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迟也在这样湿濡的目光之中微微怔了怔。
此情此景, 她也有些不明白薛灵凡的做法了。
按理来说，若是他不想侍寝，自己放他离去, 他应当顺势而为才对，而不是继续留在这里。
即便是为了展现恋慕之情，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他前面已经做得够多了。
况且继续留下来，万一露出什么破绽岂不是得不偿失。
燕迟不自觉便打量着薛灵凡。
却见他微睁着双眼, 仍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异样来。
见状，燕迟不由得思虑起来，莫不是……他当真怕黑？燕迟许久未曾答话, 薛灵凡心下涌上一丝惴惴不安。
他是不是得寸进尺, 惹怒了殿下？然而就在他想要收回前言的时候, 燕迟开口了：你去偏殿。
薛灵凡愣了一瞬, 才反应过来，殿下同意他留下来了！虽然是偏殿, 但这可是公主的寝殿诶！四舍五入，他就是和公主带在同一个房间，呼吸同一片空气。
真不错！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 薛灵凡露出一个堪称傻乎乎的笑容。
燕迟睨他一眼，朝外唤来一个婢女，吩咐道：带他去偏殿。
说着, 顿了顿, 又加上一句，将偏殿的烛火全都点燃。
闻言，婢女轻轻点了点头。
薛灵凡却是双眸微亮, 唇角带着欢欣雀跃的笑意, 分明没吃什么糕点, 舌尖却酿出一点点甜意。
公主刚才那句话……一定是在照顾他怕黑吧？公主真是一个好人！薛灵凡心里泪眼汪汪。
薛公子，请随我来。
婢女的话打断了薛灵凡漫无边际的思绪，让他回过神来。
那……殿下，我先行告退了。
薛灵凡双眼亮晶晶地朝燕迟挥了挥手。
他的脸上毫无阴霾，和往常一样带着笑容。
且这些笑容无一例外，都充满了融融暖意，让人联想起灿烂春光。
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暗卫递上来的折子里描述的那个文昌侯府远亲。
一个早年生活困苦，后来又被父母卖给文昌侯府，一直寄人篱下的青年。
燕迟心里的念头一闪而逝，朝薛灵凡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她答应让薛灵凡住在偏殿，没有别的理由，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也许……今晚会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然而出乎燕迟意料的是，一夜过去，直到天边泛起灼灼之色，隐在暗处的暗卫也没等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为了给居心叵测之人创造机会，燕迟撤走了以往守在内室的贴身女婢。
当然，这只是表象，暗地里她另外安排了人候着。
可昨晚却无事发生。
燕迟一边任由念桃为自己梳洗，一边蹙眉思索。
难道薛灵凡执意留下的举动当真没有什么别的用意吗？若是他想，昨晚便可潜进内室行刺，亦或用别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暗杀。
此事倒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既然想不明白，燕迟索性不再想了。
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殿下愁眉不展，可是昨晚睡得不好？念桃为燕迟插上一只碧玉簪，轻声问道。
燕迟闻言，微微一笑，看着镜中的自己，道：有只小狗跑进了寝殿，自然是睡不好的。
念桃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难得出现吃了一惊的神色：公主府里怎么会有狗，还跑进了殿下的寝殿？燕迟没有说话。
念桃便皱起眉来：殿下放心，我等会儿就去查个清楚。
看看是哪个不懂规矩的，竟敢把狗带进府里。
才说完，念桃就明白过来，不对，殿下莫不是在唬我？若是寝殿里进了狗，为何不曾听闻您让人捉狗呢？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燕迟侧过脸，笑着看她。
念桃面颊沉静如雪，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唯有剧烈颤动的眼睫泄露出一丝不平静。
她方才的确失了以往的分寸，但关心则乱这话念桃是说不出口的，只好迅速转移了话题：殿下所料果然不错。
罗国公被人弹劾治家无方，纵容罗国公夫人收受贿赂、侵占民田。
陛下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命他停职回去闭门思过。
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什么时候再回去。
另外，罗国公推举到户部的那位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已经被捋了职。
念桃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燕迟也没有戳破她故意转移话题，而是顺着道：真是大手笔啊。
念桃接着说：据闻狄叶来使近日即将抵京，陛下选派…………薛灵凡昨晚也没有睡好。
他被领到偏殿之后迟迟没有困意，实在很想知道公主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不要他侍寝了，便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全都在脑海里细细回想了一遍。
一开始，薛灵凡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孟浪。
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推翻了。
若是公主不喜他孟浪，早在他最初直白地说出想要侍寝的时候，就直接拒绝了，根本不可能应允。
可除此之外，薛灵凡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明明只差一点点……可是一切都像是一场幻梦，眨眼之间便烟消云散。
薛灵凡委屈得睡不着觉，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
某一瞬间，他突然顿悟，翻身坐起。
真相终于大白了——一定是因为他脱衣服脱得太慢QAQ！他当时太过扭捏，公主不耐烦了，于是干脆不要他侍寝了。
薛灵凡想到这里，哽着嗓子，差点哭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呢呜呜呜呜呜呜呜，倒霉蛋竟是他自己！早知如此，他哪还管什么羞不羞。
一息脱光，不是风月楼公子的基本技能么？他也是练过的呀，怎么临到头就忘记了呢？薛灵凡抱着棉被默默流泪。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怀揣着满腔悔意，他临睡之前打定主意。
若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嗯！自觉明白了自身的不妥之处，薛灵凡翌日一早便先去厨房做了一份精致的点心，预备呈给公主。
燕迟在府里的时候一般都待在书房，今次却是个例外，才辰初之时，就已经去了会客厅。
薛灵凡到的时候正巧，听到会客厅外外面洒扫的下人们小声议论。
陆世子来得可真早啊！天还没亮就在府外等着了。
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你看见了吗？看见了看见了！咱们公主府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薛灵凡轻快的步子慢慢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