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省城起了一则流言:苏锦绣就是个绣花枕头,是靠着后台作弊才拿冠军的。
不然,她为什么不接受挑战?绣韵的员工急出一嘴泡, 只有店主锦绣自己无动于衷。
蹦跶吧,对方蹦跶越起劲, 挑战赛越受关注, 她的取胜后的影响就越大。
锦绣姐,干死她!潘雪真替表嫂发愁, 挑战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说锦绣避而不战是因为没有真本事, 也说人说苏婉咄咄逼人,是跳梁小丑......作为锦绣的表妹, 潘雪可以大胆的告诉那些人, 她表嫂绣花的技术好着呢, 是凭实力拿的冠军。
不急不急, 锦绣淡定的翻着账本, 跟前阶段比营业额增长迅速。
不过, 问题随之出现。
现有绣娘的速度, 完全赶不上接单子的速度。
订单本的客户名单上不断增加, 估计这几个绣娘两年都干不完。
锦绣叹气, 看来,要把挑战摆上日程了。
锦绣合上订单丢到一边,在潘雪心痛得快互窒息的眼神里, 说道:帮我回复苏......婉是吧,挑战可以, 不过要有彩头。
她咂咂嘴, 眼神明亮, 我赢了的话,苏婉要当众跟我道歉,并且她和她的徒弟们要免费为我服务三年。
这样,既有名声又有免费劳动力,她真是聪明。
嘶,潘雪捂着腮帮了,觉得牙疼。
锦绣姐这彩头也太狠了。
要是......要是锦绣你输了呢?方秋心凑过来,小心翼翼问,我不是不相信你锦绣,只是,预防万一。
在员工不是很信任的眼光里,锦绣自信满满,要是我输了......我把江南第一针的称号让给她,并且,我带着你们无偿为她服务三年。
对,她就是这么有底气。
赛后,锦绣认真研究过苏婉的绣品。
看得出来,这个苏婉很有天赋,很勤奋,在磨练绣技上花了大功夫,不过......可能因为种种原因,现在的刺绣技法出现了断层,跟她所学的差了许多。
再说,她拿去参赛的绣品并不是自己的最好状态。
所以,锦绣很自信。
锦绣故意让人执光明正大去找苏婉,表示自己应下挑战。
她就是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打败苏婉。
对,再次。
至于苏婉接到消息会怎么想,是跳脚还是窃喜,都不在她的关心范围。
此刻,锦绣正在招待贵客。
老钟,尝尝我外甥媳妇酿的酒。
潘文韬给了儿子一个眼神。
潘哲叼着鸡爪起身,亲自执壶,给老钟倒了一杯酒,钟主任,您请。
闻着酒香,老钟肚里的馋虫早就不耐地拱动。
他端起酒杯,先放到鼻子底下深嗅。
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老钟幸福地眯起眼睛。
浅呷一口,热辣的烧酒从口腔滑入喉咙,带脸上翻起蒸腾的红晕,老钟大喝一声:好酒!老何看着眼红,忙不迭的端起空酒杯在桌子上敲了敲,潘哲,满上。
潘哲斜着眼偷看爸爸,见他不反对,这才给老何倒酒。
然后,叫好声此起彼伏。
杜怀南心满意足的端着酒杯,彦青,给我搬两坛子过去。
我要三坛子。
夏永书不甘落后,他绝不能输给杜怀南。
钱自庸摸着胡子,笑得和气。
他是不会说的,他宝贝徒弟已经搬了五坛给他。
陈彦青把陈老实的酒杯藏到身后,这是药酒,爸爸已经喝了一满杯,不能再喝,爸,吃菜。
陈老实可怜巴巴的望着儿子,见他不为所动,只得郁闷地端起饭碗。
吃饭吃饭。
不过,一杯酒下肚,身上暖洋洋的不说,连往日僵硬的关节仿佛都舒服了。
陈老实以为是他的错觉,于是闷头扒饭不敢发表意见。
杜怀南揉搓着伤腿,一会儿又改成敲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喝了这酒,老伤腿都不疼了。
夏永书习惯性的唱反调,呵,你这是心里作用,仙药都没这么灵。
他仰头干掉杯中的残酒,要不这酒真这么厉害,那我下乡时受寒的胳膊今儿就不疼了。
说完,他放下酒杯,抬高左臂,瞧,怎么可能不......咦,真不疼了。
夏永书用右手按住肩关节,左臂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回环。
他准备好忍受巨大的疼痛,结果,是有点疼,但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
夏永书惊叹地望向锦绣,你这药酒,效果真的好。
老钟和老何对视一眼,干掉杯中酒,然后同时把手伸向酒壶。
噼里啪啦,顿时火光四溅。
潘文韬笑得像个弥勒佛,虎口夺食抢过酒壶,来来来,我来给两们领导倒酒。
额,第一杯先给自己满上。
这不算假公济私吧?三个老头为了谁倒得满差点打起来,潘哲啃着鸡爪看得瞠目结舌。
趁大家没注意,他大胆把爪子伸向盘子里最后一块猪脚。
啪,陈彦青笑着收回筷子,这是锦绣的,你别想了。
潘哲委屈地转过身,重色轻弟的破表哥,友尽。
陈彦青不由感慨,潘哲真是傻人有傻福。
无意中救了锦绣,他得到了份工作,有了落脚点。
招待顾客的活其实不好做,偏偏他做得风声水起,连锦绣都夸了几次。
潘哲外语水平不错,当苏卫华把外国观光团的成员拉到绣韵时,他更是超水平发挥,忽悠...噢不,说动歪果仁慷慨解囊。
接下来,潘哲在店里混得如鱼得水,别说是家人,连龚慈都忘到了太平洋。
见儿子干得不错,潘文韬干脆不提让他回家的事。
他到要看看,龚家是否真的沉得住气。
龚家沉不沉得住气不知道,龚媛反正天天往店里跑。
当然,她是来找小姊妹的。
龚媛提着午饭来到店里,帮潘雪接电话,处理杂务,也不提工资。
反正上班点她就到,下班点她就回。
锦绣不在意,当多个免费员工。
其实她私下跟龚媛聊过天,隐晦地告诉龚媛爱情是不能勉强的女人要学会放手总有爱你的人出现之类。
可小姑娘笑着含糊而过,照样天天来投喂潘雪(潘哲)。
锦绣叹气,果然情之一字最难捉摸。
潘哲并不特别优秀,龚慈就看不上,偏偏龚媛爱如性命。
潘哲到她店里工作这么久,龚慈就来过一次,然后......无影无踪。
她想点醒龚媛,可她没本事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试过几次锦绣只得作罢。
老钟拎着两坛子药酒回到家,把酒坛子放到餐桌上,然后回浴室洗了个战斗澡。
躺到床上,他几乎秒睡。
一觉醒来,天空大亮。
老钟神清气爽。
多少年了,他没能一觉睡到天亮?作为一个领导,作为一个中年领导,作为一个身负重任的中年领导,失眠如附骨之蛆困扰着老钟。
一般情况下,他晚上十一点之后才能入睡,早上四五点却已经醒来。
然后,睁着眼睛等天亮。
睡眠其间,不能有丁点声响,不能被吵醒,不能......只要犯了一条,他就与周公绝缘。
脾气越来越大,头顶越来越秃,睡眠越来越差,老钟被失眠折磨得形销骨立。
今天他破天荒睡了一个完整的好觉,那种满足感,不是过来人难以理解。
老钟哼着小曲翻身下床,他怀疑睡得好是昨晚喝了药酒的缘故。
想到餐桌上那两坛子药酒,老钟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嗯,那不是酒,那是无数个安眠的夜晚。
对他这种长期被失眠的人而言,那是救命的灵药。
他妈,我放在桌子上的酒呢?老钟怀着幸福的心情来到餐厅,发现应该在桌子上的药酒不见了。
此时,他并不紧张,想着无非是让老婆收起来了。
酒?什么酒?你又喝酒?老钟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又喝酒?妻子骂骂咧咧走出厨房,把碗摔得叮当响。
老钟脸色铁青,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如果没有尝过深眠的滋味,酒丢了就丢了。
可问题是,他尝过了,虽然只有一晚,但毕生难忘。
他妈,别废话,酒你放哪了?......真没看见什么酒?妻子双手一摊,不会是你昨晚喝多了,出现幻觉吧。
放屁,老子亲自抱回家的,不会有错。
老钟双手叉腰,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遭贼了,咱们家遭贼了,报警。
刚进门正换鞋的儿子傻了眼,爸,是丢了什么古董吗?字画、瓷器、还是首饰?妻子战战兢兢用围裙擦着手,眉毛耷拉下来,不是,是你爸放在桌子上两坛子酒。
她觉得男人喝醉酒出现幻觉,反正她没看到什么酒。
可她不敢说,只能向儿子求助。
儿子弯腰放皮鞋的动作顿了顿,打了个咯噔,爸,那酒你拿回来不是给我送老丈人的?什么,你把我的酒送老丈人了?两坛子都送了?老钟呼吸困难,快要窒息。
是啊,两坛子都送了。
过几天老丈六十大寿,你说帮我准备礼物的,我以为......儿子也懵了,难道那两坛子酒不是爸你准备的礼物?老钟已经听不下去,推着儿子出门,去,把那两坛子酒给我拿回来。
他又从柜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烟酒还有礼盒,好声好气道:这才是给你老丈人准备的。
光送两坛子酒,让你老丈人看轻你吗?快去拿回来吧。
老钟还不敢让儿子看出他特别重视那两坛子酒,只能装作云淡风轻。
拿出来的礼物包装精美,看着就上档次,比粗瓷坛子装的酒高档多了。
儿子兴奋地拎起礼物,出门而去。
这些礼物花了他好几百,换回两坛子酒,应该,轻而易举吧?老钟乐观的想。
儿子回家已是下午,他脸上透红酒晕,打着酒嗝开门,爸,我回来了。
酒呢?老钟放下装样子用的报纸,看着儿子空荡荡的双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爸,儿媳妇扶着儿子进门,又体贴的把门关上,笑着解释,正好我爸的老兄弟来了,那两坛子酒中午就全喝了。
我爸还夸您来着,说这酒好喝。
完了完了,老钟按着心口直挺挺的倒在沙发上。
酒没了。
他的睡眠也没了。
老钟绝望的哀嚎,我的酒啊,我的酒啊。
那样子,跟死了亲爹有的一拼。
儿媳妇很不开心,不就是喝了公爹两坛子酒,至于么?所以,钟家人嘴上说着重视她,其实都是骗人的?儿子更是吓了一大跳,爸,不就是两坛子酒,我给你买去。
哼!老钟别过头,儿子能买到这药酒就怪了。
这酒陈彦青那只有这几坛,昨晚被他们几个全分了。
而且,下批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酿好,到哪买去?买不到的,这酒是葆春堂新出的药酒,那坛子是给我试吃的。
老钟说话都有气无力。
儿子卡壳,嘟囔,我又不知道。
老钟抓起鸡毛掸子,对着儿子身上招呼,你个小兔崽子,乱拿老子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儿子当然不能傻站着挨打,只能绕着沙发边躲边求饶。
呯!儿媳妇气鼓鼓摔了门。
老钟傻了眼,举着鸡毛掸子呆住了。
唉,他叹着气坐下,脑子里盘算着能不能从老何那挖一坛子出来。
锦绣没想到,她好心送老钟两坛子药酒,会闹出家庭矛盾出来。
她正端坐在绣绷前,磨练绣技。
挑战的时间已经定下,就在三天后。
她要全力以赴,务必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
挑战赛在省电视台演播厅举行,到时候全程直播,让全省观众当裁判。
而且,因为刺绣的特殊性,中场休息时作品由警方封存,去除作弊的可能性。
三天后,演播厅里灯火辉煌。
锦绣和苏婉坐在各自的绣绷前,等着主持人宣布比赛题目。
对,连绣什么也是当场公布,不给两人提前准备的机会。
更稀奇的,这个刺绣主题是向群众征集来的,组委会事先也不知道。
挑战赛正式开始前,潘文韬采纳外甥的建议,干脆搞成全省皆知的大事件。
搞宣传的,不怕事大,就怕事不大。
民俗比赛之冠军挑战赛,噱头功夫做足,不怕事情不大。
潘文韬乐呵呵的坐在评委席正中,他心态放松,翘着二郎腿,和边上的国画大师谈笑风生。
陈彦青此次也特意到了现场,在他身边,是不停换腿的潘哲。
紧靠着潘哲的,是龚慈。
龚慈清咳两声,提醒道:阿哲,你不要乱动,会影响别人的。
她声音轻柔,哪怕是指责听上去也很舒服。
潘哲被对象说,心里还美滋滋的。
他放下腿,膝盖并拢,像个乖乖的小学生,小慈,这样可以吗?矫枉过正,这是龚慈的想法,但她没有说,而是探出半个身子,陈彦青,你紧张吗?陈彦青老神在在,反问,我为什么要紧张?在他心里,锦绣必胜。
苏母嗤笑,觉得有些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她女儿师出名门,自己又勤奋,怎么可能败给一个乡下出来的毛丫头?年轻人,还是谦虚点好,她说话声音不大,正好让前面的小年轻听见。
呸,潘哲抓着椅背回头,老太太,不要倚老卖老,我锦绣姐必胜。
他在绣韵工作小半个月,已经把自己当成绣韵的一份子,更不许有人说锦绣一个字坏话。
这个老太太面生,肯定是敌方。
老太太?这个称呼在苏母看来是奇耻大辱,她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哪里老了?小伙子,嘴巴放干净点。
还有,输了不要哭鼻子。
龚慈内心有一瞬间的不舒服,她没想到出声反驳的不是陈彦青而是潘哲。
潘哲这个心肠软没主见,不会......见异思迁吧?龚慈把手帕绞成麻花,既希望潘哲见异思迁,又不希望潘哲见异思迁。
见异思迁的话,她是不是就能摆脱潘哲?不见异思迁的,说明她还是有魅力的。
龚慈低垂脑袋,借着眼角的余光偷看陈彦青。
这个男人就像裹着石头的宝玉,越打磨越光芒四射。
她也越发挪不开眼。
今天她之所以来观看这场无聊的挑战赛,就是为了看陈彦青一眼。
看过之后,她挺直腰板,全神贯注的……发呆。
要是苏锦绣当着全省观众的面输了比赛,那苏锦绣的名声要烂大街了吧?名声烂大街的苏锦绣,还配得上陈彦青吗?答案是肯定的。
配不上。
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又冒头,龚慈想和陈彦青在一起。
小慈,你不用替苏锦绣担心,她绣花绣得可好了。
潘哲凑到龚慈耳朵边,压低声音说话。
看到女神的耳朵染上粉色,他后知后觉自己这样很暧昧。
咳,潘哲虚握着空心拳头放到唇边,假咳几声掩盖内心的窃喜。
龚慈摸了摸耳垂,我知道,锦绣姐是最棒的。
阿哲,坐好,比赛要开始了。
小慈,你真好。
潘哲傻乎乎的咧开嘴,跟他高贵冷艳的气质一点不符。
龚慈内心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微微侧过身体,留给潘哲一个形状完美的侧颜。
啪,演播大厅灯光全灭,漆黑一片,不明真相的观众吓得大声惊叫。
很快,一束光柱乱飞,最后落到舞台的中央。
画着浓妆,穿着华服的主持人出现在观众眼前。
煽动人心的解说词后,就到了激动人心的环节,司仪双手捧着一个密封的盒子缓步上台。
那么,观众投票最多的挑战赛主题是——主持人撕开封条,故意拖长调子,制造紧张气氛,挑战赛的刺绣主题是踏雪寻梅!果然,潘哲撇撇嘴,表示他猜到了题目。
这也太好猜了,现在是冬天,梅花是冬天的象征,踏雪寻梅是经典的歌曲……主持人还在叽叽歪歪,观众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比赛选手身上。
啪,霎时,灯光全亮,观众不由眯起眼。
等大家适应灯光,两位选手已经就位。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挑战赛即将开始。
我宣布比赛规则,踏雪寻梅是这次挑战赛的主题,具体细节有选手自由发挥。
比赛时间为十天,选手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刺绣作品。
每天刺绣时间为八小时,当天刺绣结束后,两位选手的作品将有公安同志封存,第二天才可以打开。
比赛结束后,会有专家团给出公平、公开、公正的评判。
按照赛前协议,胜利者将成为江南第一针,失败者会为胜利者免费工作三年。
下面我宣布,挑战赛正式开始。
锦绣不慌不忙的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苏婉,人如其名,看起来温婉大方。
夫君已经查到,挑起这件事的居然是沈安淮!这个男人笼络住了潘文娟还不知足,现在更是暗中勾搭止苏婉,鼓动她对锦绣发起挑战。
锦绣见过这个沈安淮,要她说,比夫君差远了。
看来,是那些女人眼瞎。
怎么,怕了?苏婉迅速挑出所需绣线,朝着锦绣挑衅的笑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还有,江南第一针我志在必得。
你,认识沈安淮?锦绣一眼看出,这个苏婉是个醉心刺绣不谙世事的女人,何况还是本家,被沈安淮欺骗她于心不忍,能劝就再劝一劝吧。
苏婉惊疑不定,以为锦绣也是沈安淮的爱慕者,她凶巴巴的挥了挥拳头,离安淮远一点,他是我的。
比赛结束后我们就会结婚,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放心,我绝对看不上沈安淮!锦绣就差赌咒发誓,她夫君比姓沈的优秀一万倍,她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哼,苏婉一万个不相信,安淮如此优秀如此英俊,是女人都会喜欢的,我一定会赢你。
我不稀罕什么江南第一针,锦绣口轻飘飘道,我的目标是天下第一针。
在苏婉的目瞪口呆中,锦绣低下头整理绣线。
赢是一定,她这次要碾压式胜利。
敢污蔑她看上沈安淮这个烂人,苏婉等着哭鼻子吧。
捏起绣针,锦绣便全情投入,眼里除了手里的绣布再看不到其他。
十天比赛眨眼结束,明明是很枯燥的刺绣,但观看的人数一天多一天,现在已经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电视台的领导拿到数据,激动地挥舞拳头。
当即,他把数据传给正在演播大厅的潘文韬。
潘文韬笑得志得意满。
对于比赛结果,锦绣成竹在胸。
当然,苏婉也是如此。
不过,既然是比赛,就会有胜负。
也就是说,第一永远只有一个。
接下来是展示环节。
看到锦绣的绣品,苏婉呆住了。
只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输了,心服口服的那种。
怎么会这样?苏婉喃喃自语,她走近几步,用近乎虔诚的目光一寸寸描摹绣品。
她发觉,锦绣所用的绣法有好几种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更何况锦绣的绣品既有水墨画的意境,又有工笔画的精巧。
她输得不冤。
就比如那梅花的花瓣,红色层层叠叠推进,过度自然贴切。
还有远处一角飞檐,以及晃动的铜铃,仿若梵音清唱在耳边回响。
我输了,苏婉潇洒转身,对着锦绣弯下腰。
她输得起,锦绣也配得起她的鞠躬。
锦绣的心情更好了,一个光明磊落的对手,总比死搅蛮缠的好。
她伸出手,表示接受对方的认输。
台上的选手彬彬有礼握手,台下的观众就未必了。
潘哲像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叉着腰对着苏母得意的裂开嘴,老太太,我家锦绣姐果然赢了,你女儿要给她做三年白工,别忘了哈。
苏母早有预感女儿赢不了,但没想到她跟苏锦绣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
苏母冷冷瞥一眼陈彦青,心在滴血,我们输得起。
明天开始,婉婉会带着她的徒弟去绣韵报到。
说完,苏母一口气下不来,闭上眼睛,想哭。
下面,请潘文韬同志上台颁奖。
主持人话音刚落,大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潘文韬踩着掌声走上舞台。
电视机前,王凤鸣指着熟悉又陌生的大舅哥,呜哩哇啦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潘文娴熟练的拿起毛巾,帮丈夫擦去嘴角流下的口水。
虽然没听懂,但不妨碍她理解丈夫的意思——苏锦绣是他王凤鸣的儿媳妇。
站在舞台中央接受掌声的应该是他王凤鸣。
丈夫五官乱飞,一只手指电视机,另一只手拍着轮椅扶手,眼睛恨不得凸出眼眶。
凤鸣,我们约彦青回家吃个饭吧,她轻声细语道。
王凤鸣果然安静下来,两只手紧抠住扶手,歪斜的嘴角微张,口水再一次流出。
潘文娴也不嫌弃,捏着毛巾的一角继续擦拭。
这样的活,她一天不知要干多少次。
丈夫虽然出了院,但是,恢复的并不理想。
别说站起来,就是说完整的话都做不到。
潘文娴知道,这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回,肥,回家,王凤鸣用尽全部的力气,说出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
他想让陈彦青回王家。
这也是潘文娴期望的。
很难,她知道。
如果调换孩子的事刚暴出来,这事办起来轻而易举。
可是,事情过去好几个月,期间她和丈夫的态度表明他们更重视从小养大的王玮,对亲子陈彦青归家可有可无。
所以,陈彦青凭什么回来?凭她停职在家?凭王凤鸣瘫痪在床?还是凭王家日落西山?潘文娴心里苦笑,脸上还不敢露出分毫。
丈夫虽然口不能言,但脾气日渐暴躁,稍不称心就砸东西。
这不,她已经把餐具都换成结实耐摔的搪瓷。
好,我这就去找彦青。
她笑着安慰丈夫。
电视机里,潘文韬意气风发,把江南第一针的牌匾颁发给苏锦绣。
透过电视屏幕,苏锦绣的面容有些失真,但她凸起的肚子,微丰的脸颊,都告诉世人她是个孕妇。
锦绣也真是的,怀着孩子还参加劳什子挑战,累着自己多亏。
她笑着抱怨。
王凤鸣呜哩呜哩附和,她肚子里的可是他的第一个孙辈,意义非同寻常。
怎么就不懂安份守己呢?还有陈彦青,也不知道约束自己妻子,真是的。
他拍打着扶手,发出刺耳的声响。
潘文娴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
电视机里,画面在陈彦青脸上停顿好一会。
隔着屏幕,潘文娴也从没那张脸上找出瑕疵。
不愧是她儿子,真棒。
汪明洁拎着行李,随着人流挤出火车站。
站在宽阔的广场,她茫然了。
昨天,她意外碰到了谷秀英。
从她口中,汪明洁才知道,王玮坐牢了!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她身在当场,心已经飞到了省城。
那是她的儿子,她拼了命抛弃一切生下的儿子,怎么就去坐牢了呢?不行,她要去看他,哪怕一眼也好。
把儿子换到王家是迫不得已,她不是不爱孩子,只是当时没有能力抚养。
二十一年前,她才十六岁,还没成年。
要是被人知道未婚先孕,估计连带那个不应该出生的孽种会被一起浸猪笼。
她不想死,也不想孩子死。
于是,调换的计划在她心里形成。
幸好,她和孩子命不该绝,她遇到了初中同学潘文娟。
汪明洁比潘文娟大两岁,但上学晚,两人是同班同学。
她挺着大肚子跪到潘文娟面前,向她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
汪明洁家庭成分不好,被迫来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艰苦的劳动让十几岁的她难以承受,只几个月,她就瘦得不成人形。
再一打听,爸妈和哥哥已经被关到农场,无力把她拉出泥潭。
为了活下去,她无奈委身给村长。
村长是个长着大黄牙的糟老头子,那天汪明洁只觉得天都塌了,只会哭。
村长还算讲义气,完事后把她调到了大队的卫生室,她当起了赤脚医生。
安逸的生活没过多久,汪明洁惊觉自己好像怀孕了?!她不敢声张,不敢告诉村长,也不敢告诉家人。
幸好卫生室人少,她瞒住了消息。
汪明洁想了无数的办法,她故意摔跤,故意跳河,故意撞击腹部...孩子却牢牢的待在她肚子里。
当孩子第一次胎动时,她心软了。
肚子越来越大,汪明洁越来越惶恐。
她清楚,要是她有孩子这事暴露,她就全完了。
安逸的工作,她在大队里治病救人的好名声,还有她的生命,都会终结。
汪明洁惶惶不可终日。
文娟,求求你。
你不帮我,我和孩子就没有活路了。
当然,汪明洁不认为自己能打动潘文娟。
出乎意料的是,潘文娟却一口答应。
接下来的事情顺得一塌糊涂。
潘文娟把她刚生下才剪断脐带的儿子抱走,说是帮她找了个有钱人家。
第三天,她又接到调令,到县医院当助产士。
汪明洁整个人都懵了。
后来潘文娟跟她解释,原来是潘文娟姐姐的孩子生下是个死胎,为了不让姐姐伤心,她才调换了孩子。
原来如此。
潘家姐夫是县长,姐姐也是个女领导,儿子留在他们夫妻身边很好。
汪明洁偷偷看过一次就放下心来,她把生活重心都放到工作上,努力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让自己做一个优秀的医生。
二十年间,汪明洁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去省城一趟,为的就是近距离看孩子。
看着孩子长大,考入大学,步入工作,她无比满足。
可是,她的宝贝居然坐牢了?!汪明洁丢下手头的工作,连夜赶往省城。
她要去找潘文娟问个清楚,王家就是这样对她孩子的?真的踏上省城,汪明洁却胆怯了——她用什么名义去指责王家?她已经知道,潘文娟姐姐的孩子还活着。
当年整个事件还有许多漏洞,她......有嘴也说不清。
同志,你走不走?打扫卫生的阿姨好心问道。
这个漂亮的女同志一出火车站就发呆,现在天快黑了还没清醒,她好心上去提个醒。
啊,噢,谢谢,汪明洁回过神来,低着头提起行李袋迈步。
脸上湿漉漉的,原来她已泪流满面。
爸妈和哥哥已经平反,他们在隔壁县落户,不愿再回到伤心地省城。
偌大的省城,汪明洁举目无亲。
好在她带够了钱,拿出医院的介绍信住进了招待所。
王家外面的路口,汪明洁徘徊了几个小时。
她认识王家,但门口的保安目光像鹰隼,她没办法混进去。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远远的,汪明洁看到了熟人。
陈彦青夫妻。
你说,王凤鸣和潘文娴叫你来,是不是想让你认祖归宗?锦绣挽着陈彦青的胳膊,裹紧围巾。
对于王家,她好感都欠奉。
陈彦青凑着妻子的步子慢慢踱步,说到王家夫妻,他嘴角勾起嘲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反正,我是不会回王家的。
嗯,咱们又不傻。
现在的王家就是泥潭,回去对他们没一点好处。
再说,潘文娟还在蹦跶,锦绣记仇着呢。
陈彦青转头说起别的,逗得妻子开怀大笑。
能不开心嘛。
药酒大卖,不光是钱,更是收获无数人脉。
还有,绣韵有了苏婉和她徒弟们的加入,完成订单数与日俱增。
而锦绣只需要付出忽略不计的工资。
苏婉确实是个无心俗务的人,自从输给锦绣,她专心学习刺绣技法,连跟沈安淮约会的时间都挤不出。
沈安淮:......他就这么没有魅力?昨天接到潘文娴的电话,锦绣本不想去王家。
可电话里潘文娴带着哭腔哀求,似乎不回去的话她和夫君就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回吧。
反正无论潘文娴说得再天花乱坠,她和夫君都不可能回王家。
回去做什么?收拾王家的烂摊子?呵,要是告诉潘文娴和王凤鸣,王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夫君造成的,不知道会不会当场反目成仇?以前,王家是高高在上的大户人家,一根小指头就能把她和夫君碾死。
如今,不过是拨了牙的纸老虎,不足为虑了。
陈,陈彦青,锦绣。
树后突然蹿出个人来,锦绣吓了一跳,捂着胸闭上眼睛。
陈彦青连忙把妻子搂进怀里,轻拍后背软声安慰,锦绣不怕,我在。
对,对不起,汪明洁也知道自己唐突了,低下头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要不,我帮你看看?她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医生,医生就应该救死扶伤。
不需要,陈彦青强硬的拒绝了她,脸色不太好看。
对于王玮的亲妈,偷换孩子的真凶之一,他凭什么给她好脸色,你来省城干什么?噢,王玮坐牢了,恭喜。
玮玮是好孩子,你不能这样说他!汪明洁像被侵犯领地的母鸡,张着翅膀维护自己的孩子。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陈彦青,心里打了个咯噔。
是不是你?玮玮是不是被你送进监狱的?陈彦青你真恶毒!她恶狠狠说道。
锦绣从陈彦青怀里探出脑袋,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汪主任,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难道你认为公安机关会无缘无故定一个人的罪?我告诉你,王玮是买凶伤人,罪大恶极。
也许,这就是前有因后有果,有不择手段的妈,就不有顾法律的儿子。
汪明洁受不了打击,惨白着脸连退几步。
不是的,玮玮是好孩子,他不可能犯罪的。
说着,眼泪不受控制掉下来。
汪明洁是个知性美人,尤其保养得好,又注重穿着,哭起来更是打动人心。
出门来接儿子的潘文娴就特别喜欢这个类型的女人,再看到跟这个女人针锋相对的陈彦青和苏锦绣,她面色复杂。
彦......陈彦青,你不应该欺负女人。
她这样说,只是不希望儿子没有底线。
陈彦青冷笑着别过头。
这就是他亲妈,遇到事情不部缘由第一个就是指责他。
锦绣看得心疼,她握住夫君的手,潘文娴,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站在她的对立面?你什么都不知道,不部清红皂白就上来指责彦青,你的心是铁做的吗?你这种人,不配做母亲!潘文娴:......她,似乎又干了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