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原是哭的不能自己, 身旁却坐着位比她哭的还要伤心的客人时,便歇了继续哭的心情。
她的手被身旁人轻轻握住。
裴夫人当保重身体才是。
客人哭的说话也是断断续续,哽咽了一回, 方是一双婆娑泪眼看向她,哭的是双眼通红,让人心生怜悯。
夫君他昨日被贼人重伤,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卧床休息, 不能轻易走动,以免伤了筋骨落下病根儿。
可夫君他一向敬重裴公, 同我说, 他此生都会感念着裴公对他的提携之恩。
所以无论伤得再重,再是如何不能走动了, 夫君他也要在裴公灵前上一柱香, 以表心意。
温虞轻声细语的对身旁的裴夫人说着, 她时不时地还要拿着手帕轻轻擦着眼角的泪珠。
老夫人日后若有事, 尽管吩咐我就是。
我必是会尽我所能你, 裴夫人尽管放心。
裴夫人今日是头一回见到温虞,听她一句一句情真意切的说着, 心中无不是感动不已,她并不知晓昨日裴公病榻床到底都出了些什么事。
她只知道, 昨日裴公去前, 身旁只有长子裴既斐, 肃王, 再有便是被裴公召来的沈遇。
府上又是闹了刺客, 和走水一事。
乱糟糟的一夜过去, 裴公去了, 临终前到底同长子都说了些什么, 又做了些什么,裴既斐是半点儿都不肯告诉裴夫人的。
此刻一听这些窝心子的话,一想起丈夫临终前还特意见了沈遇,心下苦楚无人说,回握住温虞的手,好孩子……刚说了三个字,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裴家的女眷们连忙给她拍背顺气。
温虞擦了擦眼泪,连忙也替裴夫人顺着气,夫人且要顾念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您还有这么些儿女承欢膝下,孝敬您呢。
裴公在天有灵,定也不愿您日夜为他伤心。
屋中女眷无一不是陪着裴夫人哭起来。
陪着裴夫人很是哭了一场,温虞终是起了身告辞,拿着帕子擦着眼角的泪珠倚在陶桃的半边肩上缓缓往外走。
身后的哭声直到走出了二门,仍是能听见。
沈遇已经在马车上,闭眼等着那一定要去同裴夫人见礼的自家夫人。
温虞在灵堂之上毫无预兆的伤心落泪,一双泪眼通红的模样,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听见鸣争在外头唤着,夫人。
马车帘子被撩开了一道缝隙,裹着香味的寒风吹了进来。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温虞那一双像是核桃一般红肿的眼眸,眼中还蓄着不曾落下的泪珠,泛着涟涟的光。
知道他在看她的眼睛,温虞侧头坐下后,便拿着手帕掩住了自个儿的脸,许是哭了许久,声音也哑了,不自觉的带上了自个儿都没察觉的娇意,夫君,你别看我。
在裴家人面前哭一场是一回事,被沈遇盯着她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讨厌哭,从小到大掉过的眼泪,屈指可数。
更不必提在沈遇面前,她竟哭了三回了,丢人可算是丢大发了。
她生怕沈遇会问她为何不能看,毕竟沈遇是真的能问出来,他如今最擅长的就是明知故问,让她无法招架。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可问,真是的。
沈遇阖眼,靠在软枕上,淡然道:我已经着了,什么都看不见,夫人大可不必避着我。
谁睡着了还说话呀!沈阎王也不听听自己说的都是哄孩子的鬼话。
温虞抿着唇,心下恼怒于沈遇哄她,却忍不住悄咪咪的从手帕后头探头看去。
一眼看见坐在对面的人,如同他所说的那般,闭着双眼‘睡着’了。
沈遇并没有真的睡着,沈遇自己心里清楚,她也不是真傻。
只是他能装作没看见她红着的双眼,她也能装作以为他真的是睡着了。
这样一想,她轻松了许多。
一路抬手挡脸回去,是很累人的一件事。
温虞内心挣扎了一番,终于放下了手,微微靠在车厢上。
在裴家待了快有一个时辰,陪着老夫人她都哭了小半个时辰,没想到现在停下来,不止是眼睛红肿,又热又疼,连都都开始疼起来。
她微微闭着眼,揉着太阳穴。
‘睡着了’的人忽而开口喊她,夫人。
不是睡着了吗?还要喊她做什么?温虞轻声道:夫君不是已经睡着了吗?夫君有何事,不妨回去以后再说。
沈遇嘴角略浮起些许笑意来,淡然道:夫人可能不知,我睡着以后,偶尔也会说梦话。
现在便是说的梦话。
温虞愣住,沈阎王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这话,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抿着唇看着沈遇仍旧闭着的双眼,淡然处之的‘睡颜’,心下没好气儿,夫君要说的梦话,又是什么呢?沈遇问道:夫人为何要如此?他像是真的十分不解。
温虞仰着头,又为着不碰乱了发髻,而只敢轻轻贴着车厢,马车缓缓向前行使着,外头街上很是热闹喧嚣,她能听见货郎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姑娘们买花戴的问价声,她能闻见千百种香气:刚出锅热腾腾的肉包子、大骨头熬制的汤底舀进了装有三鲜馄饨的汤碗中,又撒上了香葱、路上行人们各自佩戴的香包……千百种声音,千百种香气,还有千百种人,才能组成一副人世俗尘的烟火气。
在这样的俗世里行走的人们,总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忧愁,还有那些个不能言明的自我。
温虞抿了抿唇,带着几分困倦道:夫君比我还聪明呢,怎么可能会想不明白呢?这话听上去有几分耳熟,沈遇心下哂笑,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着。
怎么这么爱记仇?倒有些几分可爱之处。
夫人不必为我做到那般地步。
裴家我也能应付。
温虞心里头哼了一声,沈阎王以为她愿意吗?她不过是看在他昨日重伤的份上……夫君当真以为,你今个儿只身一人去吊唁裴公,同小裴大人称兄道弟,在旁人眼中演一场兄友弟恭的戏码,就能让旁人信服夫君心中对裴家并未生怨?我会那样做,夫君也不必多想,我不过是尽些为人妻的本分罢了。
为人妻的本分。
是了,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们二人成了夫妻,一言一行均是代表着两个人,她这么多年都为了一个好名声而活着。
今个儿所做也不过是为了名声。
车厢内一时无话。
温虞终于下定了决心,夫君,你睡着以后说过的梦话,想必醒来后就会不记得了吧?沈遇应了她,嗯。
既然梦话不会记得,那他们现在的这场对话,待到马车停下,他们回到家中,沈遇‘醒过来’的时候,沈遇就会全然忘记了。
她心里头别别扭扭的,有些话说出口多尴尬呀,她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开了口,我会那样做,只是因为心疼夫君。
说完这话,她也闭上了眼,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我也睡着了,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梦话。
待会儿醒了以后,就不会记得了。
她会心疼沈遇吗?这个问题,从昨夜沈遇问她一直到现在,终于是有个答案。
她昨夜口不择言,提起沈遇逝去多年的爹娘时,心里是有些后悔的。
沈遇难道就不想有爹娘在身旁关心他吗?可他爹娘在他年纪还小时就去世了,连他自己都是十二岁离家出走去参军,战场是什么地方?她自认自己打小就胆子大,可她也不敢十一二岁就独自一人离开家,去外头闯荡。
沈遇那一身伤疤,又不全是这一回留下的。
从前他受伤时,定也曾想过,受了伤能够有父母在旁安慰的。
她怎么就能往人家伤疤上戳呢?沈遇睁开眼,目色沉沉的看向对面。
她闭着双眼,却仍旧能看出她因为哭过留下的红肿痕迹,为了去裴家,她穿的素净,连胭脂水粉都不曾用,那双红肿的眼就看着更为可怜了些。
他知道她不爱哭,被他气的快哭时,都会背过身去,就是为了不让他看见她落泪的模样。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的陌生人哭一场呢?哭的双眼通红。
她说,她哭一场,是因为心疼他……*裴家到他们府上的距离并不算近,温虞闭眼假寐着,原以为起码要过上两刻钟,才能抵达,不想仿佛她才刚闭上眼,马车就已经停下,外头鸣争说道:大人,夫人,到了。
这么快就到了?她刚才真的睡着了吗?等等,她的眼睛!温虞猛然睁开了双眼,看向对面,沈遇仍旧闭着双眼,也没有应答鸣争的话。
她放下心来,忙是捂了捂自个儿的眼睛,摸着有些烫手,想必还是红着的。
她侧过身去,微垂着头,将披风上的兜帽轻轻拉下,遮掩了大半张脸,方才轻唤着还在‘睡着’的人,夫君,我们到了。
沈遇终于睁开了眼睛。
二人下了马车,温虞庆幸,幸好外头天色也暗了,便是旁人提着灯笼,也不大看得清楚她的眼睛。
王昌瑞早已经领着人在门口等着,大人,胡大夫还等着给您换药呢。
他是真心疼他家少爷的,受了伤也不得安宁,一整日都在外头行走,那伤口如何养的好呢?沈遇垂眼看着用兜帽将自个儿遮着严严实实的人,夫人先回房歇着,我换过药后再回房。
此刻温虞自是不会同他温言细语的说着,要陪他一起去换药这样的话来,便点了头,也好,我叫人先摆膳,等夫君换好了药,回房就能用。
二人自是各自去往一处。
陈嬷嬷在正院外头候着,见着她家姑娘披风从头到尾裹着身,还不觉着有什么,毕竟这夜里凉,姑娘能保重身子挡着风寒也是好的,只是见她家姑娘起先还能徐步走来,快行至正院了,却是越走越急。
好容易走到她身旁了,她看过去,便察觉出了异样。
不过是去裴家为裴公吊唁,好端端去的,怎么红着双眼回来的?这眼睛一看便是大哭了一场的。
怪道姑娘要将兜帽也给戴上呢,这在府上奴仆面前走一遭,岂不是叫人议论。
陈嬷嬷不曾惊慌,只叫两旁先退下去厨房将晚膳提来,她陪着温虞进房,又让思柳去打热水进屋。
房中就她们主仆二人,陈嬷嬷忙将妆奁前的灯笼都给点上,屋中亮堂了,才道:姑娘这怎么了?眼睛红成这样?温虞卸了力气,疲惫涌上了心头,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只往下掉,可见哭一场是极其耗费体力的,我陪着裴夫人哭了一场,这才哭红了眼,不是什么大事,嬷嬷不必惊慌。
思柳端着热水进来,温虞打湿了帕子,趁着热气贴上了双眼,那双眼被泪水泡的通红,热水贴上时,让她忍不住疼的直嘶气。
陈嬷嬷连忙取了消肿的玉肌膏来,等她用热水敷了一回双眼,便取了一块膏在手中揉搓开,擦在了她眼睛四周,一边擦一边问,姑娘好端端的陪裴夫人哭一场做什么?温虞抿着唇,半晌没能回答。
陈嬷嬷便叹气道:姑娘如今同我有心事也不说了。
天晓得她家姑娘哭一场是多难见的事,姑娘打小就是不爱哭的,连从树上摔下来都没疼哭过。
不是心事。
温虞一顿,我陪着裴夫人哭一场,不过是为了让上京城的都知道,夫君他心中敬重着裴公,便是陛下提拔了裴继斐任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夫君心中也是毫无怨言的,所以才会带着一身伤也要去裴家吊唁裴公。
无论他们信不信,咱们知道该做的都做了。
她有些不好提的话是,最重要的便是要让陛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陛下当然是愿意看到殿前司一团和气的样子,至少沈遇今日带着伤去往裴家吊唁,可不就是为了那‘一团和气’好让陛下放心吗?陈嬷嬷听出了些意思来,未免带出了几分笑她的意思,这么说,姑娘是替姑爷分忧了?眼睛舒服了不少,温虞张开了眼,伸出双手来,露出了被指甲掐出印儿来的掌心,撒娇道:嬷嬷替我手上也擦些吧,可疼了。
为了能哭出来,我用了好些力气掐手心呢。
见她佯装没听见话的模样,陈嬷嬷也没再多问,只拿着玉肌膏给她擦着手心儿,烟织带着人将晚膳提来了,因着沈遇有肩伤,桌上菜色一应都是清淡口味,连一丝辛辣之物都没有。
温虞看着满桌子的素菜就忍不住发愁。
她在这种时候,偏偏想起了方才回来时在路上闻到过的三鲜馄饨的味道,那是用鸡蛋和剥了壳的活虾,再加上猪肉一起剁碎成的馅料,用薄薄的馄饨皮儿一裹,扔进大骨头熬煮出来的沸汤中,煮上片刻,就能煮的皮儿透亮,透出内里的馅料来,再撒上葱花,那才叫一个鲜美。
在这样晚归的冬夜里,吃上一碗热乎乎的三鲜馄饨,定是能驱寒暖身的。
只可惜今夜是只能吃上白粥陪素炒三丝了。
*胡大夫在揭开凝固在伤口上的纱布前,又谨慎小心的提醒道:大人,会有些疼,您且忍着一点。
沈遇只道:无妨,你直接揭开就是了。
胡大夫这才动手将那已经和血肉粘在一起的纱布揭下时,血痂随着纱布一起剥落,流了不少血,他却见沈遇毫无触动一般,忍是寻常的端坐着,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便连王昌瑞都有些不忍心看,一看就觉着疼得不行,连声音都止住了。
胡大夫忍不住疑惑,拆纱布时的疼痛可不必上药时少,昨个儿大人尚且有些忍不住疼痛,今个儿怎么就能面不改色?沈遇思忖了片刻,方才开口,你的意思是,牛二家的丫头是在街上帮了一位摔倒的小童往家去,这才疯了?王昌瑞这才接上话,继续说着他来禀报的事情,是,老奴让顺儿跟着牛二去打听的,那附近的商户昨个儿恰好看见宝儿领着那小童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他起先是没在意的,结果后来,他又看见牛二去寻宝儿,找着宝儿时,宝儿就疯了,又哭又闹一点儿不认得人了。
宝儿模样生的极好,所以那商户能记着宝儿的脸。
这才能在咱们去打探消息时,记起整件事儿来。
王昌瑞又道:少爷,老奴以为,宝儿怕是遇上了拐子,那小童是个媒子。
只可惜街上到处都是小童,商户也不记得那小童长什么模样。
若是要去找,恐怕是很难。
这种事情是常见的,饶是上京城守备森严,也一年到头来,也会有不少幼童被拐走,特别是像宝儿那样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漂亮小丫头,家里头娇养着,天真活泼,没遇着过什么坏人,在热闹的集市里,身旁也没个大人,不被拐子盯上都难。
且又说宝儿心善,碰见了比她年纪还小的孩童,就算牛二叮嘱了让她站在原地哪里都不许去等着他过来,她也不会有多大的戒备心,被拐的可能性就极大了。
说不上来宝儿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她没有被拐子给拐走,还被牛二找回来了,不然这茫茫人海里,就算是少爷让整个殿前司的禁卫都去找人,恐怕也是极难的,这世上的恶人,想要害一个人的法子可太多了。
不幸的是,宝儿疯了,谁也不知道她消失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伤害,才会疯了连爹娘都不认识的。
胡老大夫也只说怕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伤了心智,而今只能施针暂时让宝儿平静下来,护住她心脉,不至于让她愈发失心。
胡老大夫还说,等他回去想想,再试试其它法子。
王昌瑞叹了一回气,他也有过女儿,千般宝贝都来不及,只可惜身子骨太弱没有养住,还不到十岁就病逝了,早夭的女儿一向是他和他娘子的痛处,这些年一提起闺女来,还是会哭上一回,是以这回宝儿出事,他才会这般热心肠的帮忙,还让他儿子去帮忙打听消息,总归是不想看到别人家的女儿也早早去了。
胡大夫在旁接话道:若是我父亲都这般说了,想必那位小姑娘的病情是十分棘手的,难以根治了。
少年心智最是不坚,若受了刺激,怕是此生都难以恢复。
医者是看不得病人治不好病,永远受病痛的折磨。
药总算是换好,胡大夫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说道:大人昨夜熬过了那贴药,伤口恢复的不错,今日换的这贴药便能让您少受痛楚,后日清晨,我再上门来给您换药。
总算不是什么坏消息,王昌瑞松了一口气,颇是尊敬的相送胡大夫出府,有劳胡大夫,我送送您。
沈遇也起了身朝正院走去。
他刚进去,便瞧见那先前还红着双眼的人,此刻目色柔和,换上了一身家常穿的宽松衣裳坐在桌旁等着,一见他来,就起身迎过他,不住地往他右肩看去。
沈遇左手轻扶着右肩缓缓坐下,正要用左手端起桌上的汤药来时,温虞便自然而然的端了桌上已经放温的药来,一边拿着调羹搅动,一边望向他,夫君,我喂你吧,左手不方便。
沈遇不动神色的活动了下右肩,疼吗?倒也还有几分疼才对,他垂下眼,眉宇浮起了些许浅淡的笑意,有劳夫人。
陈嬷嬷笑着把两旁的人都给挥退,自个儿也出去在茶水间坐着。
二人用过晚膳,时辰还早,便坐在软榻上闲谈。
温虞心情有些低落。
夫君,你知道宝儿的事情吗?就是牛二家的小姑娘,她得了失心之症。
我昨日等你,便是想同你提一回此事,牛家在城中没有什么亲戚,我想让宝儿就住在咱们府上看病,不止方便,也还安全。
她刚刚听陈嬷嬷说了,宝儿怕是遇到了拐子,那般年纪的小丫头被拐卖,会是什么样的遭遇,她自是明白的,所以才会为此难受。
能尽力相帮,便帮衬着一把就是了。
夫人做主就是。
沈遇垂下眼,默然了片刻方道:她很幸运,还能逃出来。
这世上还有许多比她更不幸的人。
温虞看着他,眉头皱了又松开。
算了,他只是不太会安慰人。
作者有话说:温虞:沈阎王好可怜哦,连饭都不能好好吃。
沈遇:夫人说的没错,我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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