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3章

2025-03-22 07:31:31

施乐雅对时承景最常说的字就是:你走、放开、我不需要, 时承景只好把话里的刺剔掉,当没听到。

这也算一种不择手段吧,为了达到一个目的。

我是, 下午来的。

我从五点开始数你们大厅里进出的人, 我数了不下百个才,等到你。

没人要你等。

施乐雅眼睛里冷冰冰的。

小雅, 你别这么叫我。

时承景眉毛先是皱了一下,下一秒却是玩笑似的一展, 行,以后你让我叫你什么,我就叫你什么。

时承景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 把手上的毛巾递上去,再递上咖啡。

……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可笑吗?施乐雅细瘦的手指往手心里握紧, 攥住袖子。

时承景冷硬的面孔还是一脸正经, 正经里还带着与他当下行为严重不符合的严肃。

他看了眼手上的咖啡,不怎么好, 好歹热的,将就喝点, 别感冒。

我从不喝咖啡。

那……时承景抬起拿着毛巾的手,蹭了蹭自己额头, 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

他的头发也湿了些,肩膀也湿了半边。

要, 奶茶?时承景立刻将两件东西都塞进了施乐雅的手里, 没管后者用了什么样的眼神在看着她。

只叫她先喝口尝尝, 他再去买。

施乐雅转身就将两件东西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 东西丢得哐啷一声。

咖啡没错, 毛巾没错,施乐雅从小生活条件优渥,但她自小就明白勤俭节约,施乐雅也因自己的这种举动气得发抖。

时承景听到声音panpan回了一下头,垂下视线,看了眼垃圾桶,还是转身走了。

施乐雅不得不想起之前这个人所说的回到我身边,想起他说的在哪跌倒就该在哪爬起来。

施乐雅感觉脑袋里晃了一下,她伸手扶了凉凉的墙壁,在铁制长椅上坐了下来,直到诊室里云末出来。

云末手肘拧了一下,有点肿,为了安全起见医生建议去拍个片。

施乐雅陪着云末从一个科室到另一个科室,拍片排着队。

云末脱了湿外套,身上只有件单薄的T恤衫,腿上的牛仔裤也是湿的,样子狼狈、可怜。

施乐雅是只看得见别人的疾苦,不清楚自己的头发也湿着。

云末自己排着队,施乐雅撑着伞从医院大楼里跑出来,额侧的湿发贴着白皙的脸蛋,软底皮鞋蹚着地上的薄水,踩破水里的灯光、大楼。

一个不愿意主动亲近人的人,一旦被人主动亲近后,就愿意将收到的善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医院大楼侧有便民超市,东西很丰富,连穿的衣服也有。

云末一惯爱打扮,施乐雅仔细在一众类似于睡觉穿的衣服里尽量挑选像样的。

头上突然罩下来一张毛巾,视线蓦地被盖住。

她已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施乐雅已经忘了时承景是出来买东西。

施乐雅一把将头上的毛巾扯下来,手落到半空的时候被截住,时承景还穿着早晨那身毛衫长裤的深色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想自己擦,还是我帮你?……不冷吗?不关你的事。

手腕上握着她的手指凉,也硬,施乐雅忘不了这种束缚感。

心里头顿时升起一种强烈的难受,她手腕打转,想要从这种束缚里抽离。

只是再不同之前的任何一次,时承景立刻就松手了。

我说过,往后不再强迫你。

施乐雅皱眉,胸口明显的起伏。

她很生气,可是她还是看了眼周围,小超市里人不少,大家都各忙各的,有苦着的脸,好像也有笑脸。

这是大庭广众。

施乐雅没再多说什么,垂下眼睛,把手上的毛巾随手扔在了一边的货架上,转身拎了刚才已经看得差不多的一套运动款式套装抱在怀里,也顺手拿了张新毛巾去了收银台。

施乐雅没再管身后的人,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吵吵闹闹,时承景却在雨幕里追了上来,把一杯奶茶硬往她手上塞。

施乐雅对他这种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态度更是生气。

这就是你的弥补吗?施乐雅一把抛开。

我不需要。

奶茶从两个人手上飞了出去,圆筒纸杯在蹚着薄水的斜坡地面上滚了几圈,滚进了近旁的排水沟里,奶白色的液体也很快被雨水带走,冲得干干净净。

你很可笑!你还想跟我到哪?要是我同事问起你,我该怎么回答她?我们什么关系?是离了婚的夫妻关系吗?你的弥补就是要我连最起码的难堪都藏不住吗?时承景大伞上的雨水落上施乐雅的花格子小伞,两个人错落地对峙。

施乐雅摇摇头,走了,拎着装着衣服毛巾的大袋子。

时承景这些细枝末节的关心于施乐雅,难道不是一头老虎将猎物叼进了洞穴,二话没说吃掉了她的心和肝后才觉得有些对不住,然后轻轻将她的伤口合上,再摆出一副温和的脸,告诉她,也许他们还能和睦相处。

时承景的关心施乐雅一点也不需要,施乐雅把自己的关心全送给了云末,云末感激得只能用包着纱布的手,搂着施乐雅撒娇。

平常施乐雅跟同事们相处的融洽,但于施乐雅,她跟任何人都似乎隔着一层薄膜,就如同与文妈的相处,如果对方没有主动挑破薄膜,施乐雅不会往前。

她被太多陌生人伤过,她甚至至今也不知道那些冷漠的人长什么模样。

施乐雅陪云末去卫衣间里换了衣服,云末手腕包得像粽子,胳膊虽然没伤到骨头,但应该是拉着筋脉了,已经有点肿。

施乐雅拎着云末换下来的衣服,和医院里开的药,准备送云末回家。

一向都是她在受着别人的照顾,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照顾别人。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从医院大厅里出来,一辆车从雨幕里来,停到俩人面前,云末这才想起来,她们是怎么来的医院,刚才坐的车好像很不普通。

云末是被施乐雅的温情给融化了,化糊了。

时承景推开车门,撑伞下来。

高高的男人,脸色不太好看,但是很执着,英俊的脸被路过的一道车灯从昏暗里剥离出来。

时承景有一副明晃晃的好相貌,即使身体状况欠佳的此刻。

施乐雅不知道他竟然还没有走,时承景走近,果然如施乐雅所担心的,云末在问施乐雅,他是谁。

伞骨的雨丝落到两个年轻女人脚跟下。

时承景开口:我是她,表哥。

上车吧,这儿不能久停。

云末觉得已经很麻烦人家了,立刻拖着自己的半边胳膊,去拉开车门,朝施乐雅招手要她上车。

呼……好舒服,不冷了。

你表哥干什么的?我还以为,云末不好意思地笑。

小雅你怎么啦?施乐雅没想到时承景还没走,更没想到他给云末的回答。

车子驶上道路,云末给时承景指完路,就一直在问施乐雅各种问题。

驾驶室的人是干什么的?这车得多少钱?你是不是什么隐形的超级富二代?他是专门给人当司机的。

他开的是别人的车。

施乐雅故意说得大声,抬眼睛瞧着镜子里那张皱起了眉头的脸。

驾驶室的人看起来明明不像什么能随便开玩笑的人,更不像什么可以随意给人拉踩的人,而且施乐雅说这些话的时候前面的表哥明显不高兴。

云末一个劲儿地捏不懂事的施乐雅,问她,他们是不是吵架了,疯了吗,就算是表哥,人家又接又送的,还用了公车,干嘛不懂事说得这么难听。

车子很快驶进了一处住宅小区,施乐雅要送云末上楼,云末为了弥补施乐雅的不懂事,非常客气地一定要请表哥上楼喝点水再走。

云末的公寓是跟人合租的,两室一厅,收拾得还算整洁,是个温馨的小家。

舍友还没回家,施乐雅帮着把东西拎进去,时承景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抬步进来,习惯性地皱了点眉打量周围。

先前要么是在昏暗的雨里,要么是在车里,云末这才算是好好地看清了这位司机表哥的样子。

帅则帅矣,就是这样子哪像帮人开车的司机,活像家里来了个视查的领导,莫名其妙地云末就觉得紧张,在自己家也紧张得心里打鼓,生怕说错话,做错事。

施乐雅在帮云末料理琐事,挂包,把装着湿衣服的袋子照着云末指的方向给放到生活阳台去。

您想喝点儿什么?小小的客厅里少了施乐雅似乎空气都在压紧,云末出口就自动加了个您。

有吃的吗?……啊?有什么能,填肚子的?时承景收了打量的视线,瞧了眼沙发,还算干净,就过去坐了。

云末莫明地狗腿,立刻将电视打开,然后找遥控器,就听沙发上的人说下午接施乐雅去早了,还没吃过东西。

电视机旁的小闹钟时间九点,这个时间夜生活还没开启,但没吃晚饭就是太晚了。

有面包、麦片、冰激凌蛋糕、巧克力,还有……就没有,正式一点的?云末看眼自己伤了的右胳膊,她也不是不会做饭,但是……最后是木在阳台门边的施乐雅冷着脸进了厨房。

当施乐雅把面条端出来的时候,云末确定他们一定是吵过架,然后表哥铁定欠了表妹什么极大的债。

施乐雅煮的面条白得云末怀疑她甚至都没有放盐。

冰箱有调料的,很多。

他喜欢吃白面条。

啊?施乐雅已经走开,弯腰将面条放在时承景面前的矮几上。

云末从厨房里追出来,冰箱里有小菜,加点小菜吧。

施乐雅没说话,时承景握起了筷子,不用。

如果这能让施乐雅高兴一点,何乐而不为。

时承景把一碗白面条一口一口吃光。

这也算一种不择手段吧,为了达到一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