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蕊儿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揉了揉酸胀的腰肢, 发现萧玉霆不在身边。
她唤来素玉问:王爷呢?王爷早起上朝去了。
李蕊儿脸色微变,道:你怎么不叫醒我?王爷说昨天让王妃累着了,让你多睡会儿。
素玉说完兀自窃笑起来。
李蕊儿回想起昨日种种荒唐, 不禁面红耳热。
她起身让素玉为自己梳洗打扮。
素玉透过镜子看到自家小姐面色红润, 一副不胜娇羞的姿态,心念王爷和自家小姐的感情是越来越融洽了,现在只希望小姐能快些调养好身子,早日诞下世子, 那小姐这辈子便是圆满了。
这时卧室外传来敲门声, 李蕊儿让人进来。
月英应声入内,道:王妃, 门口有个男子拜见,自称是您的表哥。
说着递上一个香牌。
李蕊儿拿在手中, 的确是她多年前亲手为谢修竹做的。
不过不是刻意送给他的, 是端午的时候做了几个用来防蚊驱虫的香牌, 他要走了其中一个,没想到一直带在身上。
李蕊儿道:的确是我表哥来了, 请他去前厅稍后片刻吧。
很快素玉便为李蕊儿梳了一个简洁雅致的随云髻。
李蕊儿起身去了前厅,柔声和谢修竹打招呼:表哥。
素玉立刻将茶点端了上来。
以前在金陵的时候她就和谢修竹多有接触,深谙他的喜好, 端上来的是一壶刚沏好的双井白牙。
谢修竹笑道:素玉还是那么体贴。
这么久不见,竟记得我的喜好。
素玉笑道:公子慢用。
随后笑着退到一边候着了。
谢修竹轻啄了一口茶, 看向李蕊儿,问:昨日殿下离开时似有不悦。
他有没有责怪你?李蕊儿低垂眼眸, 轻轻摇头。
谢修竹见李蕊儿脖颈上浮现着几处可疑的红色, 若有所思。
他是深谙风月之人, 可以想见她昨夜经历了什么。
李蕊儿察觉到了谢修竹的目光, 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摸了摸脖子。
谢修竹收回视线,尴尬地咳了咳,转移话题道:你来上京这么久,可还住得习惯?李蕊儿轻轻点头:习惯。
此时谢修竹忽然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门外徘徊,眉头微皱,用力捏着手中的茶杯,下一刻猝不及防地甩了出去。
却被伸出来的一只手生生接住。
李蕊儿循声望去,只见门廊处的赵秉缓缓现出身来,向李蕊儿微微颔首,随后又不动声色地隐没在门廊后面,毫不避讳。
谢修竹面带愠色,问李蕊儿:那人站在门廊后面做什么?赵侍卫是王爷安排保护我安全的。
谢修竹语带不满:这里是王府,有什么不安全的?他究竟是保护你还是监视你的?李蕊儿忙不迭解释:表哥有所不知。
赵侍卫原本是王爷的贴身侍卫,王爷将他赐给了我。
我刚来上京,因身份敏感,经历了不少明枪暗箭,若是没有王爷明里暗里相护,我处境恐怕更加艰难。
谢修竹叹道:上京真乃是非之地。
早知如此,三年前我就应该带你一起离开的。
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跟着你只是徒增拖累罢了。
我这样的身份,王爷肯给我一处安身之所,我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也不苛求了。
说话间萧玉霆已经下朝回到了王府,远远地向前厅走来。
他身着朝服,身姿挺拔,英武不凡,眉宇间意气风发。
李蕊儿神色慌乱地看向谢修竹,道:王爷回来了,表哥一会儿千万谨言慎行,别唐突了王爷。
谢修竹笑道:你担心什么,我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吗?萧玉霆三两步迈入了前厅,他撩了下衣摆,大马金刀地坐在李蕊儿一旁的圈椅上,冲谢修竹笑道:听闻谢家表哥来访,我下了朝便立刻赶回来,希望没有失礼。
谢修竹立刻拱礼,道:谢某仰慕殿下已久,昨日匆匆一瞥,得以窥见殿下风采,今日借着表妹的关系前来拜会,希望没有打扰了殿下才好。
萧玉霆笑道:不打扰,谢兄随意,不必拘谨,就当是回自己家一样。
说话间萧玉霆接过素玉手中的茶盏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看向谢修竹:谢兄远道而来,我应当尽地主之谊。
择日不如撞日,待会儿我做东,宴请谢兄,还请谢兄赏脸。
谢修竹不客气地应承下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下榻的客栈,对面便是玉风楼,是一家淮扬菜,殿下觉得如何?李蕊儿眉头微蹙,看了眼谢修竹,心想都是客随主便,他倒是反客为主了。
萧玉霆却笑着点头:甚好。
一行人乘马车来到玉风楼,上了三楼最大的雅间,窗外视野开阔,从上至下望去,街市行人往来如梭,上京城的繁华尽收眼底。
谢修竹刚一落座便熟稔地向店家点了蟹粉狮子头、清炒虾仁、金钱虾饼、鸡汁干丝、文思豆腐等几样招牌菜。
随后看向萧玉霆,问:殿下觉得如何?萧玉霆笑道:既然是谢兄的家乡菜,谢兄定然十分了解,那就谢兄做决定吧。
很快菜肴便陆续上桌。
谢修竹夹了一个蟹粉狮子头,越过萧玉霆放到李蕊儿面前的碟子里,道:表妹多吃点,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李蕊儿看了眼萧玉霆,等待他先动筷。
萧玉霆立刻会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虾饼吃了起来。
虾饼焦嫩酥脆,吃起来满口鲜香,萧玉霆点头道:不错。
李蕊儿便不再顾忌,夹起狮子头咬了一口,狮子头软嫩鲜香,入口即化。
这家淮扬菜做得十分地道,是记忆中的味道,李蕊儿不知不觉间就多吃了两口,面露满足之色。
萧玉霆难得见她食指大动的样子,一边为她布菜一边看着她进食。
李蕊儿吃着吃着,似乎感受到身边人注视的目光,抬头对上萧玉霆的视线,立刻心虚起来——她是不是吃得有些多了?好像平日里他亏待了自己似的。
思及此李蕊儿默默地放下碗筷。
萧玉霆问:这就饱了?李蕊儿点点头。
萧玉霆劝道:你还在长身体呢,多吃点。
李蕊儿摇摇头,用帕子擦了擦嘴。
萧玉霆便不再勉强。
他看向谢修竹,道:谢兄这几年游历四方,定是见多识广,经历了不少奇闻趣事。
谢修竹沉吟片刻,轻叹道:见多识广谈不上,倒是亲眼见到了不少人间疾苦。
我途经蜀地,经历了战祸。
谢修竹语气一顿,继续道:幸好殿下英明神武,如有神助,不出四个月就结束了战乱。
如今天下归一,我该恭喜咱们圣上。
不过孟光掌权期间荒淫无道,奴役百姓,蜀民在连年苛政下不堪重负。
如不尽早改变现状,恐怕会再起祸端。
东汉光武帝用十年统一了陇西,后世平叛却用了百年,代价惨重。
前车之鉴应引以为戒。
萧玉霆面色微敛。
他以为谢修竹是个泡在脂粉堆里的纨绔,没想到他身在草野却思君忧民。
萧玉霆试探着问:谢兄有何高见?希望皇上能够尽快减赋赈灾,救济百姓,安抚蜀地官员,让蜀地早日恢复秩序。
萧玉霆点头道:谢兄所言甚是。
这次伐蜀,我也感受到了蜀地国富而民弱。
不日我就向父皇提出建议。
谢修竹拱手道:殿下高义。
萧玉霆笑道:想不到谢兄身处江湖,却心系万民。
谢兄有如此心胸,何不出仕为官呢?你若愿意,我可以为你引荐。
多谢殿下赏识,不过我暂时不想出仕。
怎么,谢兄对如今朝局不满意吗?谢修竹笑道:当今圣上乃百年一遇的雄主,我若出仕必当竭心尽力,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奈何我游历四方,几经生死,对功名早已看淡。
况且我向往自由不喜拘束,恐怕难以在官场上立足。
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谢兄何时想通了,来找我便是。
谢某先谢过殿下。
几番推杯换盏,两人便相熟了起来。
萧玉霆好奇地问:谢兄将来有何打算?初来乍到,京城繁华让我眼花缭乱流连忘返,我打算在上京逗留些时日。
萧玉霆举起酒杯,道:祝谢兄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两人举杯对饮一番,刚放下酒杯,便听屋外传来叩门声。
声音一长三短,是赵秉特殊的信号,想来是有什么急事。
萧玉霆道:进来。
赵秉向三人快速行了一礼,随即附到萧玉霆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萧玉霆听完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摆摆手让赵秉退下。
谢修竹问:殿下是否有事?萧玉霆笑道:有事的恐怕是谢兄。
楼下有三位美女,说是谢兄的朋友,正上楼来寻谢兄。
谢修竹脸色微变,起身走向窗边,向楼下望了望。
萧玉霆一副看戏的表情,道:谢兄,你那三位朋友不在楼下,已经上楼来了。
谢修竹忙不迭摆手道:唉,我欠了她们的债,还请殿下帮我挡一挡。
萧玉霆笑道:谢兄欠了她们什么?若是你手头紧,我可以帮你。
谢修竹一脸尴尬道:咳咳,一言难尽。
今日多谢殿下相请,改日有机会再聚。
我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说着翻身跃出窗外,顺着窗户往隔壁雅间逃去,引得街上行人纷纷抬头观望。
萧玉霆看着李蕊儿,戏谑道:你表哥欠下的,怕不是情债?正此时三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已风风火火地上了楼,敲开了雅间的门,喊道:谢公子找得我们好苦啊。
进屋后四下环顾,却不见谢修竹的身影,问:谢公子呢?萧玉霆强忍着笑意,道:他说……欠了你们的债,无颜相见,便先行一步。
紫衣姑娘抱怨道:谢公子他好坏啊,说好的给奴家画画像的,奴家白白让他看了一晚,画出来的却是这个……说着展开一幅画轴,却是一幅小鸡啄米图。
萧玉霆啼笑皆非,看了赵秉一眼,示意让他用银子息事宁人。
紫衣姑娘委屈道:哎呀,奴家哪里是来讨债的,奴家可是带着全部家当来投奔谢公子的,奴家可以为自己赎身,还有结余可供谢公子吃用不尽,公子为何要舍奴家而去呢?黄衣姑娘道:是呀,奴家又不吃人。
说着拿起丝帕掩面而泣。
绿衣姑娘问:这位贵人,您知道谢公子去了哪里吗?萧玉霆不忍哄骗几位被欺骗感情的可怜姑娘,指了指窗外。
紫衣姑娘快步走到窗边,看到不远处谢修竹仓皇而逃的身影,拿着帕子向他招手,喊道:谢公子不要跑呀,等等奴家。
说着对身边姐妹道:快下楼去追。
三人离开后,留下一屋子浓厚的脂粉味。
萧玉霆下意识地用手背掩住鼻子,笑道:谢兄跳窗的动作,甚是熟练啊。
李蕊儿听出他话里的嘲弄之意,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初次见面,萧玉霆看到了谢修竹醉生梦死的样子,以为他是个轻浮孟浪之辈。
方才席间听他一番高谈阔论,才发觉他胸有丘壑,隐而不露。
而刚刚发生的这一幕,让他认清了他果然是个轻浮孟浪之辈。
萧玉霆调笑道:本以为你表哥是个浪子,没想却是个多情之人。
才来上京这么几天,竟招惹了那么多姑娘。
只是不知他是一夜御三女,还是……李蕊儿羞红了脸,立刻捂住他的嘴,不想听他继续说荤话。
萧玉霆拿开她的手,揶揄道:咳咳,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向他好好讨教一番。
李蕊儿的脸红如炭烧,羞恼地看着他。
讨教了……是想用在谁身上?!萧玉霆看完别人的热闹,再看向一脸羞臊的李蕊儿,忽然心生不妙。
是否不谙世事的少女,很容易被谢修竹这样的狂蜂浪蝶所吸引?此二人一个仙姿玉貌,一个儒雅俊逸,又是身份暧昧的表兄妹,一时心动也是有的。
返回王府的马车里,萧玉霆看向李蕊儿,不动声色地试探:你表哥从没想过成家立业吗?李蕊儿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岂会不知萧玉霆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她缓缓开口道:表哥十一岁隐居天宁寺读书,二十岁辞官游历,四海为家。
他一向来去如风,放纵不羁,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萧玉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便继续追问:难道他从没有对谁动过真心?李蕊儿轻轻摇头,道:其实从小到大,我和他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我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世上流传的那些罢了。
李蕊儿越是急于撇清关系,越是让萧玉霆心生疑窦。
萧玉霆可以不在意她的过去,只要她从今以后心里只有他一个。
*晚上,萧玉霆将李蕊儿抱上了床,自是狠狠耕耘了一番,宣示着某种权利。
李蕊儿戚戚哀求,他不为所动,一门心思想要在她身体里种下一颗种子。
只要她有了他的孩子,以后她的身心便真正属于他了。
温存过后,李蕊儿听到枕边人呼吸渐重。
她吃力地挣开他的胳膊,打开枕边的木盒,取出两颗避子丸吞咽下去。
待她转过身想要重新睡下,却吓得魂飞魄散!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萧玉霆并未睡熟,她一动身子他就醒了。
萧玉霆见她面色苍白,紧张地问:你不舒服?李蕊儿惊魂未定,心虚地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体力不支,起来吃颗安泰丸。
萧玉霆按下心中的怀疑,将人搂入怀中,道:睡吧,睡着就不累了。
片刻之后,萧玉霆缓缓睁开眼,想到李蕊儿刚刚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得不怀疑,她有事瞒着自己。
他揣着心事,久久未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