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屋外响起敲门声, 素玉和月英准备了简单的酒菜送进屋子里。
萧玉霆当着丫鬟的面也不避讳,继续抱着李蕊儿。
两个丫鬟见状面色一红,放下餐盘便落荒而逃。
萧玉霆自顾自倒了一杯酒, 仰头喝下。
李蕊儿夹起一块羊肉送到萧玉霆嘴边, 道:你连日赶路饿坏了吧,快吃点东西。
萧玉霆吃下羊肉,看着李蕊儿,心疼道:你都瘦了, 过来陪我一起吃。
李蕊儿刚刚经历了大喜大悲, 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只草草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道:我去给你准备热水沐浴。
*萧玉霆用完膳,李蕊儿还没回来, 便寻到了浴房。
李蕊儿已经为他准备好热水和换洗的寝衣, 这会儿正坐在浴桶边试水温。
她眉目低敛, 半侧着身子,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举手投足尽是妩媚柔情。
浴房里热气蒸腾,萧玉霆隔着氤氲水汽看着李蕊儿,仿佛雾里看花, 如梦似幻,美得不真切。
李蕊儿见他进来, 走到他身边,伸手为他解衣。
待衣服层层褪去, 李蕊儿却看到他胸口缠着的纱布透着嫣红血迹。
她将纱布剪开, 看到受伤处血红皮肉翻卷, 触目惊心。
伤口很明显是前几日刚留下的, 看得她不禁一阵心悸。
李蕊儿鼻子一酸,道:你身上有伤,不要沾水了。
我替你擦身。
萧玉霆这次伤口未愈便急着赶路,来不及上药,俨然有恶化的趋势。
于是点头道:好。
李蕊儿将巾布打湿,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患处,轻轻擦拭着他的肌肤。
她的一双手温柔似水,游走于他肌肤之上,松散的发髻遮着半边脸,整个人愈发柔媚,动静之间都似在不经意地撩拨着他。
萧玉霆滚了滚喉咙,哑声问:好了没有?快好了。
李蕊儿柔声回。
萧玉霆情难自已道:我快不好了。
说着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李蕊儿手臂环着他脖颈,对上他的视线,眼波含情,如泣如诉。
萧玉霆渐渐失控,脑中却还残存着一丝理智。
他不能让她受孕,也不能让她吃药,好在他在临行前交代赵秉准备了羊盲肠,经过长时间的浸泡、晾晒、去味,这会儿正好得用。
不过也是因为第一次戴,不得其法,弄得萧玉霆难受不已,满脸涨红。
李蕊儿体贴地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问: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生病了?萧玉霆闷哼一声,道:没有,你亲亲我,就好了。
李蕊儿伸手抚过他额头的青筋,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
*次日,宣德帝举办了一场盛大宫宴,为萧玉霆接风洗尘。
一干皇亲贵胄及王公大臣也受邀在列,算是弥补年前取消除夕宴的遗憾。
萧玉鸣一早在裕王府听宫里传来消息,萧玉霆又回来了,一时间心绪复杂难辨,不知是喜是悲。
从感情上来说,他并没有打心底里希望萧玉霆死在外面。
毕竟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从小到大的情分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这会儿萧玉鸣看见燕王夫妇二人携手而来,你侬我侬,心中感到一阵意难平。
他见李蕊儿面色红润,尽是一副小女人的妩媚姿态。
这样的柔心媚骨,不知抱在怀中是何滋味。
一想到昨夜他们都做了什么,他的胸口就像有只怪兽横冲直撞,钝痛无比。
萧玉鸣强压下火气,他不该想这些的,他是做大事的人,不能因为男女之情乱了心性。
萧玉鸣喝尽杯中酒,放下酒杯,起身走到萧玉霆面前,一只手与他交握,另一只手臂揽住他的脊背,道:三弟,你终于回来了。
萧玉霆笑道:让二哥担心了,我自罚一杯。
李蕊儿听了便取来酒壶和酒杯,为萧玉霆倒酒。
萧玉鸣见二人夫唱妇随般默契,心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萧玉霆拿过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萧玉鸣从萧玉霆手中接过酒杯,递到李蕊儿面前。
李蕊儿为萧玉鸣倒酒,他的视线便越过酒杯看着李蕊儿。
李蕊儿却低眉敛目,不与他有目光接触。
萧玉鸣感到一阵失落。
待酒斟满,他向萧玉霆举起酒杯,道:这杯酒,为兄贺你平安归来。
说罢快速将酒饮下,强压下心中酸涩,回到自己的座位。
此时隔壁桌的萧如意拿着酒杯坐了过来。
她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举杯道:三哥,这杯酒贺你顺利平叛。
说完爽快地将酒喝完,萧玉霆也陪她喝了一杯。
萧如意又迅速为二人满上了酒,道:这一杯如意祝你和三嫂幸福绵长。
说完仰头干了。
萧玉霆刚想举杯,李蕊儿从他手中拿过杯盏,笑着看向萧如意,道:你三哥身上有伤,我替他喝。
萧玉霆怔愣地看着李蕊儿,心里生出一丝异样之感。
恍神间李蕊儿已然拿起酒杯将酒饮尽。
萧如意嗤笑一声,道:三哥你不行啊,才喝这么几口就要靠嫂子撑腰了。
萧玉霆笑得一脸得意:是啊,你嫂子疼我。
这时候耳边想起了鼓乐丝竹之声,舞姬们鱼贯而入,挥舞水袖,表演着一幕幕盛世繁华。
萧玉霆对歌舞不感兴趣,时不时地默默看着李蕊儿。
他以为她跟着自己是为了寻求庇护,却不想自己也是被她护着的。
没想到李蕊儿不知不觉间竟对自己用情这样深了。
一想到赵秉说她险些为自己殉情,便揪心不已。
他差点就失去她了。
以后他一定要为李蕊儿保重好自己,若是他倒下了,就没人护着她了。
想到这里,萧玉霆忽然攥住李蕊儿的手,在外人看不到的衣袖下面与她十指交握。
李蕊儿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对上萧玉霆黑亮的眸子,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心中是无比的安定。
有他在,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三日后,萧玉鸣为萧玉霆接风洗尘,下帖子邀请燕王夫妇去裕王府用膳。
李蕊儿听萧玉霆说起这件事,脸上流露出抗拒之色,问:我不去可以吗?怎么,你哪里不舒服吗?我……我怕打扰了你们兄弟二人谈话。
你们男人总是说家国大事,我都听不懂的。
可是他帖子里请了你我两个人。
你不去,倒像是我圈着你,不肯让你见人似的。
况且我也希望能带你多出去走走,放松下心情。
李蕊儿犹豫了片刻,不想让他失望,道:好,我陪王爷去。
二人一进裕王府,便有侍女将其引入膳厅。
萧玉鸣远远地便迎了出来,见到二人先是拱手致歉:宝珠已经足月了,不方便作陪,还请三弟和弟妹见谅。
萧玉霆揶揄道:无妨,没人管束二哥,今日可得和我喝尽兴了。
萧玉鸣放声一笑:一定,一定。
说着将二人迎上座位。
李蕊儿落座后时不时地能感觉到萧玉鸣虎视眈眈的目光,二人偶然间眼神相撞,她警觉地看着萧玉鸣,眼神里满是寒意。
李蕊儿想用酒壮壮胆,她为自己倒了杯酒。
萧玉鸣见状忙不迭阻止:这是烈酒,你不能喝。
我为你准备了果酒,就在你手边。
话说出口却已经来不及了,李蕊儿举起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一股强烈的灼烧感顺着喉咙快速蔓延到胃里。
李蕊儿喝完,一张脸皱成一团,好辣,辣得她嗓子痛。
萧玉霆转头看向身边的李蕊儿,见她被辣得满脸通红,无奈道:怎么喝起烈酒来?李蕊儿双眼有了湿意,道:我有些冷,想喝点烈酒暖身。
萧玉鸣立刻看向婢女银叶,道:给燕王妃准备一个暖炉。
银叶得令而去。
萧玉霆不好意思地和萧玉鸣解释:蕊儿体质虚寒,冬日里手脚容易受凉。
多谢二哥体恤。
萧玉鸣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说着举起酒杯,道,来,三弟,碰一杯。
萧玉霆举起杯,二人畅快淋漓地对饮。
李蕊儿往萧玉霆的碟子里夹了烩羊肉,道:空腹喝酒易醉,王爷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萧玉霆听了,立刻从善如流地夹起饭菜吃了几口。
萧玉鸣语气中不无羡慕:燕王妃温柔小意,三弟真是有福之人。
萧玉霆脸上流露出淡淡笑意,看着身边温柔可人的李蕊儿,男人某方面的虚荣得到了极大满足。
娇妻在侧,谁人不羡?兄弟二人推杯换盏,聊起了西南局势,北疆忧患,李蕊儿丝毫不感兴趣,只待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时而吃点东西,时而发呆。
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却见潘宝珠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缓缓而入。
李蕊儿见状立刻站起来福身一礼,道:二嫂。
潘宝珠看向几人,笑道:今日贵客前来,怎么不通知我呢?萧玉鸣面色微变,道:你身子不方便,好好休息就是了,不必出来应酬。
怎么说我也是王府的女主人,王府宴饮,岂有缺席之理?说着缓步走到萧玉鸣身边坐了下来。
潘宝珠一眨不眨地盯着李蕊儿看,眼神里满是怨怼之意。
李蕊儿迎上她的目光,和她对视。
眼下萧玉霆就在她身边,她没什么可惧怕的。
片刻后,潘宝珠不动声色地坐到李蕊儿身旁,笑道:我见弟媳一直不声不响地坐在这里,颇感无聊,看来是我这个做嫂嫂的待客不周了。
李蕊儿面无表情地回道:蕊儿不懂这些家国大事,才不敢插嘴。
潘宝珠笑道:那咱们就聊些你感兴趣的。
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画轴,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李蕊儿以为她是要和自己赏鉴名家画作,好奇地看了过去。
潘宝珠缓缓打开画卷,道:听说燕王妃擅画,不如帮忙鉴赏一下我家王爷作的这幅画如何?当画卷完全展开,李蕊儿面色一僵,整个人如坠冰窟——画上的竟然是相国寺!只见寺庙里落了厚厚的积雪,一个男子伫立在寺中的回廊里,遥望天上一轮孤月。
潘宝珠看着李蕊儿,道:王爷将这幅画作完之后,我每次看都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如弟媳指点一下,应该如何修改?此刻萧玉霆的目光被画作所吸引,好奇地凑过去,道:这不是画得挺好吗?潘宝珠笑着摇头,道:燕王不觉得有些突兀吗?萧玉霆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为何突兀了。
屋外下了厚厚一层雪,正常人应该进屋取暖才是,这人却孤身一人站在外面,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萧玉鸣面色忽的一变,抢白道:他的确是在等人。
因为要等的人迟迟没有出现,他怕错过想见的人,故不敢离开。
萧玉霆笑道:没想到简单的一幅画背后竟有这样一个故事,二哥不会画的就是自己吧?萧玉鸣苦涩一笑,道:那日我去相国寺,见到这个痴人,伫立在冰天雪窖中等待他的心上人,弄得一身狼狈,我便将这痴人入了画。
萧玉鸣神色黯然,画中的痴人就是他自己。
明知道燕王归来,李蕊儿根本不会去赴约,他还是不抱希望地去了。
那日他在雪伫立到深夜,为的就是告诫自己应该断了不该有的念想。
潘宝珠目光移向李蕊儿,意有所指道:我很好奇,他究竟会不会等到那个人呢?李蕊儿面色一点点白了下去,手心攥出了冷汗。
她故作镇静道:世上之事十之八九没有结果,等不到也不必执着。
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潘宝珠唇角微扬,笑道:燕王妃真是个妙人。
萧玉霆见气氛尴尬而怪异,又见李蕊儿眼角泛红,问:蕊儿怎么了?李蕊儿道:我不小心吃到了辣椒,辣得难受。
萧玉霆笑着坐下,夹了一块红豆糯米糕送到她嘴边,道:吃点甜的就好了。
李蕊儿咬了一口,软糯绵密的甜糕入口即化,略微平复了她忧虑的心情。
再吃一口。
萧玉霆继续喂她。
李蕊儿摇头道:我吃饱了。
萧玉霆只好将剩下的糕点一口吞下去。
萧玉鸣在一旁看着两人当着他的面你侬我侬,兀自气闷着。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没资格生气,她是萧玉霆的王妃,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属于那个男人的。
酒空人散,萧玉鸣送走了燕王夫妇,面色忽的一沉。
他回到屋内,冷冷地看着潘宝珠,道:你好大的胆子,竟刺探我的行踪!潘宝珠冷笑道:王爷何必恼羞成怒呢。
你说不出口的话,由我替你说,世上还有像我这么大度的妻子吗?萧玉鸣额头青筋突的一跳,他目光阴鸷地看着潘宝珠,一只手用力扼住她的脖颈。
潘宝珠惊恐地睁大眼睛,她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
她奋力挣扎着,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孩、孩子……一滴泪不经意间从眼角流下。
萧玉鸣渐渐松开了手,低声骂道:蠢!重获自由的潘宝珠用手护住脖颈,大口喘着粗气。
潘宝珠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恨意,道:你知不知道,你晚上说梦话的时候喊着她的名字!我才是你的妻子!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你这样羞辱。
我做错了什么?你竟为了她……想掐死我,连你的亲骨肉都不顾!李蕊儿这个贱人……是要把天下所有男人的魂儿都勾走吗?!萧玉鸣怒斥:住口!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舅兄要将你送去山隐寺了。
我如今身处这个位置,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你却因为拈酸吃醋的小事扯我后腿。
潘相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吗?!念在你肚子里孩子的情分上,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
若有下次,我不会姑息!说罢愤愤然拂袖而去。
潘宝珠心灰意冷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的怒意无处排解,只能死死握拳,片刻之后,她的手心竟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燕王夫妇上了马车,萧玉霆道:看样子裕王妃马上就要生了。
说话间看着李蕊儿平坦的小腹,脸上是一副若有所失的神情。
李蕊儿道:一会儿回去了提前准备好贺礼。
萧玉霆点点头,一把将李蕊儿揽进怀里。
回到王府,李蕊儿拉着萧玉霆一同去库房挑选了一番,最后选了个金镶玉长命锁拿到萧玉霆面前,询问他的意见。
萧玉霆笑道:你准备的一定是好的。
随后像是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李蕊儿的小腹,李蕊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自觉地用衣袖遮腹,转身欲要离开。
萧玉霆却先一步拦住她的腰,将她抱坐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问: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李蕊儿对孩子没有什么概念,道:都喜欢,王爷呢?萧玉霆在李蕊儿额头轻轻亲吻着,道:我喜欢男孩儿,也喜欢女孩儿。
说着一只手覆上李蕊儿的小腹,道:等你调养好了身体,我们就先生一个男孩儿,再生一个女孩儿。
我教哥哥武艺,你教妹妹字画,哥哥长大了可以保护妹妹。
你说好不好?李蕊儿低垂着眼眸,羞怯地点点头。
晚上二人早早就安寝了。
萧玉霆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父皇许我十日假。
去年我就答应过陪你下江南的,不如趁着这次告假,我陪你回去看看。
原本昏昏欲睡的李蕊儿闻言立刻打起精神来,她看向萧玉霆,一脸喜色道:真的?萧玉霆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我何时骗过你?李蕊儿急道: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萧玉霆轻笑着回:急什么?我需让人备船备物,最快明日才能出发。
李蕊儿喜不自禁道:还可以顺道去扬州探望舅父,对了,问问表哥要不要一起回去吧,他也几年没有回家了。
萧玉霆表情微微一滞,转念一想,李蕊儿此番南下必然是要回舅家省亲的,若是不捎带上谢修竹,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便没有出言拒绝。
李蕊儿久居樊笼,终于可以出门放松一下了。
她面上漾着浅淡笑意,很快便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