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脸色微微一变,抽出帕子轻抚了抚上衣,坐回了塌上,朝孙嬷嬷瞧了一眼。
她忙将苏桓抱下塌,送至苏婉身旁。
快将大公子请进来。
姜淑月这才对小丫头下令道。
那丫头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瞟了一眼苏婉,才嗫喏道:大公子一进府,就往相思阁去了。
去唤人将他带过来,姜氏憎恶的瞥了一眼苏婉,对丫鬟道:去告诉他,二姑娘在我房中。
果一会子时间,丫鬟便打了帘子带了一人进来。
苏尤绍一身白色云缎锦衣,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进门便撩起了锦袍跪地叩头道:孩儿不孝,此时才回来。
快起身罢,你风尘仆仆的赶了这半月的路,也累着了,先去歇歇罢。
姜氏心疼儿子,只叫他回屋去。
婉儿……见过哥哥。
她尽量将声线压的平稳了些,不敢让他看出异常。
苏尤绍站起了身子,走上前去温声道:哥哥回来了。
伸手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星眸望下去时,见她微泛红的眼眶,顿了顿手,转对姜淑月道:我先和同婉儿去瞧瞧父亲。
采青见苏婉跟着苏尤绍出了房门,唇角浮起笑,向姜氏拜了一拜也远远的跟了上去。
才跨出了绛云轩的门,苏尤绍便回过了身,喉间梗了梗:哭过了?没有呢。
苏婉仰起脸,笑回着。
他自然不会信她的话,她在这个府里最爱哄的人便是他了。
袍子被人拽了拽,苏尤绍俯身抱起了那小手的主人,谁欺负你姐姐了?苏桓努着嘴呜咽着道:大夫人,大夫人不让桓儿见姐姐,吸了吸小鼻子哭的更狠了,仿佛要将方才憋着的委屈皆散出来似的,她还将姐姐赶出了府去。
听见桓儿如此说,苏婉心内一惊,那事绝不能让哥哥知晓,否则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
苏尤绍并不常在家中,即便这回他同大夫人恼了,等他走了之后,受罪的仍是她与苏桓。
他听见这一句话后已变了脸,苏桓又呜呜咽咽的哭着,他根本没听清后面的话,只蹙着眉问:母亲又为难你了?小孩子说的话,哪里能作得数。
说着眼眸闪烁着低下了头。
她撒谎的时候向来如此神态,苏尤绍顿了顿步子,突然没首尾的说了一句:婉儿,今后我再不走了。
如何……?苏尤绍问出这句时,神情已有些不自然起来。
苏婉只听见苏尤绍说他不走了,忙惊喜道:哥哥说的,是真的?他瞧清了她眼中的欣喜与期盼,不由眸子深了下来,婉儿……真的希望哥哥留下?没等苏婉回话,苏桓先乱动起来,雀跃着道:哥哥留下,哥哥留下!她亦笑着去挽过了苏尤绍的臂弯,似是又回到了她第一次来苏府的形景。
她是这个偌大府邸的不速之客,私生女的身份无疑给尊贵的嫡妻姜氏带来了天大的羞辱,连同弟弟皆被视为的眼中钉、肉中刺。
刚进苏府的前三日,她一步也不肯跨出房门,那时的她虽还看不懂姜氏眼中□□裸的憎恶与厌弃。
但她也明白,这位夫人,不喜欢她,更不喜欢弟弟。
苏尤绍从黑暗的角落处牵起了那小人儿,坚定而又温和的道:别怕,日后我便是你哥哥,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她如今仍然记得那天的日光是那般温柔灿烂,被哥哥牵着走过的路,是那般安稳。
哥!一声响亮的声音将苏婉从记忆中扯了出来,一个紫衣少女不悦的跺着脚走上前来,看到苏尤绍臂弯的手后,往苏婉身上剜了一眼。
哥哥已许久未和自己如此亲近,还只当是哥哥薄情了,原是这份宠爱给了这个贱人!若不是我亲眼瞧见了哥哥,我还不信采凤的话。
哥哥既回来了,怎的连我都不知晓!苏尤柔撅着嘴,双手环抱在胸前嗔着苏尤绍。
苏尤绍轻轻将苏桓抱下来,交到苏婉手中,板着脸对苏尤柔道:瞧瞧你这副举止,何来大家闺秀的模样!哥哥数月不曾在家,一回来便当着下人的面这般数落她,又瞧了一眼苏尤绍身侧的苏婉,轻颦黛眉垂眸而立。
她越是低眉顺眼,苏尤柔便觉得她骨子里藏着一股傲气,分明是下贱女人生的野种,何来这股傲气?!内心愈发怒气腾升,盯了她一瞬,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朝着苏婉探着头道:姐姐,你竟如此快便回来了,我还当你今日——苏婉心内一惊,抬眼微微瞟了一眼苏尤绍,见他脸上还未有异色,忙拦住了话头,尤柔,听说你明日要往寒山寺为爹爹祈福去,早些去歇着罢,路不好走的。
苏尤绍听闻,见她懂事了许多,面色亦缓和了几分,回眸瞧了一眼苏婉,要领她走。
哥哥!你先去看看爹爹吧,我与姐姐有私话要说。
苏尤柔拉住了苏婉的胳膊,向苏尤绍堆笑道。
见人已拐出墙角,苏尤柔的脸即刻冷了下来,出言讥讽:怎么?怕我告诉哥哥,让他知道,他这个冰清玉洁的妹妹,已经如此肮脏下作了!瞧瞧哥哥还会不会疼你!苏婉亦朱唇轻启,秀眸盈盈的望着她:你将我拦下,只为了同我说这些?苏尤柔的气势顿时蔫了七八分,她果然知道了些什么,撑着嗓子道:你、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安心,关于将才的话,我还未对任何人说过。
你!她见苏婉竟敢出言威胁与她,猛的伸起了掌要掴向她。
可苏婉丝毫未有退缩,反而抬眼定定的与她相视。
毕竟哥哥今日才回府,若她就这么打了苏婉,怕哥哥也会对她失望。
心内扎挣了半晌,悻悻的将手耷拉下来,回身怒视着身后的丫鬟。
采凤忙跪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粗心了,日后定谨慎行事!苏婉走回正院时,只见苏尤绍一人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十指合着搭在腿上垂着头。
这段时间姜氏犹恐苏父将爵位传给苏桓,明令禁止她与桓儿入这院子亲近爹爹,但从下人们的言行中也不难看出,苏父这回的病……她提了提裙角,跨上了石阶站在了苏尤绍身侧,探了探手却只怔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蓦地被人抱住了腰,苏婉将顿在空中的手缓缓放在苏尤绍的头上,轻抚着他的发丝,轻声道:哥哥……听到这声柔软的呼唤,箍在腰侧的大手加重了力度,头也深深埋在了她的腰间。
良久,怀中人的气息平稳了些,才渐渐松开了她的身子。
婉儿日后也会陪着哥哥的。
苏婉静静的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出言抚慰着。
他理了理情绪,站起身脱下了身上的外衣,披在了苏婉身上,即便你还小,但这话仍要作数,我的婉儿要永远在哥哥身边。
说着将她胸前的衿带系上了些。
*药炉上袅袅烟雾,苏婉轻扇罗扇煎着药,忽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姑娘,二老爷回来了!采青跨进了门,喘着气道。
苏婉握着扇柄的手紧了紧,难道……他竟又肯了?微微思索一瞬,出言问道:府衙肯放了他?采青往外挥了挥手,屋内收拾插花的两个小丫头便退了出去。
她走近了几步,不是府衙放的,竟是那位陈大人下的令,还亲自将他送到咱们府上来了。
姑娘原不曾委身与他,那般贪恋□□之人,竟肯如此好心。
采青接过苏婉手中的罗扇,一面扇着,一面轻声呢喃着。
苏婉并未接她的话,只专神瞅着药炉,半晌拿了块布子衬着揭开盖子瞧了瞧,去将药壶拿来罢。
采青忙应诺了一声,不一会子便端了一套瓷具进来了。
放下罢,你不必在这里忙了,去看着桓儿些。
采青深知小公子是姑娘的心头肉,忙福身行了礼,退出了门。
苏婉端着托盘,自行往正堂去了。
自打哥哥回了家,大夫人便也不好再拦着她去看望苏父。
经过偏厅时,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苏夫人不必再送。
是他的声音,苏婉不由心口一紧,忙往墙后退了一步。
啊,哥哥——苏尤绍见她在前端着药走着,才要上前替她接过,不料她猛的一回身,正撞在了自己身上。
还滚烫着的药汁子堪堪落了他一袖子,烫着了吧。
苏婉蹙起眉,忙挽起他的袖子。
修长的胳膊上赫然一大片红色,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缓缓抬起他的胳膊轻轻吹了几下。
魏衍从偏厅大步跨出,余光瞥见一抹倩影,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墨眸望过去便瞧见了那晚熟悉的身形,鬓间仍是那夜戴着的碧色玉钗。
从他的方位看过去,那人正依偎在一男子身侧,剑眉不觉拧起了。
秦江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看了一眼,附在他耳旁道:回世子,那是苏家的大公子苏尤绍。
常年在外游历,属下已查过了,六年前的事他应是不知晓的。
听见秦江的回话,魏衍忙敛了眸光,只是淡淡道:走罢。
苏尤绍见她面色紧张,忙将袖子挽了下来,背至身后强笑道:没事的,不过是撒了一点子汤药罢了。
苏婉回身时,他颀长的背影正从她眼角掠过,她瞧着门口出着神。
那是陈秉礼罢?苏尤绍低头看了一眼苏婉,你认识?苏尤绍今日也听闻了苏致拓之事,他这个二叔一把年纪了仍只知逞性妄为,一事无成。
不想竟有能让巡按御史走后门的手段,生是将他送回苏宅来了。
不,不认识。
她葱白的指尖蜷了蜷,缓缓伸手别过了耳侧的一绺青丝,低下了头。
她的动作使得衣袖往下滑了些,露出了一截藕臂,白皙似雪。
苏尤绍却皱起了眉头,藏在袖中的臂阵阵发着疼,更令他心悸,难以想象若是方才滚烫的汁子撒在了她的玉臂上,怎生了得。
心内便上了一股怒意,但他仍旧努力压着声音,温和出言:不是说了多次,这等事交给下人便是。
哥哥鲜少对她动气,便也不敢驳,秀眸轻瞟了一眼那空落落的月门,便忙将哥哥扶回了行云院。
*出了苏宅的魏衍沉默了一路,忽而开口:那苏尤……回世子,是苏尤绍,他常年游历在外,六年前——他抬手止住了秦江,我不是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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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同夫家和离后回娘家的路上,混着沙石滚落悬崖,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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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媒人争相踏破门槛时,她跑到自己曾明言拒绝的人面前,扬起明媚脸庞:梁慎吉,若我嫁你了,你会同幼时欺我吗?男子收起吊儿郎当神色,正经肃穆:怀安愿以性命起誓,今生若负贺姑娘,定天打雷劈,老天不宽,死后生生世世沦入畜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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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二天,多嘴的表哥问梁慎吉洞房花烛夜如何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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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昨晚缠绵春风,他心中委屈:夫人她冷漠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