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黑龙……回想刚刚的景象, 明泷一头雾水。
哪冒出来那么大一条龙?还把师父抓在手里, 见师父伤的那么严重他也悲痛万分,是师父的情债吗?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就来了呢?明泷百思不得其解,她看向谢柏风想问问他,忽的想起自己半日前还在跟他吵架, 便又不想理他了。
她转过头, 挣脱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嘣——身后陡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明泷惊讶回头, 只见谢柏风倒在了落叶之上,面无血色,只有几滴不知是谁的鲜血, 那么红艳, 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像雪地中的一抹红, 刺痛人的心与眼。
他身上的玄色衣袍有多处被划破,肩膀手臂腰腿都有伤口,有些伤口渗出鲜红的血液, 滴在了地上的枯萎桃花之中。
因着鲜血浇灌, 那败落桃花竟活了过来,粉嫩嫩地盛开, 焕发出一种支离破碎的美感, 既哀伤又美艳动人。
你怎么了?明泷被这触目惊心的景象吓到, 着急忙慌地跪倒在他身边,轻轻拍他的脸颊。
谢柏风微微挣开一条眼缝, 似乎想要确定什么, 见明泷安然无恙, 他放心地笑了笑, 然后晕了过去。
明泷眉头紧锁,又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
肯定是刚刚打架打得太伤了。
她忙将他搬到桃树下,靠着树干坐好。
接着明泷盘坐在地,给他渡真气,顺便探他的内息。
幸好他只是受伤严重,并非重伤不治,好好给他疗伤,应该就会醒来了。
渡了一轮真气之后,明泷自己也体力不支了,谢柏风功力深不可测,她的真气渡过去,就像泥牛入海,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只好停下,开始翻找自己的乾坤袋,把能找到的有用的丹药都喂了谢柏风,希望他能快点醒来,自己给自己疗伤。
可他吃空了她的丹药,面上还是那般苍白,毫无起色。
明泷急得团团转,鼻子也红了起来,她非常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把魔宫里的丹药带出来。
看着谢柏风,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时她十分希望身边能出现个人,教她怎么治疗,她红着眼圈四处张望,忽然镇定了几分。
她和谢柏风来了这么久,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说明这地方只是一般的山林,那黑龙当是师父的旧情人,不会加害她们。
现下太阳西斜,她需得找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生点火,让谢柏风好好恢复。
等平安地度过今夜,也许明日他就醒来了。
明泷心情平静下来,她吸吸鼻子,一把抹掉还未夺眶而出的眼泪,放出灵识探查附近的地形。
探出桃林之外有几处山洞,她深吸口气,扯起嘴角笑笑,给自己打气。
没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将谢柏风的右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走出桃林。
幸好山洞不远,他们走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到。
可明泷没有几步,就被谢柏风压弯了腰。
他昏迷不醒,所以她承受着他的全部重量,可是他比她重好多!若是平时也就算了,可明泷现下也很是虚弱,根本受不住。
光是迈出几步,就感觉耗费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她额头冒出细汗,气喘吁吁,停在原地调整呼吸,而后接着艰难地继续走。
就这样走走停停,他们走了一刻钟,才走出几百步,按照这样的速度,天黑了也走不出桃林。
明泷又着急又无奈,既如此,长痛不如短痛。
她心一横,一口真气提到丹田,狠狠咬着牙,用燃烧真气之法助自己快步前行。
因为燃烧真气会让人感到炙热的痛楚,像是被熊熊烈火烧着那般疼,所以明泷越发用力咬着牙齿,转移注意力。
很快,她尝到了血腥味。
但她没有因此停下,任由那鲜血渗出嘴角,滴落到枯落的败叶中。
有一滴殷红的血落在了谢柏风的手指上,那修长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明泷陡然感到身上一阵轻松。
偌大一个谢柏风不见了,他变成一只白狐,搭在自己肩头。
怎么伤的这么重,都显出原形了!还不是房屋那么大的真实原形,是像小白那样的小狐狸。
这这这,不会伤到没救了吧……明泷大惊失色,眼尾像抹了胭脂一般红。
她紧紧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白狐的鼻息。
似乎比刚刚好一些。
明泷紧锁的眉头顿时缓和几分,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可能变小点会有助于他自己疗伤吧。
她松了一口气,不仅心里松快了些许,身上也轻松了许多。
抱着小狐狸走路,比扶着谢柏风走容易多了。
既然不用再燃烧真气,她便给自己简单疗了疗伤,然后边撸狐狸边走向山洞。
山洞里空无一物,还算干净。
明泷从乾坤袋里拿出被褥,将白狐放在上面。
再找来一大堆枯枝,生起火,山洞里登时变得暖意融融。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外面寒风呼啸,呜呜作响。
明泷听着就觉得冷,如若他们这时还在桃林中,没有御寒的山洞和火堆,必然会冻个半死。
想象中的寒冷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立马躺在被褥上,抱着白狐,给它多一点温暖,也给自己多一点安全感。
即使受了重伤,白狐的毛发还是那般油光水滑,除却几点血迹,它身上一尘不染,就如同初雪般莹白光泽。
明泷不知不觉间看入迷了,上手将白狐从头撸到尾巴。
因为手感极好,她又情不自禁循环往复地撸着,乐此不疲。
也不知谢柏风是熟睡还是昏迷,被明泷这样把玩也没有一点动静,只发出清浅有规律的呼吸声。
明泷胆子越来越大,将手伸到白狐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好像在捏孩子的小脸。
又微微抬起它的下巴,装作调戏它的模样,小狐狸,给本大爷笑一个~白狐自然没有回应她。
明泷眉毛上扬,笑道:不笑啊?那大爷给你笑一个。
她痴痴笑了起来,觉得很是好玩。
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捏他。
要是平常,他肯定会觉得受到了侮辱,怒火中烧地看着她。
只可惜,它现在的眼睛闭着,因为伤势过重,一时半会儿应该是睁不开了。
明泷笑意盈盈地看着白狐,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它和小白好似有些不同呢。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可是小白看着憨头憨脑的,它却是不怒自威,即使紧闭双眼也让人感到一阵冷意。
想着想着,明泷困意来袭,她今天忙活了一天,累得不行,很快就进入梦乡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明泷感到一阵寒风袭来,她瞬间就被冷醒了。
明泷哆哆嗦嗦地抱住自己,是枯枝烧没了吗?她转头一看,火堆的另一边竟躺着一个女子!那女子面容凌乱憔悴,呼吸不稳,似乎被冻得奄奄一息,应该就是她带进了刚刚那阵冷风。
也不知是敌是友。
明泷脑内警铃大响,她谨慎地凑近一看,认出了这是何千悠。
师姐!她忙上前,找出乾坤袋里的冬衣给冻得瑟瑟发抖的师姐裹上。
何千悠本就受了伤,又被冷风吹了大半夜,吹成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她缓了许久才缓过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幸好找到了这山洞,不然今晚真的要活活冻死。
明泷问:师姐,你是从哪里走过来的?怎么走了大半天才到?何千悠缩着身子,裹紧自己道:当时那条黑龙出现后,我便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岸边,面前是一片汪洋大海。
我便往回走,一路找能避寒的地方,许久才找到了这山洞。
她看了看山洞里的燃烧了至少三个时辰的火堆,羡慕道:看来你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这山洞,不用受寒风刺骨。
明泷讪讪笑了笑,说道:既然我们在这,其他人也一定在这海岛上。
我们明天出去寻师父她们吧,然后一起想法子回鱼水宗。
也不知她们在何处……何千悠垂眸,有些不太愿意,若是找到其他长老的人,又要打一架,到时候是死是活,谁也说不准。
明泷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她面上不显山露水,只好言好语地相劝:那些长老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没准比我们伤的更重。
想来她们也不愿意再争斗,也许见着我们,立马逃开呢?何千悠沉默片刻,显然是不同意明泷的说法。
她看向明泷想说点什么,却陡然发现了件怪事,眼里显露出满满的疑惑,你好像没怎么受伤?明泷一愣,呆呆点点头,嗯呐。
那龙吟和黑云让我受了重伤。
你竟然无事……何千悠皱起眉头,目光幽深,是谢柏风护住了你。
谢柏风的重伤是这么来的!明泷恍然大悟,她猛的回头看向白狐,眉头紧锁,杏眸中浮现出满满的愧疚与怜惜。
她心里五味杂陈,觉得堵得慌。
谢柏风是白狐?何千悠注意到被被褥盖的严严实实的白狐,一时难以置信。
可细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
她微微低着头,眼珠骨碌转来转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何千悠道:你既然不喜欢与他在一起,不如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将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