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细碎阳光落下, 婆娑的树影在碎金的衣摆上微微晃动。
云棠踮着脚尖,双手紧紧揪着李琰的衣襟,耳根和脸颊染上绯红的烟霞,她纤细的腰身被紧紧握住, 腰间的力道撑住她酥软的身体, 唇舌触碰交缠, 温柔又绵长, 她像是一只笨拙的小猫伸出试探的舌尖,去触碰这只看起来有些凶恶的猛兽。
呼吸声夹杂着微不可闻的低音, 直到她伸出手推了推身前的人, 双手也无甚力道地落在他的臂弯中, 一张脸被羞得通红,埋头在他的胸膛上, 缓缓平复呼吸,不大敢看人。
李琰单手握住她的腰, 空闲的右手缠绕着她耳边落下的碎发,低低笑了几声:棠棠, 还要出气吗?刚刚说可以咬他出气,如今也不知便宜了谁。
云棠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侧头看向一边, 余光扫到一直在不远处溜达的白马,这马也听话得很, 没有被绳子拴住,却没有乱跑,一直在两人附近悠悠散步。
此刻她一偏头, 正巧对上白马炯炯有神的双眼, 她脸上一热, 更加羞怯起来。
真是……都忘了这匹白马还在这里。
云棠缓了一会儿,她伸手拍了拍红通通的脸颊,调整几下呼吸,然后抬头看向李琰:我不要跟你骑一匹马了。
李琰长眉一挑:还生气?云棠不回答,她走到白马旁边,踩着脚蹬坐上马背,驱马走到李琰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作为赔罪,殿下牵着马回去。
他刚刚骑得那么快,走得有些远,慢悠悠地牵马回去肯定要耗费一些体力和时间。
不过……李琰看了看云棠,她脸颊上还有没褪去的热度,作出一副强硬的样子,仿佛这件事没得商量。
怎么,殿下不愿意?云棠等不到回应,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
李琰抬手从她手中接过缰绳,声音清润柔和:乐意至极。
他牵着缰绳带着白马慢悠悠往回走,云棠坐在马背上,望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视线从他束发的银冠扫过宽阔的肩膀,落到他劲瘦的腰身上,最后扫过他笔直有力的双腿。
这身苍黑色的绣金锦服完美勾勒出他欣长的身材,也只有她知道这衣衫下掩盖的强势和痴缠。
李琰没有回头,但他感觉到云棠灼热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上,似比头顶的日头还要热烈些。
他朗声提醒:棠棠,你若再看下去,孤可牵不住这缰绳了。
云棠脸颊一热,她气哼哼地道:我才没有看你,殿下还是专心牵马吧,我要快些,这速度太慢了。
人牵着马走得能有多快?不过李琰还是顺着小姑娘的想法,加快步伐,朝着来时的路回去。
他们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前面的马会还未散,听着声音像是更热闹了些。
云棠这会儿没了郁结于心的不悦,也对前面的马会生出些好奇。
两人一同去了前面坐下,朝着场中看去,这才明白今日为何这般热闹。
场中正在焦灼比试的两人是梁熠和三皇子李珩,梁熠以才学示人,众人少见他骑在马上驰骋的身姿,而李珩不同,他的一身骑射功夫是庆王手把手交出来的,别看庆王如今体弱畏寒,当年也是京都擅于骑射的好手。
如今这两位不分上下,众人竟也瞧不出最后谁会赢。
而坐在云棠和李琰不远处席位上的人,正是近年来不爱出府的庆王,他和李珩闲散游到此处,听闻这里有梁夫人举办的马会,故来一看。
王爷觉得他们二位谁会赢?坐在一旁的人看不出局势,对着庆王好奇问道。
庆王啜饮一口热茶,他看向场中骑着黑马快要领先的李珩,轻轻一笑:三殿下要赢了。
话音刚落,李珩骑的黑马超过梁熠的马身,飞跃过阻碍的栅栏,一跃到了终点。
场上爆发出欢呼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俊朗健美的少年身上,他抬眼一望,透过人群看向站在场边的粉衣少女。
目光相撞的一瞬间,顾晴儿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她感觉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早已松动的心弦此刻被少年的一眼狠狠挑动,再难平复思绪。
坐在庆王一旁的人笑了笑,有些感慨道:今日一瞧,三殿下倒颇有王爷当年的风采。
他与庆王熟识,也知如今坐在一旁轻轻咳嗽的人,当年是如何意气飞扬,可惜当初庆王和北黎的那一战,最后虽然艰难取胜,却毁了他的身体,如今春日里还要披着披风,受不得一点寒。
庆王像是听不出故友话中的感叹,他浅淡一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三殿下的骑射功夫早已非我能比。
故友心中一叹,不再说什么。
/云棠瞧着下面的比试也渐渐觉得心痒,她提议和李柔蓁比试一场,但李柔蓁心不在焉,云棠赢得轻轻松松毫无悬念。
李琰看出她还没有尽兴,于是起身道:孤和你比试一场,敢吗?这话有些挑衅的意味,云棠当即应承下来,丝毫怯意也没有。
李琰马术自然比云棠厉害,云棠根本没有想过赢的可能,但就像第一次与他下棋,哪怕没有赢的可能,她也会全力以赴,认真对待这场比试。
众人皆以为这场比试没有什么悬念,但最后他们看见云棠骑着的白马在一瞬间超过李琰骑着的那匹马,将将快了一息到达终点。
小姑娘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她沉浸在喜悦中,桃花眼分外灿亮,语气兴奋道:殿下,我赢了!李琰驱马上前,他拿出帕子擦去她额上的汗,轻声应道:嗯,你赢了,很厉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让着我呢。
小姑娘故意将上翘的嘴角往下压了压,但盖不住眼中的喜悦。
她自然知道李琰在让着他,但他让得十分有水平,既让她跑得尽兴,也没有让这场比试显得过于放水。
如同他们第一次对弈,他知道她在全力以赴,所以尊重她的努力,同时也让她赢得开心。
不然就像他先前那样让白马疯跑的架势,她根本不可能赢他。
而此刻看完这场比试的众人:……你们小夫妻为何要到我们面前来秀恩爱?云棠尽兴地回到席位上,她朝李柔蓁的席位看了一眼,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也不知人是何时离开的。
云棠没有多想,以为她是寻别处去看风景了。
而此时后面的密林中——本应该在赏花的李柔蓁被人困在怀中,她的双手被一只大掌牢牢箍在身后,细长的脖颈被迫扬起,唇角传来一丝痛意,她紧闭的牙关一放松,梁熠顺势而入,像是记忆中那次亲吻一般,撕下温润的表面,带着些许疯狂与强势。
李柔蓁呼吸被完全掠夺,这是她第二次亲吻,她不习惯这样强势不容反抗的接吻,更不习惯眼前这个人变得如此蛮横不讲道理。
她趁机狠狠踩在梁熠的脚上,用仅剩的力气死命碾着他的脚尖,偏这人看起来像是不会痛似的,还报复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她不甘示弱地咬回去,嘴唇间溢出血腥味,混进口腔,更显得这场亲吻有些凶残。
直到她终于快要喘不过气 ,连挣扎的力道都小了很多,梁熠终于放开她。
他刚刚松开她的手腕,李柔蓁还没站稳,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啪的一声,在静谧的林中显得十分清脆。
梁熠头一偏,沉默接下这一巴掌。
李柔蓁气急败坏地骂他:你流氓,你就是个登徒子,我要让梁伯母看看你这副无耻的嘴脸,伯父一定会揍你。
这话不太有威胁力,梁熠轻轻笑了一声:公主尽管去说,看看到时候是我挨板子快,还是我父母提亲更快。
你!李柔蓁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指着他的手都在抖。
无耻,太无耻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如此道貌岸然?葱白的指尖指在他的鼻梁处,梁熠伸手握住那细白的手指,李柔蓁挣扎着抽不出来,她正要发火,听见梁熠微沉着声音道:公主大概不知,臣昨日醉了一场,梦中想起些遗忘的事情,比如公主如何强吻臣,如何在臣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还说,要放弃臣,要用这一吻来与臣告别。
他口口声声自称臣,言行却是以下犯上。
李柔蓁听见他的话,心一虚,很快又昂着脖子道:你胡扯,别拿你那些梦来诬陷本公主,本公主已经在议亲了,你别想坏我的名声。
议亲?那不如让与你议亲的郎君来看看公主如今的模样可好?梁熠逼近一步,他的指腹抚过李柔蓁微红的脸颊,目光如沉渊黑暗危险。
李柔蓁用力挥开他的手,她不是那种会轻易被吓到的性子,相反梁熠越强硬,她能比他更强硬。
她猛地挣开梁熠的手,冷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选择离京外放,就是不想见到我,怕我耽误你的仕途。
既然如此,本公主也不强求。
你说得对,我是偷偷亲过你,但今日你也还回来了,我们两不相欠。
梁熠,你给我听好了,本公主不喜欢你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别再纠缠我。
李柔蓁说完,也不管梁熠什么反应,负气离开。
梁熠没有追上去,他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掌心按在手腕上的齿痕处。
他今日这么冲动,无非是因为恢复记忆且看见她和别人亲密相处,才会失控。
但他并不后悔。
小公主太傻了,真以为他是什么温润如玉的公子,她不知道,他骨子里的占有欲有多强。
可惜他从前蠢得要命,一直以为能守住这颗心,一直害怕这只是她的一时兴起,但或许在很久以前,他的这颗心就已经守不住了。
既然守不住,那便不守了。
/马会近傍晚才结束,云棠和李琰往外走时,见李柔蓁匆匆走过来,一张帕子遮住半边脸,也不知在挡什么。
云棠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她嘴角不知何时破了,刚要开口问,李柔蓁就气哼哼地道:别问,问就是狗咬的。
云棠:……那看来这是一只喜欢读书的狗。
李柔蓁听见这暗示意味十足的话,她本就有点委屈,现下吸了吸鼻子,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阿棠,你学坏了,你从前见我这般一定会安慰我,现在竟然还……云棠见她如此委屈,想着恐怕出了什么事,赶紧哄她:好了,我错了,我回去做桃花糕给你吃好不好?那还差不多,李柔蓁擦了擦眼角的金豆子,继续提要求,只能给我一个人吃,旁人没有份。
云棠哭笑不得地应下,她假装察觉不到旁人不善的目光,为了哄有些低落的小公主,她没有与李琰同坐一辆马车,而是和李柔蓁坐着来时的马车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她透过纱帘朝外看时,纪北昱正骑着一匹黑马走到马车旁边,目光撞上时,她看见小舅舅笑了一下,很浅的笑,似乎怕被人察觉,他很快驱马离开。
云棠看着他身影渐渐远去,她想,或许不是她命中没有亲情这条线,而是她的亲人来得迟一些,不过好在她等到了。
马车陆陆续续地离开,庆王走得比较迟,李珩陪在他身侧,见他轻轻咳着,担心道:王叔咳嗽还是很厉害吗?要不还是请宫中御医去看看吧。
庆王止住咳嗽,他摇了摇头:没事,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刚才我瞧你和那顾家姑娘走在一处,你们如何了?王叔放心,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李珩提及这事眉目一扬,眼中的神采却不似那种被心上人喜欢的雀跃。
庆王眉头一松:那就好。
李珩跟着点头,他知道有了顾晴儿的心悦,这门婚事才会成得更加顺利,母后才更没有阻拦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