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耽搁的时间太久, 时卿去公司的时候恐怕已经日上三竿。
走之前,他还重新收拾了厨房,给倪喃做好了午餐放进微波炉里。
那时候倪喃笑着道,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时老板怎么一夜之间变成大厨了。
当时时卿在玄关处换好鞋,温声道:不是一夜之间,是用了三年。
倪喃没说话,沉默半刻, 双手伸上去。
时卿顺势接过, 将倪喃揽进怀里, 低下头吻她。
亲密厮磨, 倪喃听到时卿耳语,以后有的是机会, 都能讲给你听。
倪喃笑了笑, 说好。
不知道是不是年龄长了几岁, 倪喃突然觉得自己矫情了不少。
分明才分开没一会儿, 倪喃却觉得不安宁。
吃过饭,她咬着颗苹果对着她那堆七七八八的颜料盒发呆。
画也画不进去,干脆就找点别的事情做。
洗洗衣服,整理整理衣柜,或者剥几颗橘子。
饭是时卿做的,水果都是时卿买的。
倪喃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 忽而就有点酸涩。
她所认识的时卿, 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带着几分疏离, 说话保留三分, 摸不清看不透。
可就算他不说, 并不代表倪喃看不出来。
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压抑在心底, 也只有面对倪喃的时候, 才会控制不住情绪。
越安静,就越容易心神不宁。
倪喃在不大的房间里四处走动,却莫名想起三年前自己和时卿告别的那天晚上。
是场隐晦的告别,隐晦到她可以轻易从时卿身边离开。
刚到国外的时候,倪喃有意控制着自己不去关注国内的消息,不看新闻,关闭社交软件,注销手机账号。
她抹灭了自己在栖坞的一切痕迹,谁也找不到她。
每天忙于奔波,倪喃似乎并没有时间去回忆那个留在栖坞的人过得怎么样。
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天深夜降临,失眠多梦时,脑子里出现的那个人是谁。
再一次看到时卿的名字,是在她打工的快餐店。
那天是个阴天,天上淅淅沥沥下了小雨,被顾客故意刁难调戏,争执间,倪喃手上的咖啡洒在了那个大腹便便的外国男人身上。
那男人似乎是很生气,指着倪喃的鼻子就开始咆哮。
倪喃并没有听懂那男人口中的脏字到底骂了些什么,只觉得对方身上的烟酒气熏人,喊来快餐店老板投诉告状,说话时口水飞溅,条纹衫上的咖啡渍黑乎乎一片。
如他所愿,倪喃被辞退了,领了微薄的工资收拾东西走人。
身上的钱少得可怜,倪喃没有搭乘交通工具,而是选择走路回去。
快餐店门口有个开了很多年的报刊亭,里面的老板是个和善的老奶奶。
报刊亭外有面展架,上面挂上了今日最新的报纸。
路过那里时,倪喃被余光里的东西吸引住,不自觉放缓了步子。
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是张财经日报,头版的大字明晃晃映入眼帘。
标题下还有张配图,是张采访图,画面主人公只留了张侧脸。
眉骨冷硬,鼻梁高挺,脸上没什么温度。
这么久没见,倪喃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时卿。
他不再受限于那把轮椅,可以重归以往,坦然地从容地出现在公众面前。
报纸上的新闻,大概是Sense要和法国一家企业合作,无数溢美之词加之在他身上,是他应得的。
倪喃在那张报纸前驻足了很久,嗓眼腥咸,眼眶有些发热。
尽管无数次躲避过,以为自己可以把过往放下得轻松彻底,可是看到对方的消息,还是会红了眼。
彼时的倪喃看着那张版面,却是扬了唇。
她眼角是湿的,但又分明是在笑。
真好,我的离开并没有妨碍你的前进。
看着你变得更好,所以我会觉得,离开是个正确的选择。
很庆幸,我的担心成了多余。
如果可以,我不介意这样的多余多来几分。
倪喃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拿出方才得到的皱巴巴的几张现金。
快餐店门口有家便利店,每次路过时,倪喃总能闻到便利店里传出来的烤面包的香气。
其实她并不饿,对食物更没什么要求。
只是那天下午,她还是走进去了,切了半块热腾腾的烤面包,刚好一个人的分量。
对于倪喃来说,面包好像有些过分甜了。
不过仍是好吃的,松软有嚼劲。
趁着热,她低头咬了几口。
再次路过报刊亭,倪喃看到那最后一张财经报纸被人买走,空空荡荡的展架,换上了别的版面。
倪喃看到买走报纸那人边走路边看,内页翻开,顺着她的角度望过去,刚好能看到外页的文字和照片。
手中的温度还热,倪喃终是转过了头,往出租屋的方向走,边走边吃那块面包。
胃里在被塞满,口中有甜味儿也有咸味儿。
牵挂在回忆里涨潮,但总归是要有平息的一天。
那一刻,倪喃在想,你有好好生活,那么我也会。
突然,倪喃就有点想见时卿。
她快步走进房间换了衣服,捞了手机就出了门。
倪喃住的地方虽说老旧了一点,但总归是靠着地铁口,交通还算便利。
这地方离Sense大楼有点远,倪喃坐了快一个小时的地铁,中途还转了两次地铁线。
临到门口,倪喃却犯了难。
她这样突然跑过来,既不知道时卿在几层,又进不去。
Sense大楼一层很宽阔,还另外设置了咖啡厅。
倪喃看了看四周,西装革履的青年,和高挑漂亮的白领,实在和她这个18线画家有些格格不入。
没办法,刚想打电话给时卿,倪喃却注意到远处闸机后的电梯口出来了人。
西装完美勾勒了男人的身体线条,宽肩窄腰,表情冷淡,可是步子却有些快,看起来似是着急去做什么事。
柏易就跟在他身侧,手中拿着文件,像是在同他汇报事情。
不知道提到了什么,时卿步子一停,扭头同柏易讲着话,隔得太远,倪喃听不清。
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时卿表情不太好。
也不急着过去,倪喃干脆就在附近挑了张休息区的沙发坐着。
位置还没坐热,就有穿着制服的前台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女士,请问您是有预约吗?倪喃问,什么预约?工作人员礼貌地笑着回答,抱歉女士,我们这里如果不是内部员工或者没有预约,是不允许随便逗留的。
闻声,倪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时,她朝前台身后扬了扬下巴。
喏,就是他喊我来的。
前台顺着倪喃的视线回了头,就见时卿朝这里快步走来。
平常虽然能时常见到时卿上下班,但却少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Sense员工都知道,他们时总脾气不好,所以说话做事都得把细心两个字刻到脑门上,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此刻见时卿步子极快地赶过来,前台的第一反应是,眼前这姑娘骗她。
直到时卿走到了他们面前,尽管是压着声音,却仍然难忍喜色,他看着倪喃,问,你怎么来了。
倪喃也不站起来,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手背支着下巴,抬眼看他。
刚想说什么,倪喃却迟疑了一下,朝时卿勾勾手指。
见此,时卿唇上勾起抹笑,纵容地俯下身,耳朵靠近倪喃的脸侧。
偏了偏头,倪喃朝他小声耳语,这不是,怕你想我了嘛。
轻软的嗓音入了耳,分明是很正常的语调,却让时卿心痒。
时卿笑了声,还挺机灵。
现在不过才三四点,搁往常,时卿不到华灯初上根本不会离开大楼。
然而今天,他却出来得过分早了,想回去的心从出了倪喃那间出租屋时便开始沸腾。
和倪喃大差不差,时卿没什么心思工作,总是患得患失,生怕一回去,倪喃又不见了踪影。
从前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现在都后怕。
倪喃的重新出现似乎没什么实感,除非无时无刻守在她身边,时卿安不下心。
于是他推了会议,早早处理完文件便急迫地出了公司大楼,然而还没走到门口,便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四目相视,他看到倪喃朝他眨了眨眼。
眼前这情况着实让前台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满脸惊恐和诡异。
似是求助般,前台看向柏易,只见他扶了扶眼镜,并没什么反应,平静地朝她摆了摆手。
后者会意,迅速撤离了现场。
与她同样惊恐的,还有来来往往的Sense员工,只不过没人敢当面窃窃私语。
然而下一刻,更加惊悚的画面出现在眼前,那年龄不大的姑娘好像朝他们老板身上呼了一巴掌!只是,老板怎么被打得还挺开心?!时卿本想要去牵倪喃的手,可还没碰到她指尖,倪喃却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
身体突然受力往后退了半步,时卿笑,手都不给牵?而后,倪喃拿出手机划拉了两下,她靠着沙发背,把手机屏幕正对着时卿。
目光只能聚焦在那张纯美的脸上,月亮眼勾人,怎么都挪不开。
倪喃见他注意力分散,干脆就轻轻踢了他一脚。
力道并不重,却能让时卿回了神。
无法,他只能把目光落到那手机屏幕上。
是一条娱乐新闻消息,画面里是前天晚上时卿和唐凝的亲密照片。
倪喃笑了笑,语气故意一本正经,时先生,我觉得,我可能是来抓.奸的。
作者有话说:喃喃: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叭感谢在2022-05-29 02:03:35~2022-05-29 20:0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弦子戏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厉害了、depeat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