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025-03-22 07:33:04

周媚掀起眼皮的动作很慢, 像是慢镜头里刻意拉长的那幕,就着氤氲的灯光缓缓抬起,星眸里漾着水雾, 光点缀在其中,好似平静湖面上生出的涟漪, 衬得整个人都雾蒙蒙的。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性/感的喉结, 男人的喉结大同小异,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咬过似的。

视线上行, 缀在眸子里的是男人完美的下颌线,无懈可击到没有一丝瑕疵。

周媚轻甩了下头,晕眩感更严重了些, 她知道是酒劲上来了,她酒量一向不行, 今晚本来没打算喝的,但人都看着, 她不敬酒说不过去,只能喝了。

起初只想浅酌一小杯,架不住人多,最后还是喝了两杯。

这会儿酒劲涌上来,除了头晕外,身体也有些晃。

她越想看清眼前男人的脸似乎越看不清。

他脸上好像拂着一层耀眼的光, 晃得人更头晕了。

周媚抬手压了压太阳穴的位置,接着深吸一口气,刚要说些什么,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颗粒感极重的声音。

你喝酒了?接着传来第二道:你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声音里像是裹挟着风, 但不是那种和煦的春风, 是有些冷的风。

周媚喝酒后还有个后遗症,耳朵会不间断生出嗡鸣声,嗡鸣声和男人说话的声音同时响起,是以,她没听出是谁在说话。

稳住摇晃的身体,慢慢抬起头,再次看过去,眸光越过男人轻抿的唇和他的视线对视上,慢眨一下再慢眨一下,大约盯着瞧了一分钟才认出眼前人是谁。

是傅州。

傅州??!!几乎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做出了反应,白皙指尖抓上腰间的胳膊,用力一推,松手,别碰我。

推人的同时,她顺势朝后退了两步,脚上鞋子鞋跟太高,没站稳,她踉跄着朝一侧的墙栽去,这要是撞上,估计肩头得疼好几天。

周媚皮肤白皙通透,这一撞除了疼外,还会留下浓重的青紫痕迹,小的时候她身上这样的痕迹没断过。

多数时候是练舞过度弄出来的,今天多一块儿明天多一块儿,有的时候在肩头,有的时候在手肘,腰上和腿上出现的最多,刘兰只关心她跳的好不好,根本不管她身体怎么样,那些淤青就那么常年挂着。

后来跟着奶奶一起生活,老人家说闻不得药水之类的味道,她更没治疗过,反正一直都有,消也消不完,就当是她辛苦练舞的见证者吧。

其实那些淤青挺疼的,只是她一直忍住没说什么。

也是因为她知道,没有人真正在乎她,说了也无益,可能还会招来谩骂。

索性什么都不说,自己扛着便好。

砰。

周媚撞在了墙上,她以为会很疼,下意识闭上了眼,眼睫一颤一颤,等着疼痛到来。

许久后,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相反肩膀那里反而传来了暖意,触感有些松软,像是靠在了什么东西上。

东西?什么东西?周媚缓缓睁开眼,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眼角余光打量到肩头贴着的是人的手臂。

白色毛衣,质感极好,不经意拂上软绵绵的。

……原来是有人为她挡了下。

周媚想看看雷锋是谁,眸光顺着他手臂缓缓上移,然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五官清隽,眉目如画,脸部轮廓立体分明,下颌线条完美,是张极其好看的脸,也是让万千粉丝尖叫的脸。

是傅州。

又是傅州。

周媚站直,退开,仰着脖子问:你跟踪我?她以为傅州跟着她来的这家餐厅,后来想想,他应该不会,傅影帝很忙的,以前想见他一面都得排队,导演第一,经纪人第二,粉丝第三,至于她吗……最后一名。

每次见他就像过关一样,即便见到人后也没什么机会说话,他很忙,忙着和其他人交谈,而她,不在他忙的范围内。

其实见到都是好的,多数时候等了好久都没见到。

结婚这一年里她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失望。

是他给的。

都是他给的。

傅州怕周媚误会,柔声解释:没有跟踪你,我是来和制片人吃饭的。

周媚点了下头,算是听到了,这里人杂,她不想和他有过多交际,说错了,人不杂的时候她也不想和他有过多交际。

哦,是吗。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道,那你吃。

说着,抬脚朝前走去,为了避免再次撞上,她朝右偏了些,孟嵩说这家餐厅的酒极好,喝了很上头,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晕晕乎乎,走路都是摇晃的。

擦肩而过时,不小心碰触到了傅州的手背,他手背和掌心的触感不太一样,掌心滚烫,手背很凉。

好像从窗户缝隙里淌进来的冷风都吹在了上面。

周媚收手避开的动作很明显,生怕沾染上什么似的,身体又跟着像右移了下,不过步子实在不稳,这一移,又晃了晃。

傅州的心陡然提起来,心脏像是被什么揪在一起,越缩越紧,越缩越紧,怕她摔,怕她崴脚,怕她磕到自己。

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单手扣住她的腰肢,用力一扯,把人再次拉到怀里。

周媚明明走了几步,转眼又栽到了傅州怀里,拧眉质问:你干嘛?你在哪个包间?傅州睨着她,眼神温柔,说话的语气温柔,就连圈着她腰肢的动作都是温柔的,胳膊松垮揽着,我送你回去。

不、用。

周媚对他的拒绝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即便喝得头晕眼花也没忘记要保持距离,我自己可以…走。

推推他,没推开。

又去掰他的手指,男人手劲大,纹丝不动。

周媚生气了,下巴抬高,颤着眼睫凶人:放手。

我去送你。

傅州是真的担心她,我把你送到包间门口。

不需要。

周媚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很重,完全没有面对其他人的柔声细语,她把最坏的脾气给了傅州,我说过,离我远些。

媚媚——这里不太方便谈话,傅州朝四周扫了眼,见前方有个拐角,拉上周媚的手,大步朝那处走去。

周媚抽手挣扎,松手,别拉我。

之前周媚这样说的时候,傅州都会在第一时间照做,他不想惹她生气,她开心便好。

可试过几次后发现,太顺着的结果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进展,周媚不会因为他的放手而原谅他,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他们总是在前进一步后,又倒退两步,再前进一步,再倒退两步,退到最后,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松手,松手。

周媚去推他,又被他握住另一只手,前行的男人忽然顿住,眼睑垂着,认真问,要我抱你走吗?周媚才不要他抱,瞪眼说:你敢。

好,我不抱。

傅州握着她的手腕,轻抬下巴,就在前面,乖,再等会儿。

别叫我乖。

周媚是喝多了,但喝多了不代表他能随便叫。

好,我不叫。

只要不叫他放开,她说什么,傅州应什么,挑高眼尾哄人,想看星星吗?周媚有个愿望,她曾在傅州喝醉酒的那晚,托腮告诉过他,她喜欢看星星,不是因为星星有多美,而是因为星星带着光。

她还曾绯红着脸,主动亲吻他的唇,悄声问他:能做她的星星吗?那晚傅州喝的太多,一直睡着,含糊间好像应了一声,嗯。

她高兴极了,伸出手,勾上他的小拇指,轻晃着说:你答应我了,不许食言,你要做我一辈子的星星。

后来,他食言了。

她的星星没了。

不想。

周媚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了一下,我不要看。

她转身强行回走,无人注意时,眼底似乎有什么闪过,稍纵即逝。

傅州一个拉扯把她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墙边有扇偌大的窗,窗户开着,银白的月光泄了一地,缥缈间落到他们的身上。

像是拢了一层氤氲的白纱,雾蒙蒙的。

窗户正对着街道,远处林立的树木在摇摆,拖曳间发出声音,声音很响,也很有力,像极了某人的心跳声。

傅州胸前震动的很厉害,胸口发紧发胀,他低头看着她,黑眸里像是缀着光和海,眼神专注又深情,声音也好像带着蛊一样。

媚媚,我想你了。

思念如潮水涌上心头,傅州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这么想她,明明才十几天没见,就好像一辈子没见似的。

每天晚上只能靠翻看她微博缓解思念,越看越不能自拔,晚上做梦都是她。

羞涩的她,可爱的她,爱笑的她,还有,氤氲着眸子说喜欢他的她,情动的时候,他还梦到他们在交缠在一起的情景。

她指尖陷进他肩头,颤着音叫他的名字:傅州,傅州,傅州……傅州好几次这样醒来,周身都是汗,睡衣已经不能要了,只有冲凉水澡才能克制住。

可我不想你。

周媚身体贴着墙,慢慢抬起头,说话的时候,嘴角斜扯了一下,嗤笑说,从来没有。

话落,傅州落在周媚腰间的手隐隐颤了下,指尖蜷缩又张开,又蜷缩,像是无声挣扎。

胸腔的震动幅度似乎更大了些,他倾身凑近,低头,脸贴上她的脸,嗓音颤抖着乞求:我错了,别不理我,好吗?周媚说话的语速很慢很慢,一字一顿:不、好。

傅州身体绷紧,偏头看她,鼻尖若有似无碰触到她的脸颊,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不多,一次就好。

他只要一次。

这样卑微的傅州,惹得周媚轻笑出声,以前的她也这样求过他,那次是她身体不舒服,她拜托他陪她一次,眼睫颤着说:就今晚。

他怎么做的?哦,他甩开了她的手,义正言辞说:我没空,今晚要去M市。

随后给她扔下一张金卡,想买什么去买,花多少都可以。

你看,他对她就是这么无情。

但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包容了他的所有。

现在想想,只觉得后悔。

傅州指尖的力道大了些,隔着衣服热感传来,周媚回过神,直勾勾睨着他,没有。

一次机会都没有。

她拒绝的太干脆,惹得傅州红了眸,其实,傅州五官里,最迷人的就是他的眼睛,像深潭,也像汪泉,看一眼,便能把人吞噬掉。

当初的周媚就是这么陷进去。

粉丝们戏称他的眼睛是门,通往他心里的门,以前那扇门始终对周媚关着,冷冷的,现在突然有了颜色,还是那抹刺目扎眼的红,也就是周媚定力好,换做之前的她早沦陷了。

恨不得给他所有的好。

傅州也喝了些酒,不过不多,但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她,突然有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蓦地,他不想再听她说些什么,而是想做些什么。

在周媚推他的时候,偏头压上了她的唇,毫无预警的,那么,用力,压了上去,强行撬开她的唇,和她的舌尖纠缠在一起。

不管是疼也好,有腥味也罢,总之,他不想放手,就想这么一直亲着。

原本在腰间的手移到了她脑后,冷白指尖插进了她发丝中,让她无处可逃。

前两次的亲吻算是轻柔的,他顾及着什么,不敢用太大的力,今晚许是被她的话伤到了,许是压抑的透不过气再不做些什么心会痛死,他狠狠的用力吻着。

前所未有的深吻,像是要把身体的力量都倾注在这个吻上,即便舌尖痛到麻了,他也没移开,掐着她下巴,继续吻。

银白月光游走,拂上周媚的脸,同傅州的忘情不同,她眼睛睁着,随时做好反击的准备。

舌尖抵上那刹,她用力咬了下去,轻唔声传来,是傅州发出的声音,周媚没松开。

不是想亲么?好啊,给你亲。

咬死你。

她下口一点都不留情,眼睛里笑,笑里夹杂得逞后的快感,我痛过,你又怎么能好过。

我痛一分,那你必须痛十分。

树枝晃动得更厉害了,拖曳间有影子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影子扫过周媚眼那刹,她推开了身前的男人,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渍。

这血是傅州的。

她咬的,不记得具体咬了多少处,反正碰触到她唇舌的时候,就是她反击的时候。

不过,傅州这么能忍是她没想到的,她本以为最初的时候他便会放开她,没想到他坚持到了最后。

……那晚,还发生了些让人狼狈的事,当然,狼狈的不是周媚,是傅州。

周媚推开他,往回走,边走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拭嘴唇,有侍者端着托盘从眼前经过,托盘上面有酒,她拿出钱放在托盘上,说了声,这酒我买了。

转身折回去。

此时的月亮已经游走到树梢后,被严严实实挡着,没了光,似乎做起什么来都大胆了些。

周媚用力拧开酒瓶盖子,对着傅州脸泼去,暗红的酒液顺着他脸流淌下来,白色毛衣染了刺目的红。

那抹红还在继续向下蔓延,没多久蔓延到了腰际,不是成片的红,有些散,可正是因为这样,看着更加触目惊心了些。

傅州是何等身份,顶流加傅氏集团继承人,谁敢这样乱来过,没有,周媚是第一个。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也沾染上红,指尖缩着,淡声问:消气了吗?周媚紧抿唇没有开口说话,傅州握住她的手,瓶口对准自己,没消气再来。

细密的长睫微翘着,眼尾慢慢挑起,上扬的弧度有些勾人,黑眸里漾着光,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

相反,眼神很炙热。

算了,还是我来帮你吧。

说话间,手用力一提,酒从瓶口纷涌而出,悉数洒在了他的身上。

至此,那件白色的毛衣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酒液流淌到地上,映出一团团的红,像是在暗夜里盛开的花。

周媚蹙起眉,刚要开口说话,后面传来抽气声,然后是跑步声。

州哥。

张海急匆匆跑过来。

接着第二道声音响起,媚姐。

小芳紧随其后。

周媚没再停留,抽出手,转身离开,她走的很决绝,才不管身后那人怎么样。

州哥,你这是怎么搞得啊?衣服都湿了。

是媚姐吗?媚姐为什么啊?……拐过弯许久还能听到张海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听声音,气得不轻。

小芳看了周媚一眼,没敢问发生了什么。

还是这晚,傅州坐在车里等了许久,车窗半降露出他饱满的额头,纤长的睫毛,晶亮的眸,高挺的鼻梁上有光打过来,一侧明一侧暗。

冷白修长的手指捏着烟,但烟没点燃,他换了衣服,黑色西装,黑色衬衣,衬衣扣子开着两颗,若隐若现间露出冷白的锁骨,细看下还能看到他身前的其他风光。

香烟在手指间反复转动,直到外面传来声音才停下,傅州喉结微微滚动,眸光从这端滑到那端,眼底的那抹光亮在看到门口的人影时又悄然退下。

有抹名为失望的眼神流淌出来。

张海透过后视镜看过去,细算了下,这是第几波了?太多,已经记不清了,反正一直没等到要等的那个人。

片刻后,他说:州哥,咱们等一个多小时了,还要等吗?傅州眸色微暗,语气定定:等。

万一媚姐早走了呢?张海问。

傅州指尖微缩,手里的香烟顿时断成两截,一截在手里,一截掉到了脚下,轻轻一踩,成了末。

你去问。

张海解开完全带推开车门走下去,没多久气呼呼跑回来,州哥,媚姐已经走了。

接着又补充道:一小时前走的。

也就是说,傅州在这白等了一个多小时。

抬起脚,碾碎的烟末散开,无法再聚拢,就像他的心一样。

-那晚,周媚离开餐厅后,坐车回了家,刚到家没多久,赵丞的电话打过来,说计划有变,她今晚就要去H市,《花落》粉丝见面会订在了明天上午,她要过去提前准备一下。

时间太紧,顾不得拿太多的东西,凌晨两点,周媚和小芳一起坐上了去H市的飞机。

可能是从少时养成的习惯,她浅眠,飞机上更是睡不着,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陷入到了沉思中。

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出昔日练舞没练好,被刘兰打手心罚站的情景,一会儿又浮现出,奶奶训斥她的那幕。

刘兰对她的惩罚向来都是层出不穷的,她甚至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那么多惩罚她的方法。

打手心还是轻的,在太阳底下暴晒,不给她水喝,把她关小黑屋,起初她还会哭,后来连哭都没有了。

因为她知道,不管她怎么哭,该有的惩罚还是会有,刘兰不会心软放过她。

奶奶比起刘兰来好太多,至少她不会不给她饭吃,所有的惩罚也是在她身体承受范围之内。

她心脏的不适属于突发的,不算先天的,小的时候没有,医生说和身体长期疲惫有关系。

确诊心脏有问题后,奶奶对她算是真的好了起来,功课减少,找家庭医生盯着她的身体。

每天不用在晨起练舞。

只是多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加上她本身喜欢练舞,私下里还是会偷偷练。

过往的记忆太痛苦,周媚强行抽身出来,拿过眼罩戴眼上,这才小睡了一会儿。

下飞机的时候再次感受到了星星粉们的热情,他们举着黄色灯牌向她招手,周媚被他们的热情所感动,身体里的疲惫感顿时消失了。

十一月初的天气有些冷,周媚让小芳给大家买了奶茶,又和她们拍完照,这才坐车去了酒店。

放下行李箱简单吃了些,上午九点到了粉丝见面会地点。

《花落》剧方宣传很到位,到场粉丝很多,剧方准备了礼物,周媚也准备了礼物,亲笔签名照,数量超多,几乎可以人手一张。

互动环节也很好玩,粉丝提问题,她来回答,回答完,主持人从其中选出幸运者可以和她拍照留念。

周媚可以说是最没有架子的艺人,也许是因为从底端走过来的原因,她很珍惜现在的所有,把粉丝当成家人,和他们分享她的快乐。

说到动容的地方,粉丝眼睛都红了,从无到有,他们都明白周媚经历了什么。

有人低泣出声,有人安抚,黄色应援灯闪亮了整个会场。

明明是一场粉丝见面会,最后弄成了大家庭聚会,结束的时候,周媚即兴表演了一段舞蹈,她舞蹈功底扎实,跳跃转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台下的人都看傻了眼。

他们沉醉其中,本以为这已经是今晚最大的收获了,没想到还有,舞蹈结束后,周媚下台,灯光跟着俺暗下去。

须臾,音乐响起,周媚拿着话筒走上台,大家只知道她舞蹈跳得好,从来不知道她嗓音也这样好。

一首《花落》主题曲《动情》,朝朝暮暮心心念念都是你……唱响四周。

周媚站在舞台的正中央,身后屏幕上闪过的是《花落》每一个精彩的片段,奔跑的跳跃的,相拥而涕的,她和男主纵身一跃的,眼泪滴落男人伸手接住……伴随着歌声这些画面一一闪过,台下的粉丝们先是静止不发声,再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传来雷鸣般的响声。

周媚鞠躬致谢,掌声再度响起。

高情商的人总能驾驭各种场合,此时的周媚便是这样的,从任人踩踏的小草,到开出漂亮的花朵,她经历的何止一年。

这场粉丝见面会很成功。

……下午,周媚坐飞机回了B市,继续拍摄《蜜恋》。

而网上又流传出关于她的很多消息。

这天,傅州录制完第三期,《浪淘沙》,晚饭后,在书房里看剧本,张海给他发来几个链接。

接着打进电话,州哥,这是最近关于媚姐的消息。

张海现在多了一项任务,随时关注周媚动向,及时向傅州汇报。

傅州放下剧本,点开链接,一一看起来,帖子都是夸奖的,底下评论也都很正能量,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他退出链接,戳进微博看了看,周媚后援会粉丝发了几张她近期的照片,傅州把每张照片都保存起来,点进其中一张做了屏保。

洗完澡出来后,想起张海说的话,又取消了,恢复成初始图纸,把那些照片加了密。

之前睡觉的时候,他都是抱着剧本睡,最近改成看着周媚的照片睡,照片里的女人脸上挂着笑,眉眼弯弯,好看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看着看着,手指无意识拂过,指尖游走,最后落在了她唇上。

突然忆起了那晚在餐厅里亲吻她的情景,虽然被她咬破了舌尖,但不得不说,亲吻她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美好到,每每想起,他都会莫名心颤,直想把她扣在怀里,做最亲密的事。

蓦地,手机提示音响起,他退出相册,看了眼,是前段时间设置的提醒,提醒日期,十一月十一日,周媚的生日。

之前他没有给她庆祝过,这次想给她准备一个盛大的生日宴,让她开心开心。

不过,傅州没想到的是,生日那天,周媚非但没开心,还发了好大的火。

-周媚紧赶慢赶总算在十月十号完成了拍摄任务,她找到马川请了一天假,但没说明原因,只说有些事。

周媚在剧组一向表现良好,加上有傅州的照拂,马川没为难她,叮嘱:快去快回。

便准了假。

每年的十一月十号周媚都会消失,粉丝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傅州也不知道,小芳知道,宋芸知道。

宋芸在她坐飞机前打了电话,声音低沉:什么时候到?周媚:傍晚吧。

宋芸:要我去陪你吗?每年宋芸都会这样问,每年周媚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不用。

周媚牵强笑笑,我想自己。

宋芸懂:好,那你自己,明天一起吃早饭。

好。

周媚先挂了电话,头倚在了车窗玻璃上,神情黯然,小芳抿抿唇,那些安慰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媚姐,下飞机后直接回老宅吗?小芳问。

嗯。

周媚动也没动,轻声回。

晚饭……没胃口。

小芳拿过水杯递给她,媚姐,喝点水吧?周媚还是保持着靠窗的动作,直勾勾锁着窗外,不喝。

……回连城的心情有些沉重,不只周媚沉重,小芳也沉重,一路上没敢叨扰周媚,任她戴着盯着窗外看。

外面白云浮动,形状也千变万化,周媚慢悠悠启唇:你说,我奶奶现在在哪里呢?在云朵上吗?所有人都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但周媚一直觉得,人死后会是云,因为云自由自在,想飘去哪里飘去哪里。

她奶奶在老宅困了太久,守了太久,她希望她也能变成云,任意飘飞。

小芳偏头看过去,指着最大最白的那朵说:那个是奶奶。

说完间她看了周媚一眼,周媚眼底淌着水雾,像是拢了一层薄纱,氤氲蒙蒙的。

每年十一月十号,周媚心情都会不好,因为这天是她奶奶的忌日,老太太去世的很突然,周媚上午离家,下午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她看着奶奶冰凉的身体,哭得很伤心,自此以后,她真的成了没有家的孩子。

这也是她不过生日的原因,相隔一天,她实在开心不起来。

-六点飞机在连城机场降落,这天的连城下着雨,淅沥沥的小雨像雾又像风,打在人身上很冷。

周媚回来得急,没穿羽绒服,她是故意没穿的,奶奶冻着,她也要冻着。

冷风一下子吹透了她单薄的风衣,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唇跟着抖起来。

回来的突然没对方公布行程,是以星粉们并不知道她今天回连城,候机大厅没有几个粉丝,她们很顺利走出机场。

车是赵丞一早安排好的,接上她们后,直奔郊外驶去,途中路过一家干果店,周媚让司机停车,她下车进了店。

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奶奶生前最爱吃的干果。

车内的气氛很凝重,小芳没开口说话,司机也不敢搭言,循环播放的音乐是《天后》。

终于找到借口趁着醉意上心头表达我所有感受寂寞渐浓沉默留在舞池角落你说的太多或太少都会让人更惶恐……谁任由谁放纵谁会先让出自由……周媚听着听着,眼睛渐渐变红,惆怅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没多久,席卷到全身。

周媚很少听这种伤感的歌,这是第一次没有制止,让歌放完。

-周家老宅在郊外,三层楼,因为定期有人清理所以很干净,房间里的摆设还是维持着周老太太去世前的样子,就连她喜欢的那盏茶盏也依旧摆放在案几上,没动分毫。

墙角的冬青也还在,叶子嫩绿灯光一照隐隐发亮。

周媚没留小芳,自己回了家,进门后,拎着盒子左拐进了一楼的房间,墙边柜子上摆放着周老太太的遗像,她把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果子,放到了遗像前,笑着说:奶奶,我来看你了。

这是我给你带的果子,你最爱吃的那个。

周媚拍了一天的戏身体太疲惫,站了没多久,腿开始疼起来,身后是椅子,但她没坐,而是屈膝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遗像低喃自语。

她说了很多话。

……奶奶我拍的戏很受欢迎,喜欢我的粉丝越来越多了。

我当初拍戏的时候你不太同意,我知道你是怕我不习惯,但你看,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而且没给你丢人,做的很好。

我们导演夸我了,夸我努力,早晚有一天会火的。

其实火不火我倒是不太在意,我喜欢舞台,舞蹈不能跳了了,只想换个地方继续演……你一直说我笨,起初我还不大认同,但现在想想,我还真挺笨的。

说到这里,周媚哽咽了一下,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隐没到嘴角处,她抬手擦了擦,可不知怎么回事越擦泪越多,最后干脆不擦了,任眼泪流淌。

奶奶去年就想告诉你,我我离婚了。

你可能会问我,那么爱他为什么会离婚?是啊,我那么喜欢他,当命一样喜欢,最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可我不后悔。

你会怪我吗?你肯定会怪我。

周媚把遗像端到面前,强颜欢笑说:别怪我,我只是走了弯路而已,现在已经改过来到了。

抿抿唇,又道:这条路也不好走,但我会坚持。

奶奶,你为什么从来不进我梦里呢?是在怨我吗?对了,我和家里关系还是那样,你曾经劝我宽恕,可怎么办呢?奶奶,伤痛太大,真的宽恕不了。

周媚抱着遗像靠在柜子上,眼睛看向窗外,雨下的更大了,落下时砸的玻璃窗啪啪作响。

她说话的声音混在在雨声中,显得越发孤寂。

包里的手机响了停,停了响,她没看,更没接,任铃声响了好久。

奶奶,下雨了,你去世那天也下着雨,老天是不是也在哭泣。

周媚下巴抵上遗像,眼泪落在了上面,她抱得太紧,没注意什么时候划伤了手,手指传来痛感,她低头去看,自嘲笑了笑。

奶奶是生气了吧。

怪她这么久没来看她。

最后,周媚抱着遗像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车灯晃上眼时,雷声传来时她才惊醒过来,身体下意识颤了下。

雷声过后是闪电,照得四周纤毫毕现。

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车窗玻璃很暗,里面传来谈话声。

州哥,你确定要等着吗?是张海的声音,他透过车窗玻璃朝外看了眼,雨又下大了。

话音刚落,雷声再度传来,后座的男人看了眼手机,距离上次打电话过了半个小时,他按下数字再次拨了过去。

熟悉的铃声响起,响了很久,始终没人接。

傅州有些坐不住了,眼睑半垂,挡住了暗沉的眸色,下颌线紧绷,指尖睨着手机屏幕低沉沉思。

指尖绷得太厉害,有些酸胀,他回过神,降下车窗玻璃看向前方紧闭的大门,闪电映出的光照上他的脸,那双眸子像是被墨染了一样。

盯着大门瞧了片刻,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张海刚要下来,傅州开口道:你在车里等我。

张海顿住,慢慢收回腿,州哥你自己行吗?他担心周媚会做出什么。

行,傅州扯下脖子上的领带扔车里,不行也得行,伞都没打径直朝前走去,大门是密码的,密码他知道,输入后,门锁应声打开。

傅州试探地推开一道缝,叫了声:阿媚。

没人应,他担心周媚有什么不舒服,没再顾及其他,快速走了进去,这是周家老宅,他只来过一次,是婚后那年,周老太太忌日,周媚带他来的。

那日他和周媚发生了些许不愉快,他急着外出工作,周媚央求他陪她来趟老宅,他问原因,她一直没言明。

高闯那边一直在催,他回绝了周媚。

后来宋芸找到他,奚落了一顿,他开车来到了这里,那也是他唯一一次来这里。

大门密码是周媚告诉他的,那晚她喝了些酒哭着说了很多话,一直说,要他记下密码,等哪天找不到她了,可以来这里找。

想到这里,傅州又很自责,去年,去年的这天,他没有陪周媚来,她应该哭了好久吧。

眼前浮现周媚哭的样子,他心跟着紧了下,有种无法言说的疼蔓延开,走路的步子又快了些。

轰——又一道雷声传来,急行中的傅州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他顿住步子,定睛一看,是周媚。

全身湿漉漉的,发丝上淌着水,眼睛又红又肿,鼻尖也是红的,看到他来,眉梢都没动一下,转身便走。

傅州快速追上去,高定西装溅了一身的水,可他顾不得,拉住她的手,媚媚。

周媚甩开,转身凝视着他,谁让你进来的?我来看你。

傅州伸手去抱她,可是被她推开了。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再次上前。

周媚冷声道:你走。

傅州去拉她的手,媚媚,让我陪你。

呵。

周媚嘲讽笑笑,你陪?你哪次陪过我?她逼近,仰头看着他,戳戳他胸口:想让我原谅你是不是?好啊,你跪给我看。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虚幻了,灯光把他们圈在其中。

周媚扬起眉,一下一下戳着他胸口,怎么?不敢,嗯?话音方落,傅州的身体一点点矮下来,从俯视到平视再到仰视,咚一声,屈膝跪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先说下哈,不是跪了女主就原谅了,狗儿子还要继续努力才行。

那首《动情》是我随便起的名字,那句歌词也是(捂脸)谢谢芋头西兰花提供的歌,《天后》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