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虞话音落了, 屋中安静了快有半刻钟,沈遇这才淡然开口,夫人不生气就好。
又问她道:既然夫人不生气, 可要同我出去走一走?沈遇当真信了她说不生气这句话?温虞眼神一错不错的看着沈遇,见他神色淡然好似放心下来,心情一时复杂到难以叙述。
她不生气?她不生气才怪呢?堂堂沈大人不是最会明察秋毫,窥伺人心吗?便连她说的反话都听不出来?沈大人的眼神是不是有毛病?还要出去走一走?她腿疼这件事, 沈遇明明就知道的,昨夜一定要给她涂药的人, 现在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让她出去走走?一定是故意要来戏弄她。
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她, 有意思吗?就是想要听见她,亲口说出自己腿疼不想出门的话吗?温虞紧紧地抿着唇, 片刻后却是看着那双落在她身上双眼, 轻轻一笑, 好呀, 出去走走也好。
她才不会如了沈遇的意呢。
沈遇他想都不要想。
她施施然站起了身, 只是她的手还被人握着,往前走上一步, 便再也不能动,她垂眼看向依旧坐着的沈遇, 嘴角的笑意愈发真切, 夫君,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话音刚落, 她被握住的那只手被人用力一拉, 她猝不及防就身子前倾, 终是跌进了沈遇的怀里,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沈遇拦腰抱起, 腾空的一瞬间双手下意识的抓住了沈遇的衣襟。
沈遇又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抱着她?她晕晕乎乎间,又生气又紧张,却见沈遇抱着她绕过了那扇隔开内外室的屏风,朝着床榻走去。
沈遇将人轻轻地放在了床榻上,却又因为被抓住了衣襟而不得不弯腰低头,他可以清晰明了的看着眼前人一双明亮的眼中满是怒气和紧张。
一时四目相望,却又无言以对。
看着沈遇凑近了的面容,温虞很是手痒特别想要捏上去,她压着冲动,只笑着问,不是夫君说的要出门吗?夫君这是又想做什么?沈遇抬手轻抚过眼前人的脸庞,抚过她白璧无瑕的脸颊上格外显眼的梨涡,这梨涡原本是极美的,颇有几分醉人之色,他此刻却尤为不满意,一心想要将那梨涡抚平,不开心,就别笑了。
夫君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我何时不开心了?温虞忍住了避开的冲动,仰着头笑着静静地看着沈遇。
她笑起来自然是美的,面若芙蕖,杏眸明媚,顾盼生辉。
平生让沈遇想起了她哭起来时的模样。
她哭起来时,紧紧抿着唇不肯让哭声泄漏半分,可是那双眼通红,眼泪像是珠子一般,一颗一颗的从眼中沁出,从鸦羽般的眼睫上滚动,然后跌落碎开……她因他哭了两次。
他不想再让她哭第三次……他心中一时起了些许悔意,他明知她性子原就爱口是心非,又何必步步紧逼?罢了……*温虞忍了又忍,她才不要和沈遇离得这么近呢,近的都可以从沈遇的眼中看见她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
她纵使强撑着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不失态,却也知道她早是狼狈不堪。
从昨夜在街上看到沈遇和娉婷郡主在一起开始,她在沈遇面前还不够狼狈吗?不……其实是从更早以前开始,从他们婚事定下的那一刻起,她在沈遇面前就已经成了笑话,不是吗?在她变得更狼狈之前,她应该离开这里,离沈遇远远的,才会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对,她应该马上回上京,她在这里实在格格不入。
她松开了紧抓着沈遇衣襟的手。
耳旁却响起沈遇的声音。
他的声音一向都透着冷淡,此刻却有一丝不知所措,只是二人皆是满腹心事,谁也没能听出来。
昨夜我会同娉婷郡主一起。
是陛下让我护送六公主在御街上游玩。
并非是我与娉婷郡主有私情。
温虞抿着唇,半句话也不想接,谁要听他和娉婷郡主什么关系,与她有什么相干?可是夫人并不打算问我,一心只想当作无事发生。
就同之前一样。
一语言中。
温虞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人给推开,赶紧离开此处,你不要胡说。
哪曾想像是在推一堵墙一般,沈遇纹丝不动。
她又气恼起来,就沈遇长得人高马大,不动如山是吧?夫君在清水镇有公务,那是夫君的事,而我也不是无事可做,府中还有一堆庶务等着我料理,夫君让人送我回上京才是正事。
其它的事情,夫君也不必放在心上,都忘了吧。
忘了……又是这番说辞。
沈遇目色沉沉看向眼前人,发生过的事,夫人只肖说上一句忘了,当真就能忘的彻底?当然……温虞想也没想就开口,只是沈遇不曾给她说话的机会,她的唇上一热,带着梅香的气息不容她反抗,撬开了她的唇齿,掠夺着她的气息,她忍不住挣扎,努力的将人给推开,而后拼命的喘着气,这回是再也压制不住怒气,温婉的面具终是撕破,你!她捂住剧烈跳动的胸口,一时寻不到骂人的说辞。
沈遇当然知道她在生气,仍旧火上浇油,夫人不是想忘就能忘记吗?我虽亲了夫人,可夫人也能和之前一样忘掉,可对?逻辑毫无破绽。
温虞竟无法反驳。
既然想忘就能忘,也可以多亲几下,夫人以为呢?沈遇抓住了眼前人的后颈,不等人答应,又亲了上去。
真的能忘记吗?当钝痛感从唇上袭来,鲜血的味道夹杂在并不相容的两道气息里,像是千丝万缕的网将两道气息包裹其中,不容它们逃离。
等气息交融,好似烧起了一团火,炽热的要将周身的空气全部引燃,而他们沉溺其中,不惧烧灼,不能自拔。
他好似要在她血肉与魂魄上,留下永不可磨灭的印记。
在魂魄之上打上烙印,是不是永生永世都难以磨灭?所以,真的能忘记吗?温虞又狠狠咬了下去,是想要将人给咬死,然后同归于尽才好。
当炽热褪去,新鲜的空气重新流动于周身,温虞听得耳边传来低沉却又带着愉悦的声音,夫人,当真能忘记吗?能忘记吗?温虞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一滴血珠悬在沈遇的唇上。
他的唇生的浅薄,温虞从前听旁人相面时,都说唇薄之人,格外薄情。
可此刻,那抹血色比胭脂更艳,艳的像是妖精化了人形后,前来诱惑人心甘情愿往坠入深渊时,用的那滴心头血。
印在了眼里,哪里能忘得了?是忘不了……温虞轻舔了下自个儿的唇,只觉得她的唇上也到处都是血色。
反正流的也不是她的血。
解气!听得呼吸声渐缓,温虞终是平复了心情,方才咬人时耗尽了全身力气,她轻轻环住了自己的双膝,背倚在床柱,伸出手去,轻轻擦去了沈遇唇上的那滴血。
那滴血还是温热的。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可是温婉恬静的笑容被撕碎以后,她的笑容便显得格外冷。
是,我就是说了谎,那些同你说过我会忘了的事,我都还记得,忘不了。
可那又如何?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是平凡普通的一人。
我只想少些烦恼,过安生日子罢了。
这有什么错呢?是啊,她到底有什么错呢?这些年来,她无一日不是这样过来的,又有什么错呢?沈遇轻轻抚上她被汗珠打湿的额发,自是没错。
对,她当然是没错的。
这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来自于眼前人。
我们二人里,总有一人是错的。
我若一点儿错都没有。
那就都是夫君的错。
夫君敢认吗?沈遇手一顿,是我错了。
认错倒是极快。
温虞吸了吸鼻子,并不打算沈遇认了错,她就要原谅,沈大人不是最讲证据确凿、赏罚分明的吗?错在何处都不知,怎么就能认下?难道只有沈大人会耍赖,她就不会了吗?不是让她有话便说,有气便撒吗?反正在清水镇,谁都不认识她,谁知道她本性如何,谁会在乎她的名声好坏,背后对她指指点点,流言遍布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沈大人被问的,一时竟然回答不上来,还请夫人指教一二。
指教一二?沈大人倒是真能拉下脸来请教?一切的源头,不都是因为沈大人中毒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后,性情大变,他自己变化无常也就罢了,结果还要一日日的想方设法的折腾她吗?他要问,她得好好和他算上一算。
你为何就不能同从前一样?从前你不喜欢我,不在乎我,不想搭理我。
我待在我的院中,你待在你的书房,我们十天半月才见上一面。
我说上十句话,你只应上一句便好。
那样的日子,你省了心,我也乐的清闲。
多好。
憋了好几个月的话,可算是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温虞很是痛快,才不想管她说的话,会不会惹怒沈遇。
你干嘛要变成现在这样?你还非得让我也变得同你一样奇怪。
总而言之,都是你的错。
不喜欢她,不在乎她,不想搭理她……虽然知道他家夫人要说些什么,沈大人听得直皱眉,可眼前人好容易开始消气,他万事都顺着她,十分错全认下也无妨,嗯,夫人说的是,都是我的错。
十分气消了一半了。
温虞却不想承认她气消了。
真是的,沈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快认错。
她不想再去看沈遇的眼睛,低下头,看见了自个儿桃红色的袄裙,还有这身衣裳,哪有嫁了人的姑娘还做小丫头打扮的?虽不知她为何会突然说起了衣裳,沈大人却也看向了衣裳,看着不是挺适合她的吗?可是夫人穿什么都好看,不是吗?作者有话说:我真的只是写得慢,我很喜欢我女儿女婿的,真的。
明天再改改吧这章,我好困先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