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
拂珠自然一本也没留。
曲从渡不解:小时候不还看得挺起劲?他想了想, 很快想到什么,先露出个茅塞顿开的表情,紧接着转变成痛心疾首。
然后语气沉重地道:莫非是在修真界的生活太清心寡欲, 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你了?说完深觉自己此言有理, 半是遗憾也半是惋惜地对着拂珠摇头,被迫禁欲,这绝对是全天下最惨的事,没有之一。
拂珠:……拂珠:说得好像你有经验似的。
当她不知道吗。
他跟赵翡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两人时不时便要碰头约会, 乍看一副卿卿我我羡煞旁人的模样, 可实际两人连牵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真切是将发乎情止乎礼给奉行到极致,还谈何经验。
果然曲从渡想也不想地道:瞎说什么, 我这么纯洁,我才没有经验。
拂珠鄙夷:那你还说我?都是半斤八两, 谁也别笑话谁。
却见曲从渡伸出食指,放在她眼前摇了摇:我马上就要成亲, 很快就能有经验。
你呢?回想这几年在茶楼听到的种种传闻, 他语气不由更加沉重,你好像连个对象都没有?不是我说,东海那边好男人就这么少吗, 你去了六年,居然半个都没看上眼的?啊,莫非是因为我这个邻家兄长过于优秀,导致你眼光太高, 才谁都没看上?拂珠:……槽点太多, 拂珠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如何吐。
末了只得憋出句:剑修不需要对象。
曲从渡噢了声, 明白了:所以那个传言说的是真的,你以后会成为神剑之主?还有那什么,剑修的老婆是剑?拂珠惊讶。
连神剑之主都传到皇城来了?曲从渡抬起下巴,骄傲道:那不然呢,你可是咱们皇城的大名人。
不止我,家家户户全掌握着你的第一手消息。
拂珠更惊讶了。
她以前哪有过这样的出名经历。
修真界虽然也爱好散播各种传言,但修士们往往自诩高洁,认为修仙出尘,绝不可如凡夫俗子那般乱嚼舌根,没的自降身份,遂鲜少会把尚未公开的放在明面上讲,顶多私下里悄悄议论,议论完一抬头,面上一个赛一个正经。
拂珠道:你都说了是传言,传言当不得真。
曲从渡道:所以神剑之主的事压根八字没一撇?拂珠认真点头:半撇都没。
那行,就像拂珠能明白曲从渡的意思,曲从渡也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回头我再去茶楼跟他们喝茶,顺便提一嘴,保管三天之内给你传遍全中州。
谢谢曲哥哥。
跟我客气什么。
不过说正经的,这些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自己留着了。
曲从渡说着,拍了拍手底下珍藏多年的宝贝。
那架势,活像给她是便宜她。
拂珠当然敬谢不敏。
她摇头道:不要。
你自己留着当传家宝吧。
曲从渡正待接话,忽然想起什么,手掌重重一拍:哎,你提醒到我了,里面有几套好像已经绝版了,是能当传家宝。
语毕忙把宝贝放回原位,动作可谓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拂珠:……拂珠:不是,我随口一说,你当真的?曲从渡放好宝贝,回道:怎么,看不起这些名家大作?我跟你讲,现在光那几套绝版的,多少人重金求购都购不到,有价无市。
等哪天我把家底败光,我随便出那么一套,赚的钱足够我养你翡姐姐一辈子。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有翡姐姐在,我劝你趁早死了败光家底的心。
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着也该是我败光家底后,你翡姐姐挣钱养我。
哦,所以你其实想当个小白脸?只要对象是你翡姐姐,我当什么不行啊。
……说话间,两人翻墙,准备悄悄溜回姬家。
途中遇到婆婆,婆婆年纪虽又大了些,但仍是认出拂珠,笑得眼睛眯起来了:呀,囡囡长成大姑娘了。
见他们两人翻墙,婆婆什么都没说,只让他们小心点。
落地之时,像拂珠是修士,身轻如燕不在话下;曲从渡平日习武,亦是轻手轻脚。
见厨房还在忙碌,没谁注意到他们去而复返,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从彼此的眼中看出同样的做贼心虚,当下不约而同又是一笑,十分快活。
这份快活一直持续到吃过午饭,曲从渡以皇城变化不小,得让拂珠见见为由,成功把拂珠从乔应桐手里拐跑,带出姬家大门。
拂珠没拒绝。
昨日她急着赶路,确实没太仔细观察皇城的变化。
正当拂珠想今天一整个下午就要花在到处逛逛上了,孰料才走出家所在的街道,就听曲从渡自言自语道:把小珠珠拐出来了。
拿小珠珠去赵家当鱼饵,能把我的大宝贝钓出来吗?突然变成鱼饵的拂珠:?哦,敢情你根本没想带我玩。
不过想想以前也是这样。
基本十次里得有那么九次,曲从渡都是打着带她玩的名义,跑去跟赵翡约会。
那会儿年纪小,没考虑那么多,现在回想起来,得亏赵翡心肠好,没嫌弃约会还要带个小尾巴,否则他们三个哪能维持这么多年的情谊。
于是拂珠无言一瞬,到底还是看赵翡的份上,贴心提醒曲从渡:今天恐怕不行。
曲从渡问为什么。
拂珠示意他往某处看:刚咱俩才出门,就有人去给赵家报信,估计就防着你带我去钓翡姐姐。
曲从渡顺着看去,果见有个熟悉的身影正飞快往赵家的方向跑。
认出那身影是赵家人,这次换曲从渡无言。
……我不就翻了那么两回墙,至于防我跟防采花贼吗,曲从渡忿忿,再说了,等成了亲,不还是天天都在一个屋檐下,提前见见能怎样啊,我又不会把大宝贝拐跑。
拂珠问:你多久没见翡姐姐了?曲从渡道:快一个月了。
大抵是太久没见赵翡,导致心情烦躁,抑或是因为别的什么,曲从渡皱起眉,神色隐隐有些不豫。
拂珠沉吟道:要不这样,今天就先算了,回头我自己去趟赵家,给翡姐姐送我及笄礼的帖子,顺便跟她透个气,等我及笄礼那天,我想办法让她跟你见一面。
本以为这安排能得到曲从渡的认可,未料他不仅没答应,反倒眉皱得更深: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赵家。
为什么?拂珠问。
曲从渡沉默。
良久才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赵家现在不太平。
拂珠何其敏锐,她立即明白所谓的不太平多半和她有关,否则曲从渡不会谓之实话。
但具体如何不太平,曲从渡没说,只告诉她千万别亲自去送请帖,随便让谁送都行,就是不能她去。
拂珠听罢只得点头,准备等回家了问爹娘知不知道赵家的事。
两人各怀心思,这样逛街也没什么意思,索性进到茶楼里点了壶茶,边喝茶边听说书人天南地北地讲。
茶楼一贯是打探消息的最佳去处。
至少拂珠刚落座就发现这小小茶楼里,竟汇聚了各方势力。
光她能认出的宗门标识,就已不下两手之数,更别提她认不出的。
放眼望去,牛骥同皂,龙蛇混杂,比之轩辕丘那儿的深渊也差不到哪去。
看来帝墓真的快要出世了啊。
拂珠正感叹着,恰在这时,极响亮的啪的一声,说书人拍了下醒木:……是为两日后,姬家拂珠的及笄礼!猝不及防被点名,拂珠收回环顾四周的目光,低声问曲从渡怎么回事。
曲从渡悠悠喝着茶,回答得也悠悠然:没怎么,就是讲咱们皇城近来要发生的大事,说你的及笄礼会有很多大能修士观礼,到时肯定很热闹。
拂珠茫然地啊了声。
他们姬家往来的多为凡人家族,昨晚乔应桐给她看的那张单子,上面要么是本家的亲戚,要么是街坊邻居,没写有哪位修士的姓名。
比方她娘说的那位解家夫人,单子上就没有。
所以哪来的大能修士观礼,这传言未免也太离谱了。
拂珠有心要澄清,但看说书人说得唾沫横飞,周围茶客们也听得津津有味,她到底按捺住,没当场砸说书人的招牌。
……等一下。
拂珠认真想了想,其实这传言并不很离谱。
他们姬家是没打算邀请修士不错,可如果哪位修士想要观礼,直接就上门了,难不成他们家还能拦着不让进?难怪皇城里大大小小的茶楼那么多,却唯有这家生意最好,原来如此。
随着一壶茶慢慢见底,说书人讲完拂珠的及笄礼,又开始讲帝墓,言道曾经的九州第一氏族何等风光,结果因万年前曾害过凌云九剑的那位开山祖师,致使祖师转世后覆灭轩辕氏至今,竟半点传承都没留下来就算了,连最秘密的帝墓都成为全天下修士的乐园,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真可谓是白云苍狗,野马尘埃。
说书人之后又讲了轩辕氏帝墓成为秘境以来这千年发生的重大事迹,拂珠听个差不多就起身,她和曲从渡示意该回去了。
她这一动作,周围原本还小心窥探着的视线立时变得大胆起来。
坐在楼上的更是伸长脖子、探出脑袋,毫不掩饰地予以注视,显见各方势力早认出拂珠。
拂珠面不改色。
曲从渡也面不改色。
付完茶钱,两人出了茶楼,仍有种被围观之感。
及至拐过弯,围观感总算消失,曲从渡揉揉险些僵掉的脸,转头见拂珠还是那面不改色的样子,他不禁感叹:这就是凡人和修士的区别吗?明明同样的表情,怎么他就维持不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是说修真界是真的很无趣,否则这面无表情的表情,她何以能如此自然不做作?区别?没有,不都是两笔一个人字。
拂珠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想修士们要观礼的事。
及笄礼而已,当得起如此重视?这话跟曲从渡一说,就见他摇摇头,笑了。
什么叫及笄礼而已,是出身中州皇城的东海天骄的及笄礼,曲从渡指正她话语中的错误,换作我是修士,我也想观礼。
不说别的,单说亲眼看完了,日后能多份谈资,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结交大能修士,何乐而不为?诚然,绝大多数的修士都是这么想的。
至少最近这几百年,能以天骄之名办及笄礼的,无论中州还是东海,拂珠都当属头一个。
头一个,自然而然会引起重视。
便在修士们的翘首以盼中,两日过去,拂珠的及笄礼终于到来。
作者有话说:眼看他起朱楼……楼塌了。
——《桃花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