梢都写着张扬,我现在是预备党员,意志坚定,除非锦绣你对我严刑逼供,不然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严刑逼供什么的听上去就很带劲,锦绣舔了下嘴角,今晚,试试?不过你得先告诉我答案。
陈彦青哪拗得过锦绣,很快就败下阵来,我想帮舅舅谋取省委宣传部部长的位置。
因为我很想看看,到时候王凤鸣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男人啊,想挑事尽管说。
锦绣都看得出来,这明显是在挑拨郎舅关系。
当然,能挑拨得动说明关系本来就一般。
王家那副嘴脸,确实难看,给他们点教训是应该的。
彦青,被丢弃这件事你有怀疑对象吗?锦绣看着一片枯黄的梧桐树叶从树枝上掉落,飘飘荡荡盘旋而下。
这个沉重的话题更像个烂疮,锦绣想把它挤破,一了百了。
无非就是那个人。
陈彦青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也很坦白的说出怀疑对象,我只是想不明白,潘文娴对她那么好,可以说是千依百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锦绣把那片枯叶踩到脚下,也许她妒忌心强,见不得姐姐好?也许她占有欲强,不想姐姐对别人好?也许……总之,我坚信就是她做的。
我们得小心,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她一本正经的提醒。
陈彦青揉乱了锦绣的长发,两个在马路上追逐嬉戏,完全忘记了烦恼。
新来的田嫂干活麻利,除了炒菜不敢放油,锦绣说了几次她才大着胆子倒油,锦绣,做一道菜放这么多油我心疼啊。
吃的时候田嫂下筷子比谁都快。
但她很有分寸,夹了几筷子就不再下手。
还有一点,田嫂嘴碎,东家长西家短爱嚼舌根子。
锦绣说了她几次,她就不敢当着锦绣的面八卦了。
不过,锦绣最近发现嘴碎有嘴碎的好处。
比如余嫂最近过来找过事,她也不闹,只是哭,就好像陈家亏待了她一样。
哭得大家对她报以同情,看陈家的眼神毛毛的。
天地良心,余嫂拢共干了小半个月,她可是付了一个月工资的。
锦绣不好亲自下场撕逼,这时候嘴碎的田嫂撸起袖子怼了上去,解了她的困。
陈家的活多好,轻松不说关键是伙食好,田嫂才不想还给余嫂。
她把余嫂那些恶心事一一说来,舆论很快反转,大家都说陈家厚道,余嫂做事不地道。
余嫂哭着跑了,以后再没出现。
锦绣大喜过望,奖励了田嫂半斤卤肉,喜得她感恩戴德。
哦对了,最后许芳选择了买卤料包。
一个卤料包一块钱,可以用一天。
许芳现在每天卤五斤肉,一斤卤肉卖一块八,去掉成本纯利润相当可观。
这几天许芳走路带风,见到胡美叶都带上了笑脸。
锦绣这几天很忙,钱家已经盘下来一家濒临破产的日化厂,化妆品的生产已经提上议程,她还要去厂子里做技术指导。
店面也有了眉目,需要她亲自去看过就可以定下。
忙忙碌碌中,礼拜天到了。
潘家。
潘文韬换上新衣服,对着穿衣镜整理衣领,小熙,阿哲和阿雪准备好了吗?第一次去外甥家,他有点紧张。
虞熙温柔地把丈夫衣襟上的褶皱拉平,脸颊边笑意盈盈,我前几天就告诉了他们,让他们一定要把时间空出来。
嗯,你做事我放心。
妈~潘雪气鼓鼓地冲进爸妈房间,嘴翘得可以挂油瓶,哥他跑出去了。
虞熙拉过女儿,点了点她的额头,妈妈怎么教你的?不敲门冲进爸妈房间,你的礼貌呢?幸好刚才她和丈夫没有做什么,不然得尴尬死。
对不起,潘雪摇了摇妈妈的手,撒娇道,我拦都拦不住,哥他非往外面跑。
她碾着脚尖,不敢说大哥是去偶遇龚慈。
对一个即将成为表嫂的女人念念不忘,说出去潘家的脸都丢尽了。
潘文韬压下臊意,怒气浮上心头,这个逆子,他要气死我吗?小雪,他跟谁鬼混去了。
我……哥的事我哪里知道。
潘雪还是没敢说,生怕爸爸打断哥哥的腿。
不去就算了,有本事永远别回家。
潘文韬噔噔噔跑下楼梯,福嫂,以后不许让潘哲进门。
福嫂擦桌子的手一顿,干笑着说好。
心想等下跟虞熙说说,父子哪有隔夜仇,这么做只会把孩子越推越远。
虞熙挽着女儿走在后面,对于丈夫的安排,她从来不说反对意见,福嫂,记得锁门。
这次小哲连他爸爸都敢忤逆,不管不行了。
潘雪几次想帮哥哥求情,可话到嘴边又咽下。
哥哥,是该管管了。
潘雪踏上一里街时心里感慨,王家长子居然住在这么个破地方?可当她推开陈家大门,看到碧绿整齐的菜园子,心里又觉得,这样闹中取静的田园生活似乎也不错。
汪呜汪呜,狗子认真地嚎了几声,就摇着尾巴迎了上去。
它端坐在门口,歪着脑袋打量这三个人。
听到狗叫声,陈彦青从书房走出来。
虽然今天办喜事,他雷打不动白衬衫黑裤子,矜贵得像校园里的王子。
潘雪被新表哥......的外貌深深吸引住了。
订婚那天她只顾欣赏王玮五彩缤纷的脸色,以致于没认真看亲表哥,亏了。
彦青,房子不错。
潘文韬伸出手握住外甥,用力摇了摇。
风扇,收录机,甚至还有浴缸马桶,这些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看来外甥的本事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陈老实和许芳也过来打了个招呼,不需要言语表达的亲情在他们和陈彦青之间流淌,潘雪一下子明白新表哥为什么不想回王家。
她在王家,从来没感受过这样的温情。
锦绣明白夫君的意图,知道他是想分化王家,争夺的关键就是潘文韬。
她笑着挽起潘雪的胳膊,带着她来到书房。
精美的刺绣,优雅的谈吐,没一会就俘获了表妹的心。
锦绣姐,你皮肤是怎么保养的呀?潘雪捧着脸,眼睛里闪着星星。
锦绣叹着气放下手中的绣品,讲到口干舌燥,潘家表妹只关心皮肤?再看潘雪的脸,心下了然。
青春期的姑娘就爱长痘痘,潘雪脸上就有不少,只是抹了粉遮掩起来,她一时不察没看出来。
而且坐在旁边的虞熙也全神贯注的望着她自己,显然对保养也非常重视。
好么,今天不谈生意都不成了。
锦绣在梳妆台上拿出瓶婵月递到潘雪手里,这是葆春堂新研发的护肤品,纯中药制成,效果非常好。
给自己的产品打广告,锦绣也是蛮拼的。
真的吗?潘雪接过婵月,没有犹豫试用起来。
锦绣越发满意,小姑娘活泼又有分寸,她还挺喜欢的。
锦绣打了个秀气的呵欠,对面的母女俩兴致勃勃地讨论使用感受,看她们欣喜的表情,锦绣就知道这一波她要大赚特赚了。
她捡起绣了一半的松鹤延年,百无聊赖地绣了几针。
哎,什么时候她才能成为刺绣大家?锦绣姐~潘雪爱不释手地捧着瓶子,脸上有几丝红晕,我从没听说过这款产品,你能不能......只要你不嫌弃是我用过的,拿去吧,锦绣眨眨眼,这款产品刚研发出来,还没正式上市。
天!锦绣你就是我亲姐,我最爱你了。
潘雪扑到锦绣身边,一个劲撒娇。
看到外甥媳妇和女儿相处融洽,潘文韬也是老怀欣慰,小雪有点人来疯,性子又有点娇,你们可别嫌她。
师姑,师姑父,钱松林和狗一起跑进来。
这位是?潘文韬话音刚落,钱松林就自我介绍,我叫钱松林,钱自庸的孙子,苏锦绣的师侄。
很好,简单明了又点明身份,这段时间他也是历练出来了。
猛的见到陌生男人,潘雪好奇地看了过去。
原来是个面相憨厚的高个青年,她别过头,不再看了。
潘雪不再看,虞熙到是看得津津有味,原来是钱神医的孙子,葆春堂的少东家,真是年轻有为。
锦绣拈针而笑,看来钱松林名气比她想的还要大一点。
你们......再迟钝也听得出锦绣跟钱松林关系匪浅,虞熙惊讶地看着锦绣,钱松林是你师侄?你是钱神医徒弟?锦绣表现得比虞熙更惊讶,你们不知道?她看看虞熙,又看看潘文韬,放下绣花针,严肃道:我是钱自庸徒弟这事不是秘密,王玮、龚慈还潘文娟都知道,他们......都没说吗?虞熙摇头,随即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他们怎么可能会说?他们几个,巴不得你们回不去王家。
潘文韬站起来,脸色铁青,我要去找王凤鸣。
陈彦青拉住了他,用眼神示意钱松林倒茶,舅舅,你这样莽撞跑过去,王家还以为我绞尽脑汁想回去,没这个必要。
说着,接过茶杯亲自奉到潘文韬手上。
钱松林知机,恭敬把其他几杯送到大家手上。
虞熙越看越喜欢,潘雪接过茶杯,很快被茶杯上可爱的图案吸引了注意力,杯子好可爱,锦绣姐,你哪买的?锦绣双手捧着茶杯,脸皮发烫。
钱松林眼珠子一转,笑道:这套茶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因为......他小小卖了个关子,因为这套茶杯是我师姑父亲手画亲手烧,送给爱妻的订情信物。
我的天!潘雪眼睛晶晶亮,双手合什,显然被浪漫到了。
锦绣咳嗽几声,高高翘起的嘴角显示她的好心情,小雪,你也会遇到这样全心全意对你好的男同志的。
万一他不会画画呢?就算他会画画也不一定有表哥好看。
欸。
潘雪失落的捧起茶杯,氤氲的热气里,少女娇美的容颜如梦似幻。
钱松林一时看呆了。
虞熙看在眼里,心里盘算开了。
最近钱松林横空出世,好多有女儿的人家都在打听。
钱神医的孙子,配潘家的女儿,还是可以的。
锦绣,她笑容深深,松林今年多大?有对象了吗?听虞熙的意思,是看上了松林或者松林身后的钱家?到也般配,锦绣偷偷观察潘雪和钱松林的表情。
钱松林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要不是手指头抠着裤腿,锦绣就真信了他无动于衷。
再看潘雪,小姑娘脸颊通红,目光躲闪,就是不敢看钱松林。
啧,看来也不是全无感觉。
舅妈,松林是个好孩子。
省城的葆春堂就是他一手经营起来的,现在钱家还盘下了家日化厂,也是松林负责。
锦绣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拉媒保纤的一天,不过对上钱松林期待的眼神,她只能厚着脸皮继续往下说:不知道小雪有没有对象了?要是没有,到可以考虑一下松林。
钱松林自觉挺直了脊背,让自己显得挺拔神气,又懊恼自己为何穿了件旧衬衫,不够帅气。
对面的女孩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肤白如雪,长发乌黑,看得他心头发软。
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她就是他等的新娘。
潘雪紧张得手足无措,对面火辣辣的目光烫得她心怦怦乱跳。
这可以从来没有过的事,她捂着心口,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乖乖,向来胆大妄为的女儿居然害羞了?虞熙和丈夫对视一眼,知道这事有门。
他们也不是那种只看门第不问感情的老派家长,他们只求男方人品端正能得女儿喜欢,潘雪的婚事才耽搁到现在。
如今这个钱松林简直就是天降女婿。
虞熙握住女儿的手,手心湿漉漉的,潘雪是潘家掌珠,养的娇受不得一点委屈。
钱松林立马表态,我不敢现在就做出承诺,先处处看。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虞熙高看一眼,说明钱松林确实在考虑这事,好。
锦绣哑然失笑,没想到暖房酒还没开始,就促成了一对小情侣?汪呜汪呜,书房里没人理它,狗子不甘寂寞地叫了几声,就哒哒哒跑到锦绣身边,狗头放在她脚上,还时不时用尾巴扫过她的小腿。
徐锐踏进书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他迟疑把收回脚,总觉得刚刚那一瞬钱松林在嫌弃他。
既然这样,他偏要进去,彦青,恭喜你。
说着把手里的礼物放到书桌上。
陈彦青给大家介绍一番,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不一会,钱自庸、夏永书、杜怀南相继过来,陈彦青便领着大家走到新房子去。
新房子在机械厂家属区,离一里街不远。
两层小楼,嫩绿色的外墙,墙上爬着几支爬山虎,院子里花团锦簇,比陈家的房子有格调多了。
潘雪一看就喜欢上了,拎着裙摆楼上楼下到处跑。
潘文韬和虞熙相视苦笑,本来以为不过二三十平的小单间,没想到却是漂亮的二层小楼。
外甥的师父也太大方了吧。
陈老实看得叹为观止,彦青,这楼上楼上电灯电话,你这是提前实现社会主义了这是。
彦青啊,你一定要好好孝敬你师父。
许芳抹着眼泪道。
老两口或许有私心,但对陈彦青是实打实的好。
陈彦青把老两口揽进怀里,我会孝敬师父,更会孝敬爸妈。
潘雪趴在二楼阳台的护栏上,看着院子里的感人场景,感叹道:我表哥的养父母对他真好。
钱松林背靠着护栏,耸耸肩,我家老爷子对师姑也很好。
然后低下头,小雪,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如愿看到姑娘白玉做成的耳朵染上羞色,他压低声音,你没反对就是答应了,小雪,小雪,小雪。
幼稚地连叫几声。
潘雪捂住耳朵,瞪着钱松林,自认为凶巴巴地说道: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钱松林收敛笑容,脸上带出几分失落,那好吧,潘雪同志。
不是,她也没想这么生疏。
潘雪对着手指,噘着嘴生闷气。
钱松林看逗得差不多,连忙软语哄潘雪。
等他们俩走下楼梯时,双方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小雪和松林。
锦绣再次确定,钱家就没一个傻的。
就像钱松林外表憨直,切开来内里也是乌漆麻黑的。
好在对潘雪是认真的,不然她让钱松林这辈子都当不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