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深深的瞧了一眼苏婉,点了点头。
他身上穿着的衣裳极不合身,一入府中,苏婉便央着哥哥替他去换了一身。
她虽有几分惧他,可如今到底算是她的人了,自是不该委屈的。
采青,我的喜服呢?今日走路走了大半天,也不知喜服是否有破损。
晚上用罢饭,苏婉才想起来要瞧瞧衣裳。
我叫阿七收了,姑娘等等,我去取来。
因他哑着,也写不出字来,不知他叫什么,苏婉便自作主与他取了这个名字。
半日,采青回来了。
姑娘何处寻来的人?只叫他收个衣裳而已,竟左右问只摇头,难道他将那喜服偷着出去卖了不成?那是苏婉出嫁穿的衣裳,见他是大公子与姑娘带回来的人,才只当他妥当,便将喜服交于他保管着。
谁知才过了半日,他竟像失忆了一般,问了两句,只沉着脸摇头。
再问,便直接转身走了。
这气性,倒像是他是主子了。
罢了,原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只是寻常裁缝铺中买来的,丢了就丢了罢。
苏婉缓缓向采青道,日后这样的事儿,还是莫要交给他了,他既是个哑的,想来心智未必齐全。
若有何故,你亦不必与他计较的。
采青闻言才渐渐平息了些心火,不一会子便听见外头春桃的声音:采青姐姐可在?在的,在的。
采青听见是春桃的声音,忙出去应了。
这是我们公子让送来的,是公子的旧衣,教先给你们院儿里头新来的下人穿着,说着抿嘴笑了笑,也就是你们院儿里的人,公子才肯如此宠爱呢。
苏婉听见是春桃来了,也掀了绵帘出去,替我谢谢哥哥,说着接过了春桃手中的托盘。
采青才恼过阿七,苏婉便没有让她去送,而是径自去了偏院下人住的地方。
她甚少去下房,服侍她的都是侍女,都随她住在相思阁。
阿七因是男子,才另住在下房的。
寻了许久,才寻摸到了地方,推门而入时,阿七正坐在小几前,一双墨眸深深的瞧着眼前碍眼的喜服。
原是在此处呢。
苏婉是在说那件喜服,定是采青没有表白清楚,他才未能听懂罢了。
阿七显然未料到苏婉会来此,那一瞬只顿了顿,眼中丝毫未有任何愧疚之感,也未起身。
目光仍锁在眼前殷红的喜服上。
苏婉自己虽是小心翼翼极其守礼之人,但对下人却从不在意这些虚礼,便也未察觉到阿七的不妥,只觉得他性子怪异。
这是哥哥的旧衣,你先穿着,后头再给你做新的来。
苏婉心有余悸,不太敢靠近他,只远远的放在一旁。
他这才起了身,微微点了点头。
苏婉见状,忙向他道:阿七,那是我的喜服,说着略指了指他的案几。
他静默了半晌,嘴角忽而略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回身将几上的喜服取了来。
多谢阿七。
苏婉亦象征性的笑了笑,便伸手欲去取回它,谁知他却陡然向后让了一寸,致使她抓了个空。
苏婉一时反应不及,微微一讶,我的……喜服二字还未说出口,那人蓦地朝她逼近,苏婉心口一紧下意识的便往后退去。
直至墙角,他才顿住,双眉皱了皱将喜服交到苏婉手中,便自出了门。
苏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跟着出了去。
*娘,你这几日都忙着寻什么呢?苏尤柔见姜氏手下一直未停,将房中翻了个遍。
她与沈氏口中虽说那事与她无关,但私下却立即吩咐下人将苏致拯生前所住的屋子搜检了个遍,妄图寻见什么与恒王相关的蛛丝马迹。
寻些旧物罢了。
兹事体大,她一时也不好向苏尤柔解释。
苏婉怎的又回来了。
苏尤柔靠在一侧的桌沿上,恹恹的问道。
因着苏致拯丧礼,她便顺理成章的回了扬州城。
虽说她如今亦觉得,过去她做的那些事实是荒唐,但人最怕短处捏在别人手中。
苏婉是唯一知道那事的人,她自是巴不得让她尽早离了府去。
我如何知道?听你哥哥说是路上遇见贼人了,便躲回来了。
苏尤绍袭了爵,苏婉与她再没威胁,至多算个碍眼的人罢了。
她现下如何有心思放在苏婉身上。
苏尤柔闻言嗤笑了一声,什么贼人,别是信口捏造出来的。
她心性儿那么高,怎么就肯轻易下嫁了?你且莫要管她,你也该到了寻个人家的时候了。
姜淑月瞅了她一眼,将翻过地方略整了整,便打帘子去了外头。
苏尤柔忙跟上,趾高气昂道:娘你若不能给我寻一门富贵人家,我定是不嫁的!姜淑月顿住了步子,什么富贵人家?难不成你竟是做娘娘的命!她已让城中最出名的媒婆与苏尤柔说了几门好亲事,她竟非作着都瞧不上眼,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宫里头,谁不想进的,娘若允我去,我也去的!届时,定可给我们苏府增光添彩。
罢了,罢了。
我也年纪越发大了,经不住你的折腾了,你便自顾自的罢。
姜淑月见劝告不下,索性也不与她争辩。
只暗想着,告诉绍儿一声,让他替柔儿择个良婿,早日嫁了便罢。
二人顾着争论,都不曾向前看着,才转了角正撞上了路过的小丫头。
姜淑月不由得唉哟了一声,苏尤柔气急便一巴掌打向那丫头,喝道:你倒是长个眼睛!Y-H那丫头心内虽委屈,可一个是大夫人,一个是二姑娘。
都不是好相与的,哪里敢说嘴。
一巴掌打的她只觉脑袋蒙蒙的,慌忙的跪倒在地,只叩头道:夫人恕罪,姑娘恕罪!行了,起来罢。
姜氏的心思不在这儿,柔儿既已打了她,亦不想再与她说长道短。
正要挥了手让她去时,瞥见了地上滚着小玩意儿,问道:这是什么?是小公子儿时用的虎头枕,今日采月姐姐说有些破了,叫我去寻人补补的。
小丫头颤颤巍巍回道。
苏尤柔白了一眼她,冷笑了一声,搀过姜氏,娘,走罢,那院儿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左不过是些腌臜玩意儿。
说着还将那小虎头枕向远踹去。
只见那枕头滚了几滚,倒从里头掉出一纸信来。
慢着,姜淑月陡然警觉起来,按住了苏尤柔的手,你去将那东西拾过来。
那对低贱姐弟的东西,她向来不愿碰,奈何有母亲的命令。
只得恹恹的去将它拾起拿过来,喏,她向姜淑月递了过去。
姜淑月敛了敛神色,对地上的丫头道:去回罢,说我已命人送去修补了,倒不必你们忙了。
那小丫头听见这话,如释重负,忙连叩了两拜便跑下去了。
姜氏一把将信纸塞回了虎头枕中,四下觑了几眼,领着苏尤柔匆匆回了屋内,去将帘子都放下来。
见都安置妥当,姜淑月才从枕头中缓缓抽出信纸,将将展开便瞧见了下角赫然盖着红色印章:恒亲王玺。
她当下便心跳不止,忙对苏尤柔道:快,快去唤你哥哥来!母亲的一番行动令她一头雾水,但见她神色肃穆,亦不敢驳。
正要出去,又听见一声:回来!姜淑月攥着信纸的手,不住的发颤。
她甚至没敢去看那信中的内容,但她已能猜中七八分,那信既在苏桓处,那要寻的郡主岂不是……她不敢再想下去,照势来瞧苏婉定是全然不知此事。
若告诉了绍儿,那个死心眼的人,一准便急着向苏婉说去了。
娘……到底是怎么了?苏尤柔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宝贝们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