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琼断剑之威!看洛紫不仅与拂珠说话, 还许拂珠一个愿望,众修士皆暗暗提起了心。
尤其之前试图争夺将离的那些,这会儿更是面色苍白, 满心的骇然。
毕竟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此番争夺,竟会将两位圣人给从上界争到中界来。
圣人——有言道,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纵是上界的仙,以及位于上界之上, 神界里的神, 这些在中界修士看来, 堪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存在,在圣人眼里, 充其量不过是活得稍久些的蝼蚁罢了。
至于他们这些连飞升都做不到的,更是蝼蚁中的蝼蚁。
修士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等她和拂珠聊完了, 就会过来报复我们吧?看来今日我等皆要命丧于此……唉,时运不济啊。
想多了。
人家可是圣人, 跳出三界外, 不在五行中,她才不会管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都为着将离专门下来中界了,还能叫小事?那不然呢?你信不信就算哪天中界毁了, 在她眼里也是小事。
修士们将信将疑。
话虽如此,圣人不动手,那是圣人超脱,不问世事, 但不代表圣人背后的势力也超脱。
如凌云宗, 如洛氏, 如慕氏,这三方若在今日过后不动手,没得叫世人看轻将离,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得起他们殿下的剑主。
修士们想到这,不约而同地望向洛夷川和慕相鹿。
便见这两位少主只在圣人降临时,上前行礼,而后便束手静立于侧,一言未发。
然他两位越是一言未发,修士们就越是惶恐不安。
总觉得洛夷川已经想好日后报复他们,和对世人表态时要说的话,慕相鹿兴许也在思索该怎么抽取他们体内血气,方能像往常那样把玩在指尖。
修士们更惶恐了。
殊不知那两位少主,看似一言未发,实则早传音不知多少句。
眼下两人正围绕拂珠许的愿望进行探讨。
同心契是什么?出乎意料,这回是慕相鹿问洛夷川。
在涉猎群书上,慕相鹿很有自知之明。
同心契,这一听就不是他了解的。
果然,洛夷川答:我记得,似乎是用于结亲的一种灵契。
慕相鹿道:所以乌致和拂珠算是道侣?洛夷川道:不算吧。
明显拂珠不承认同心契。
且此前,也没听说有什么她和乌致结成道侣的消息。
多半是乌致背地里自己搞的,洛夷川猜测,他要是光明正大,老早就昭告天下了。
慕相鹿道:他不是跟凝碧道君有婚约?洛夷川道:有。
但那是凝碧道君在世时定下的,现在应该已经不作数了。
然后陡的反应过来,拂珠现在也是道君了。
拂珠的道号也是凝碧。
不过想来没人会用这道号称呼她便是。
慕相鹿没再问了。
洛夷川也没再说话。
两人重新看向拂珠,就见她把将离还鞘,双手递给洛紫。
殿下今日助我良多,拂珠道,他日若有需要,任凭差遣。
洛紫接过剑,没说什么,慕云深便替洛紫道:将离才不需要这个。
他任凭你差遣还差不多。
父亲。
将离低低喊了声。
细听他的剑吟,并无任何特别的情绪可言,但慕云深还是知子莫若父地对拂珠道:将离这是不好意思了。
将离一下闭嘴。
慕云深道:哦,这回是害羞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将离:……慕云深:真的好容易害羞啊。
不遇十分感叹。
明明他和洛紫都不是会害羞的类型,怎么将离动不动就要害羞?将离:……眼见慕云深还要开口,洛紫道:走吧。
慕云深只好把到嘴边的将离在我跟洛紫面前从没害羞过,换成:我们就先带将离走了。
等他适应了,再放他回来。
这也算是侧面地许诺拂珠,只要将离之后仍然认准她,那么他和洛紫就不会棒打鸳鸯,不对,就不会拆散有情人,也不对,就不会阻挠她成为将离的剑主。
万事皆有缘法。
她既和将离有此等缘法,他们当准公婆的,不对,他们当父母的,哪能随意干涉。
反正他瞧着,拂珠以前对她的乱琼剑挺好的。
对将离,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意思好像是有过经验的,都特别懂该怎么疼剑?如果将离真认了她当剑主,想来日子不会比他这个当爹的差。
忽略周围一叠声的恭送圣人,慕云深边思考着,边化出剑体,随洛紫离开。
来时乘雷劫而至,走时御神剑而去。
三界第一神剑的速度何其快,修士们都没敢眨眼,圣人就已经不见了。
没等他们感慨今日有幸得见不遇,就听震耳欲聋的一道狂嚎,紧接着是巨大的撞击声,灵光与妖光骤然爆开,斗法再起。
循声望去,见是有尊者趁大家目送圣人的空当,兀自攻向拂珠,却被饕餮及时拦住,修士们很是诧异。
将离已经被圣人带走了。
所以还打什么?却听那尊者冷笑道:既然已经得罪了你,不若彻底得罪。
没了将离,倒要看你还有什么能耐!修士们恍然。
原是打算趁将离不在,把拂珠给杀了。
虽然已经得罪很多,但能少得罪一个是一个。
仿佛醍醐灌顶,当即又有尊者上前,以比之前还要再多一倍,甚至是两倍三倍的数量,呈包围之势,气机悉数锁定在拂珠身上。
拂珠沉静地看着。
她是没了将离,但……她还有乱琼。
嗖!随着拂珠五指一握,乱琼断剑携劲风而来。
所过之处,半是凤凰神火的赤红,也半是乱琼碎玉的雪白。
乱琼还记得它的主人。
还记得它与主人,上至九霄,下抵九幽,何处不曾去过,又何人不曾战过?纵是断作两半,断剑也仍有断剑之威!恰此时,那位最先动手的尊者已然重新逼近。
拂珠才握住乱琼剑柄,见状下意识将剑横挡。
可她握着的是只有半截的断剑,这点长度并不足以拦住尊者直冲她胸口的法器。
如是三番,其余尊者也都纷纷逼近。
若非白近流动用传承天赋,险之又险地腾挪换位,怕是拂珠已经受伤。
好在这么几下过后,拂珠适应了半截断剑的长度。
她足尖轻点,白近流会意,再一次地腾挪,而后主动迎上最开始的那位尊者。
所谓杀鸡儆猴,必是先杀出头鸟——当!乱琼与法器重重相击,一触即离。
白近流也飞身撤退。
感受到乱琼震颤,拂珠看了眼,还好,没立即出现新的裂痕。
她抬眸,手腕轻转间,将反震之力卸去。
随即足尖再点,她与白近流再度迎上去。
这一切委实发生得太快,除乌致立刻掠来,以焚琴哀剑加入新的战局外,修士们犹处在诧异中,这就又打起来了?这时——拂珠!竟是嬴鱼到了。
还有独孤杀。
万音宗只来了他们两个。
拂珠回头看见他们,不及细想其余人可是碰着什么事,独孤杀已就地而坐,背上的青骨琵琶翻过来,抱在怀中。
师妹!独孤杀厉喝。
拂珠没应。
人却离开白近流,闪身来到独孤杀旁边。
铮!琵琶声起。
只一声,便激烈如刀鸣剑吟,在场所有人皆耳根一麻。
但这一声到底不是真正的剑吟,因为拂珠已旋身舞起剑来。
嗡!有如作金石声,乱琼虽只是半截断剑,却依然能在返璞归真的剑意下,发出阵阵清鸣。
剑吟声不绝于耳。
琵琶音也绕梁不绝。
两者汇合在一起,奇异而绝妙的,形成了支独一无二的曲子。
众人听着听着,眼皮一跳。
这师兄妹联手奏曲,奏的赫然是《十面埋伏》!此曲处处皆是埋伏,处处皆是杀机!这边师兄妹二人奏曲,那边嬴鱼则以本命编钟为他们压阵。
嬴鱼挥袖,和鼎编钟凌空围列上下数排,比任何乐器的排场都要来得更声势浩大。
木槌敲击编钟,似为那师兄妹伴乐般,发出阵阵清音。
乃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
但听清亮之极的乐音响起,似谁往湖中投了块巨石,本就混乱的场面,顿时变得更加混乱。
再看回这边合奏——十指如飞。
独孤杀青骨越弹越快。
拂珠乱琼也越舞越快。
快到极致,琵琶音与剑吟声几乎融为一体,再分不出哪个是琵琶,哪个是剑。
只能听得那乐声愈发激昂,似要震得血液沸腾,似要震得地面动荡,更似要震得,这巍巍山岳,都全数崩裂在这支曲子里!忽而,拂珠一个挂剑,乱琼背到身后去,收了势。
独孤杀也忽然收手。
二人没有言语,却极为默契地各自纵身空翻,面对面地落下。
接着,独孤杀继续弹奏琵琶,拂珠则伸手,五指往他十指空隙间一勾。
铮铮铮!她与独孤杀一起,共同完成了这最后一段曲调。
一曲既成,二人动作同时一停。
那边嬴鱼的编钟也随之一停。
此地骤然变得安静,只余残音缭绕。
下一瞬——轰!青红两色自青骨琵琶间爆发而出,滚滚如惊涛骇浪,向四面八方席卷开去。
一时人仰马翻,尊者们也被冲得连连后退,甚而接二连三吐出血来。
他们震惊地望向那对师兄妹。
此《十面埋伏》,乃是我与师妹首次合奏,独孤杀淡淡道,意境如何,还请诸君品鉴。
语毕,音浪翻涌,颠覆整个星门。
作者有话说:又是个燃章!下章结束这个副本乃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
——《周礼·春官·大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