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2025-03-22 07:33:21

小几上, 烛灯昏黄,温虞低垂着眉眼,看着烛台上的蜡油一滴一滴往下掉, 她心情也随着往下坠似的。

若是在家里过除夕,这个时候多热闹啊,大哥二哥都在家,成云也闹着要放烟花, 大家一起有说有笑的守岁。

阿爹阿娘还会给我发压岁钱。

如今嫁了人,这除夕夜里, 我再也领不到压岁钱也就罢了, 可连守岁都是我一个人。

原本只是随口抱怨两句,说着说着, 温虞倒觉得自己真有几分可怜。

除夕夜原本就是一家人团圆守岁, 迎接新年到来的日子。

她都能想象出, 这会子家里, 阿爹阿娘, 还有两位哥哥,还有小弟成云, 定是热热闹闹的坐在一处,拢着喝茶吃糕饼, 听阿爹说一说这一年, 他们几个孩子各自可有长进, 亦或是听阿爹说几个早年间的趣闻故事。

成云年纪最小, 玩性大, 会偷买些炮仗烟花回来, 偷偷喊上她去院子里放, 就算是被阿爹阿娘瞧见了, 年关节下的,阿爹阿娘也不会训斥他们胡闹,甚至还会和颜悦色的同他们姐弟二人说话。

自然,待出了节,阿爹阿娘就一定是罚他们的。

但是,就算挨罚又怎么样呢?终归是热闹的。

哪里像现在这般,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就她一个人独自守岁。

嬷嬷你说,我干嘛要嫁人呀,还不如在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好了。

她甚少有抱怨的时候,现下便是自个儿将自个儿给说委屈了,难免就越说越难过。

陈嬷嬷温声细语的开解她,姑娘这般想,可不对。

姑爷难道就不想好好过个安稳年?可姑爷不是得陛下看重,万事都离不得他。

这大过年的,姑爷还要在外四处查案,查案多累呀,外头又冷,这会子可在下雪了,姑爷不比咱们这样,坐在这暖烘烘的屋子里,安安稳稳的说着话,喝着茶。

姑爷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想必是还没吃上一口热乎菜呢。

姑娘觉得这除夕夜过的冷清,姑爷未尝不会也这般想。

温虞岂会不明白陈嬷嬷说的话,只是一想着去年在家时,还是过的热热闹闹的团圆年,怎么一转眼,爹娘不在身边,哥哥弟弟也不在,那原该同她一道守岁的人,现在也还没回来,甚至她都不知道,今夜他到底能不能回来。

她心情烦闷的很,声音也懒洋洋的,我明白,可是以后每一年的除夕,他都有公务在身不能回来,那岂不是年年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过?这是钻了牛角尖了,陈嬷嬷心道,也是,这是姑娘同姑爷成亲以后过的第一个年,温家人多,姑娘在家时,年节总是热热闹闹的,自是有了比较,才显得今夜格外的冷清。

陈嬷嬷笑道:姑娘不是说,姑爷日日都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府中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日子才好过呢,今夜姑爷不过是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姑娘怎么就惦记上了。

温虞立刻就回了一句,谁说我在惦记他了。

说话这话,心中却起了几分犹然不自觉的悔意,便不由自主的找话来填补,早知道嫁给沈遇,连除夕都要我自己一个人过。

当初还不如让沈遇当上门女婿呢。

咱们温家可比国公府好多了,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亲戚,过年肯定是热热闹闹的。

左右是在说闲话,温虞原本只是随口说说,现在一想,沈阎王要是真当了他们家上门女婿,其实也不错。

阿爹那么喜欢沈遇给他当女婿,将他看成亲子一般。

就该让沈遇来咱们温家做上门女婿。

让他一天到晚的欺负我,若是做了上门女婿,他还敢欺负我吗?陈嬷嬷哭笑不得,正待要说话时,忽而就听见房外有人说话,是陶桃的声音,陶桃似是慌慌张张的,一声,大人,您回来了。

夫人她在暖阁等您呢。

惊得温虞立刻坐直,连忙住口,她方才可是在说沈阎王的坏话,谁说坏话被正主抓了个正着,该多尴尬呀。

她方才声音大不大,隔着房门能让外头的人听见吗?若是能听见她的声音,那沈阎王又听见了多少?他该不会从头到尾都听见了吧?怪道古人言,莫在背后说人。

果真是说不得。

温虞只觉得屋中这炭火烧的太旺,她脸烫的不像样子。

转而就是房门被推开,隔着屏风,温虞能瞧见那道靛蓝色的身影跨过门栏走进了房中。

她从软榻上坐起来,穿好鞋,迎上前去,压着心里那些个忐忑和心虚,浅浅一笑,问道:夫君,你怎么也不让人先回来传话,我也好叫人先备热水和饭菜。

沈遇瞥了她通红一片的脸颊,还有唇边浮起的小小梨涡。

他也勾了唇,浮起一点儿笑意,淡然一声,无妨。

此时让人备水备饭菜也是一样的。

他的语气太过平常,不喜不怒,完全不像是听见了方才那些话,温虞脑子里飞速地琢磨着。

忽而就见沈遇弯下了腰,朝她贴近了些,一边说着,夫人为何红着脸?一边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抚上她的那只手是冰凉的,可见外头的天气有多冷,那手贴的她忍不住微微往后缩,不免带上了几分心虚,她也抚上了自个儿的脸摸了摸,说道:是屋中,炭火烧的太旺,热红了的吧。

她话音落了,便觉着贴在她脸颊上的那只手,轻抚过她的脸颊,又抚过她的耳垂,方才离去。

她的耳垂颇是敏感,激起一阵痒意,好似那股痒意传进了她的心房,心脏跳的不正常。

她疑惑了一瞬,而后便想明白,她这是背着沈遇说他坏话,险些叫人抓了现行,现在还紧张的不行呢。

她决定以后再说沈遇坏话,她一定要让人在门口守着才行。

沈遇垂下眼,敛尽眼中神色,让人守着门,她背着他说坏话,他就当真听不见了吗?他走到软榻坐下,端了桌上的热茶喝上一口,方才道:原是如此。

我还担心是夫人又染了风寒。

温虞忽而就瞪大了双眼,那是她的茶盏!她最喜欢的一只茶盏!可沈遇口中的话,只能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个儿最喜欢的茶盏落在了沈遇的手中,还得在旁边坐下后,浅笑道:夫君不必担心,我的风寒早已经痊愈了。

她说话间,沈遇又喝了一口茶,她脸上的笑容一僵。

陈嬷嬷上前笑问,夫人一直在等着大人回府,用团圆饭呢。

大人是要先洗漱,还是先传膳?沈遇摩挲着掌下尚有余温的茶盏,侧身看着那满腹心思都在茶盏上的人,犹带着一二笑意,夫人等我到夜深,想必已经饥肠辘辘,那就先传膳吧。

那茶盏又不是什么手把件,用得着一直握在手中吗?她可是心有余悸,上回沈阎王看见了她的手串,就给要了去。

该不会是现在又看中了她的茶盏,又给要去?温虞笑的就很勉强,我还不太饿,只是夫君在宫中办案到深夜,想必是饿了。

嬷嬷,让人传膳吧。

再上一壶新茶和茶具来。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让茶盏也落入沈阎王的手中。

茶倒是上来的极快,她亲手倒了两杯茶,一杯端到沈遇跟前,满是真诚的说道:今日是除夕夜,辞旧迎新的日子,夫君用这只新茶盏吧,那只是我用旧了的,总不好用到新年。

是吗?那就听夫人的。

沈遇端了新茶具,喝了一口。

见她的茶盏顺利的虎口逃生,温虞暗自松了一口气,佯装不在意的将茶盏给收到了一旁放着,那杯茶原是她喝了一口,结果剩下的全都被沈遇给喝了。

一想到她竟然同沈遇喝了一杯茶水,她的脸上忽而又起了几分燥热。

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同饮一杯水,真是的。

她忽然听见沈遇问她,夫人就没有什么话想同我说?谁让她背着人说坏话呢,现在简直是草木皆兵,心虚的很,赶紧找了个不会出错的话接上,夫君此刻回来,想必是东宫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沈遇看着她,回答的模棱两可,算是了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回答?查案还有算是了了的说法吗?温虞疑惑。

不等她问,沈遇又道:太子妃亲自去向陛下请旨,为了太子的名声,此案也不要再继续追查。

陛下看在太子妃的面上,压下了此案。

温虞听得一愣,心下有了个猜测。

那桩命案想必是同太子妃有些关系。

她犹犹豫豫,问道:夫君,太子妃她还好吗?她顿了一顿,复又道:她今日流了那么多血,我问过嬷嬷,嬷嬷说妇人有此症状,多半是怀有身孕。

沈遇看她竟有几分真心的在意沈青芝,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沉默的看了她片刻,答非所问,我同夫人说过,入了东宫以后,无论太子妃同你提起什么,夫人都别信。

可夫人还是信了她。

温虞自是记得的,太子妃只是替六郎同我道了歉,旁的话再没说过,甚至也只留我喝了一杯茶,这也不能相信吗?即便她后来出了事,我也不过是帮着照看了一回两位姑娘。

我为何不能信她?她心里当然有疑惑,可她不愿去深想。

更不必提还要当着沈遇的面问出口。

她不想费神多问,偏偏沈遇要提起。

她话音落下许久,都没能等到沈遇的回答。

她这才惊觉自个儿方才好像是冲着沈阎王动了气,不免端起茶盏喝上两口,又去偷瞄坐在对面的人的脸色。

一眼又撞见沈遇的目光,那茶水就呛进了气道里,忍不住就咳嗽起来。

沈遇走到她身旁坐下,轻轻给她拍着背。

还是陶桃推开了门,大人,夫人,饭菜送来了。

一句话打断了房中此刻的凝滞气氛。

那热气腾腾的铜锅端上了桌,新鲜的羊肉切成薄片,备成盘。

陶桃是不会看脸色的,轻快说道:夫人,奴婢方才瞧见外头有人家在放烟花呢,样式极好看,咱们府上都能瞧见呢。

她落下了话,才惊觉她家姑娘同姑爷这会子像是在搂搂抱抱,她红了脸,含羞说道:奴婢不是故意偷看姑娘和姑爷亲近的。

说罢,就红着脸转过了身,她身后那些个送饭菜的婢女婆子,也齐刷刷的红了脸,不知该看向何处。

温虞咳得难受,这下就更难受了,嗑的小脸通红。

沈遇替人拍背的手一僵。

作者有话说:沈遇:老婆背后说坏话的时候,要记得假装没听到。

温虞:你最好是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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