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宫内殿。
吴芷一行人在经过紫金湖的时候, 吴芷停下片刻, 往湖中施法。
殷其央轻声向谢柏风禀报。
废了吴芷修为,让她再也无法修炼。
谢柏风冷冷道。
是。
得了命令的殷其央退了出去。
谢柏风望向床上熟睡的明泷,她哭了许久,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在睡梦中她也是紧紧皱着眉头, 睡得不好。
脸上两行泪痕,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让人心生怜惜。
谢柏风坐在床边,半垂着眼,沉思良久, 他用手轻轻抹平她的泪痕, 再抚平她紧锁的眉头。
感觉到身边有个温暖的热源, 明泷本能地抓住它, 往怀里带,还像小猫似的蹭了蹭,像是在撒娇。
谢柏风被蹭的心痒痒, 他的手被明泷紧紧攥在怀里, 如果硬要抽出来,必然会弄醒她。
他顿了顿, 还是将手抽了出来, 欺身压了上去。
明泷果然被这动作弄醒了, 今晚又是不眠之夜。
翌日,明泷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 昏昏欲睡。
她中午时是饿醒的, 吃饱后又觉得累得很, 身体好似少了些什么, 不舒服得很,便在软榻小憩。
明小姐!殷其盈忽然笑着快跑进来。
怎么了?明泷慢悠悠地问。
殷其盈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悦,她扑通一声跪下了,欢欣道:尊上说,七日后册封您为魔后!明泷一下就惊醒了,腾的坐起来,紧紧抓着殷其盈的肩膀,神色肃穆地问道:谁说的,怎么回事?册封不是喜事吗,怎么明小姐一点也不高兴?殷其盈不明白,她愣愣地回答明泷的问题:尊上方才颁布的,已经公告魔界了。
闻言,明泷松开殷其盈,眼珠骨碌飞快转着,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她既不安又坚定,不行,我得去找他。
她站起来,拎着裙角往外跑。
此时谢柏风正好出现在门口,与明泷撞了个满怀。
你跟我来。
谢柏风古井无波地看着明泷,一把揽起她,接着大袖一挥,两人瞬息之间便消失了。
去……哪里啊?明泷话还没有说完,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银霜宫。
这是一座离紫金宫不远的宫殿,明泷从前路过这个地方,以为只是一座普通宫殿,没有进去过。
吱呀——谢柏风推开门,带着明泷走进去。
宫墙内是各种白色的鲜花,有栀子花、茉莉花、白玉兰、水仙花、百合……还有一些明泷也叫不上名字的白花,应该是很稀少的品种。
除了这些鲜花,庭院里还有一大片银色的纸花、丝绸花、绢花。
这些永远不会凋谢的花与鲜花不同,鲜花有各种各样的形状,而这些花只有一种形状,它们与栀子花完全盛开的姿态一模一样。
银花让明泷莫名产生一种熟悉感,她仿佛在哪里见过它们,而且不止见过一次……她一脸疑惑地跟着谢柏风走进殿内,正堂的摆设同别处相似,都是紫檀木软塌和桌椅。
明泷注意到,这些家具上都雕刻着同一种花——栀子花,有盛开的栀子花,有花苞,也有半枯的花朵,掉落的花瓣。
这间宫殿的人定是很爱栀子花。
再往里走,他们到了内殿。
中央摆放着一张梨花鱼纹床,雕花妆台上端放着几个红木小盒和一面铜镜。
左侧有一扇屏风。
屏风后的那扇窗,窗花是少见的银色,与白色窗纸几乎融为一体,但又有细微不同,那银花好似在发光。
眼前的场景让明泷想起来了,这是银华的闺房,是春湖底的幻境之景,也是她吞了往生花后看到的景象!明泷不解地看着谢柏风,等着他开口。
谢柏风环视一圈,悠悠道:这是我母后生前住的地方。
银华是前任魔后!明泷瞪大了双眼,觉得很是匪夷所思。
你知道她?谢柏风问。
明泷眉毛拧成了一团麻花,回答道:我们当时在春湖,不是从铜镜进了一个幻境吗?幻境里就是银华前辈的闺房,和这里一模一样。
嗯。
谢柏风不觉得意外,他微微点头,瞿见重选了白狐族曾经的属地封印我,母后也许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确实,封印之地不是哪里都可以做的,要与被封印人有些渊源,才更容易成功。
虽然瞿见重不知道谢柏风是白狐,但封印之地想必也是经过重重推算,认真考量之后选出来的。
这一选,便选中了白狐族属地。
解了第一个疑惑,明泷继续道:我吃了往生花后,也看到过眼前这个房间。
这时谢柏风的神色变得诡异起来,他有些不可置信,但只持续了几秒,便变成了满脸的嘲笑,嘴角微妙地扬起,眼中浮现一些不可名状的思绪,好似在嘲笑自己,也好似在嘲笑命运。
怎么了?明泷轻轻咬着下唇,带着几分惶恐问他。
该不会是自己吃的往生花有问题吧?谢柏风讥诮一笑,眉峰微不可察地往上一挑,往生花是白狐族人灵体所化,吞食往生花后会看到与那灵体息息相关的景象。
也就是说,我吃的那朵往生花是银华前辈的灵体所化……明泷垂眸,低声道,心里感叹不已。
看谢柏风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他母亲的往生花。
这世间之事,真是巧啊……谢柏风望着那些雕着满满栀子花的紫檀木,悠悠道:母后去世后,父王不许任何人再提起她,他自己也没有再提起过她,仿佛这样就好像她还在世,只是去闭关而已。
是以我并不知道父王将母后葬在了何处,我连母亲是否被葬在秘地都不甚清楚。
认真说来,这也许就是缘分。
母后也中了白阴蛊,你也中了白阴蛊,所以你吃了那朵往生花。
他说着说着,看向明泷,狭长眼眸中充满了浓烈的欲望,既坚定又热烈,就像是一把火,要把他们都燃烧殆尽,至死方休。
明泷被看得后背冒出涔涔细汗,她下意识地撇开视线,退后了一步,想离谢柏风远一点。
你不好奇吗?谢柏风偏了偏头,戏谑地看着明泷。
好奇什么?明泷抿着薄唇,声音低低的。
为什么我母后会中白阴蛊。
谢柏风往前走了一步,想靠近明泷。
为什么啊。
明泷不想和谢柏风离得这么近,她又往后退了几步。
谢柏风紧追不舍,霸道地走向明泷,比她步伐更大走得更快。
明泷十分害怕,退了又退,直至她被逼到墙壁,后背撞在结结实实的墙体上,退无可退。
谢柏风用手掐着明泷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明泷不肯,她的头虽然被抬了起来,但眼睛仍旧是垂着,不愿意屈服。
他俯身在明泷耳边,声音低沉道:因为白阴蛊是我父王研制出来的。
明泷惊恐抬眸,一双杏眼中闪过千万种情愫。
你看,这就是宿命。
谢柏风用指尖轻轻揉着明泷煞白的脸颊,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脑后去,定定地看着她,上古混战后,所有人都以为白狐族已经灭绝。
其实不然,我父王和母后便是这世间最后的两只白狐,他们青梅竹马,从小相依为命,父王深爱着母后,但母后对他却只有兄妹之情,挚友之谊。
父王不甘心,他想着,与其日后看母后与他人恩爱缠绵,不如先下手为强,让母后永远留在他身边。
明泷喃喃道:于是白阴蛊横空出世。
彼时母后并没有爱上谁,所以为了活命,便与父亲在一起了,之后又有了我,起初数十年,确实是一家三口,非常快活。
谢柏风目光飘向书案,眉目中带了一丝愉悦。
他甚少露出这幅神色,看来那段时光确实很欢乐。
但这神色只显露了几瞬,谢柏风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可惜好景不长,母后后来爱上了别人,死活要与父亲分开,就算与父亲分来会痛,会死,她也在所不惜。
她说,她心里装了别人,再也不能与父亲虚以委蛇了。
如若要靠虚假的情意活着,不如一死来得痛快些。
不久母后就真的去世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那晚她与父亲激烈地争吵,伴随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父王又在银霜宫开了结界,我连他们在吵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第二天,母亲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父王守了母后许久,不许任何人碰她,也不许任何人说她的事。
后来,他灭了母后爱人的满门,带着母后消失了。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也许我父亲还活着,也许他已经随母亲去了。
说到最后,谢柏风面上毫无波澜,语气中毫无感情,好似在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而非自己的不幸身世。
听完,明泷感慨万千,她心疼又无奈地看着谢柏风,声音柔和地劝他,我知道,当初是我欺骗你,是我有错在先,对不起,我真诚地向你道歉。
但强扭的瓜不甜,你父王母后就是一个例子,我们好聚好散,不要让悲剧重演,好吗?谢柏风脸上满是嘲弄,他轻嗤一声,手指揉搓着明泷的脖子,轻一下重一下,仿佛在把玩着一块美玉,我父王母后的悲剧在于,他们实力旗鼓相当,父王控制不住母后,母后执意要走,他拦不住。
这是什么歪理?明泷眉头皱的极深,她薄唇微张,想说点什么,谢柏风却用细长的食指贴在明泷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谢柏风目光坚定,我们之间,是我远强于你,若我强留,便可以留住你。
我父母的悲剧,不会再发生。
他的手指温热,却让明泷感到了料峭的冷意,她一把扯开他的手,我们是不会有幸福的,你这样折磨自己折磨我,何苦呢?谢柏风嘴角微微上扬,掐着明泷的腰,让她与自己贴得紧紧的,你在我身边,我便快乐了。
也许白天你会闹脾气摆脸色,可是你总有困的时候,当你入睡,那时我便能真切感受到欢愉。
这对我而言,并不是折磨。
至于你……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啊,你当初接近我,不就是为了解白阴蛊毒吗?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可以解毒了啊,这不正是,如你所愿?他的声音沉重又低哑,听得明泷毛骨悚然,她苦恼愤恨地望着谢柏风,使出全力想推开他。
可明泷力气没有谢柏风大,他将她牢牢地紧箍在怀里,不费吹灰之力。
谢柏风漠然又带着一丝得意道:你看,我们的修为就是这么悬殊,你怎么费劲,都逃不掉的。
明泷不管不顾地用力挣扎,歇斯底里喊道:你是疯了吗?谢柏风云淡风轻道:还有两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明泷捂住了耳朵,使劲摇头,我不听。
我在你的神魂里下了指引咒,就算你侥幸逃出去,我也会找到你。
明泷顿了顿,疑惑又恐惧地望着谢柏风,像是看着什么让人害怕的怪物。
谢柏风眼角微扬,继续道:我还取了你几缕魂魄,就算你寻死,我也能把你复活,让你继续待在我身边。
我要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