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9 章

2025-03-22 07:30:55

秀秀忐忑的坐直, 手指攥紧。

早知道陆严春能够飞黄腾达,她跑个屁啊。

她瞄了眼对面的男人,个子没陆严春高, 长得没陆严春帅,钱没陆严春多, 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秀秀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心便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

苏锦月被陆严春拖着走,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她觉得是朝着秀秀那一桌去的。

她心中警铃大响, 秀秀是老乡,不会也是陆严春旧识?!不要啊, 经过理发店事件,她对口蜜腹剑的秀秀恨之入骨也怕之入骨, 是绝对不可能和平共处的。

苏锦月拖着陆严春, 脚步越来越沉重, 陆, 陆大哥, 我吃不惯西餐, 你带我去吃中餐吧。

陆严春面色端凝, 以为苏锦月耍小性子, 根本没放在心上, 敷衍道:我遇到个熟人,打过招呼就走。

苏锦月这下可以确定,陆严春果然认识秀秀。

不行, 她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事情搅黄。

你不仁我不义,苏锦月咬住下唇, 很快拿定主意。

陆严春在桌边站定, 眼睛扫过那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内心嗤笑不已。

为了这么个吃软饭的东西,从小定亲的未婚妻背叛了他,他傻乎乎的痛苦到现在。

他无数次想过找到秀秀该如何如何,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他反而很平静,似乎所有的爱恨都消失了。

秀秀姐,这是你的新客户吗?苏锦月矫揉造作地撩了下头发,当然是模仿资深。

客人?这个说法很奇怪,眼镜男托了托镜架,眯起眼睛看了秀秀一眼,明智的没有开口询问。

陆严春也看了秀秀一眼,客人这个称呼……很耐人寻味,容易让人联想起一些不正当的职业。

可,苏锦月怎么知道?他这么想,也这么问。

苏锦月无视秀秀的死亡凝视,怯怯的笑了笑,陆大哥,几天前秀秀姐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到理发店当洗头妹。

按秀秀姐的话来说,就是女孩子学点技术比较好,她还是看上老乡的份上才给我介绍的。

说着她眼泪汪汪,我很开心,可是上班第一天我就发觉这份工作似乎……似乎……她低下头,我还发现秀秀姐的客人都很奇怪,他们大多只洗头不剪发,而且洗完头就带着秀秀姐……胡说八道!秀秀脸色铁青,眼睛里迸出怒火,我看你可怜,好心给你介绍工作,没想到你不但不感恩还污蔑我。

苏锦月,你良心不会痛吗?眼镜男伸手握住秀秀的手,表示他站在她一边。

苏锦月也是历练出来了,她没有反驳,只是紧抿着唇,可能是我误会了秀秀姐吧,不过我总归不安心,干了三天就偷偷跑了,连租房的押金都没敢要。

我虽然贫穷,但绝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

最后她昂着头,语气铿锵有力。

秀秀脸色发白,大脑一片空白。

苏锦月虽然没有反驳她,但比反驳她造成的影响更坏。

秀秀反握住眼镜男的手,阿成,你信我吗?她了解陆严春,这个男人眼里不掺一粒沙子,她背叛了就永远得不到原谅。

所以,她必须抓牢阿成。

眼镜男嗫嚅着嘴,脸皮抽搐,好半天别出个信字。

不过鉴于他便秘的表情,躲闪的眼神,秀秀心里苦笑,脸上露出激动与惊喜交织的笑容,阿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苏锦月叹为观止,这恐怕就是自欺欺人的最高境界吧?不过她的目的又不是揭穿秀秀,只不过是不想让秀秀扒上陆严春而已。

现在看来,效果显著。

秀秀姐和眼镜男互诉衷肠,苏锦月拉拉陆严春的西装,唇角露出讨好,陆大哥,既然秀秀姐忙的很,咱们走吧。

陆严春认真看了秀秀一眼,想是要把她忘记。

不过今天这场偶遇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至少他那些执念全部消失,他总算可以全心全意搞事业了。

陈彦青知道后可能最欢喜,这是陆严春的第一反应。

他被自己的反应逗笑了,然后抓紧了苏锦月。

当然,他还有任何绮念。

陆严春知道苏锦月故意退了和陈彦青的婚事,转投徐锐的怀抱。

后来看陈彦青身体好转又考中省状元,这个女人又想回到陈彦青身边,最后两头落空。

所以说,面对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有多傻才会起绮念。

好,陆严春惜如金,转身没有拖泥带水。

他和客户道了歉,带着苏锦月出了餐厅,直接往邮局方向走去。

苏锦月不明所以,傻乎乎的跟着,直到走进邮局大门才发现不对,连忙做出最凶狠的表情,陆严春,不要以为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就想对我指手画脚,门都没有!陆严春无所谓的松开手,指着门道:你今天敢走出这道门,我就不管你死活。

苏锦月咽下一大口口水,撩起眼皮偷瞄陆严春,只见他面色冷酷,显然不是在说笑话。

她委屈得眼泪汪汪,转身就走。

走到门边,她握着门把手停下脚步。

要是陆严春肯说句软话,她就原谅他。

苏锦月想。

可惜,陆严春嗤笑一声直接走向柜台,我提醒你,你不是我的谁,我愿意收留你也是看在你姐的份上,所以......爱走就走。

苏锦月难堪地咬紧牙关,站了好久也没勇气推开门。

外面的世界不像她想像的那么美好,外面的人也不会像爸妈那样无条件疼她,这是苏锦月此刻的真实感受。

离开了陆严春的庇护,她很有可能落到跟秀秀一样的境地。

苏锦月耷眉臊眼的回到陆严春身边,低垂着脑袋道:陆大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不也乱发脾气。

陆严春不会惯着苏锦月,别给我惹事就行。

然后转向营业员发个电报。

陆严春不会想让姐接她回去吧?苏锦月惶然无措,想阻止又不敢,只能无助地站着。

锦月在羊城,陆严春连苏这个姓都懒得发,实在是电报贼贵。

发完电报,他看着苏锦月开始头疼,怎么安置好呢?他不想让苏锦月误会,不想让手下误会,更不想让陈彦青和徐锐两个误会......这样吧,苏锦月你先在我厂子里住下。

记住,不许惹事。

苏锦月没想到还有这好事,连忙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苏锦月过得如鱼得水,她当然要干活,不过干得都是轻省的活计,她完全能够胜任。

而且厂里人都知道她是陆严春老乡,对她也是客客气气。

苏锦月快乐得简直要飞起来。

苏锦绣愁眉苦脸的送走阿憨,对着夫君吐槽,师父也真是的,他老钱家分家关我什么事,把我叫过去不是添乱吗。

钱松柏和钱松林兄弟现在可以说是势同水火,分家肯定要吵起来,她一个外人凑合进去多不好。

陈彦青摸了摸锦绣的头发,他发现妻子有些时候很聪明,有些时候又很迟钝。

比如这次钱自庸把锦绣叫过去,是把她当成钱家的一份子,准备分家产给她的意思。

钱自庸表达得很明显,偏偏锦绣就不往这方面想,真是......陈彦青给钱老头默哀三秒钟。

怎么办?他只能事情揉碎了讲给锦绣听,钱师父叫上你,是把你当自家人,你应该开心才对。

锦绣突然开窍,我不想分钱家的财产的。

钱松柏为了钱家不择手段,我看了都怕。

你不这么想,但钱家未必。

陈彦青拉着锦绣把她抱到怀里,去吧,我陪你。

到时候钱师父真要分你,你拒了就是。

你是我陈彦青的妻子,难道我还养活不了你。

锦绣醒悟过来,搂着夫君的脖子,在他脸上蹭了蹭。

她在侯府见惯了人与人之间互想倾扎,对突然其来的善意有些反应不能。

不过,有人对她好很开心。

这一想就想多了,她还对夫君说,万一师兄们不孝,我给师父养老送终。

陈彦青简直要被妻子逗笑,钱自庸最值钱的除了家产就是一身的医术。

哪怕为了他这身医术,钱家人也会善待他。

锦绣的想法虽然天真,但出发点是好的,行,我跟你一起伺候钱老。

得到夫君肯定的答复,锦绣眯起眼打了个呵欠,又想睡了。

第二天一早,锦绣和陈彦青准时来到钱家。

师姑,迎接她的是钱松柏,看到他锦绣想到一句诗:春风得意马蹄急。

锦绣不看好他,但也不想得罪他,于是全程保持礼貌的微笑。

钱家大厅人头攒动,钱自庸面无表情的高坐上首,见到锦绣才露出一丝笑意。

锦绣知道今天自己是配角,打过招呼后找了个角落坐下。

她冷眼看着钱松柏满场的应酬,白卉和马冬梅两个女人都跟在他身后。

啧,果然够得意。

锦绣掩下内心的复杂,专心喝茶。

师姑,钱松林寻过来。

这段时间他忙得天昏地暗,憔悴了不少,但精神头还好。

他搓了把脸,我哥......他说动老爷分家,想来是成竹在胸。

说到最后满嘴苦涩。

钱松原凑过来勾住钱松林的肩膀,不屑懒得掩饰,大哥带着两个女人应酬,脸都不要了吗?钱松林怼了弟弟一胳膊肘,压低声音,少说两句吧。

大哥风头正盛,还是不要得罪为妙。

陈彦青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赶紧走,到老爷子跟前拍马屁去。

我们是这种人吗?兄弟俩对视一眼,知道师姑不想掺和,便携手离开。

杨红站在钱问荆身边,得意得瞪了锦绣一眼。

钱家分家,这个师姑就不值钱了。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就想来瓜分钱家。

钱自庸看人到的差不多,咳嗽两声,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如何分割家产他早就想好了,大儿子占大头,拿省城的葆春堂和钱家大宅。

小儿子吃点亏,拿县城的葆春堂和宅子。

这个分法兄弟俩心里有数,都没有异议。

钱自庸拿出地契房契,让两个儿子去办理过户手续。

钱松柏红光满面,作为长子,他可以拿大头中的大头,实在是想不得意都不行。

再看看行单影只的弟弟,想想自己的左拥右抱,得意之情就更高涨了。

接下来要说的是日化厂,钱自庸的声音不高,但所有人精神一振,不自觉严肃起来。

相比传统的葆春堂,日化厂才是钱家下金蛋的母鸡,归属权最激动人心。

大家的目光在钱松柏和钱松林兄弟俩身上逡巡,不出意外,肯定是他们中的一个。

相比得意的钱松柏,钱松林显得萎靡许多。

他蔫头耷脑的站在哥哥的身侧,脑子里想的不是设备调试就是如何排班。

他当然想继续管理日化厂,但……他不想兄弟阋墙,一切听老爷子安排。

日化厂才成立到现在,都是松林一手操办的,所以……钱自庸耍了个花腔,把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树大分枝儿大分家,老话果然是对的。

他再抓着钱家这三瓜两枣不放手,这儿孙都要斗成乌鸡眼了。

何苦来哉。

特别是他从小带大的大孙子,暗地里联络元老打算逼宫,真叫钱自庸心冷。

不就是想要家产吗?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松林是个好孩子,而且这摊子事他已经做熟了,我就不换人了。

他双手往下压,松林,你要挑起重担来。

钱松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爷爷,松林毕竟年轻,日化厂一摊子事很重要,还是我来接手吧。

老子还没死,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滚一边去,再说废句就给我滚出钱家。

钱自庸不怒自威,一嗓子把钱松柏吼的面无人色。

滚出钱家?老爷子……这是要把他扫地出门?这个认知让钱松柏胆寒,他是串联了几个人,但这些人答应帮他是建立在老爷子支持他的基础上。

要是那些人知道他被老爷子厌弃,保准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毕恭毕敬站直,是,老爷子。

徐徐图之吧。

钱松林差点被这个大馅饼砸晕,他晕乎乎的傻笑,那蠢样锦绣都没眼看。

不过,如果钱松柏拿到日化厂,她就退出。

这个人耳根子太软杀心又太重,干不了大事。

杨红虽然不太满意,但总归是她儿子,无论如何她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苦了冬梅,至今没有个名分。

钱问荆看着急不可耐的大儿子,唯有叹息。

他知道儿子小动作不断,却没有提醒。

老爷子年老成精,那几个小鱼小虾就想撼动?松柏还是太年轻。

而且钱问荆清楚,大儿子这样不但不能如愿,还会把和老爷子的感情闹没。

闹吧,闹到最后一无所有。

松柏该受点教训了。

钱自庸很满意他的话带出的效果,胡子又翘起来,松林在日化厂投入很多心血,我都看在眼里。

接下来谈的是日化厂的股份问题。

我老了,总不能问儿子伸手要钱,日化厂我占三成,当养老钱。

那个松林啊,我以后大鱼大肉还是清粥小菜,都靠你了啊。

嘿嘿嘿,钱松林只会傻笑。

众所周知,婵月热卖都亏了锦绣的方子,日化厂她占三成这个不会变。

锦绣啊,松林还年轻,厂子你要多关心。

钱松林管理日化厂,马冬梅还没有太大感触。

可当她听到苏锦绣可以拿三成红利时,她妒忌得眼珠子都红了。

至于老爷子说方子是苏锦绣的,她认为不过是老爷子故意补贴徒弟才这样瞎说的。

凭什么?马冬梅泫然欲泣,轻扯钱松柏的衣角,示意他表态。

方子就是苏锦绣的,钱松柏表什么态?可是一低头,就看到冬梅颤抖的眼睫毛,他又心软了。

冬梅一个黄花大闺女没名没分的跟着他,是挺委屈的。

罢了,问一下就问一下吧。

老爷子,这次钱松柏铱誮不敢直接说反对,我爸为了钱家劳心劳力,是不是也应该分他一点股份?那我爸也劳心劳力,是不是也应该拿点股份?钱松原见缝插针。

靠着葆春堂,他们家日子不要太好过,他也不是真想要什么股份,就是逮着机会挤兑钱松柏。

钱松柏不知道啊,他还以为小叔真这么想,一下子怒火中烧,松原,手不要伸得太长。

啧,钱松柏,老爷子还坐着呢,轮不到你指责我。

钱松原一贯看不上这个大哥,有事没事喜欢充老大,讨厌。

……你!钱松柏不敢当着老爷子的面发飙,只能记下这笔账,以后有机会再报仇。

松原的话有道理,钱自庸冷眼看着两个孙子互掐,问荆,你们兄弟俩一人一成吧。

剩下的都归松林,我总不能让松林白忙活吧。

钱松林拿到日化厂的两成?钱松柏妒忌的心里直冒酸水,凭什么?只要有方子,傻子都能干好。

他梗着脖子走到大厅中央,我不服!马冬梅悄悄松开攥紧的拳头:松柏干得漂亮。

然后不加掩饰地看着钱松林,期望能得到回应。

说实话,她还是喜欢钱松林多一点。

至少,她能领结婚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摆不到台面上。

可惜,钱松林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大哥身上,根本没有看她。

而且他对马冬梅厌恶至极,觉得她就是祸水,怎么可能喜欢的起来?你有什么不服的?钱自庸站起来,居高临下瞪着大孙子,松林兢兢业业工作,你忙着玩女人,忙着搞串联,忙着把我拉下台。

钱松柏,大家都不是傻子。

老爷子双手叉腰,你不服是吧?滚,老子忍你很久了!我一直在等,等你幡然醒悟,可惜……可惜你越来越偏激。

钱自庸捂着心口,对钱松柏失望透顶。

钱松柏冷汗哗啦啦淌下来,想也不想直接跪下,老爷子,我错了,不过冬梅是无辜的。

锦绣捂住眼睛,她没料到钱松柏混到这个地步。

自身难保了,还想着那个女人。

他越是这样,钱老爷子越失望。

果然,钱自庸气得抬腿就踹。

他老人家身体倍棒,几脚把钱松柏踹的倒地不起,混蛋!我看你就是猪油蒙了心,迟早要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爸,不要打松柏!杨红尖叫着扑到钱松柏身上,像只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

钱松林左顾右盼,最后还是跟着跪下,干巴巴道:老爷子,你不要生气。

马冬梅倔强地站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钱爷爷,你不喜欢我可以,但不能拿松柏出气。

他有什么错?无非是帮我说话而已。

钱松柏心疼不已,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抬头望着马冬梅,觉得此刻的她惊人的漂亮。

至于妻子,他连个眼神都欠奉。

白卉抱着胳膊一个劲的冷笑,贱人,马冬梅就是个贱人。

她妈妈和哥哥来了省城,知道来龙去脉后反而责备她笼络不住男人的心。

她提出离婚回白家,反对的居然是妈妈。

妈妈的意思,她和钱松柏还有个女儿,离婚了孩子怎么办?再说白家还没有离婚的女人,她不能开这个先例。

白卉现在是度日如年,在钱家婆婆不拿正眼瞧她,想回娘家又不行,苦挨日子罢了。

她倒是想疼女儿,可是只要想到自己生下的是儿子该多好,对这个女儿就疼不起来。

闹吧,闹得老爷子发火就好玩了。

钱自庸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大孙子,松柏,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罢休?罢了,老爷子心灰意懒,手指指向大门方向,你走吧。

老爷子暴跳如雷钱松柏不害怕,可现在老爷子语气平常,他突然感到害怕。

他膝行几步,抱住老爷子的大腿,爷爷,你赶我走?他是爷爷亲生带大的,感情深厚。

他敢这么闹腾,也是以为老爷子会一直纵容他。

钱自庸佝偻着身躯,用力推开宝贝孙子,钱松柏,你就仗着我疼你。

我给你两条路,一是你马上跟这个马什么分开。

二,你跟她一起滚蛋。

大厅里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