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王渊

2025-03-22 07:31:25

白近流化人。

白近流气得毛都变色了。

它呼哧呼哧喘着气, 漆黑眼瞳里满是愤怒的光泽。

狴犴没说话。

这位活了上万年的妖王似乎相当有涵养,被个不熟悉的小辈指责,不仅脸色都没变上一变, 就连眼里那丝期许之意, 也没有收敛分毫。

相反,他嘴角还勾起点弧度,他含笑望着那炸毛的小兽,颇有点长辈特有的慈爱。

狴犴稳如泰山,旁观的白繁却按捺不住了。

白繁道:傻白白, 你生什么气呀?要不是狴犴给你记忆解封, 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其实是饕餮。

顿了顿, 换上副憧憬的口吻,上古凶兽, 多威风呀,我也想当凶兽。

白近流一下止住喘气。

嗯……好像是这么个理。

白繁再道:还有一点, 你要是没碰到狴犴,你这辈子到死都只能是幼年期。

白近流:!白近流的毛当即又变色了。

这回是吓的。

什么都可以忍, 唯独幼年期这个不能忍。

它立即追问什么意思。

这次狴犴说话了。

你当年被偷出擎天门的时候, 那些妖给你血脉动了点手脚,狴犴解释道,他们计划得很周密, 考虑到和你调换的那头狸猫未来可能会露馅,他们就用了古法,想让你永远停留在幼年期。

正因此,白近流成年期才久久不至。

同时, 有关北域太子和凡世太子的两段记忆, 也在白近流被拂珠捡到后, 和拂珠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被隐匿在血脉深处的古法悄然封印。

不过也多亏拂珠和它契约。

否则别说是长达两百年的幼年期,它当时能不能活下去都未可知。

拂珠听完了,问狴犴如何消解古法。

狴犴道:这个就看你了。

拂珠道:我?狴犴颔首:你和太子有契约,在血脉上有天然的维系。

虽说古法这种东西,以狴犴妖仙的能力,不是不能随手解除,但单单血脉维系这点,还是由拂珠这个当主人的来,才能更好地助白近流一臂之力。

地点最好也选在白近流当初诞生之地。

有那里最为原始,同时也是最亲近白近流这头饕餮的天地灵气辅助,必然可以事半功倍。

如此,两相稳妥之下,不仅能帮白近流完美解除古法,她主宠两个还能得到不菲的好处。

话说到这份上,听出狴犴有意请她做客擎天门,拂珠没有拒绝,只问白近流的角能不能治。

狴犴莞尔。

她居然会挂心这等小事。

便说白近流已经恢复在北域的记忆,一些隐蔽的传承记忆也恢复了,它自己就知道该怎么治角。

果然,白近流道:姐姐,我治角要去王渊!王渊乃开天辟地以来,众妖王的埋骨之地。

这就相当于凡世皇朝的帝陵。

帝陵于任何皇朝都是重中之重,王渊于擎天门,乃至全北域,更是重中之重。

寻常人和寻常妖,哪怕是擎天门里位居长老的大妖,未经在任妖王的准许,也一概都不得入王渊。

而王渊地处擎天门后。

拂珠觉得自己怕不是被狴犴和白近流联手算计了。

不然怎么这么巧,才说完擎天门,王渊就立马接上。

她无奈摇头:看来我这趟非去不可了。

白近流撒娇道:去嘛去嘛,姐姐陪我!狴犴也道:太子两百多年没回去,难免陌生。

有你陪着,它会自在些。

拂珠自然清楚白近流对她有多依赖。

她自己也习惯白近流在身边。

真让她跟白近流长时间的分开,她没法适应,白近流也没法适应。

便点点头:那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吧。

说话间,她和狴犴都站起身,白近流也爬到拂珠肩上蹲好,小尾巴甩来甩去,肉眼可见的高兴。

白景见状笑道:这么着急走?茶还没喝完呢。

狴犴说:下次吧。

白景说:知道的肯定放你回去,让你好好显摆真太子找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嫌我这的茶难喝。

狴犴默了默:确实不太好喝。

白景:……白繁扑哧一下笑出声。

世人皆传龙子狴犴仗义执言,狴犴说出口的必然都是大实话。

天可怜见,终于有人说魔尊煎茶手艺烂了!有狴犴当着魔尊的面直言在前,白近流也小小声地道:不是不太好喝,是非常不好喝。

白景:……哈哈哈哈!白繁笑得更欢了。

小狐狸笑得险些掉到地上。

还是白景及时捞住,掐掐它耳尖,说:行吧,既然我的茶留不住你们,那我人也别强留好了。

然后撸了把狐狸毛,别笑了,跟我一起送客人。

小狐狸笑着挥爪。

走吧走吧。

以后有空,记得来桃花谷找我玩啊,再不然,等拂珠飞升上界,你让拂珠带你去魔宫找我也行。

这话明显是说给白近流的。

两小只认识时间虽短,玩得倒不错,白近流一口应下。

接着白繁对拂珠道:我给你的桃花要收好,指不定哪天就有大用。

最后是对狴犴:你可赶紧走,再不走,白景恼羞成怒要拔剑了。

狴犴说:他不会。

白景说:你看我会不会?说完催他们快走,再不走,他真拔剑了。

狴犴这便带拂珠和白近流离开。

于是上一瞬,他们还在粉红遍地的桃花谷,下一瞬已然身处金碧辉煌的龙楼凤阁,正是以狴犴为首的十八妖王掌管的擎天门。

这是拂珠两辈子第一次来擎天门。

同样也是白近流时隔两百余年,第一次回来。

擎天门风格很独特。

乍看处处都彰显着金贵,却又神奇地透出种庄重;说庄重吧,又教人觉得富贵。

主宠俩慢慢打量着,那边狴犴传人进殿,吩咐即刻将真太子归位的消息传去北域各地,不得有误。

又吩咐东海拂珠为贵客,此后擎天门麾下见拂珠如见妖王,不得怠慢。

被提到名字的拂珠下意识看过来。

狴犴顺势问她救了真太子,想要什么谢礼。

不管她想要什么,奇珍异宝,吉光片羽,他全都能给她弄来。

拂珠想了想:不若域主为我解答一个疑惑吧。

狴犴道:你问。

拂珠便道:域主可知百年前,妖池干涸一事?狴犴顿了下。

他还以为拂珠会问些修行上的难题,不想竟会是这般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虽简单,但狴犴还是仔细回想过,方谨慎答:我似乎有所耳闻。

妖池之所以干涸,是因为有人取走了池内全部的凤凰火。

那人取走凤凰火后,往中州的天云峰去,至今未再现身。

想来是进了天云峰上的天端云里秘境。

拂珠听罢,心道师兄说得没错,那人就是想借天端云里的锻剑炉打造神兵。

那锻剑炉,目前还没有要开炉的迹象。

狴犴何等身份,又是何等手眼通天,他一下就猜到拂珠恐怕是惦记着她那位师姐断在妖池里的剑,便道:你不妨先陪太子去王渊,等有锻剑炉的消息了,我立刻通知你。

拂珠道:我非妖族,更非王族,我真的能进王渊?狴犴笑了笑:怎么不能。

有契约就是自家人,他们妖族可不兴排斥与别族契约的同类,更不兴排斥与同类契约的别族。

敢排斥,那是要被鄙视加群殴的。

白近流重重点头:谁敢不让姐姐进王渊,我就揍谁!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前往王渊的路上,拂珠遇到的妖族几乎都对她抱以善意,有大妖更是笑着和她说话,并未出现拂珠曾经见到过的,北域妖修一旦对上东海剑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当然,这并非说北域与东海的关系,有朝一日或许能够改善。

而是在擎天门,狴犴言出法随,无妖胆敢违背他定下的金科玉律。

总而言之,拂珠并未遭到什么刁难,她很顺利地和白近流到达王渊。

姐姐看。

白近流指着前方两座挨得极近的山。

两座山离得实在太近,山与山之间的缝隙十分狭窄,窄得日光都照不进去,幽深漆黑如一线天。

这一线,即是王渊。

白近流朝王渊低下头。

淡淡的光芒从它两角间凝出,遥遥投向王渊。

那一线撕开条裂缝,白近流领拂珠自裂缝而入。

进到王渊后,抬眼便是无尽虚空下,无数具屹立着的庞大尸骸。

这些妖王尸骸或完整或残损,或仍好似还活着一般,或风化得只剩苍苍白骨。

更深处的尸骸,隔得极远都还能感到有威压传来,年代久远得甚至可追溯至开天辟地之时。

拂珠正辨认这些尸骸分别都是擎天门历史上的哪位妖王,白近流跳下地,朝深处奔去。

姐姐快来!白近流喊她,我就是在这里面出生的!白近流简直迫不及待。

它终于可以摆脱幼年期了!拂珠笑:你先去,我和家里传个音,马上就来。

都这个时候了,白近流也仍然很懂事地没催她赶快,只说那它先过去,它会在沿路留记号给她。

拂珠立在原地,从须弥戒里取出传音镜。

灵识送入镜子,很快,镜面涟漪浮动,乔应桐的面容出现在其上。

娘。

拂珠看着乔应桐多了几道细纹的眼角。

她这才恍然,原来她真的在桃花谷睡了十年。

修士对时间实在没什么认知。

……爹呢,拂珠问,家里可还好吗?和拂珠紧盯着乔应桐的脸一样,乔应桐也在对拂珠的脸细瞧。

许是瞧出拂珠没什么变化,乔应桐过了会儿道:你爹啊,你爹出远门去了,要过段时间才回来,不过不用担心,家里好着呢。

珠珠呢?拂珠道:我也好着。

我今天化神了。

乔应桐道:这就化神了?我们珠珠真厉害。

拂珠道:白白的角也有望能治好。

乔应桐:好消息这么多呀。

拂珠:对了娘,我接下来可能还要闭关,争取出关的时候能炼虚。

乔应桐:好,你好好闭关,肯定能一鼓作气到炼虚。

拂珠又说了几句,乔应桐一概应好。

拂珠不知道的。

若非十年前,北微及时派人往姬家递话说她入了禁地,无法与外界传音,乔应桐和姬彻之联系不到她的那会儿,还以为她出事了。

不过她也没必要知道。

乔应桐不想让她知道。

这时拂珠问出最后一句:有曲哥哥的消息吗?乔应桐摇摇头。

拂珠垂下眼。

再抬起时,她道:娘,我去闭关了,白白在等我。

乔应桐说:快去。

不久,镜面暗下来,拂珠抬手抚了抚额头。

没关系。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拂珠收起传音镜,往白近流那边去。

时间又开始不知不觉间流逝了。

……王渊中一向是寂静的。

这日,寂静被打破,无边无际的虚空被沉重黑云所覆盖,雷霆轰隆不歇,动静大得吓人。

擎天门里,正说着话的狴犴像是听到了这动静,转头看向王渊。

只一眼,他道:是太子。

太子在渡雷劫。

便见王渊中,那几乎要将妖王尸骸压碎的黑云之下,有兽凌空而立,羊身虎齿,长颈四足,庞大如巍峨山岳,正是白近流的饕餮真身。

在饕餮巨兽不远,拂珠仰头看着雷劫。

白近流这成年期雷劫,看起来比她的炼虚雷劫要恐怖得多。

滚滚乌海犹如天神降怒,一道又一道的玄雷在其中孕育成型。

雷鸣更响,然而不等那些玄雷劈落,饕餮巨兽忽然踏风而起,风驰电掣冲进乌海。

它张开嘴。

它竟是将那些玄雷,全部吞入口中!吼!饕餮仰天咆哮。

吼声里掺杂着沉闷雷鸣,饕餮腹部处隐有雷光闪现,雷劫在它体内与它较量。

过了片刻,似是玄雷被消解完毕,雷光消隐,虚空乌海也渐渐散去。

饕餮又是一声仰天咆哮,方缓缓落地。

落地时妖光忽亮,拂珠眯了下眼。

待妖光变淡,饕餮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眉似剑刻,鬓若刀裁,眼如墨染,唇是丹描。

少年一头白色长发胡乱披散,随意的举手投足间,邪气凛然,却又有种难言的凶煞之意,在他不经意抬头看人之时,悄然流露出来。

他身上衣服不知从哪扒的,到处都破破烂烂的不说,袖子裤腿皆短了一大截。

腰间倒系着条一看就很贵的极其华美的鎏金腰带,只是也勒得极紧,原本的活扣直接被打成了死结。

这样的装束,换作谁都得难受,他却不以为意,就那么露出小臂小腿,踩着双木屐,啪嗒啪嗒地朝拂珠走来。

拂珠觉得这啪嗒声有些熟悉。

待少年走近了,看清那白发间藏着两根尚未隐去的小角,不及拂珠开口,他已然扑过来抱住她,仰头甜蜜蜜喊道:姐姐!原是白近流化成人形了。

作者有话说:想像了下,左边白白邪肆帅比,右边将离矜贵俊美,然后中间是珠珠清艳大美人,吸溜,三人行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