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虞犹带着困倦之意睁开眼睛时, 天色已经大亮,床榻上剩下了她一个人,浑身都被酸涩疲倦的感觉包裹着, 睁开眼睛以后,却没什么睡意,她仍是拥着被子有几分不想起身。
任凭谁夜行了八十里路来到这一处陌生的宅院,睡在一张陌生的床榻, 甚至于此间弥漫的清冷气息,都足够让人难以入睡才是。
温虞昨夜也是这般以为的。
结果却是一边忍受着沈遇给她上药带来的痛苦, 一边听着沈遇在她耳旁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就不知不觉的就进入了梦乡,一觉到了天亮……何时睡着的也不知, 何时醒来也不知。
却是睡着前和醒来后, 耳边仿佛还萦绕着沈遇的声音。
说什么要在此处住上小半月, 她有话便说, 有气也别憋在心里……她忍不住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满心烦闷。
沈遇可真是讨厌的很。
有人轻叩了房门,声音怯怯道:夫人, 您醒了吗?是尚且带着几分稚嫩童声的小姑娘的声音。
温虞推开了被子,坐起来, 四处都寻不着自个儿昨夜脱下的衣裳, 想来那衣裳总不能是长了翅膀飞走了。
她无法, 只好应道:我醒了, 你进来吧。
门吱哟一声被推开, 外头走进来一对穿着同样衣裳、扎着同样红绳的小姑娘, 一人手里捧着套衣裙, 另一人手中则是香膏、梳子、铜镜这些梳妆打扮之物。
两个小姑娘走近以后, 温虞这才发现这是对双生子,穿着打扮相同,模样也是生的别无二致,倒有一处不同,便是那眼角的一枚痣是一左一右。
二人齐刷刷的同温虞问安,痣在左侧的小姑娘怯生生道:夫人,大人吩咐,您的衣裳被打湿了不能穿,暂且换上这一身衣裳。
那是件桃红色镶毛绣花草的袄子,颜色倒是很明朗,极适合小姑娘穿,可哪里又适合她已经成亲嫁人的女子穿呢?若是旁人瞧见,岂不是惹人笑话,还只当她是穿衣打扮都没学好呢。
可是除了这身衣裳,就没有其它衣裳让她挑选了,她总不能一整日都窝在床榻上不起来吧?温虞忍了又忍,这才颔首浅笑道:给我吧。
她伸手接过了衣裳,自个儿穿了起来,小姑娘们站在一旁,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让温虞猜想她们大抵是昨夜见着的老仆的孙女们,便问,你们是双生子吧,叫什么名字呀?痣在右侧的小姑娘大大方方道:回夫人的话,我是小玉,她是我姐姐,叫小珠。
温虞便记下了这对依靠只模样大抵是难分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的双生子的特征,一个内向,一个活泼。
她系好了胸前最后一颗盘扣,从桌上摆着的那方铜镜上看着自个儿的打扮,终是忍了又忍,这身衣裳若是放在小玉和小珠身上,穿着毫无违和。
可让她穿,就颇有几分大人穿小孩子衣裳的滑稽感。
就像沈遇给她挑的那支发簪一样,十足是将她当做了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她拿着梳子开始梳头发,一边问着双生子。
大人他在何处?这一大早就不见沈遇。
小玉脆生生道:大人一早便往十二卫所营房去练兵了。
大人说,若是夫人问起他来,就说他傍晚便归,让夫人不必担心。
温虞抿了抿唇,明明就是沈遇问都不问她,便带着她深更半夜行了八十里路来到清水镇,他自己是因公务来此,可她呢?他该不会就打算将她丢在这小院子里头自生自灭了吗?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来气。
还担心?她才不会担心他呢!可她也不欲对着两个小姑娘发火,便道了一声:有劳你们送东西来。
小珠有些羞涩说道:夫人不必客气,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夫人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厨房端饭来。
她说完这话,便一溜烟的往外跑去,留下温虞和小玉面面相觑。
小玉忙解释,我姐姐性子内向,她不是对您无礼。
温虞烦闷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一笑,我知道。
她终是梳好了头发,用昨日搭配的桃木簪挽了发,又洗过脸淑过口,这里也没有胭脂水粉,她只略擦了些香膏润肤便算作打扮完成,只那镜子里头,多看一眼她今个儿穿的衣裳,便觉着生气。
眼不见为净,她倒扣了镜子,起身缓缓走到门口。
右腿被撞出来的那块青紫,今日倒没有那般疼了,恢复的极快。
她也不想承认是昨夜里沈遇给她上药的原因。
是深夜来的,也不曾仔细看过院子里头的模样,这处宅院并不大,便连院子也并不算宽敞,只安放着习武所用的木桩,上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可见沈遇这些年在此日日习武并无倦怠。
一旁倒是种了一棵树,而今光秃秃的只剩下树枝,看上去颇是萧瑟。
她站在门口,盯着那光秃秃的树枝发呆。
这里不是上京,除了沈遇,她谁都不认识。
可沈遇要傍晚才回来,她这一整个白天要做些什么呢?府中原本有许多庶务等着她打理,比如园子需要开始打理布置、府上春衣应该开始置办、还有便是,她应该要为不久以后的迎春宴做准备了,现在也只好搁置。
还有近来几日里,她大嫂娘家长辈寿辰,于情于理她都要上门贺寿的,也该开始准备寿礼了,还有那日赴宴时,该穿的衣裳,搭配的首饰都该准备起来。
可她从前明明就希望可以万事不管的,可现在来到无事可做。
可对于这处小宅院,她只是一个外人,这处小宅院有它自己的规矩,她半点儿都管不着。
这样一想,她竟有几分无所适从。
小珠很快就领着厨娘带着早膳走过来,厨娘看上去还很年轻,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一上来便拘谨的同她见礼,民妇见过夫人。
温虞收敛了心思,含笑看向厨娘,不必多礼。
不知娘子如何称呼?厨娘回道:民妇姓徐。
温虞又问了一回这处二进宅院的情况。
徐娘子便开始介绍,原来昨夜的老仆陈老伯是她公爹,小玉和小珠是她的女儿,他们一家人就住在院前的倒房里,因为沈遇一年在此居住的时间并不长,又一向不喜旁人伺候,宅子里的事情并不多,是以她男人则在临街处开了间小小的食肆,维持着生计。
温虞一边吃着汤圆,一边听着,终是将这处宅院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徐娘子颇是诚惶诚恐道:不知夫人会随大人一同前来清水镇,也没能提前做好准备,还望夫人见谅。
温虞怎会怪她呢?毕竟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要随着沈遇一起来清水镇呢。
没有提前告诉你们,又如何能是你们的错呢?同徐娘子说过了一回话,撤了桌上碗碟,离午时都还有许久。
这里连个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待在房中,只觉着是度日如年。
小玉和小珠两姐妹,今年也才十岁出头,说是在她跟前伺候,可这样大点儿的小姑娘,温虞也没有能使唤她们的地方,她们却是听徐娘子的话乖乖待着她身旁,她无所事事的发着呆,她们就坐在她身旁翻着花绳。
温虞盯着她们翻花绳,看了大半晌,终是忍不住打哈欠。
两个小丫头听见了动静,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问,夫人困了吗?这才刚过晌午,她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怎么好意思现在就说困,温虞摆了摆手,我不困。
你们玩就是了。
嘴上说着不困,片刻后她却是趴在小几上睡着了。
小玉和小珠两个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不该将人给叫醒。
小珠轻声问道:妹妹,要不要叫醒夫人?小玉也拿不定主意。
正当两姐妹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得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两姐妹回身看过去,俱是收起了方才玩乐的心情,站起身规矩的行礼,大人。
夫人她睡着了……沈遇看向那趴在小几上睡过去的人,压低了声音:你们先出去。
双生子便手牵着手出了门去。
沈遇脚步轻缓走到小几旁,垂眼看着趴在小几上的人,她许是心事重重,又或者是趴着睡不舒服,皱着眉头,眉心处蹙起浅浅的沟壑。
盯着温虞看了好一会儿,他干脆坐在了对面,拿着公文翻看着,公文看过以后,便盯着那还在睡着的人看,不知过了多久,温虞缓缓睁开了双眼。
起先,温虞还有几分睡眼惺忪,所以在发现他坐在对面的时候,有过一瞬的迷茫,便连说话都带着一丝尾音,夫君,你回来了?嗯。
沈遇应着她,夫人要睡,就去床上睡。
温虞总算是清醒过来,一时觉着失态,连忙坐正了身体,反驳道:我没睡着,不困。
是吗,那这是什么?沈遇忽而抬手,轻擦过她的嘴角。
温虞忍不住浑身一僵,她难道是方才睡着以后流口水了吗?在沈遇要收回手前,她想也没想,就抓住了沈遇的手,紧张的盯着他的手指看,上面却什么都没有,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立刻就反应过来,她是被沈遇戏弄了,连忙松开手,却不想又被反握住。
她原就是满腹委屈,无地诉说,此刻又觉着被戏弄,更觉得恼羞,你……刚开了口,她却又咬着下唇,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夫人生气了?沈遇目色沉沉。
温虞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我没生气。
作者有话说:温虞:第八百零一回 ,沈大人还是很讨厌!沈遇:那就第八百零二回 ,夫人会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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