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6 章

2025-03-22 07:32:25

气氛瞬间冷到了冰点。

晴峰盯着晴安。

晴安倔强的看着父亲。

仿佛那就不是她的亲生血缘关系的父亲。

半晌, 晴教授咬着牙,眼白都快翻出来了,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晴安也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胆儿。

她几乎是用出了前十八年来全部勇气加起来之和。

她看着爸爸, 也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道,是我喜欢的陆屿白。

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是我自己甘愿沦陷下去……晴父猛地抬起了手, 巴掌扬的老高。

夜色下,都能看得出他震怒的脸。

晴安腿肚子打着颤,往后倒退了一步。

可眼睛里却依旧在颤抖中坚定着。

晴教授往前逼一步。

晴安咬了咬嘴唇。

继续道,我的确是做错了, 喜欢了一个比我大十一岁的男人。

在你们眼里, 这是丢脸。

可是你们有考虑过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吗!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流。

回想起这一年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 晴安头一次觉得心是暖的。

即便现在思恋被暴露,被人唾弃。

因为他给了我归属感。

你们知道吗,我长这么大,从小就被你们扔来扔去。

一点点的时候就被你们送到亲戚家,吃着那碗冷饭。

你们嘴上说为了我好, 多挣钱,给我一个优质的生活。

可是你们关心过我的心理健康以及对爱的需求吗!在我被三舅妈赶去那个潮湿的小仓库里睡觉,夜复一夜哭着喊妈妈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表妹抢了我的东西, 我不敢夺回来,我忍不住掉了眼泪,三舅妈就跟你们恶意告状。

你们干了什么!你们当着亲戚的面当着诬陷我的三舅妈的面, 抽出皮带就打我, 说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够这么恶毒。

我说我没有, 你们却不相信,说我撒谎,又恶毒又不诚实!从小到大你们相信过我吗?给过我爱吗!你们所谓的为了我好,除了为了你们那在外人面前的颜面,除了面子,还有什么!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喜欢陆屿白,是因为他在我高三那一年给予我的呵护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我也是一个可以被人疼爱、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孩,我不是多余的垃圾……晴父的手,朝着晴安左侧的脸,就要扇了下去。

晴夫人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丈夫的腰,死死拉住晴教授。

够了,够了。

别打了。

晴夫人哭着看着老公,字字却在说着,我们就当养了个白眼狼了吧。

这些年我们对她的良苦用心,她就当成了一个这个。

够了,你说多了也没用,就当养了个白眼狼。

晴教授收回手,大口大口喘着气,扭过头去看着墙。

晴太太转过身,望着晴安,那眼神简直不是看自己的亲生女儿。

哪有母亲会这般看着自己的孩子?晴安又一次怀疑着自己究竟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就算可以掌控也不会这样啊。

晴安。

妈妈说道,我们真的很受伤。

真的真的。

我没想到这些年的养育,换来的就是这个。

甚至还比不过一个外人。

爸爸妈妈真的很失望,赶回来为了你的高考,现在你却说着这般伤我们的话。

让她滚出去——晴父忽然指着门,突然大声呵斥道。

房间里挂着的装饰画框,都随之震了震。

晴安委屈也上来了。

头也不回就朝着大门走。

晴夫人死死抓住了她,扭头喊着老公你别这样,一边又对晴安哭着道,安安你听听话吧,你把你爸气成这样,把你妈折腾成这样,把我们老两口都给气到医院里去气死,然后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你是不是就开心了?你心怎么这么狠啊!怎么这么歹毒啊!晴安挣扎着,在心底里滴血,又在哭着唱歌,悲哀满满降落与全身都情绪之中。

爸爸让我滚的。

你爸还不能说你了!晴夫人道。

晴安闭了闭眼睛。

不知道是哪个动作没做对。

晴太太忽然就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晴教授瞬间怒了,奔跑上去,一只手扶起来晴夫人,抱在怀中。

朝着晴安,差不多要把她给宰了。

晴安脑袋一片空白。

她看着妈妈倒在地上,闭着眼睛,缩紧在父亲的怀中。

不断哭泣着。

妈妈摔倒了,不小心因为她的缘故,摔倒了。

爸爸怒视她的目光,仿佛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她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就活成了这种悲哀。

为什么一切成了这样。

她为什么……晴安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头发。

嘴角的叫嚣,已经要控制不住。

她动了动嘴唇,嘴唇颤抖着,嗓子里的嘶吼,根本压不下了,她张大了嘴,发出啊啊啊啊啊啊——的声音。

父亲搂着母亲站起身。

抬腿,一脚将她踹倒在玄关处的地毯上。

弄什么动静儿!滚回屋里去!!!滚——!赶紧给我滚!!!晴安上楼那一刻。

晴父还忍不住暴怒。

踹了她的屁股一脚。

一个小女孩子家的。

被踹了敏感的地方。

眼泪带着委屈,哗哗宣泄而下。

她踉跄了一下,磕磕跘跘到了楼梯口。

好半天,才稳住了身子。

抬起腿。

艰难迈上了回屋的第一步。

整个人都快要碎掉了。

………………整个晚上,晴安都难以入睡。

她脑子很乱,肾上腺素分泌加剧,开了空调也静不下来心。

还是觉得一切都是虚幻,仿佛睡一觉睁开眼,什么就都没了。

直到凌晨四点多,她才模模糊糊睡着。

好像那两次住院,迷迷糊糊间,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记得在梦里,陆屿白很温柔地贴着她的额头。

温暖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刘海。

次日,早间七点。

晴安被一声砰!的响音,给震醒了。

她睁开眼睛,先是愣了好半天。

躺在床上,脑袋一片空白。

想不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发生过什么。

她是谁。

陆屿白在家么?在下面做饭么?今天的早自习,要背哪一学科……被当众从办公室拽着头发拖出来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晴安又闭了闭眼睛,以为那是一场梦。

可一闭上眼。

被印刷出来贴到往上的日记,就在意识里走马灯似地闪现着。

不是梦。

眼角发涩,她忽然很不想起床,看了看表,想起来手机被摔了。

为什么不再让她多睡一会儿,哪怕是一分钟,她也可以少一分钟下楼去,去面对父母的盛怒。

她为什么,要活着。

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啊……晴安趴了一会儿,还是起床,下楼。

楼下倒了一个椅子。

父亲正站在餐桌旁,系着袖子口的纽扣。

晴安站在楼梯上,看了看父亲的打扮,又看了看他旁边母亲的整齐穿戴。

她突然就懵了,大脑像是瞬间被用什么东西给戳穿。

晴太太在学校的职位比较清闲,一般没课就不需要去办公室,大多数时间她都是跟着丈夫到处走动,在家清闲的时候就九点多才姗姗出门。

现在还不到七点半,他俩就穿的这般周正……晴安登时就想到了陆屿白,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他们是不是要去找陆屿白。

她也顾不上还没刷牙洗脸,也不顾及父亲的脸铁青,忘记昨天夜里的争吵与责打,晴安踩着拖鞋哒哒哒下楼,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的玄关。

父母已经看到她了。

晴父依旧板着脸。

晴安抓了抓玄关处墙角,手指按的边缘发白。

你们……要去哪儿。

晴教授斜了她一眼,没吭声。

自顾自穿鞋子。

母亲也弯下腰,将打理干净的长发挽到肩膀后,低头提着鞋跟。

晴安绝对是明白了,第六感绝对没错,他们就是要去找陆屿白!父亲在工作上的威严那可是一顶一的,就连学校大校长见了晴教授都会停下脚步来微笑打招呼。

爸。

晴安抓了抓父亲西服袖子,声音急促地阻拦道,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我错了爸爸,我知道错了。

你们不要去找陆屿白好不好,好不好?求求了爸爸,爸,求你了……她都快要跪下了。

要是跪下能起到作用的话。

晴教授依旧不说话,利落挣脱开晴安的手。

拉开门。

爸!晴安跑了过去。

晴夫人走了过来,脸上看不出来是悲是喜。

伸出手,整理了一下晴安额头的刘海。

也没有任何的叹息,也没有昨夜的苦楚。

只是一字一句,平着腔调道,安安,今年你就在家里好好学习。

学校那边,爸爸已经给你请假了。

快高考了,安心准备高考吧。

晴太太望着女儿,收回手,真是的,这都要高考了……安安,你不能这么一错再错下去了。

懂事点儿,好吗?晴安伸出手,想要去抓住父亲的脚步。

可他们二人决绝的态度实在是太强烈了。

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锁咔嚓咔嚓,落了个干净。

晴安猛地撞击到了门板上,用手拼命拍打着门,砰砰砰,发狠了般哭着喊着爸爸!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手掌都给拍红了。

她的反应已经全然乱了套,推迟了很多拍。

就这么维持着一个姿势拍打了好长一段时间,忘记了疼痛。

过了十来分钟,她才终于找到了下一个反射弧的起点,才回过神门肯定是拍打不开了的。

晴安擦了把眼泪,将扇的通红的手掌往衣服上压了压,掌心指腹都被拍打的光滑,一按就生疼。

晴安强忍着麻木的疼痛,转身就去看窗户。

无一例外,窗户全都被锁的死死的。

A大是百年老校,对于教职工的居住楼建设投资了巨额数目,窗户的防盗做的相当有保障。

里三层外三层,加上晴父对于居住的安全系数向来看的重要,毛坯房交工后,又在最外层又加了两层的保险隔离。

只要落了锁,里面外面的人通通别想用人力给打开!晴安看着所有的阳台也都给锁上了,她站在楼道里,眼泪大颗大颗流。

他们真的去找陆屿白了,不行,她一定要联系到陆屿白。

父亲的手段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承受的住的,她知道陆屿白很厉害。

可是她不想看着他遭受灾难!一切都怪她。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提前加查一下书包,检查自己的日记本,提前发现日记本被偷掉了……想到日记本,晴安忽然就想起家里的电脑。

然而无论她怎样的找,家里所有的电话线全部被拔掉,她又上楼去书房,书房里的全部网线也都被利落切断!她被禁足了。

晴安哭喊着,试图求救。

然而根本没人能够听得到。

爸爸妈妈会干什么,他们会把陆屿白怎么样。

她知道错了她知道她又给他们丢脸了,所以能不能求求了,求求他们不要去找陆屿白啊……冰箱里有菜,饭桌上有饭。

晴安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更别说,老实地蹲在家里复习。

明天就是高考。

她仿佛都置身于这个世界外,忘记了她即将要高考。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晴安筋疲力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宛若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人。

世界似乎都与她无关了,她好像又变成了那魂魄出窍的状态,游离在半空中,看着那个满面狼狈地女孩,哭肿了眼,右侧脸颊还带着昨天被打了的伤。

躺在床上。

那个偷日记的人……晴安胳膊搭在眼皮上。

咬了咬嘴唇。

悄无声息流下一串眼泪。

如果等她自由了。

她要弄死那个曝光她日记的狗!似乎只有这样。

她才能发泄,才能转移,她对陆屿白滋生出来的愧疚。

………………一整天,晴安都躺在床上。

她在脑海中设计了千万个如何弄死偷她日记的人的杀法,以及事情后,该如何和父母面对。

从头到尾,却没想过,陆屿白这个人。

似乎在刻意地去逃避,逃避父母会怎样跟陆屿白对峙。

她爸爸妈妈是那么要面子的两个人。

还在逃避着,陆屿白要是知道了她对他的感情,那最最不该滋生的念想……他会……很久以后,太阳从天空之上落下了天边,夏日傍晚的夕阳染红了地平线上端的树枝乱叶,勾勒着殷红的轮廓。

晴安终于意识到了,她明天就要高考。

高考。

这是每个人人生最大的话题之一,也是整个高三的拼搏。

她坐了起来,从书包里找出了错题本。

是啊,她还是个高三生。

她还得要高考。

她明天,还要上战场。

到了半夜九十点左右。

楼下的大门发出咔哒一声响音。

父母终于回来了。

晴安捧着脑袋。

她似乎忘记了白天里的绝望与撕裂。

她平静地继续翻着书。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上楼的声音。

门口边缘,有拖鞋声路过。

徘徊。

最终却没了声。

越行越远。

终究是没有停留。

晴安继续低头看着错题笔记,目光盯着那用红笔勾画出来的公式。

仿佛要把那几个字抠下来,才能进入到脑子里。

才能让她继续当好高三生,明天要高考的身份。

不冲出去,拍开门。

给那两个人跪下。

一夜的安静,黎明前的沉默。

六月六号的晚上,晴安居然囫囵能睡下去。

她枕着枕头,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东锤西打过一遍。

她只想要高考。

她要好好考。

她一定得好好考……她真的、真的,好想陆屿白。

……2015年,6月七号。

天晴。

万里无云。

晴父开着车,载晴安去考场。

父女俩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更没有提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因为是在东校区考,班主任也就不组织了,让大家考试之前到考场就行,只要别迟到。

校服不能穿,怕出意外。

车停在考场门口。

白色的拦线,笔直笔直拉在正大门外,很多车辆已经到了,警察正在守卫,让考生有秩序进去。

考完试,我过来接你。

晴父在临晴安下车前。

就说了这么一句。

没有任何的加油,甚至连家长们都担忧的不要紧张、东西不要忘记带、准考证身份证涂卡笔橡皮再检查一遍……这些话,都没说。

晴安推开门。

也没有说一句再见。

过了安检。

晴安的考场在上课的高三教学楼前面那一栋,隶属于这一届的高一年级。

考试前晴安曾经专门去看过自己考场的位置,除去教室的方向跟他们那一侧的不同外,课桌椅子是天蓝色的。

别的地方别无二致,进去后跟呆在自己办理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些形式,高二那会儿夏天的会考,都经历过一遍。

晴安缩在的那一栋考场楼还是有不少他们理科部三楼的学生在这边考,甚至还有跟她一个班的同学。

考试前半个小时考生才能陆续进入考场,来早了就要站在楼外。

对面有几个同班同学。

晴安小心翼翼将帽衫后面的帽子盖在头顶,低着头,最后背着手里的资料。

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被拖着拽出去时毫无自尊可言的画面。

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还是那个不被人注意、毫不起眼的沉默女孩。

可千转百回,她似乎又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

因为……八点半的铃声,正式打响。

晴安放下书包。

叩着帽子。

随人群走向了考场。

这是对人生寒窗苦读十二年的一个收官之战。

也是高三这一年最艰苦岁月,有那个人陪伴着的每一个夜晚凝聚成的回馈。

与过去一遍又一遍被人遗忘在深夜中,无论怎样奔跑都见不到光不同。

这一次,她有那个人给了她的信念。

与力量。

——我相信当我合上笔盖那一瞬间,会有侠客收剑入鞘般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