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问]爸,妈,你们睡了吗?童成钧回到家中,老屋的大门已经关上了,他上前大力敲门,想跟童建业和郭春华商量卖猪的事。
屋里传来拉灯的声音,童建业夫妻俩趿着拖鞋来开门,两人都是睡眼惺忪的,显然早就睡下了。
童建业揉了下眼睛,说:老三,你还没有去医院啊?郭春华: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干嘛啊?钱的事,等明天一早,我们再替你想想办法。
爸,妈,我想跟你们商量卖猪的事,我算过了,咱们家的猪全部卖掉,卖个三千块绰绰有余。
那哪成?郭春华一口否决,说:家里的猪都是要养到年底,要卖了做年猪的,年底猪肉价格贵,能赚好多钱,现在卖了的话,不就贱卖了?童建业没有表态,似乎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了郭春华。
妈……母亲郭春华这样的反应,是童成钧没有料到的,难道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猪卖多少钱更重要?总之明天我再给你想想办法,郭春华说:猪是万万不能卖的,要是现在卖了,年底我们一家人要怎么过个好年?我可以赚,童成钧心凉如冰,嗓子发干地说:我一定会在过年之前,把钱赚够的。
哎呀,反正再说吧,郭春华说:明天我就是豁出去我这张老脸,我也去帮你向亲戚们借。
不懂,童成钧真的不懂,为什么母亲还不肯同意他卖猪。
他站起身来,小芸一个人在医院,我还得赶回去。
不待他父母亲想说些什么,他抬脚就走,回了自己的屋里,看到女儿童欣在他们的床上睡得正香,过去替女儿盖了盖被子,旋即拿上行礼,抱上彩色电视机,趁着月光赶夜路,往县城的医院去。
他还算走运,走到通向县城的大马路时,碰到了一辆拉货的小车,司机心地善良,主动让他搭了顺风车。
天快亮时,童成钧终于在妻子病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了,看了一眼床头放着的喝水杯子,还有给妻子准备的饼干零食,都没动过,应该是打了针睡着后,还没有醒来过。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他又累又饿,轻声地撕开饼干的包装,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饼干太干,咽得太快,一下噎住,难受得他赶忙端过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来,这才把噎在喉咙里的饼干咽下去。
成钧——床上睡着的叶小芸动了动,似是醒了过来。
吵着你了吗?童成钧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尽量压低了声音说话。
他们住的是多人间,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这会都睡着了,不便吵醒他人。
没有,叶小芸摇了摇头,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欣欣怎么样?有没有哭?她很乖,也很坚强,没有哭。
童成钧笑着说:她还说她会自己照顾自己,让我们别担心她。
她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叶小芸动作轻柔地摸了摸腹部,一想到这个孩子马上就要离自己而去,心中不免悲痛,眼泪流淌而下,可惜这个孩子跟我们没有缘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童成钧握住妻子的手,眼眶也红了,略带着哽咽说:生病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你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不要胡思乱想,养好精神准备做手术。
做手术不是需要很多钱吗?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已经凑齐了,大家都凑了些,童成钧不想让妻子宽心,谎称凑齐了。
这么多钱,哪有那么容易凑齐?我把彩色电视机卖了,爸妈他们凑一凑,再向朋友们借了点,够了。
话说到这里,叶小芸愁容更甚,都怪我拖累你,先是我哥的事,又是我自己。
夫妻之间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钱没了还可以再赚,童成钧替妻子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说:你啊,什么都不用担心。
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恩,叶小芸笑容恬静地点点头,伸手欲接过童成钧手中的水杯,忽然小腹一阵巨疼,疼得她冷汗直冒,肚子疼——医生,医生。
童成钧着急忙慌地去喊医生。
清晨的医院瞬间躁动了起来,医生和护士大步地走来,围到了叶小芸的病床前,在童成钧紧张的注视下诊断。
去拿一针止疼的针来。
医生给叶小芸打了止疼针,这么被疼一折腾,人没了精神,躺在病床上恹恹的。
医生把童成钧叫到病房外来,说:病人的病情不容刻缓,得尽快手术。
医生,我们的手术费还没有凑齐,您看能不能先交一部分手术费,后续再补齐?童成钧眼底存着一丝希望。
医生面容严肃地摇头,说:医院有医院的规定,哪是我能说了算的,你还是尽快想办法把手术费凑齐吧。
天已经大亮,童成钧买了份早餐回病房里,妻子叶小芸已经睡着,他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小坐了一会,看着妻子因为病痛苍白的脸蛋,他心疼得胸口发堵,越想心也就越狠,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向医生借了纸笔,给妻子留了个纸条,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医院。
-轰隆隆——一辆小货车在童家旁边的空地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童成钧,他领着那长得高壮的男人往自家屋后头的猪圈走去。
童成钧:一共是十二头猪,有重有轻,我们家一直是喂猪草、剩饭剩菜、还有米糠红薯这些,可不像别人喂的是饲料,价格是不能太低的。
跟着童成钧一块的,是他在找来的屠户,屠户说:猪肉品质好,我肯定不会给你太低的价。
现在像你们这么精细的喂养猪的,可太少了,都图方便喂饲料,吃饲料长大的猪,长得是肥,但味道就比不上吃猪草、剩饭剩菜的好。
一走到猪圈附近,童成钧就感觉不太对劲,很安静,一点响动都没有,平时他来喂猪的时候,那些猪听到一点动静就迫不及待地趴在猪栏上,等着投喂。
果不其然,待走近了,只见偌大的猪圈里不见一头猪。
猪呢?屠户诧异问道。
童成钧头一个反应是家里的人把猪赶了出去,叫它们自己寻吃的去了,于是折返回到家里,准备找他的父母亲问上一问。
虽说昨日遭到了母亲郭春华的拒绝,拒绝把家里的猪卖了,但他管不了那么多,凑齐妻子的手术费比什么都重要。
爸——妈——童成钧寻进屋里,只有他的父亲童建业在家,他便问:爸,猪圈里的猪呢?童建业正坐在堂屋门口抽旱烟,闻声回头看来,缓缓说:不在猪圈吗?没有,一头都没有。
那就奇怪了,童建业放下烟杆,一脸惊讶,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今天一早我就出门,才刚回来。
妈呢?童成钧问。
不晓得,回来就没见着她。
见童父一问三不知,童成钧只好去问大嫂周雪。
周雪开了门,一脸事不关己地说:那我可不知道,这几天喂猪,都是妈在弄。
至于她去了哪里,妈也没跟我说。
连着询问两人都没有答案,童成钧只得亲自跑一趟平常放猪的地里,然而依旧不见猪的影子,他不愿放弃,连着把白果村周边所有能放猪的地方都寻了个遍,也没能找着,最后只能悻悻地回家去。
这位小哥,屠户为难地说:我还有很多活等着我去做呢,你到底卖不卖猪,给个准信,我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耗下去啊!抱歉,猪被赶出去了,也不知道赶去哪里了。
童成钧无可奈何道。
那这样吧,屠户见童成钧也不像成心耍着自己玩,便留了个电话联系方式,说:这是我家的座机号码,等哪天你再想卖,你打个电话联系我。
哎,麻烦您了。
童成钧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送走了屠户,童成钧折返回家,想着反正都回家来了,不如回家看看能再收拾一些有用的东西去医院。
老三啊,你媳妇怎么样了?童建业拿着烟杆往墙壁上敲,把里面的烟灰渣滓敲出来,他一边敲一边问:今儿个一早,我就出门向咱们家的那些亲戚借钱去了。
唉……他一边塞着旱烟一边叹气,这年头啊,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能照顾好日常的衣食住行就不错了,手里头哪有闲钱?我是一分钱都没借来,总不能逼着人家把立身安命的钱借出来。
爸,在您的心里,钱比人命还重要吗?童建业一愣,旋即否认,当然不是,你这孩子怎么会这样想?童成钧什么话都没说,回了自己的屋,麻利地收拾了些东西就离开了。
哎,老三,童建业在身后喊着,你等等,我跟你一块去医院看看小芸……童成钧走得飞快,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见三儿子没有停下,童建业也不再追,转身往回走。
刚走到家门口,就见到郭春华躲在一处大树后,探头探脑地往家里看,童建业见了,无奈地摇摇头,说:别看了,老三不在家。
那就好,郭春华松了一口气似的拍了拍胸口,走出来问:老三刚刚回来了是不是?恩,童建业抽着烟,闷声应了句。
幸亏我机灵,猜到老三还会打卖猪凑钱的主意,事先把猪赶到了隔壁村我大姨家去。
郭春华有些沾沾自喜地说。
童建业瞥了她一眼:瞧你干出的好事,这回要是凉了老三的心,你看他以后还搭不搭理咱们。
他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将来他不管我,谁管!郭春华努了努嘴,说:况且这事吧,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那么巧,老三媳妇就病了需要钱,这些猪一早就订给人家了,要是现在让老三给卖掉,按照签的契约,咱赔钱都得赔死。
卖猪的钱,就一点没剩?郭春华瞪圆了眼睛,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藏私了?钱一到手,我就全给了大儿媳妇拿去装修别墅,不说我一分钱没留,就是我自个儿的私房钱,也全一块给了去。
童建业皱了皱眉头,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么一大笔手术费,可别把成钧逼走了绝路,你再去问问小雪,看她能不能拿回一些来。
都问过了,再问她可就不高兴——郭春华被童建业瞪了一眼,顿时收声,转而说:行吧,我再去问问。
◎最新评论:啊好气,快让爸爸看见家里人这么对他,分家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