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舒服, 不想去。
明泷直接躺回被窝, 用被子蒙住头,逃避现实。
闻言,殷其盈扑通一声跪下了,鼻子泛红, 尊上说你不去的话, 就要处罚我们。
清晨尊上吩咐她的时候,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不像往常他提到明小姐时那么温和。
殷其盈当时就猜测他们出去这几天,应该吵架了。
如今看明小姐的反应,果然是吵架了。
殷其盈再一次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上次小橘猫的事和这次赴宴的事都是如此, 她都快哭出来了, 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她, 她命好苦啊……看着瑟瑟发抖的殷其盈,明泷有些无奈,这是她和谢柏风之间的事, 她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深深叹了一口气, 好吧。
那只小橘猫呢?我抱着它一起去。
殷其盈身形一怔,想哭又不敢哭, 今天的她真是双份倒霉, 这橘猫也不可能带来给明小姐啊。
她只好撒谎, ……还没有找回来。
……怎么还没有找到?这么多天了。
明泷有些疑惑。
殷其盈深深地低下头,魔宫很大, 大家平日里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所以……行吧, 待会儿宴会结束, 我自己去找。
明泷道。
殷其盈不敢接话茬,只说:我伺候小姐更衣。
半个时辰后,畅音阁。
那些魔将的内眷早早就到了,见明泷来,纷纷起身迎接,明泷也不知道她们姓甚名谁,只好微微颔首以作回礼。
明泷走过的时候,有个穿着石榴裙的女妖低声道:哎呀,怎么称呼她呢?明夫人?旁边的女妖回道。
但是尊上还没有赐封,叫夫人会不会……我父亲说,不过是个玩物,不会册封的。
吴宴的女儿吴芷仰着头说道。
她生得明艳动人,身段婀娜多姿,吴宴以前就想送她进宫,但那时谢柏风不近女色,他们没寻着机会。
如今谢柏风从万魔渊里出来,一改从前,紫金宫里竟住进了女人。
既然开了先例,想必之后魔宫会有源源不断的美女。
吴宴是谢柏风身边得力的大将,他女儿也心比天高,相信自己能争得魔后的位置。
更何况吴宴今早刚试探过谢柏风,让谢柏风册封明泷为妃为后,可谢柏风神色冷漠,一言不发。
吴宴因此断定,谢柏风心里没有明泷,只不过是当个玩物罢了。
他将此事说与女儿听,叮嘱女儿见机行事。
此时此刻吴芷见到明泷,无半分恭敬,只觉得自己哪哪都比明泷强,定能将她从紫金宫里挤出去。
吴芷戏谑说道:明泷妹妹气色不太好啊。
众人面色各异,有人皱眉,觉得这样称呼不妥,有人浅笑,同吴芷一般也看不起明泷。
唯有沈锦,神色微愠,似是不满吴芷的毫无敬意。
刚回来,还没有休息好。
明泷在首座坐好,敷衍说道。
她方才听到了她们的低声细语,也觉得自己这么没名没分得在紫金宫里待着甚是奇怪,别人认为自己只是玩物,实属正常。
若说从前谢柏风还有几分真心待自己的意思,现下他知道了真相,想必不会再对她好了。
明泷眸色暗淡下来,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吴芷笑道:我昨晚也没有休息好,被养了好几个月的狗咬了一口,我从前真心真意地待它,它却完全不领情,还要伤我,我因此伤心了一晚。
但今早醒来,我又释怀了,一只没心肝的狗,不值得我再为它费神。
既然费力不讨好,便不费力了。
我把它的牙齿全都拔掉,然后打死扔了出去,心情便好了起来。
这不就是她和谢柏风的人兽版写照吗!明泷诧异地望向吴芷,被那句把它的牙齿全都拔掉,打死了扔出去吓到毛骨悚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默默地抱紧了自己,想笑一个来附和吴芷,但只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锦听得面色凝重,这吴芷好端端的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做什么,她咳嗽了一声,看着吴芷。
吴芷无视明泷和沈锦,想继续说,沈锦先开了口:今日明小姐不舒服,我们便先回去了,改日再进宫。
既然吴芷是个没眼力见儿的,沈锦也不给她使眼色了,她自己掌控局面。
明泷扯了扯嘴角,礼貌又感激地朝沈锦笑了笑,好。
吴芷还想说点什么,沈锦一把把她拽走了。
两个地位最高的人都离开了,剩下的人也不敢留下,她们跟着沈锦纷纷走出畅音阁。
耳边恢复清净,明泷想开心又开心不起来,她心事重重,和殷其盈去紫金宫旁的湖边逛逛。
湖里的游鱼同她离开前一样,非常热情地同她玩闹。
望着水下摇曳的身影,明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现在没有灵力,要是掉进湖里,会不会淹死呢?淹死的话,总比被谢柏风折磨死好。
想到瞿见重的死法,她立马就做出了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明泷道:我下去游个泳,不想旁边有人看着,你走远点吧。
殷其盈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走远了。
确认湖边没人,明泷深吸口气,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魔宫,议事堂。
谢柏风今日下午一直没有好脸色,把梁宽和吴宴搞得一头雾水,可该说的情报还是得说。
吴宴:探子来报,瞿见重这几日都不在天师派,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提起瞿见重,谢柏风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如今天师派是谁做主?吴宴:众长老一同决议。
谢柏风:司马腾呢?吴宴刚要回答,谢柏风就看到了门外的殷其央,他眯了眯眼,摆摆手,今天到处为止,你们回去吧。
梁宽和吴宴呆愣在原地,想再说点什么,但看见谢柏风不容置喙的模样,又不敢说了,两人对视一眼后拱手作揖,异口同声道:是。
他们走后,殷其央进来,低着头禀报:尊上,明小姐去畅音阁了。
此时谢柏风在书案前,垂眸看着书信,他头也不抬,淡淡回应:嗯。
见尊上没有别的吩咐,殷其央默默退了出来。
议事堂内只剩谢柏风,他大袖一挥,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水镜,镜中是畅音阁的场景。
明泷没精打采地坐在首座上,吴芷在下面说着话。
当吴芷说到她那条狗的时候,谢柏风眼眸转沉,脸上浮现出一抹戾气,周身气息冷了几分。
他关了水镜,奔畅音阁而去。
去到畅音阁时,众人已经散了。
谢柏风:明泷呢?殷其央:明小姐去了紫金湖。
谢柏风目光飘远,坐到明泷方才坐的软塌上,指尖轻轻敲着那紫檀木扶手。
哒哒哒……敲击声沉重有规律,回响在空旷的畅音阁内,显得凄清又寂寥。
半晌,谢柏风站起身来,去往紫金湖,他没问殷其央明泷还在不在哪里,只默默地往紫金湖走,似乎只是闲逛而已。
殷其盈在离湖边很远的地方守着,见尊上过来,忙低头禀报:明小姐说她要在湖里游泳,屏退了左右。
嗯。
谢柏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继续往湖边走去,仿佛对明泷的事漠不关心。
他很快就走到了岸边,却没有看见明泷的身影。
沉下去了?谢柏风眉头皱了起来,他给她下的锁灵咒会让她使不出灵力,若是沉下去便会一直待在湖里,无法自行上岸。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这湖建在魔宫里上千年,湖底泥沙中若有几副骸骨,也不足为奇。
她素来最怕那些东西。
谢柏风眸色微暗,纵身跳下湖泊去寻她。
下湖后,谢柏风还闻到了湖水中有些微血腥味,很淡,却很是新鲜,还是人血。
他心下一惊,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放出灵识遍寻明泷。
很快,他就在一处水草丛中发现了她,她的手脚都被水草缠住,因为拼命挣扎被水草割裂了些许肌肤,如玉凝脂上渗出细细的鲜血。
她哭得泪痕涟涟,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无法大声求救。
刚才一下水明泷就知道淹死这事是不可行的,便想只游个泳就算了,游着游着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被拽下湖底,困在了水草丛中。
底下还有许多人兽骸骨,近在眼前和她面对面,她瞬间就被吓坏了,立即想喊殷其盈来救自己,又发现说不出话,只能一边哭一边挣扎。
如今看见谢柏风来,明泷呜呜得更大声了。
谢柏风脸色迅疾沉了下去,他快速移到她身边,帮她解开水草和静音咒,再用灵力治疗她身上的伤口。
柏风……明泷紧紧抱住谢柏风,呜咽喊着他的名字。
喊的缱绻又凄惨,谢柏风听得心软起来。
他将明泷带上岸,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抚她的情绪,眉目温和地问道: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不知道,我看不见……明泷将脑袋埋在谢柏风胸口处,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哭得很是可怜。
她使不出灵力,那人是伪装过的,她完全看不见他/她,是以根本不知道是谁加害自己。
没事了,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谢柏风轻声说道。
呜呜呜……底下还有好多骸骨,就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明泷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方才的景象太可怕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会来救自己,一直深陷绝望中。
即使离开了水草丛,也久久缓不过来。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谢柏风轻轻吻着明泷的头发,柔声细语地安慰她。
她手腕上的素银链子在这时化为齑粉,银色的粉末散发着微光,随风飘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