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圆桌摆在院子的阴凉处, 饭菜是饭店订的,冷碟热菜摆了一大桌。
潘文韬放下筷子,眼睛里精光闪动。
他是文化人不假, 但文化人也要恰饭的。
瞧瞧外甥的关系圈,钱神医, 夏教授, 杜工程师,哪一个都是各自领域的大拿。
这些人, 连王家都未必瞧得上眼。
王玮除了王家长子的身份,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王凤鸣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活该。
虞熙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今天她的注意力都在钱松林身上, 她越看越觉得这小伙好。
知进退懂眼色, 最重要的是能讨女儿喜欢。
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想到这她又叹了口气, 潘哲没来损失大了。
在场的每一个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事业, 阿哲融进这个圈子只有好处。
徐锐举起酒杯, 朗声道:各位, 华夏家电商行本月底正式开业, 欢迎大家莅临选购。
啊, 潘雪听说过这个商行, 三层楼全是各种电器,还不要票。
可以这么说,是省城最近的热门话题之二。
之一就是王家找回失散二十多年的儿子。
潘文韬不得不服气, 他本以为徐锐就是个因为老乡关系来凑数的,没想到也是狠角色。
能在省城开一间大商行, 这个年轻人好本事。
杜怀南笑得见牙不见眼, 干儿子争气压陈彦青一头, 太爽了。
夏永书有点不开心,觉得徒弟被人压了一头,冷着脸咪了一口酒,辣得眼泪快掉下来。
陈彦青连忙打一碗汤送到师父手里,悄声说,商行我也有股份。
夏老头的胜负心有多强,他最清楚。
要是不说明情况,他会被夏老头烦死的。
钱自庸端着酒杯稳坐钓鱼台,陈彦青再厉害又如何,在他徒弟面前还不是乖得跟狗一样?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酒席。
田嫂放下碗跑去开门,只见外面是个陌生女人,就拦在门口没让人进来,你敲错门了吧?米香云眉头皱得死紧,推开田嫂闯了进去。
田嫂关上门在后面追,喂你硬闯民宅可是要吃官司的,赶紧离......还没说完就看见夏教授站了起来。
她连忙闭嘴,往碗里夹了点菜躲到一边。
夏永书站了起来,脸色大变,你来干什么?米香云在距离桌子三米远的地方站定,看着岁月沉淀后越发儒雅的夏永书,神色莫名。
最后叹了口气,这里我住了二十几年,还不能进来看看吗?米女士。
陈彦青搀住师父的胳膊,现在房子是我的,这里不欢迎你。
怎么?米香云逼近一步,目光灼灼直视夏永书,恨我恨到这个地步?又逼近一步,还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声音近似呢喃,永书,我想回来了,好吗?这个女人有毒,夏永书哆嗦了一下,又回想起被批.斗的痛苦岁月,悸动便像落叶飘零,不好。
从你寄出举报信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完了。
米香云,你跟野男人混不下去就回来找我,当我收垃圾的吗?态度之恶劣前所未有。
米香云没有继续上前,听到这话只是默默地掉眼泪,夏永书你有没有想过,我不写举报信能保住你儿子的命吗?你知不知道我在写举报信之前经历了什么?我差点被人给…………你从未说起过。
这一瞬间,夏永书只想走过去抱紧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但他站住了没动。
我可能是对不起你,但我对得起我的良心,而且我养大了我们的儿子。
米香云昂起头,目光坚毅。
所以……夏永书已经冷静下来,米香云肯示弱必定有所图。
这个女人了解他,他也了解这个女人。
她受到威胁差点被□□可能是真的,但她主动写举报信跟他脱离关系也是真的,米香云最爱的只有自己。
你道理你的房产给外人不给自己儿子,我要求不高,给建国一套房子就可以了。
米香云铺垫了半天,终于说到了来意。
呵,老子的房产,想给哪个给哪个。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夏永书还是火冒三丈,夏建国那个王八蛋不是叫野男人爸爸吗?那凭什么问我拿房子。
米香云,你的骨气呢!这句话实在难听,米香云当场黑了脸,我是为了儿子,跟骨气没有关系。
无论如何,建国都是你唯一的儿子,你真的撒手不管?世人都重传宗接代,米香云真不信夏永书不要亲儿子。
嘿嘿,陈彦青,等我死了你给我摔盆。
夏永书灵机一动,把徒弟亮出来溜溜。
师父,你会长命百岁的。
陈彦青掩面,师父过于随性徒弟该怎么办?嘿嘿,封建社会的皇帝天天被人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活到一万岁了吗?说吧,摔不摔。
摔。
真的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夏永书逼迫好徒弟,满意到拍拍肩膀,米香云你看到了没,我有徒弟养老送终,用不上夏建国那个兔崽子啦。
嘿嘿,你白养了。
白养了三个字挑明了米香云的私心,她难得红了脸,后退几步以躲避众人探究的眼神,夏永书你昏头了,亲生儿子不要偏要徒弟,我看你老了摊在床上怎么办。
难道你觉得夏建国靠得住?夏永书摆摆手,就像赶苍蝇,赶紧回去,你说破喉咙我也不会把房子给夏建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哦对了,不走是吧,那我们来聊聊我家的那些……我走,米香云一秒钟都不耽误,掉头就走,就好像身后有恶鬼追赶。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锦绣摸着下巴沉思,没想到夏老头手里还捏着前妻的把柄,人不可貌相啊。
啧啧啧,昔日恩爱夫妻反目成仇,好一出大戏。
嗯,她可以再添半碗饭。
看着徒弟媳妇没心没肺的大吃大喝,夏永书一言难尽。
他倒是想骂几句,就怕徒弟要发飙。
算了算了,喝酒。
姓杜的,咱们走一个。
姓夏的,当老子怕你不成。
好吧,喝口酒也要斗嘴,两个老头子也是高兴的。
一顿饭除了点小插曲,吃得宾主尽欢。
钱松林殷勤地把潘家人送回去,一路上小意奉承,连潘文韬对他都大有好感。
潘雪搀着虞熙的胳膊,说着悄悄话,妈,你觉得松林怎么样,我可以跟他处吗?还行吧。
哎呀,不要这么敷衍我,说实话。
马马虎虎。
虞熙故意逗女儿。
松林都能独当一面了还只算马马虎虎?那哥呢,二十啷当没个正经事做,他算什么。
潘雪着急了。
啧啧,女生外象,这就护上了?你哥再不好也是你亲哥,这样埋汰你亲哥可不好。
妈,潘雪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把哥哥的情况告诉爸妈,哥他有个心上人,而且对心上人死心塌地。
真的?那太好了。
虞熙笑容满面,小雪你告诉妈妈,阿哲喜欢的是哪家姑娘?是不是姑娘家庭条件不太好他才藏着掖着?其实爸妈没有那么势利,只要他喜欢,妈妈就亲自去下娉礼。
龚慈。
潘雪面无表情道。
什么!虞熙停下脚步,板起脸,阿哲糊涂啊。
此刻,糊涂蛋潘哲正坐在自己家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搭在脑后,嘴里嚼着草根,呆呆地抬头望天。
今天他见到了龚慈,她瘦了好多,笑容也淡淡的,整个人多了种弱不胜衣的感觉,看得他心头一疼。
王玮那个混蛋,居然没有照顾好小慈,真是该死。
他想不管不顾冲上去,可这样会影响小慈的名声,他咬紧牙关捶着树干才控制住自己。
然后,潘哲就看到王玮拿着两瓶汽水跑过来,低三下四的讨好小慈。
他妒忌得眼眶充血,因为王玮有光明正大和小慈在一起的权利。
回到家,他居然被福嫂关在门外,还说是爸爸特意嘱咐的。
潘哲这才想起,今天是新表哥家进伙暖房的日子。
他给忘了。
爸爸估计气坏了,他没敢跑也没敢吃中饭,就坐在家门口死等。
爸妈回来看到他认错态度良好,肯定当场就原谅他。
等到下午两点半,他饿得头昏眼花,才听到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
总算是回来了,这苦肉计他再也不使了。
摁住空荡荡的胃,潘哲撑着门框站起身,爸,今天同学找我帮忙我走不开,抱歉。
儿子认错态度良好,潘文韬脸色和缓,刚想开口,就听到妻子说道:这位同学是龚慈吧。
关龚慈什么事?还有龚慈有事不应该找王玮帮忙么?熙熙乱说什么。
哪知道听了这话,儿子突然脸色大变,他反应再迟钝也知道里面有问题。
钱松林感觉到胳膊上的手猛的抓紧,有些疼,但他得忍住。
眼前这位就是他大舅哥吧?咳咳,他一定要好好拍马屁,这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伸出手,礼貌道:你好,我是钱松林。
啪,潘哲一把推开伸到前面的手,态度说不出的轻慢,你哪根葱?我潘哲是阿狗阿猫都能握手的吗?钱松林当即冷下脸,他是喜欢潘雪,但绝不接受潘家如此待他。
他冷笑一声,收回手,在衣服上反复擦拭,幸好没握手,不然洗都洗不干净。
太,太,太过分了,潘哲这辈子没遇到过敢这样跟他正面硬钢的人,小子,知道我是谁吗?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怎么会知道?钱松林不客气的怼了回去,拼着和潘雪的事黄了,他也不能让未来大舅哥欺到他头上。
啪,迎接潘哲,是他老子的一个大嘴巴子,老子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松林是我请回家的贵客,你对他老卵个屁。
哥,潘雪虽然有一丢丢恼松林气性大,但还是觉得错在大哥。
而且,松林硬钢大哥的样子好man,满满都是安全感。
她小碎步走到钱松林身边,抱住男人的胳膊,歪着头一本正经的介绍,哥,这是钱松林,我对象。
完了完了完了,养了快二十年水灵灵的小白菜要被猪拱了,潘文韬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刚刚积攒的对钱松林那一丝好感消失不见,只剩下嫌弃。
嘎,潘哲揉揉眼睛,抬头望天,一眨眼功夫妹妹都有对象了?不行,我不同……呵,爸妈都没意见,轮不到你同不同意。
潘雪理直气壮的说着,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偷瞄钱松林。
只见他嘴角向上咧开,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
那傻样,蠢死算了。
钱松林乖乖的由着潘雪抱住胳膊,只觉得一个柔软又带着馨香的身体靠过来,他一下子像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法动不了。
对面的人嘴巴开开合合,他一个字都没听不到,脑子里烟花齐放,绚丽夺目。
他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他,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为了一个臭男人,潘雪你真的要跟哥哥吵架吗?潘哲有些受伤,眼睛瞪着钱松林。
这个男狐狸精,该死。
你可以为一个女人对我恶语相向,我只是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潘雪的情绪突然激动。
他们兄妹本来关系很好,所有的不愉快都是因为龚慈。
当然,现在多了钱松林。
你和龚慈什么关系?潘文韬分开斗鸡一样互不相让的兄妹俩,问道,不要忽悠,我要听真话。
潘哲一肚子火突然熄灭,他垂下脑袋,闷闷道:没有关系。
亲口承认和心爱的姑娘没有关系,他心如刀绞。
不,这样不知悔改的哥哥潘雪不想要再要,她放开钱松林,一步步走到潘哲面前,哥,你真是个懦夫,喜欢龚慈连说出来都不敢。
看着哥哥愤怒的眼神,眼泪不知怎么就掉下来,你威胁我帮你保密时的勇气呢?你为了龚慈对我呼来喝去的威风呢?潘雪怎么也擦不干眼泪,干脆不管,就这样泪流满面的转过身,爸爸,你赶紧管管哥哥吧,他为了龚慈快要疯魔了。
潘文韬没想到儿子居然肖想订过婚的女人,真要闹开,潘家的百年清誉就要毁于一旦。
他颤抖着手又给了儿子一巴掌,潘哲,你混账。
虞熙扶住丈夫,厉声喝道:阿哲,快跟爸爸道歉。
只要你保证跟龚慈断了关系,爸爸就不会怪你了。
钱松林没想到还会听到这样的秘闻,龚慈他见过,是个像白莲花一样美好的姑娘。
他也曾悄悄动过少男心,只不过手头事情多,动过就抛在一边。
现在看来,什么白莲花什么美好,都是假的。
俗话说一只碗不响两只碗丁当,要是龚慈严词拒绝,潘哲会如此放不下?不过钓着当备胎罢了,偏偏潘哲看不穿。
为了潘雪,他还是要挽救一下大舅哥的。
钱松林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潘哲,潘哲,龚慈知道你喜欢她吗?当然不知道,喜欢她是我一个人的事。
潘哲捂着脸,感觉被钱松林污辱到。
钱松林也有些头疼,为了讨老婆,他只得耐下性子,喜欢是一件美好的事,但为了喜欢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甚至要搭上潘家的百年清誉,你觉得值吗?不待潘哲说话,他抢先道:如果你觉得值,那你就不配当潘家子孙。
如果不值,那你到底你在坚持什么?人家龚慈都不知道你对她的感情,你是想感动自己吗?你觉得这叫深情?我看这叫白痴。
痛快骂完,钱松林就松开手,也不管潘哲满脸羞愤,身形踉跄。
钱松林腼腆笑笑,潘伯伯,潘伯母,小雪,我先回去了。
说罢礼貌鞠躬,转身离开。
潘哲:......实话实说,他居然觉得钱松林骂得对。
但告别漏过他,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这小子什么来头?潘哲讪讪问道。
潘雪擦着哥哥的肩膀走向大门,钱神医的孙子。
潘哲:......来头这么大?小雪,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别轻信他,他不过是看潘家......潘哲还在絮絮叨叨,却没发现妹妹已经走远。
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妹感情,已然有了裂缝。
陈老实夫妻吃完饭就急匆匆回家,说还要做生意。
卤肉生意一天比一天好,现在愁的不是卖不出去,而是原料不好找。
今天杜怀南听说了,当即表示包在他身上。
机械厂是个有五千多人的大厂,食堂每天要采购至少五头猪。
陈家那几十斤肉,顺手的事。
有了猪肉来源,陈老实决心要把卤肉生意做大做好。
爸爸有雄心壮志,陈彦青表示全力支持。
送走客人,他带着锦绣到二楼的房间消磨时间。
喝了点酒的陈彦青搂着锦绣发酒疯,非要锦绣说爱他,锦绣,你爱不爱我?爱。
你都没看着我的眼睛说,陈彦青出奇得愤怒,捏着锦绣的下巴逼她仰头。
那双杏眼水汪汪,他快要溺毙其中。
锦绣快被缠得没了耐心,搂着夫君的腰把人放倒在床上,自己顺势躺下。
累死了,好想睡觉。
很快,身上压下重物,锦绣推又推不动,只得放软声音,乖,我有点累。
哪里累?夫君带着酒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锦绣侧过头,是这里吗?还是这里?该死,夫君手上的薄茧在她肌肤上点起一簇簇火星,惹得锦绣难耐得扭动身体。
很快,唇被含住,酒意涌入口中,她便醉了。
夫君什么时候放过她,锦绣已经不记得,只记得这次特别的疯,换了好几个姿势,她哭得嗓子都哑了还不肯放过她。
醒了?锦绣刚睁开眼,就看到靠在床头看书的男人俯下身贴贴她的脸颊,对不起,可我忍不住。
该死的,她差点又被蛊惑。
锦绣瞪了他一眼,说话时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现在几点了?快五点了,我们起床吧。
夫君的声音听上去讪讪的,锦绣娇气地伸手,扶我起来。
锦绣抱着夫君的胳膊,慢腾腾往家走。
陈,你总算回来了。
大门口冲出来一个人,抱着陈彦青又笑又跳。
那古里古怪的腔调,只有汤姆了。
锦绣让开半步,留出空间给夫君和外国朋友叙旧。
陈,你再不回家,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汤姆夸张的耸耸肩。
陈彦青重重地捶了下汤姆的肩膀,少来,愿意收留你的人多的是。
汤姆捂着肩膀挤眉弄眼,可我只喜欢你。
NONONO,陈彦青摇摇手指,把锦绣搂在怀里,我只爱锦绣,你滚一边去。
这样毫不掩饰的嫌弃惹得汤姆哈哈大笑,仿佛很愉悦。
他拎起行李袋,陈,我现在可以留学生,你要对我好一点。
陈彦青没有拒绝汤姆的热情,再说,收留一个外国友人,好处还是很多的。
他从师父那里得知,这个汤姆是漂亮国驻华大使的小儿子。
啧,得罪不起啊。
手,他无奈的掏出钥匙打开门,让汤姆进来,我家只有一间客房,爱住不住。
住,我当然要住。
汤姆熟门熟路地窜进客户。
锦绣觉得,这位外国朋友怕是有受虐倾向。
王玮和龚慈对他毕恭毕敬,他反而不喜欢。
陈彦青对他不假辞色,汤姆却乐在其中。
来了贵客,锦绣亲自掌勺,做了道拿手的红烧老鹅。
鹅肉软烂入味,汤汁鲜香醇厚,汤姆连扒五碗饭,陈,我可以喜欢锦绣么?成功让陈彦青变了脸色,休想,锦绣是我妻子。
汤姆举手投降,那她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我就不喜欢她了。
好吧,说了半天就是为了口吃的。
外国朋友会耍心机了呢,陈彦青决定教教他做人。
于是勾着汤姆的脖子把人带到院子里,来了场亲切友好的会晤。
结果就是汤姆捂着肚子回到堂屋,把狗子抱在怀里嘤嘤嘤假哭几声,又抱怨陈心太狠下手太重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之类。
汤姆的到来,陈家充满了欢声笑语。
第二天当陈彦青带着汤姆一同出现在省大时,龚慈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汤姆居然借住在陈家?她非常意外。
论住宿条件,王家和龚家要好太多,可偏偏汤姆选择了陈家。
难道,陈彦青就这么有魅力?龚慈转着钢笔,眼睛放空。
王玮的身份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订婚那天在场的人太多,根本封不了口。
王玮身份尴尬,连她都受到了许多嘲讽和讥笑。
龚慈实在是骑虎难下,王玮的身世要是早一天暴出来,她就不会这么被动。
她现在只能咬牙和王玮走到底,要是提分手的话,势利、嫌贫爱富......等等恶毒的词汇都要落到她头上。
名声毁掉,她还剩什么?王玮在外经贸工作,要是能和汤姆搞好关系,好处显而易见。
想到这,她再也坐不住,背起包直接去找陈彦青。
追上陈彦青时,他身边除了汤姆,还有王瑞如非必要,龚慈一点不想和小叔子对上。
但......她攥紧背包肩带,带上完美的笑容走过去,嗨,汤姆,你真的到省大当留学了?龚?你好。
汤姆见到龚慈还是很开心的,还入乡随俗的伸出手。
和汤姆握了手,龚慈的心放下一半,笑容更回自然,汤姆你住校还是......我住在陈的家里,锦绣做的红烧老鹅太好吃了。
汤姆露出怀念的神色,今天早上的大饼油条也还成。
只是被美食诱惑吗?那她还有机会,我们也是好朋友,汤姆你怎么不来找我?NONONO,汤姆连退好几步,半直半假说道:龚你有男朋友,我怎么能去找你呢。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嗤,王瑞脸色冷峻,拦在汤姆身前,姓龚的,这里不欢迎你,赶紧滚吧。
小叔子不假辞色,龚慈大受打击,泪意涌入眼眶,转头看向陈彦青,你就看着瑞瑞羞辱我?关他什么事?陈彦青双手抱臂,这是你们王家的家务事,我管不着。
勾起汤姆的肩膀,走,带你认认食堂。
看着陈彦青扬长而去,眼中的热泪夺眶而出,龚慈捂着脸哭得双肩颤抖。
哭什么哭,我又没欺负你,晦气!王瑞踢了下树干。
今天好不容易堵到哥哥,眼睁睁给龚菩萨给破坏了。
以前陈彦青对他多好,态度温和不说,还热心帮他答疑解惑,现在呢?看到他掉头就走。
都是王玮害得。
动不动就哭,我又不是王玮,才不会心疼你。
王瑞恶劣地低下头,是不是后悔和那个假货订婚了?哈哈哈,活该。
王瑞用脚勾起草丛里的足球,颠着球走远。
锦绣嘱咐许芳几句注意事项,就往日化厂走去。
盘下老厂后,钱松林先补发拖欠的工资,然后对工人进行筛选,留下一批有经验的老工人,工资福利照旧。
原本日化厂产品老旧已濒临破产,工人工资大半年没发,都闹了好几回。
现在有人接手,听说产还要有新产品上市,工人的生产积极性很高。
锦绣看了后发现,厂子里的生产线老化,产量提不起来。
她也没好办法,只能先让工人掌握制作工艺再说。
钱松林这些日子天天泡在厂子里,今天更是跟着修理师傅一起维修设备。
锦绣看着他一身油污,内心满意,松林,备货的事要抓紧。
我把样品给了潘雪,应该很快就会有反馈。
钱松林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笑道:师姑,真有你的。
潘雪的朋友都是有钱人,舍得花钱保养的还是这些人。
有她以身试药,相信宣传效果会很好。
还有,锦绣避开地上的扳手,我们产品只在葆春堂有售,这点你要把握住。
放心,钱松林目光微闪,对锦绣更加感激,哦对了,我听说师姑你要的店面有消息了,你有空去看下吧。
锦绣已经走到车间门口,闻言回头,钱松柏来省城了?钱松林忙成狗,那淘到店面的,只有钱松柏了。
师姑,你太聪明了。
呵,我只要店面,谁找到的无所谓。
再说,得罪我的又不是你哥,放心,我不会针对他的。
说着,锦绣走出了车间。
钱松林捡起地上扳手,更担心了怎么办。
锦绣走进钱家,第一眼看到的是白卉。
如果说以前的白卉是个骄纵的大小姐,那如今的白卉就是个怨妇,全身上下写着阴郁。
见到锦绣,她扯了扯嘴角,哟,稀客。
钱松柏只想抚额,可自从生了女儿,白卉见谁都是这副死样子。
他说过无数次,儿子女儿一个样,钱家没有人嫌弃。
白卉就是听不进去,说多了她就大吵大闹,还把孩子丢在一边不管不问。
现在钱松柏只敢顺着妻子来,就怕她一个不顺心把孩子弄死。
师姑,店面在月湖路,正好在一里街和香樟路的中间。
师姑你哪天有空去看看。
位置不错,看来钱松柏花了心思的,锦绣笑着掏出对银手镯递过去,你千金的满月酒没赶上,我很遗憾,这礼物你一定要收下。
这太贵重了,钱松柏双手背在身后。
白卉冷笑着接过,松柏,不要白不要,师姑可是有钱人,这点算什么。
发哪门疯?锦绣皱皱眉头,不想在钱家跟她吵架,直接对着钱松柏甩甩头,走吧,我现在就有空。
不许去!白卉把手镯扔到地上,歇斯底里般大吼道:钱松柏,你要是敢跟这个女人出去,我死给你看!这日子没法过了,钱松柏脸色铁青。
可看到妻子眼里的泪,他只能闭上眼睛,双肩耷拉下来,好,我不去了。
钱松林惯着白卉,锦绣可不会惯着,她大步上前给白卉一个巴掌,清醒了点吗?再疯下去只会一无所有。
你敢打我?白卉捂着脸,表情疯狂。
打的就是你,锦绣又是一巴掌,看着白卉左右脸对称的巴掌印,她满意的点点头,难道你不该打?我和钱松柏正经清白,被你一嗓子我的名誉还要不要?你想毁掉自己丈夫我管不着,但别拉上我。
再胡说八道,见一次打一次。
锦绣嚣张地指着白卉的鼻子痛骂一顿。
当坏人的感觉,好爽。
赶来的钱问荆,松柏,你先把你媳妇安置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这是夺了他手里的工作?钱松柏的肩膀一下子塌了半边,声音带着颤抖,是,父亲。
丈夫工作被撸,白卉这才清醒过来,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松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发火的。
爸,你不能这样对松柏,他是钱家长孙,他不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看在心心的份上,爸爸你原谅我好不好。
白卉痛哭流涕为丈夫求情的样子令锦绣感动,再想想她刚才歇斯底里的样子,再多感动也化为虚无。
姜还是老的辣,只有把伤害加之于钱松柏身上,白卉才会感到痛。
害得他无所事事的就是白卉你自己啊,钱松柏抱住妻子的腰,连拖带拽的往后院走,爸,我会看好白卉的。
锦绣的角度看过去,钱松柏的鬓角在一瞬间生出白发,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
娶妻当娶贤,老话果然是对的。
师兄,潘家看上松林了。
既然钱松柏已经废了,那钱松林就更加重要。
钱问荆眼睛一亮,脸上止不住露出笑意,好,这是好事,能不能娶到潘家千金,就看这小子自己的本事了。
锦绣就知道钱家不会拒绝这门亲事,而且会大力促成。
最后锦绣带着个葆春堂的学徒去看店面。
小学徒是个很活络的人,很会察言观色,一路上逗得锦绣捧腹不已。
师姑,店面就在这里。
原来开的是缝衣店,店主年纪大了才想把店盘出去。
锦绣站在店面门口,橱窗里竖着老式的木质模特,上面的衣服被谁脱了一半,看起来有些凌乱。
笃笃笃,小学徒敲门。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戴着老花镜,笑容和蔼,你们是来看店面的吧?赶紧进来,里面有点乱,你们当心脚下。
大娘你自己当心。
小学徒逢人三分笑,搀住老太太进了店面。
锦绣紧随其后,小心站到空隙,仔细打量起来。
店面不大,两开间,大约四十多平。
西边靠墙摆着台缝纫机,上面搭着白色的罩布。
连着缝纫机的是木质操作台,上面堆满杂物。
闺女,是你来看店面?对,您准备卖还是租?要锦绣说,她倾向于买下来,这样没有后患。
我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了。
要是价钱合适的话,都可以。
老太太没有说死。
她无儿无女,准备关了店和老伴一起回老家。
老家在很远的农村,出门一趟不方便,她想着还是把店面卖掉省得麻烦。
这个店面位置极好,她开价比较高,所以看的人多问价的人少,老太太已经不抱希望。
后院也是连在一起的吗?锦绣踮着脚尖走到后门,我可以看看吗?老太太好脾气的拧开门锁,后院算在店面里,可以当仓库,也可以住人。
现在我和老伴还住着,有点乱,等我们搬走收拾一下就好。
锦绣探出身子看了一眼,院子不大,靠墙砌了个水泥池子,上面按了自来水龙头。
后院两开间隔成两间房,大小应该跟前面差不多。
好是真的好,就看价钱了。
闺女,不瞒你说,这店面还是我祖上留下的产业,要不是我准备回乡,不然绝不会卖的。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价钱是有点高,但是值得。
您说,我听。
锦绣带上后门,走回到木质模特边上,把脱了一半的衣服又穿回去。
衣服一上手,她就知道开不下去的真正原因。
老太太手艺还行,但款式跟不上潮流,花钱的主力军看不上眼。
八千,一口价。
嘶,小学徒只觉得腮帮子酸疼酸疼的,这么多钱,他一辈子未必能赚到。
额,师姑真有钱。
八千?忒贵了。
锦绣还是嫌贵了,沉吟片刻,道:老板,这个价钱你不可能卖掉的。
我看你诚心卖,我呢也是诚心买,我出六千你看怎么样?老太太笑笑,不肯作答。
这个笑容和蔼的老太太异常难搞,锦绣不想错过这个店面,六千八,老板你再不愿意就算了。
六千八距离老太太心里价位还差了不少,但已经是近几个月来开价最高的一次。
机会稍纵即逝,她苦笑着摸摸缝纫机,半阖眼睛,好吧,我卖。
老太太松口,接下来就好办了。
锦绣利索付账,小学徒跑腿,产权证很快办好了过户手续。
闺女,我会尽快搬走。
老太太面带伤感,笑容苦涩。
守不住祖产确实难过,锦绣拉着老太太的手温声安慰:我不是刻薄的人,您一个月之内搬走即可。
需要帮忙您尽管说,出力气的年轻小伙我那边有点是。
谢谢。
老太太没说要还是不要,看来是个倔强的。
师姑,咱们回去吧,小学徒现在明白,为什么伺候师姑的活要靠抢。
也是,富婆师姑手指缝漏点出来,就够他们受用一辈子。
闺女,走好。
老太太挥挥手,安安静静送锦绣出门。
小憨,店面装修的事就交给你,你多费心。
锦绣走向公交站台,和小学徒分道扬镳。
小学徒站在站台,美滋滋的看着师姑挤上公交车。
车子跑远,他怪叫一声一蹦三尺高。
跟着师姑有肉吃,太棒了。
小雪,龚媛和王珍来找你玩。
潘哲亲自敲响妹妹的房门。
被钱松林臭骂一顿后,他突然开窍,明白暗恋下去会害人害己,所以这几天待在家里面壁思过。
潘雪拉开房门,欢呼着跑下楼梯,媛媛,珍珍,我来啦。
瞧都没瞧门神样的哥哥一眼。
看来妹妹气还没消,潘哲摸摸鼻子,心里直叹气:小女子可真难哄。
哇,小雪你皮肤变好了欸。
龚媛扑过去搂住潘雪,在她脸上胡乱地摸,珍珍快点,又嫩又滑。
王珍丢下包包,加入团战。
不一会,三个小姑娘闹得气喘吁吁,瘫在沙发上。
潘雪是潘家千金,龚媛的龚家正经长女,王珍的王凤鸣弟弟家掌珠,三个小姑娘家世相当,年龄相当,脾气也差不多,是最要好的小姊妹。
潘雪捧着脸,眼睛里都是惊喜,媛媛,我皮肤真的变好了吗?她不喜欢龚慈,到跟龚媛关系很好。
进入青春期脸上油脂分泌旺盛,痘痘一茬接一茬的长,痘印在所难免。
潘雪用过无数产品但收效甚微,没想到……新表嫂给了她意外之喜。
王珍咔嚓咔嚓咬着苹果,痘印少了很多,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小雪,赶紧把你的秘方交出来,不然……王珍是个肉嘟嘟的姑娘,最爱的就是吃。
龚媛眼睛亮闪闪的,作势掐住潘雪的脖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紧交出秘方。
咳,咳咳,我宁死不屈!潘雪回抱住龚媛,哈哈大笑,笑完噔噔噔跑上楼梯。
潘哲贤惠地端托盘放到茶几上,坐到小姑娘对面,薄荷水,栗子糕,你们试试。
听说有好吃的,王珍连忙接过,声音甜软:谢谢阿哲哥。
龚媛身体前倾,端起杯子浅尝一口。
嗯,薄荷的清凉在口腔里回荡,入喉时回甘生津,和她以前喝过的薄荷茶迥异。
好喝,她赞叹道,眼睛却瞥向落地窗。
浅紫色的窗帘随风摇曳,边上的绿色盆栽精巧绝伦。
媛媛,再尝尝栗子糕。
这是爸爸从新表哥家带来的,味道特别好,潘哲自作主张拿出来待客。
啊,哥你居然把锦绣姐送给我的栗子糕拿出来,好过分。
潘雪风风火火跑下楼梯,见到茶几上的点心气得哇哇大叫。
这是她死皮赖脸从彦青表哥那磨来的,自己没舍得吃几块。
听潘雪这么说,王珍连吃带拿三块下肚,闭上眼睛表情陶醉,真好吃!我觉得,锦绣姐肯定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小雪,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她。
龚媛不由捻起一块,唔,浓郁的栗香直冲脑门,入口即化,细腻绵密,堪称完美。
我想跟锦绣姐拜把子,麻烦小雪你帮我引荐一下。
潘雪第一次知道,小姊妹们为了口吃的居然能如此不要脸,哼,锦绣姐是我姐,你们别想了。
呶,我的秘密武器。
把婵月递给龚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