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们见李蕊儿装扮素简,低调中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娇贵,眼神中流露出欣赏之色。
素来嫉妒只存在于实力相当的人身上的,而那些女子见到李蕊儿只有感叹欣赏的份儿。
众贵女纷纷围上来,拉着她闲聊女子间的话题,不外乎衣着款式、首饰妆容。
李蕊儿毫不藏私,知无不言,深得贵女们的喜爱。
就连潘宝珠这个东道主都被抢去了风头。
这是忽然传来一阵女子们的欢呼雀跃声,众人知道肯定是燕王萧玉霆来了,皆向门口看去。
只见萧玉霆和潘俊贤在侍从的带领下去了后园僻静处。
两位俊美公子一晃而过,把贵女们的心也一起带走了。
李蕊儿也随着众人匆匆一瞥,待她回过神来,身边便响起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这位小姐甚是眼生,似乎是第一次见。
李蕊儿转头看着说话的人。
潘宝珠适时地为两人介绍:这位是刚从吴地来的李郡公的妹妹李蕊儿,这位是成安伯世子孙子恒。
李蕊儿礼貌地福了一礼。
那孙子恒却像是看呆了似的,久久没有回神。
潘宝珠早预料到这种场面,这李蕊儿看似生得一双纯良无辜的眼睛,实则是在暗暗勾魂。
果然没有男人能逃得过这个祸水的魅惑。
潘宝珠嫌恶地看了孙子恒一眼,心想这些个蠢货男人,没有一个能识破李蕊儿的真面目,果然只有女人才真正了解女人。
不过也幸亏他足够蠢,不用自己刻意安排他就巴巴地缠了上去。
潘宝珠见孙子恒怔愣良久,便轻轻踩了一脚,让他灵魂归位。
孙子恒看着李蕊儿,道:人人都传李郡公的妹妹才貌冠绝,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李蕊儿淡然道:世子过誉了。
听闻李小姐进京之后给圣上献了一幅画,我有幸一见,便临摹了下来,不知可否请李小姐为拙作题字?世子谬赞,我的字怕是难以登大雅之堂……孙子恒低声喟叹:唉,看来是我的拙作入不了李小姐的眼,算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得好。
李蕊儿面露愧色,道:世子言重了,既得世子欣赏,那我就觍颜献丑了。
潘宝珠听了喊来婢女春桃:笔墨伺候。
李蕊儿稍作思索,提笔默下了两句诗: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周围几个贵女围过来看热闹,看着李蕊儿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或赞叹或羡慕。
孙子恒看着画上的题字,赞叹道:李小姐的字娟丽秀雅,果真是字如其人。
这是一道泼辣的女声响起:这边是女宾的场子,男宾们可都在隔壁院儿喝酒呢,孙世子怎么还在这里。
莫不是整日在脂粉堆里泡着,就把自己当成了女子不成?话音一落,引来周围一片窃笑声。
孙子恒被奚落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耷拉着脑袋将画卷收起,局促地道谢离开。
说话的是福乐郡主萧如意,只见她一袭紫衣,说话间顾盼神飞,眉眼英气逼人。
萧如意是圣上的亲侄女。
福王战死,萧斐便将萧如意和她的胞弟萧仁康养在身边,如亲子一般对待。
萧如意自小便跟着萧玉霆舞枪弄棒,颇有巾帼英雄的风范,深得皇上的喜爱。
上一世李蕊儿和萧如意的接触不多,印象中她性情直爽,不拘小节。
总是手持长鞭出入皇宫,无人敢招惹。
李蕊儿很是羡慕她的潇洒肆意。
此刻萧如意已经坐到李蕊儿身边,低声说:你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
那孙子恒就是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还喜欢涂脂抹粉,姑娘们见到他都退避三舍呢。
他也就见你性子软好说话,没脸没皮地缠上来。
你以后可得离他远一点。
萧如意从小便与萧玉霆交好,此次便是受了萧玉霆之托,说李蕊儿初来乍到难免怕生,让她帮忙照顾着些。
李蕊儿俯首道:谢郡主提点。
萧如意笑道:别那么生疏嘛,你我年龄相仿,你就叫我如意好了。
此时李蕊儿身边忽然来了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自报家门道:在下柳云生,乃宁恩伯世子。
方才在孙兄那里看到李小姐写得一手好字,不知可否请姑娘为在下的藏画题字?李蕊儿心如明镜,又是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若是答应了他,其他人纷纷效仿,便没完没了。
若是不答应,便是不卖面子给伯府。
李蕊儿想到自己引来的竟都是些轻浮浪荡之人,心中无甚欢喜可言,唯恐损了清名。
正在李蕊儿为难之际,萧玉霆的侍女月英手执一支桃花来到李蕊儿面前,福身一礼,道:我家王爷出来得急,没能为李小姐准备礼物。
他见您没有佩戴首饰,便折了一枝桃花送您。
李蕊儿接过桃枝,客气道:请姑娘代我谢过殿下。
李蕊儿看着手中花开正盛的桃枝,心中不无动容。
心想他可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虽然人不在这里,却对她的处境一清二楚。
萧玉霆此举仿佛宣布主权一般,那柳公子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便识趣地默默离开了。
萧如意拿过李蕊儿手中的桃枝,笑道:我帮你戴上。
说着将桃枝插到了李蕊儿的发髻里,打量了一番,笑道:娇花和美人还真是相得益彰呢,我竟不知三哥何时这么知情识趣了。
潘宝珠不悦地看着李蕊儿头上的桃花,冷声道:殿下放着满园春色不理不睬,独赠李小姐一人,可真是偏心得很呢。
此话一出,引来周围一干人的侧目,接下来便是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原本想要和李蕊儿交好的贵女们看着她的眼神皆流露出几分敌意。
萧玉霆这一招虽然为李蕊儿驱走了浪荡子,也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李蕊儿暗自垂眸,躲避众人非议的眼神。
萧如意默默看着李蕊儿,见她举手投足皆是温婉娴静,动静之间尽显柔心弱骨。
萧如意笑道:难怪我三哥对你一见钟情呢,如你这般温婉可人,如果我是男人,只怕也会被你所吸引。
李蕊儿心中一动,原来萧玉霆为了全自己颜面,对别人是这样的说辞。
萧如意继续道:不过,你一直这般柔柔弱弱的可不行,难免惹了歹人对你起坏心思。
有机会让三哥教你骑马射箭,既能强身健体,又能自保,没事还能和我切磋两招,你觉得如何?李蕊儿从小就体弱,多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舞刀弄枪那些事她想都不敢想。
她推脱道:殿下忙于军务,我怎敢劳烦他。
萧如意凑到李蕊儿耳边,坏笑着说:只要你和我三哥说句软话,他还有什么不肯答应的?李蕊儿的脸骤然一红,羞恼地拍了下萧如意的手背。
萧如意见她这般不禁逗,越发地喜欢逗她了,继续道:我三哥向来招女子喜欢,你看今日来荟春园的名门贵女,哪个不是对他心驰神往的。
你可得把他看紧了,可别让他被其他人勾跑了。
李蕊儿红着脸闷声道: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李蕊儿虽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清楚萧玉霆有多招人。
想到那日随他进城,道旁满城少女对他挥舞衣袖但求一顾的盛况,便明白自己的胜算并不大。
他给她的只有一个口头承诺,这让她心中满是不安。
宴席散去,萧如意拉着李蕊儿的手说,下次有机会一定教她个三招两式,两人便说笑着道别。
回府的路上,途径一处凹凸不平的山地,李蕊儿在马车内感受到一阵颠簸。
李蕊儿问车外的车夫:外面什么情况?车夫喊道:没事,刚刚一个小下坡,走得急了些。
我这就稳住缰绳。
话音刚落,李蕊儿忽然听到马匹发出一阵惨烈的嘶鸣,随即马开始拔足狂奔,李蕊儿在车内感觉到车身剧烈摇晃,身体也无法坐稳。
素玉害怕撞疼了自家小姐,紧紧地将她护在怀里。
此时马车外情况十分凶险,马如无头苍蝇般没有方向地乱奔,车夫被摔下了马车。
行在周围的其他马车掀开帘子见到有马受了惊,纷纷下来帮忙。
为先的便是萧玉霆和潘俊贤。
只见萧玉霆身形一跃,驾坐在受惊的烈马上,忍受身体剧烈的颠簸,用力拉住缰绳,试图制住烈马。
烈马几次将萧玉霆甩下马腹,他又几度借力翻了上去。
几次三番仍没能止住烈马狂奔。
眼看着烈马拉着马车向悬崖方向奔去,萧玉霆当机立断,伏在马背上,拔出腰间佩剑去砍连接车马的靷绳。
靷绳是用公牛皮所制,结实耐磨,不易砍断。
萧玉霆砍了十几下,剑刃都砍卷了才堪堪弄断。
眼看着马儿脱离了马车后就要冲出悬崖,萧玉霆一个翻身坠落在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带他站起身,便听一声瘆人的嘶鸣,马儿应声坠入悬崖,听得他后背激起一层冷汗。
再看那马车,已经有一半悬在了崖边,岌岌可危。
马车内传来呜咽哭泣的声音,素玉大喊道:外面有人吗?救救我们家小姐!萧玉霆沉声道:两位姑娘先不要动,外面有些危险。
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们。
李蕊儿双臂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倾斜的身体一动不敢动。
此时,骑马追来的萧如意下了马,手持长鞭狠狠一甩,紧紧缠住了车毂。
萧玉霆有了片刻的喘息时间,立刻解开腰带系在车轮上,紧接着不必他交代,其余人也有样学样,纷纷用腰带拴住车轮。
闻声赶来的潘俊贤也让随从们一同帮忙,众人齐心协力下总算将摇摇欲坠的马车拉了上来。
萧玉霆掀开车帘,将李蕊儿和素玉两人扶出车外。
李蕊儿感到眼前忽然空茫一片,向下一望便是万丈深渊,她这才后知后觉刚才经历了什么。
霎时间面无血色,双脚也不听使唤地发软,身体正要往下坠,素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李蕊儿强打起精神,扶着素玉的胳膊,向面前众人行了一礼,道:今日多谢各位出手相救,请受我一拜。
萧如意立刻上前扶起她,道:这是我们习武之人应做的,不必客气。
却发现她双手凉得像是两个冰坨子,惊讶地看着她:你的手好凉。
潘俊贤走上来安慰道:李小姐怕是吓坏了吧,回家后好好休息吧。
萧玉霆见李蕊儿面色惨白,身体瑟瑟发抖,立刻解下披风为她披上。
披风上残留着萧玉霆的体温,李蕊儿感到一股暖意从肩膀处蔓延开来。
萧玉霆温声道:李小姐上我的车,我送你回家。
李蕊儿看向马车,心生惧意,迟迟挪不动步子。
萧玉霆知道她担心什么,安慰道:放心,我亲自驾马,绝不会出事。
萧玉霆将李蕊儿和素玉让到车上,交代车内的月英好好照顾两位受惊的姑娘,随后跳上马车,御马而行。
不知为何,萧玉霆总是能给李蕊儿安全感。
他的话一出口,她便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