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6章

2025-03-22 07:31:31

施乐雅还是一个字没有, 手机被掐断,像丢烫手山芋,她立刻把那手机放下。

但掐断的电话立刻又打了过来。

装吧, 你们装吧。

施乐雅不再接电话, 立刻转身走开。

既然答应装,也就没有再通话的必要。

得了主人的允许两个年轻小伙在小店里爬上爬下, 在吧台后转来转去,装了电脑, 装了监控。

施乐雅坐在不妨碍他们干活的角落一句话也没有。

周姨回来的时候莫名其妙,施乐雅只说她自己买了这些。

周姨一看这堆东西就知道不便宜,心疼坏了, 这么个苍蝇子小店,哪用得上什么监控。

一直到下午才全套安装调试好,门上还装了语音门磁, 不管是有人进, 还是有人出,都有一个好听的机器女声来一句:欢迎光临。

两个小伙子都健谈, 周姨新鲜,他们也愿意解说。

周姨这下高兴了, 以后她在后边干活也不担心前面没人照看。

东西安装完,两个小伙子临走还把他们制造出来的垃圾全都清理干净, 小店又跟他们来前一样干干净净的。

施乐雅跟着他们出门,门上欢迎光临的声音惹得周姨欢喜, 周姨看着电脑显示器里自己的小店新奇。

施乐雅问小伙他们是哪个电脑公司的, 这一套东西要多少钱, 她付现金。

钱倒也不算特别多, 但是小伙两个都没遇到过网上已经付款了的, 又要重新□□的事。

要不你打电话问问沈先生那边能不能改线下付款。

施乐雅脸色一瞬间就暗了,正中午,光线很好,看得很清楚。

……这样吧,我打电话帮你问问沈先生好吗?他是早看出了这个漂亮女人似乎跟电话那头的人有……矛盾。

好,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

小伙子好心,沈远好心,但那个分咐办这件事的人显然不答应,沈远的手机很快就又到了时承景手上。

这么点东西是十万,二十万,一百万吗!为什么这点事啰啰嗦嗦办不好。

小伙现在才听出来,电话那头原来有两个人,后者这十万,二十万,一百万像榴弹炮一样重重地砸过来,小伙被吼得肩膀连跳了三回,比他公司的夺命领导还吓人,听到那人让他把手机给施乐雅,小伙像甩烫手山芋似的立刻就把手机塞了出去。

不管时承景是温和的,还是暴躁,在施乐雅听来没有区别。

人走了,监控和电脑留在了店里。

时承景说她实在要付钱,那就付给他,他改天来取。

施乐雅总算说了这么多事的纠缠后第一句话:你不要来。

人都走了,上课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一切依旧,周姨在店里忙活,文褀大概已经在准备上钢琴课,施乐雅拎了背包出门。

愧疚也好,补偿也罢。

一个人的愧疚对一个受了伤害的人有什么用呢。

施乐雅也无法拿一个私人的愧疚来扑灭心底里那团盖在死灰下的火星。

网约车上的时间,施乐雅将视线放在车窗外,她看见许多人,许多车,看见高楼大厦,看见乞讨者,看见一切能看见的,填满眼睛,填满心。

她也全心全意辅导文褀弹钢琴,眼睛里,心底里就再不见那么一个人,一个声音。

课上完的时候,文褀抱怨一心一意的施乐雅幸好不是学校里的老师,老是拖堂。

施乐雅恍然看了看时间,弯起嘴角笑笑。

文妈妈从门口进来,今天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家里还有人等。

他爸爸让我留住你,说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他也快到家了。

文妈妈笑的一脸神秘,拉着施乐雅的手告诉了她是件好事,就卖关子的走了。

文妈忙活厨房去了,让文祺招呼好人,今天琴练得够久了,文祺从琴凳上起来。

小雅老师,你会不会下围棋?不会。

会玩游戏吗?施乐雅还是摇头。

怎么什么都不会。

施乐雅被文祺嫌弃她的样子逗笑,笑完反手就回了文祺一击,问了他几首曲子,问他会弹吗,这些名字文祺连听也没听过。

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晚餐很丰盛,餐桌上只有四个人,夫妻俩只生养了文祺一个孩子,很幸福的一个三口之家外加了一个施乐雅。

文爸在电视台工作,是个不小的领导,他们台里的乐队有一位钢琴师要离职,文爸问施乐雅如果愿意,下周就带她过去面试。

事情来得太突然,施乐雅木然了一下。

但显然如文妈妈所说这是一件好事,于她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有什么要求吗?从施乐雅脸上几番细小的变化,文爸大概已经看出了答案。

他和蔼地弯起嘴角,要求你都符合。

施乐雅与文祺坐一边,文妈妈就坐在她对面,文妈妈对她点头,但施乐雅没能去谋求更丰富的工作机会,自然有她的隐疾。

我没有文凭。

施乐雅有点尴尬,还带着点无法掩饰的自卑,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盛着灯光,染着心虚。

她又补了一句:因为生病。

我知道,你那份简历我看过。

施乐雅跟中介大妈来应聘那天她是以实力获得了认可,但文妈妈鉴于中介大妈的不靠谱,让施乐雅写过一份简历。

简历上施乐雅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高中求学经历。

江城一中,名校摇篮,在江城一中名列前茅、获得过荣誉的人便算是有一只脚踏进名校了。

施乐雅做事一心一意,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特殊的涵养。

在文家父母看来,简历上的内容如有虚假,倒应该是学历那栏的高中两个字。

文爸笑起来,和蔼里参着些无奈,现在这社会上哪行哪业都不缺拿着高学历的人,但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我倒没见有几个。

只要你愿意来,问题不大的。

占着茅坑不拉屎,滥竽充数的上一个钢琴师实际上不是离职,而是被他炒了。

因为他早看中了施乐雅的朴实,兢兢业业,只可惜那个时候她的身体条件太不符合。

*施乐雅从文家出来,走了好一段路才想起来打车。

坏事让人伤心,或许只因为没有出现好事。

此时此刻,施乐雅已经将这几天的事,今天上午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死灰下的火星终会跟着时间的推移而彻底熄灭。

周末两天施乐雅也是上午在周姨的小店里帮点忙,下午去文家上课。

文祺学校里放假了,上课时间从隔天一次,调整到一天一次。

课上完离开的时候文妈问她准备好了吗,施乐雅恍然想起了一件事。

怎么啦?……我,施乐雅迟疑。

文妈看施乐雅突然脸色发紧,以为是自己一句话给施乐雅压力了。

拉了她的手,不需要准备什么,周一早上调个闹钟就行了。

文妈轻松地笑起来。

已经很多年没有与除了周姨、曹医生以外的人建立交往关系,如今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太好。

施乐雅心底对文妈的触动远远大过了她刚刚才想起的一桩事,她认真看着文妈的笑脸,听她说完才告诉她:我只是缺两身正式的衣服。

施乐雅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她从时家出来,后来又从医院里出来,除了身上穿的,连一件多余的衣服也没有。

现在身上的都是周姨就近买的,但要去面试工作,穿得太随意总是不好。

施乐雅只是解释了自己的恍然,没想到文妈一口就决定了明天陪她去逛商场。

在门口等到网约车,施乐雅一路上脑子里装的都是文妈的脸,文妈拉着她手的温度,她涂着淡色口红的嘴唇。

施乐雅这颗心太过孤独寂寞的心,遇上善意,就像干涸的土地遇见甘霖,它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吸取。

天色已经很暗,网约车在老街上就停下了,施乐雅下车,自己往小街里走,往巷子里走。

巷子口,梧桐树对面停了辆车,施乐雅先是没在意,近了那车突然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高高的黑色身影她才看清那车是辆宾利。

城中村出现的奔驰也不多,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车的。

施乐雅一口气提上来卡在喉咙上就难下去,脚步也再抬不起来。

一腔的温暖凉了一半。

她不靠近,不代表那个人不过来,深色的大衣是一道利落的剪影。

时承景走近,光线暗,给咫尺的相对蒙上一层薄沙。

以后回家晚了,就让车子开进来。

住在这种地方,要注意安全。

时承景说话,低着眼睛看施乐雅,后者一个字没有,眼睛也不看他了。

小街里的灯突然点亮,人才惊吓了的样子,抬头看了一眼,但又只是平静地垂下来。

时承景能看见的是施乐雅身后突然亮起远远看来连成一条线的灯光带。

他是想起了一些事,但站在他跟前的人显然毫无触动。

施乐雅已经垂下眼睛,一个字没有就想走。

时承景抬胳膊,只是虚拦了一下,施乐雅吓得一步躲开。

受到这样的嫌恶没人会高兴,半抬的手臂僵在半空。

下午周姨的店出了点小事,我是为这事来的。

时承景声音明显冷了几分。

施乐雅听到周姨,抬起头来。

回去了别害怕,我会查清这件事。

也会让人照看你们,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

监控是装好了,刚装好就记录下了一桩周姨的小店开了两年也没遇上过的事。

有两个男人,开一辆用报纸包了车牌号的破车,从车上下来,用石头把周姨小店两侧的玻璃砸了个稀碎。

没伤人,砸了就跑。

周姨报了警,但这种小事警察也只是做了个笔录就回了。

施乐雅从时承景出现的怔仲里醒神,醒了就没工夫胡思乱想。

眼神乱糟糟地在时承景脸上晃一下,还是抬脚就要走。

这次时承景是真伸手握了她的手臂。

你到底,想干什么?施乐雅惊恐地瞪起一双眼睛,大而亮的眼睛映着小街里的灯光,映着时承景深色的身影。

听没听明白,至少留句话。

我要回去看周姨。

她好得很。

我们,不需要你管,不需要什么照看。

施乐雅僵硬的手臂一挣,时承景就松了手掌,施乐雅突然被松开,身体轻轻一晃。

她会用最大力气来挣,因为曾经的如何也挣不开。

巷子里刮起一阵冷风,施乐雅低垂着眼睛继续回家。

大概是有愧疚的,施乐雅也希望那个人真有曹医生所说的愧疚。

他不会再来强迫她,不会再次把她硬拖上车,带她回那个家。

没由来的,她明明是自由的,但施乐雅还是总担心发生过的事再发生。

时承景看着人低了脸从他跟前走开,人瘦,也弱,厚得不贴身的羽绒服也无法让她的身体看起来厚一点,冷风掠着她耳朵边没能绑住的碎发。

施乐雅忐忑的往前走,刚迈出两步,迎面来了个人,头上带着衣服的兜帽,脸上带着一张黑色口罩。

如果是平常这样人的会让她感觉害怕,但是今天,她更害怕背后的人反悔。

一个人的愧疚有多值得信任,施乐雅也没有富余的能力去猜。

所以在她离迎面来的人越来越近的时候,那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手上握着一根棒子。

施乐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背后那个人为什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他从背后拉住她,握着她手臂的手指像一把铁钳,如果他不松,她是怎么也挣不开的。

身体一晃,视线花了,鼻尖更清楚地闻到一股冷冽的香气,视线就被埋进了一团漆黑里,脸颊贴上一片带着体温的衣料。

棒子砸下来,时承景抱着人受了那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