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松柏你个混蛋, 你对得起我吗?声音凄厉,令钱松柏浑身一震。
他松开马冬梅,抬头看着状若疯癫的白卉, 痛心疾首道:卉卉,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白卉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 眼睛通红就是不掉眼泪, 我为什么会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钱松柏我都是为了你啊。
咦, 白卉状态看着是不太妙。
锦绣见机拉着钱自庸后退几步,又掏出把剥好的核桃仁, 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钱自庸气得胡子翘起,可核桃香味实在霸道, 他咽着口水从徒弟手心飞快抓过几粒。
果然, 边吃边看才过瘾。
胡说, 钱松柏踉跄着要站起, 跪久了腿发麻, 起来时差点摔倒。
白卉舍不得, 还是扶了一把。
钱松柏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转身就去搀马冬梅, 把白卉气得直跺脚, 钱松柏你没有心!我知道自从生了女儿你就不待见我,可生儿生女不是我说了算的啊。
马冬梅她有哪点好?不就是比我年轻点比我温柔点,钱松柏, 我人老珠黄也是被你害得。
马冬梅软软靠着钱松柏,脸上泪痕犹在, 卉卉姐, 我知道我不应该跟松柏哥交往, 可我......忍不住。
嘤嘤嘤,松柏哥你放开我吧。
你和卉卉姐还有孩子,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我只求你幸福就好。
不,钱松柏果然被感动,马冬梅越后退他就越心疼,冬梅,如果余生不能和你在一起,那我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钱松柏搂着马冬梅看向白卉,眼神愈发坚定,白卉,我们离婚吧。
白卉有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她瞪大眼睛,嘴巴开开合合,却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你孙子真渣,白卉刚给他生了个女儿呢,锦绣凑近钱自庸,压低声音道。
可不是,钱自庸心情复杂。
虽说锦绣压低了声音,其实在场的都能听清。
锦绣提到女儿,白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大力扑进钱松柏怀里,松柏哥,我们还有妮妮。
孩子还小,她不能没有妈妈。
说到女儿,钱松柏的心更冷,他用力推开白卉,不要跟我提妮妮!白卉,你亲手照顾过妮妮一天吗?妮妮拉屎拉尿都是我换的。
我一直说生儿生女一个样,是你自己不待见自己。
白卉,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累。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女儿都不能让丈夫心软,白卉陷入崩溃,哭得声嘶力竭,钱松柏你个混蛋,你敢提离婚,我就死给我看。
那你去死啊。
钱松柏笃定,白卉舍不得死。
我做鬼都不会饶过你!白卉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她当然不想死。
可如果死能让丈夫回心转意,她愿意尝试。
白卉朝着不远处的照壁冲过去,砰,她应声倒地,鲜血从额头涌出,很快染红的地面。
钱松柏眼睁睁看着妻子血流成河,吓得哇哇大叫,卉卉,卉卉,你不要死。
曾经的恩爱涌上心头,他抱着妻子软绵绵的身体嚎啕大哭。
锦绣叹息,白卉这么一撞,这婚暂时是离不成了,可......马冬梅段位要高多了,上位迟早的事。
还有更令她失望的还是钱松柏,哭屁,赶紧救人啊。
钱松柏,赶紧把白卉送医院!锦绣几乎是吼出来的。
听到锦绣的话,钱松柏才抱着白卉往门外冲。
马冬梅哭着跟上,卉卉姐是因为我受的伤,我要去医院照顾她,不然我于心不安。
好么,白卉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马冬梅,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死?锦绣怼了钱自庸一胳膊肘,老爷子,你不管管?钱松柏再闹下去,可就真废了。
老爷子背着手迎风而立,倒有几分高人风范,管个屁,儿孙自有儿孙福。
对了,叫个人通知杨红去医院。
好吧,老爷子不但不管,还明着搞事情。
接下来的事锦绣就不知道了,她晚饭时把这当笑话说给家里人听,惹得陈彦青频频侧目。
她摸了摸了脸,皮肤和昨天一样光滑细嫩,嘴角也没有饭粒,于是歪了歪头,问,看我做什么?我不会那样的。
陈彦青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其他人摸不着头脑,锦绣却听懂了,夫君的意思是他不会和钱松柏一样见异思迁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以后的生活谁都不能保证。
但至少这一刻,夫君愿意哄她。
锦绣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鱼给陈彦青,我知道。
两个人像是在打哑谜,汤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就算了,还是美食比较重要。
哦我想起来了,汤姆嘬着筷子,苏你要的设备已经到了港口,明天会过海关。
不是说运输需要的时间非常长吗?这才几天就到了,汤姆你太给力了。
锦绣很开心,这样可以多开一条生产线,三班倒的话能增加许多产量。
汤姆,我替消费者感谢你。
锦绣搞不清状况,陈彦青门清,汤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有,汤姆垂着脑袋不敢看陈彦青,总觉得在陈面前他无所遁形,陈,你们真的想知道吗?说!其实这套设备本来是运往岛国的,但是,交易过程中出了一点小问题……所以我先把设备给苏了。
放心,质量绝对没问题。
汤姆讪笑着做出承诺。
陈彦青敏锐的发现商机,于是露出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汤姆,一艘远洋货轮,能装很多货物吧。
他摸了摸下巴,不知道货轮上还有多少这样的设备?陈,你吃不下的。
汤姆没有明着拒绝。
我吃不下,但我认识吃得下的人。
陈彦青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兴奋道:汤姆,你赶紧把设备列出来,我好找买家。
真的吗?陈你真的愿意帮我吗?哈哈哈,陈你真够哥们。
汤姆哈哈大笑,这段时间压在他心头的巨石挪开了大半。
大宗货物停在码头,每天的损失都是天文数字。
再不尽快出手,他就要倾家荡产了。
欸,一个合格的中间商不好做啊。
陈,你真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牌,陈彦青也很无奈了,你赶紧把碗里的饭菜吃完,剩下的我们去书房详谈。
书房的灯亮了大半夜,第二天陈彦青匆匆叫上潘文韬到外经贸去。
锦绣则赖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和周公约会。
锦绣,今早我煮了你喜欢的百合粥,买了小笼包,还炒了个榨菜肉丝,出来吃点吧。
田嫂站在书房门口,按照男主人的吩咐好声好气地叫锦绣起床。
马上。
马上的意思就是半个小时以后,田嫂撇撇嘴,退下。
有些人就是命好,男人疼哥哥亲,连公婆也不敢说。
半个小时后,锦绣坐到饭桌前。
吃完早饭,她准备去面试绣娘。
店面已经快装修好,接下来就是铺货。
她又不能把绣韵里的绣品拿出来,就只能现找绣娘。
招聘广告已经贴出去,阿憨说已经有好几个找过来,今天她准备去面试。
只要肯留下,她不会吝啬绣技,这也是她这里最吸引人的地方。
毕竟,敝帚自珍的人很多。
吃下最后一个小笼包,锦绣温柔地抚摸肚子。
真的很神奇,如今还平坦的肚子里有了她和夫君的骨血,宝贝,今天妈妈要去工作,你乖乖的好不好?听说现在实行计划生育,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
所以肚子里这个不论男女,都是她的心肝宝贝。
虽然现在宝宝还是胚芽,但锦绣坚持每天跟孩子说话。
有时候是说饭菜好吃,有时候吐槽夫君的糗事,甚至说说心里话……说实话,王家的做法让锦绣大跌眼镜。
寻常人家找到亲生儿子,一定会如珍似宝的接回家,弥补二十多年的遗憾。
可王家呢?丝毫没有让彦青回去的意思,反而把养子当宝。
锦绣就不明白了,难道骨肉至亲在王家屁都不如吗?还是王玮优秀到值得王家放弃一切?呵,说白了王家自大惯了,他们以为凭王家的地位和家产,彦青一定会乖乖回去。
锦绣冷眼看夫君的反应,加上他扶持潘文韬打压王玮的做法,锦绣知道他对王家毫无感情,甚至可以说是反感的。
她好不容易捋顺和陈家爸妈的相处模式,陈家的卤肉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陈家爸妈对她也越发看重,她可不想多潘文娴这样一个婆婆。
等锦绣赶到店里时,五个应聘的人早已等候多时,她不走心的道了个歉,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那五个人自然说没事。
锦绣不着痕迹的观察她们,五个都是女的,年龄从三十到五十不等。
她指着最角落里的那个,你先来,就说说你为什么会到我这个还在装修中的小店来应聘吧。
姚月垂眸,盯着地板砖红了脸,我叫姚月,是知青,回城后一直找不到工作。
家里人嫌我累赘,只要工作我就干。
你这里多少钱一个月?她抬眸,眼神固执,如果有宿舍就更好了。
离开家的心也太迫切了,锦绣到没有看不起知青的意思,那你结婚了吗?孩子多大?会裁缝或者绣花吗?她笑了笑,我开的是绣坊,主要经营绣品,所以有相关经验者优先。
姚月的肩膀肉眼可见的塌了下去,脸色变得苍白,我……我会织毛衣,还有我是高中生,我可以学。
说着她又垂下眼眸,我在农村结过婚,不过回城前已经离了。
她倒是实诚,把过往经历一一道来。
至少实诚,锦绣想。
反正店里面总归需要打杂的,留下姚月当开门红也好,姚月是吧,先站到我旁边。
又指着下一个让她自我介绍。
姚月忐忑不安的走到女店主旁边,她没想到店主如此年轻,而且店面还在装修,她想搬离那个家需要时间。
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家里爸妈还好,两个嫂子整天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要不是没地方去,她早搬了。
欸,绣坊,这玩意能赚钱吗?赚多赚少她倒没事,只要有个落脚点可以离开令她窒息的家就好,但必须长长久久。
她可不想再舔着脸出去被人挑三拣四了。
看店主选人要求挺高,姚月飘忽不定的心多了几分着落。
很快,锦绣就把五个人都面试完了,除了姚月,还有一个叫方秋心的女人最得她心,另外三个就是来打酱油的。
不过这个方秋心穿着体面,气质高雅,不像为了生活奔波的穷苦人。
方姐,你看着不像要出来打工赚钱的人。
锦绣客客气气把其他三个应聘者打发走,回过头再次问道。
方秋心只能苦笑,她看得出来,年轻的店主在怀疑她。
其实换成她当店主,也会怀疑自己。
穿着体面,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像是打工人。
店主,我有苦衷。
她说话细声细气,但没有详说的意思。
锦绣也不勉强,毕竟那是别人的私事,方姐,你说你会做衣服?要不试试吧。
方秋心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也不扭捏,直接来到操作台,打样、划线、裁剪,一气呵成。
正是锦绣目前需要的人手,她立即留下方姐。
方秋心心里的大石落定,脸上的笑容越发从容,店主......你们叫我锦绣就行,锦绣强调,叫店主她总觉得怪怪的。
方秋心笑笑,锦绣,我有个好姐妹借住在我家,她学过服装设计,你看?学过服装设计的都是人才,锦绣当然欢迎。
可是问题来了,这种人才一般都在服装厂当设计员,很少有流落在外的,锦绣想了想还是要问个明白。
方秋心捋捋刘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谈恋爱开始就没上班,蹉跎至今。
现在她男人出了点事,不得已,她只能出来找工作。
其实,我也是。
她别过脸,不敢看别人脸上的嘲讽。
为了男人远离父母放弃事业,现在想想真的又傻又蠢。
可再后悔又怎样?日子还得继续。
孩子的学费要交,家里的米要买,这些压得方秋心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份工作真的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非常非常感谢锦绣。
自己都这样了,还收留小姊妹?锦绣不知道方姐是心太软还是人太傻,不过这好像不关她事。
方姐,你负责制衣。
姚月,你学习为主。
好了,两从位姐姐,你们明天开始正式上班。
等牌匾做好,小店就要正式开门营业。
至于方姐你那个小姊妹,明天让她来店里找我。
从店里出来,锦绣慢悠悠走去葆春堂。
她找到张丽丽,顶着店长吃人的目光把人拉到店外,丽丽姐,你在这干得还顺利吗?张丽丽累得直喘气,店里人对我很好,除了忙,一切都好。
可锦绣觉得不好,这里离钱家太近,很容易被钱家刮起的风吹到。
她想了想,还是要把嫂子弄到别的地方去,丽丽姐,咱们日化厂新进了一进口生产线,你去当质检吧。
欸,既要有相关经验,又必须品德高尚,还要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只有丽丽姐你才能胜任。
进口生产线的事张丽丽也听了一耳朵,营业员闲下来聊天时都愿意去,没想到这好事能落到她头上,我,我能行吗?她高中一毕业都找关系当了营业员,干质检心里没底。
张丽丽心动了,锦绣加大了忽悠力度,丽丽姐你肯定行。
再说厂子里有单人宿舍,你过去我给你批一间。
说着锦绣还调皮的眨眨眼。
葆春堂也有宿舍,不过是四人间。
苏卫华跟锦绣抱怨几次了,到了省城他跟对象见面就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当时锦绣嗯嗯啊啊应付过去,其实是放在心上了。
加上这段时间钱家会不安生,她就更想把嫂子调到厂里去。
真的?张丽丽咬着下唇,只要有单人宿舍,干啥都行,行,那......那我现在就去找师兄,明天你跟我直接去厂里就行。
锦绣给张丽丽吃下定心丸。
看着嫂子欢天喜地的回去,锦绣站了会才去找钱问荆。
店里的生意火爆,钱问荆当然不愿意调走一个营业员,可赖不住锦绣软磨硬泡,万般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说完他搓了把脸,露出疲惫的面容,师妹,这几天师兄快给烦死了。
家里一团糟,他实在找不到倾诉的人,逮着锦绣就是一通牢骚,杨红脑子轴,非要让那个马冬梅进门,松林见机快躲到厂里不回家。
他是躲开了,可松柏跟吃错药一样非要撞上去。
锦绣本来想走的,可有八卦听就站着不动了,上次松柏还要跟白卉离婚来着,脑子像是坏掉了。
可不是,说起钱松柏这个他骄傲的儿子,钱问荆就是一肚子火,马冬梅有什么好?无非是年轻点漂亮点,白卉也不差啊!他就是混。
再说松柏也不想想,他已婚还有一个女儿,人家马冬梅为会偏要看上他?因为松柏是钱家长孙呗!锦绣抱着双臂,闲闲道。
可不是。
只要是人都懂这个道理,钱松柏就是不知道。
现在好了,白卉还在医院住着,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钱问荆只余叹息。
锦绣来了精神,马冬梅真在医院伺候白卉?那钱松柏呢?钱问荆单手遮住了半边脸,他?估计乐在其中。
新欢旧爱和睦相处,他比谁都得意。
锦绣竖起大拇指。
钱问荆干脆别过头。
师兄,锦绣好心的拍拍钱问荆的肩膀,你赶紧管管吧,不然闹起来......我知道,钱问荆的声音里满是沧桑。
假心假意安慰师兄几句,锦绣就准备去厂里一趟。
钱松林不在。
设备过海关,他跟着押车去了。
锦绣直接去到厂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宽敞明亮,长沙发上堆着团被子,空气混浊。
看来钱松林这几天就睡在沙发上。
她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吹进来,然后一屁股坐进老板椅。
宽大的真皮座椅包容性很好,锦绣把着扶手转了一圈。
玩够了,锦绣的目光便停留在电话机上。
开心的不开心的事,她应该跟英姐分享一下。
锦绣拨通商场电话,让接线员叫谷秀英来接电话。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英姐好一会才过来。
两人聊了有十多分钟,锦绣最后说道:英姐你福气真好,徐哥对你不离不弃。
哪像钱松柏那个混蛋,老婆刚生孩子他就有了贰心。
欸,要是白家知道,不知道会闹成啥样。
这种男人就该千刀万剐。
谷秀英在电话那头气愤填膺,刘美凤,哦,就是白卉她妈是我娘家邻居,多好一人。
要是知道她姑娘在钱家过得不好,非得发疯不可。
可怜天下父母心,锦绣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英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刘阿姨。
...... 锦绣啊,谷秀英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锦绣啊,不是英姐不帮你保密,实在是,实在是......听电话的人太多,保不了密。
啧,要的就是这效果。
锦绣俏皮的皱皱鼻子,声音带上不安,啊?怎么会这样?英姐,我,我,我先挂了。
嘻嘻,锦绣笑着靠到椅背上。
师姑,你笑什么?钱松林这个傻子拧开门,探进半个脑袋。
锦绣心里紧张,面上到勉强镇定,我笑......今天设备到厂,婵月大卖。
那到是。
钱松林摸摸脑门,没有再追问。
设备是到了厂,但接下来的事更多,安装调试,还要招聘工人,一长段时间内他要忙得团团转了。
对了钱松林,我把张丽丽调过来当质检,你给安排一间单人宿舍。
办公室门徐徐关上,锦绣这才想起正事。
谢嘞,师姑你可真是及时雨。
钱松林的声音隔着墙,听上去有些失真。
锦绣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来自师侄的感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家吃饭。
美美的吃了顿饭,锦绣又歇了午觉,等她醒来发现院子里有好多人。
你们这是?她睡眼惺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