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025-03-22 07:33:52

沈婵坐出租车到达研究院后,便正常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然后她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她最近几周总找不到聂山岚。

这人明明第一天入职研究院的时候,还狗皮膏药似地绕着她左右转,但后来,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搞得沈婵一头雾水。

以前聂山岚不来她跟前废话连篇,沈婵落个清净,但现在不行了。

聂山岚是从国外回来的,他手头有一个项目,掌握了很多资料,沈婵需要和他洽接。

但最近这人玩失踪,沈婵非常头疼,不知道要怎么搞。

终于这一次,沈婵前后围追堵截,甚至还拿出了院长的名头,才好不容易逮住了他。

沈婵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质问道:你最近在搞什么?而聂山岚今日没有嬉皮笑脸,他身上还是往日懒散的模样,只不过眼神有些躲闪。

他略显生硬地笑了下,摊手说:没搞什么啊。

沈婵深深皱起眉,察觉到他反应不对,又经过多次逼问,对方这才交代了。

聂山岚说得断断续续的,主旨差不多就是:沈博士,我也很为难,可你男朋友警告我不要和你有接触……男朋友?沈婵愕然了下,顿时明白过来对方所指的是谁,她忽地想到什么,惊讶地问,他找过你?聂山岚沉默着没有说话,微低下头,瞧上去可怜巴巴的。

沈婵傻眼了。

而聂山岚站在那儿,脑中却莫名想起了前不久他回主宅的场景。

他和井钦皓的事情,他自己没说,却自然被有心人传到了他哥聂绪洲的耳边。

那日,聂绪洲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前,淡笑着抖抖指尖雪茄,对此事评价道:你是说,井钦皓啊……呵,那就是个疯子,泼皮无赖,聂二,你去跟他争什么。

他脑袋一根筋,看世界跟其他人不一样,你拿正常人的规则,跟他说不通的。

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谁能争过他。

死心吧啊,老二。

你要是再执着,我这就真得欠他人情了。

他在烟雾缭绕中眯了眯眼,继续缓缓翻看起报表,笑道,这姓井的人情可不好还呐……聂山岚年轻气盛,自然甚是不甘,不过他没表现在脸上。

嘴上只道:好的,哥。

我听你的就是。

……而对沈婵而言,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自然没有再逼聂山岚,自己头脑混乱地回去了。

但她随后私下旁敲侧击地问了办公室其他同事,这才知道,原来在聂山岚入职那天、也就是她和井钦皓提出分手的第二天,井钦皓来过他们院里。

至于原因,以及具体做了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了。

沈婵越想越觉得不对,于是趁着中午休息期间,来到一个无人的楼梯间,拿出手机纠结了好久,才拨打了井钦皓的电话。

嘟嘟的声音响起,对方接得很快,沈婵没给他寒暄的时间,直接说了聂山岚的事情。

而对面井钦皓一听沈婵是来问这事儿的,他仿佛非常厌烦聂山岚,低着气压说了句:我不想讨论他的事情。

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可他既然都这样说了,沈婵还能再说什么。

沉默了几秒,她说:打扰了。

于是准备挂断电话。

可在前一瞬,她突然记起一件事,就添了句,别忘了我的那几个行李箱子。

于是井钦皓也沉默了。

当天晚上,沈婵回到家,看见门口整齐摆放着那几个箱子。

她隐约感觉箱子和当初封装时候长得不太一样,但仔细观察时,又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沈婵看了眼安安静静的对门邻居,里面没有声响,便一个一个把箱子拖进了家。

洗完手、换了衣服后,沈婵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这些行李归置到家中。

她一件一件将那些物件取出,再一件一件放在新家的各个角落,心里五味杂陈。

可规整完后,她却突然发觉,似乎少了一件东西。

并且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东西——盛着她高中时被她妈妈撕碎的笔记本碎片的盒子!当年,她将记录井钦皓事件的笔记本碎片从地上收集起来,仔细装进了一个饼干盒子,然后藏了起来,直到她考上T大了,才将那个盒子再次取出。

从此,她人到哪儿,那个盒子就跟到哪儿。

那盒碎片虽她从来没给人看过,井钦皓也不例外,可它却早就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沈婵心脏开始由慢及快跳了起来。

首先,她不可能没将其装进收纳箱中,她清楚记得它被放在箱子中的位置,可是现在她没有相同地方找到它。

沈婵几乎就要冲到对面井钦皓门口,敲开对方的门,可她临行前又阻止住了自己那样做。

她还是拿起手机,心跳如鼓擂地给井钦皓发了条消息:我少了一件东西。

顿了顿,她忍住心中异样,再次问道,你是不是拆了我的箱子?可对方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而随着时间的拉长,沈婵心跳愈发剧烈,她甚至开始无限想象万一井钦皓看见了那个盒子,看见里面她当年记载着井钦皓日常的笔记本要怎么办?可同时她又想,日记已经被她妈撕得那么碎,除非仔细观察,不然也瞧不出什么端倪的吧……这时一阵敲门上将她拉出思绪。

沈婵坐在地毯上,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这个时候能来敲她门的还能是谁?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预感。

敲门声很轻很轻,只敲两下,便停止住,等过了很久,再次响起。

对方也不喊,也不拍,只默默地等着里面人来开门。

过了一阵子,沈婵慢慢从地上站起,她连鞋子都没穿,径直到了门口,手握住了门把手,缓缓打开。

门口果然是井钦皓。

他身形长得高,依旧一件短袖,怀中小心抱着一个极其陈旧的盒子,果然是沈婵丢失的那个。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了会儿,井钦皓率先出声,他嗓音有些哑,话也说得缓慢:对不起,我白天没说实话,其实,其实我……沈婵看他非常欲言又止的样子,憋得难受,干脆问:其实什么?井钦皓有些不敢看她:其实我那天去过你们研究院。

他停顿了会儿,那天他说,你在他旁边睡觉,我就去你们研究院找你了……但我没找到你……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聂山岚,而这家伙此刻的语气莫名跟告状一样。

沈婵眉头微微蹙起。

这话听起来有些离谱。

可她定了定神,还是说:但我们那时已经分手了,不是吗?她话还没说完,井钦皓就肉眼可见地急躁了起来,他甚至有些任性地蛮横道:在我心里,我们没有分手。

你也不要说这样的话。

相比之下,沈婵就淡定得多,她一瞬不眨静静看着他,问:井钦皓,你讲理吗?井钦皓猛地僵在那里。

过了会儿,他才狭长眼睑缓缓垂下,唇瓣微动着,声音很低:你不是说,你想冷静吗。

那你现在冷静完了没有,要是冷静完了,我们可不可以就不分手。

沈婵:?沈婵:如果我说没有呢?井钦皓眼睫倏地一抖,他嘴唇瞧上去苍白了许多,脸色也不好看。

他头便低下了,他大概在看着门口地毯的边缘,对于他不喜欢的话,他直接选择转移话题:那天晚上,我去找你了,我就在你朋友家楼下,我想等你下楼,我们一起坐车回家来着。

顿了顿,可我那晚好像……好像把事情搞砸了……听罢,沈婵微微眼睛睁大了些:那天你在楼下?她脑中光电火石,说,那第二天的司机?……她突然想起来了,她随后某一天还亲自给那位刘峰总发了感谢短信,结果人家一头雾水,就含糊回了她几句。

而沈婵现在仔细搜寻记忆,忽然想起来,那个面熟的年轻司机,根本不是在双碳峰会的酒店停车场他们有过一面之缘,而是,那位分明是井钦皓公司一个下属事业群的司机。

沈婵猛地抬眼牢牢看向对方。

而井钦皓也一言不发默默与她对视着。

许久许久,他长长呼出口气,他微微弯了腰,似是背上背了很重的情绪与压力。

他似乎想进门,可迈进了半只脚,又顿住。

于是他只好伸出自己手,缓缓向沈婵的手靠近,讨好地碰了碰沈婵的手。

见她指尖颤了下,没有明显拒绝之意后,便有些开心地拉住了她的手。

他身上穿的少,可掌心温度一如既往的火热。

沈婵,我很想你。

此刻天色较晚,楼道昏暗,他站在距离沈婵很近的半边阴影中缓而轻地说。

沈婵心头突地轻微地跳动了起来,像注入了汩汩流动的血液。

井钦皓说:你不要和那个聂山岚说话。

听了这话,沈婵莫名抬起眼,迷惑地看向对方。

而井钦皓用漆黑的瞳仁有些湿润地看着她,被沈婵此时眼神看得,他音量又放得低了许多,他弯着腰,头虚虚担在沈婵的肩头,在她耳边近乎是喃喃地混乱地说。

他就是个花花公子,在国外交了好多任女朋友。

你不要喜欢他,不要帮他说话,……他还没我好。

沈婵被他微弱的气流扑在耳边,她想逃离,却发现脚下仿若扎了根移不动半步。

但她听了这话又听得有些想笑。

什么叫还没他好?这话说得,这人也知道自己很差吗。

而井钦皓还在继续:他会喜欢很多人,而我这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所以你不要帮他说话,看见你和他站同一条战线的话,我心里会很难受。

沈婵被他猝不及防的那句喜欢直接说得愣住了。

你……她半天才迟疑出一个字。

井钦皓以为她不信,便稍微直起身,看着她面强调道:对,虽然我是唯物主义者,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想我也会一直喜欢你,只喜欢你。

于是沈婵彻底愣怔在了当地。

过了很久,她才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垂下眼,抿了抿唇,说:可你前几天不是去参加你妈举办的相亲酒会了吗,你和他有什么区别……刚说出口,沈婵又无限懊恼。

这话叫她听起来听起来简直像一个妒妇,违背了她多年以来所接受的教育,她也不希望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相亲酒会?井钦皓抬起了眼,眼瞳里瞧上去迷茫了一瞬,又蓦地开始惊异,那酒会原来是相亲的?当时他那和自己关系并不好的母亲简直万年一次给他致电,说帮他找女朋友。

井钦皓听了,以为他母亲愿意当他和沈婵关系的调解员,便兴冲冲就去了。

结果里面一大群人,他在里面左找右找,始终都没有看见沈婵半个影子,额外还有很多女的对他动手动脚。

于是井钦皓很快就愤而离场了。

井钦皓明白原委后,他非常羞恼:她骗了我……大概是这辈子都没被人骗过,他很是愤愤,我以为我妈把你请去了那个酒会。

如果早知道你不在那里,我半步都不会踏进去的。

于是沈婵也愣了。

对方似是有些紧张:你,你不要误会……过了很久,沈婵像是嗓子被什么堵了,她很艰涩地说:我没误会。

于是井钦皓就瞧上去高兴了点儿,他掌心仍攥着她的手不愿意放开,甚至和她握得更紧了些,然后同她倾诉道:沈婵,我最近没有每天见到你,这种生活让我很不习惯,我也很不喜欢。

我晚上都睡不好。

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看见你,可你不在我身边。

沈婵,我们以后不要分开,好不好……沈婵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还有属于他的味道,带着惊人的熟悉之感,令她心悸,又忍不住想靠近。

她从小都是一个缺少温暖的人。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她清楚地知道,井钦皓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表面甜蜜的糖果,只有她自己知道吃下去之后,会发生些什么。

于是她最终还是抬起手,阻止了对方靠近的胸膛。

井钦皓想要缓缓抱住她,可是却被拒绝了。

他有些无措地双手僵在半空中。

然后他便听见沈婵低着头说——井钦皓,和你相处起来,太累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听上去很是难过,难过得就像要哭了。

可他从来都不想要看见沈婵哭泣。

于是井钦皓静默地站在门口,静默地看着她,眼眸里光泽开始渐渐黯淡了下来。

他沉默了很久,也似是思考了很久,才启唇轻声说:我知道。

我从小时候起,很多人都这样评价我……他不是没朋友,他其实也想和别人一起玩,但总搞得大家不欢而散之后,井钦皓就渐渐不去了。

他也慢慢发现,自己的很多话、做出的很多事,会惹得别人不高兴,或敢怒不敢言。

哪怕他并不想这样。

可沈婵是唯一一个既不怕他、且会对他许多怪异行为呈现出宽容态度的人。

在最开始的时候,沈婵甚至会对他发自内心的笑,似乎是真的觉得他很有趣。

但井钦皓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有趣。

相反,他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是一个很麻烦、很被别人讨厌的人。

井钦皓想起来和沈婵分手的第二天,他在公司开会,那次会议,他的父亲也来了。

但他因为想念着沈婵,所以开得心不在焉。

他知道自己在抑制不住地发脾气,把他的下属们吓得战战兢兢,可他没有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

临离开会议室时,他父亲井润拦住他,遣散其他所有人之后,问他:今天又吃错什么药了?井钦皓其实并不想搭理他,但他为了能早些顺利离开,就说:是沈婵。

沈婵和我分手了。

井润先是怔了下,似是出乎意料之外。

但继而很快,脸色就继续冷下来,冷笑着讥讽说:是啊,你了不起,你自小就了不起,但凡任何考试和比赛都能第一,只要看过的东西就倒背如流,经商方面你也极有天赋,经济规律那套叫你玩得明明白白的……走近他,倏地收起笑容,声音压低了下来,仿若诅咒一般地对他说,可是,井钦皓,我的好儿子,就你这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脾气,谁能忍受得了你。

……井钦皓愣愣睁着眼,眼神似有些失焦,自言自语道:是啊……谁能忍受得了我这样的人……沈婵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突然一阵剧烈的绞痛。

她终究是善良的,她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一个人:我……井钦皓却突然小声说:可是,沈婵,你能不能不要,不要也放弃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哪里让你累了,我想我可以改。

于是,沈婵口中的话又堵住了。

她愣愣看着对方。

他真的可以改吗。

但我可能,接下来不在国内了……井钦皓缓缓看向她。

不知为何,沈婵有些不敢面对对方眼神,艰难地说道:我前段时间,签了公司去D国的派遣文件。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