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9章

2025-03-22 07:32:43

短短半日, 韩氏毒害纪音雪和意图谋害太子侧妃的消息传遍都城。

韩氏自是不肯认下罪行,但京兆府有的是法子让她认罪。

云瑶和云景淮试图求云易丰帮忙救救母亲,但他们看见父亲满身酒气地醉倒在书房里,他们才刚刚开口吐出母亲二字, 云易丰就吼了一声滚。

他们见惯父亲冷然薄情的样子, 却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烂醉如泥, 但这并不是为了他们的母亲。

云瑶和云景淮跪站在书房门口不肯离去, 企图求来云易丰的心软。

他们跪得膝盖酸疼,云易丰不曾看上他们一眼。

而当杜寻隔着房门对他说:侯爷, 太子侧妃和纪将军已经将纪姑娘的坟茔迁入纪家祖坟。

这句纪姑娘指的是谁不需多言。

云瑶终于看见那扇房门打开, 刚刚还衣冠不整的云易丰此刻整理好衣冠, 他抬脚往外走,始终没有看一眼跪在一旁的子女。

云瑶看着他越走越远, 心里涌起浓重的悲伤,她踉跄着起身, 她听见云景淮在她耳边骂父亲,她没有跟着应和。

她走出侯府, 看见空荡荡的马车,又想起顾少安后院那个怀有身孕的侍妾,她突然自嘲一笑, 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甚是可笑。

她不该强求的。

她和母亲,都不该强求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可惜, 她们都已经没有退路。

/蒙蒙细雨落下,沾湿墓碑上的名字。

云棠的指腹轻轻抚过墓碑上纪音雪三个字,轻声呢喃:母亲, 回家了。

她和纪北昱站在墓碑前, 二人都没有说话, 风吹过林间携来簌簌的声响,似是有人在轻声低语。

云棠静静听着风声,站了不知多久,直到这场蒙蒙细雨停下,浅金的光线落在墓碑上,温暖又明亮。

云棠转身走向李琰,离开后回首又望了一眼墓碑,她余光注意到躲在树后的身影,她收回目光,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纪北昱也早已发现云易丰来了此处,上次他在盛怒之中揍人,但他也清楚当初若非云易丰帮忙赎出阿姐,阿姐可能还要受更多的苦,虽然……最终也是因为他,韩秋茹才会毒害阿姐。

因果循环,追究其源头,最该承担罪责的是韩家人,所以他不会轻饶韩秋茹。

死多么容易,他会让她尝尝比死更痛苦的感觉。

纪北昱肃冷神色转身离去。

直到他们走远,云易丰才从树后走了出来,他看见墓碑上熟悉到刻在骨子里的三个字,他往前走了一步,颓然地跪在墓碑前。

音雪,当初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说你不喜欢我,你说你有心悦的郎君,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他瞒着她迎娶韩秋茹,她必然难过伤心,那么浅显的谎言,他竟一直深信不疑,甚至因为害怕看见云棠那双相似的眼睛,害怕想起她责骂他的那些场景,将他们唯一的女儿丢到平州十几年不管不问。

他这一辈子都在自欺欺人,曾以为别人把他的真心踩在脚下,但如今看来,本就是他的真心一文不值。

/韩秋茹临刑前,云易丰去牢中见了她一面。

他看见昔日的妻子蓬头垢面满身伤痕地蜷缩在草堆上,眼眸中已无光亮,看见他时只是稍微波动一下,接着讥讽他道:怎么,来看我笑话吗?可惜啊,我再狼狈,她也活不了了。

云易丰没有因为她的话动怒,他今日来,是有一些事情始终想不通,他需要一个答案。

当年音雪拼命拽着你,高声唤来人相救,才免于你坠入冰湖中,她于你有恩,你为何一定要她死?呵,原来你来是为了这个。

韩秋茹冷笑一声,她声音很是虚弱,偏又些癫狂的尖锐。

她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讥讽道:你不知道吗?你应该很清楚啊,就是因为你,因为你在我和她之间徘徊,所以我才想杀她,她会死都是因为你!她愤怒地吼出最后一声,带动身上撕裂的伤口,她也不在乎了,一个将死之人而已。

云易丰听见料想中的答案,他死死握紧牢房的柱子,还是不可遏制地愤怒:但她救了你,她对你那么好,甚至因为你拒绝了我的提亲,你竟然还让他们动手脚,若非你,她根本不会被困云韶府。

对啊,还有这么一桩事。

韩秋茹嗤笑一声,她都快忘了,纪音雪不能被赎出,还是她的杰作呢。

可惜啊,即使这样,她还是被你救出来了。

她怎么那般好运,明明是一个病秧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生出一个孩子来为难我,她若早些死了,不也省得我动手了?韩秋茹,你的心怎么这么狠?!云易丰终于忍不住怒声吼道。

韩秋茹看着他暴怒的模样,她笑容愈发扭曲,声音尖利道:我心狠?哈哈哈,我心狠?你们怎么不想想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们只看得见她,无论我做得多好,无论我多么努力,你们都只能看得见她!只要她在,我就永远是被忽视的那个!你以为我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吗?若不是她有那么好的身份,若不是她父亲能帮我家,我根本不想见到她!哪怕你们,哪怕你们分一点点的目光给我,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韩秋茹看着云易丰,却好像看到曾经忽视她的那些人,父亲夸纪音雪有才,母亲夸纪音雪贤淑,兄长和其他人夸纪音雪貌美,他们从来都看不到她,反而时时刻刻提醒她,纪音雪救过她,她要感恩,纪音雪身体不好,她要让着点……她处处被计较,处处不如纪音雪,什么对她好,不过都是施舍罢了。

他们看不到纪音雪这三个字在她身上留下的阴影,更看不到她为了摆脱这个阴影付出多大的努力。

我没做错,错的是你们!韩秋茹癫狂地笑起来,她骂父母,骂兄长,骂曾经将她比入尘埃里的每一个人。

云易丰不想看她发疯,疲惫地转身离开。

他走出不远,云瑶和云景淮就冲到牢房前,韩秋茹看到她的一双儿女,笑着笑着眼泪汹涌而出。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与她无关的人,将自己逼到这种境地?但她不会后悔,因为后悔也无用,她如今只盼她的一双儿女能够余生无忧。

只是韩秋茹不会想到,她最后的希冀也会在她死后落空。

/一月后。

春末夏初,白日渐热。

软榻已经换上较薄的垫褥和毯子,如今那毯子被人扔到一边,云棠觉得有些热,她推了推身后的人,想让他离得远些。

之前天冷她畏寒,彼此靠得再近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天渐渐热了,她才觉得这样紧密地贴在一起有多么不舒服。

李琰感觉云棠在他怀中动来动去,下颌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头顶:怎么,不睡了吗?云棠往后挪了挪,手掌推开他靠过来的动作:你别过来了,我睡这里就可以。

云棠缩到墙角,不肯再让他靠近。

李琰长眉一挑,他看到云棠眼中有几分嫌弃,再看见她抬手把窗户推得更开一些,很快明白过来她在嫌弃什么。

他眼眸一眯,故意靠得更近,把小姑娘堵在墙角无处可逃,云棠只好手掌撑着他的胸膛勉强拉开些距离,嘴上还找着借口:你靠得靠近了,一点点动静都能吵到我,我们分开些睡嘛。

小姑娘眨巴无辜的眼眸,声音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李琰冷哼一声,捏住她的脸蛋:那从前怎么不觉得我靠得太近?说,是不是嫌弃我抱你太热?之前怕冷时抱着我怎么不见你这样嫌弃,如今用完就弃?云棠见心思被看穿,她讨好地抱住李琰的腰,无辜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嫌弃,是殿下想多了。

是吗?那继续睡吧。

说着,他拉过薄毯,抱着云棠挤在墙角一起睡。

窗户吹进来些凉爽的风,云棠却觉得更热了,先前她还可以把手脚伸出去,现在一伸手一伸脚就碰到墙壁,这种碰壁的感觉并不好受。

殿下,我热。

云棠被逼的不行,终于可怜巴巴吐出这么一句,接着又不服气道:殿下还说我,你最近也越来越喜欢抱我了,就是贪我身上凉。

李琰:你怕冷时抱紧我,我有嫌弃你?云棠:……好像、好像是她不太有理,但是……真的有点热。

云棠感觉背后都要渗出一层薄汗,也不全是被他抱着的缘故,她动来动去,自然更热。

她正想着要不要索性不睡了,听见扶桑在外面试探地道:娘娘,您醒着吗?扶桑声音不大,若她真睡着自然不会被吵醒,云棠赶紧应声:醒了,什么事?扶桑:齐姑娘来了,她说有事情要告诉娘娘。

能够进出皇宫的齐姑娘,自然只有那一位——齐诗颜。

齐家被抄家,齐诗颜因为是与齐家关系较远的旁支女,且尚未正式过继给齐家二房,所以没有受到牵连。

不过齐诗颜来寻她做什么?但不管她要来说什么,都来得很及时。

云棠迅速起身整理衣衫,离开时步调都是欢快的。

怀中的冰凉消失无影,李琰啧了一声,索性也起身去书房办事。

他刚到书房,孟谦便上前低声道:殿下,俞太医五日内归京。

俞太医是俞绾的父亲,这三年一直游历在外,李琰知道他此番归京,必是得到一些关于他头疾的线索。

思及此事,李琰双眸一黯,他能感觉到幻境对他的影响越来越重,先是时日缩短,如今是那种蛊惑的声音对他心神的影响越来越重。

他知道,他的头疾渐渐不可控了。

作者有话说:云棠:天热了,不想抱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