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萝像是听见了个什么笑话, 眉毛一挑,看向岑妄的眼神多了几分匪夷所思的荒唐。
诚然,有前世的记忆在, 桑萝是决然不会相信岑妄对楚楚之事上的措辞,但就算这件事岑妄没有欺骗他, 他难道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他那等行径不该打, 难道还要等着她拍手称赞?哦, 是了,差点忘了,对于男人们来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能有那么几个妓子做粉红知己, 确实是一件可以体现自己魅力与财力的佳事。
但那绝不是桑萝会有的想法, 且不说作为一个女人,她能不能忍受自己的夫君在外寻觅佳缘, 单说前世唤月的悲惨下场以及她亲眼看到的那些惨剧,她都会平等地看不起每个去青楼寻欢作乐的男子。
什么当时年少春衫薄,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只是他们看不到满楼枯骨红颜罢了。
桑萝阴阳怪气道:哪里是找打,我该夸世子爷风流多情呢。
岑妄一噎,桑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就是看不过眼那些行为。
岑妄想到婚前他是如何不遗余力地让桑萝误会他流连花丛,倒是可以豁然开朗,为何桑萝那般厌恶他了。
他诚恳道:这是两回事,我之前确实没有与青楼妓子纠缠不清, 这些无论是李枕还是楚楚都能为我作证, 我可以为你把他们找来。
还有, 我去逛红袖阁时,只是听说那儿酒好曲好,并没有想太多,往后是不会去了的。
桑萝本就对岑妄今日的作为感到诧异,听到他突然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更是惊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迟疑地问道:你脑子被人打了?岑妄道:没有,我只是认识到了我以前做法的错处而已。
错处?桑萝摇摇头,不相信似的,你真的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了吗?我知道你们男人最会认错,却鲜少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处,更谈不上自我反省了。
岑妄道:我以前也鲜少去青楼,只是为了约束品行,不让自己玩人丧德,因此在我看来,只要不去睡妓子,仅仅是去喝酒品曲并无不妥。
毕竟,许多诗词佳曲都是从青楼传唱出来,而有些场合也是难免,说实话,在那种情况下,我从来没有注意过那些妓子,更谈不上关注她们的命运了。
桑萝眉眼一动,道:那是什么让你突然良心发现?岑妄犹豫了下,那个梦境实在是太诡异了,还不到可以说出口的地步,因此他含糊地道:上回去时听楚楚说起,有个才进红袖阁没两个月的姑娘被客人折磨死了,她似乎对那样的事很见怪不怪了。
但其实也不只是如此,一个唤月的死亡还不至于给了岑妄这般大的警醒,说起来还是因为桑萝当时的悲伤实在太无助了,那么庞大,几乎要帮ꀭꌗꁅ她的身骨压弯折下去,跪在地上痛哭流泪。
直到那时,那些在岑妄眼里五官模糊,从不值得上心的妓子才隐隐约约有了些眉眼,他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其实她们也有家人,也有人会为她们的离去而痛心。
但那之前岑妄的出身确实导致他很难感受到这些,燕王府干净也只干净了一个燕王府,就连对嫖/妓不敢兴趣的岑妄也免不了为了应酬踏足青楼,足见得这种事在男人间有多盛行。
而且这还只是青楼,私底下那些换妾送美人的事更是稀松平常,岑妄很讨厌桑萝给他安排丫鬟的原因,除却他向往自己父母的感情外,确实也是因为见多了那些后宅争端。
父母能为富贵让女儿做妾,那些妾也能为了容华富贵在不同的男人之间献媚,长久下来,岑妄确实也产生了错觉,以为这世上生来就该有这样一批的男人和女人。
直到桑萝那声痛哭惊醒了他。
在加上他在现实生活里也见过唤月,知道唤月这丫头有多护主,也就再难对那些苦难无动于衷了。
岑妄说完后,又强调了一遍: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桑萝嘴巴上道:你话别说得那么满。
世俗风气本就是如此,你与别人不同,还要被人嘲笑假清高,岑妄嘴巴上说得再好听,桑萝也过了听别人说漂亮话的年纪,因此也不免怀疑岑妄是否能在声声嘲讽中坚持下来。
但她心里确实也对岑妄这番话感到复杂,这种感觉,就跟桑至会突然跑过来跟她道歉,诚恳地反省他作为父亲的失职一样,只能给桑萝猜测岑妄是不是被夺舍的满满惊恐。
岑妄看着桑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觉得我是不是真的认识到了错处?岑妄是真的很想知道梦境与现实是否有关联了,在桑至书房外,他便怀疑过桑萝一次,现在又有机会可以证实,他自然不想错过,因此哪怕初衷确实想与桑萝解释道歉,他也忍不住想要问出这个问题。
毕竟这世上确实有很多女人不喜自己的夫君去流连青楼,但是出发点完全不同,她们绝大部分都是出于妒忌,因此更把青楼妓子视为竞争对手。
——倒不是说岑妄不能理解这点,毕竟他也觉得爱的本质就是占有欲,换成是他,他也没法忍受自己喜欢的女人有别的男人,只是怎么说呢,至少这样的理由和梦里的桑萝的出发点还是很不同的。
所以岑妄屏息等待着桑萝的回答。
桑萝的思绪被岑妄扰得纷纷乱乱的,见他问了,也没有太细想,就道:反省得还算到位。
算是直接认可了他的观点。
岑妄的心就砰砰乱跳起来,呆愣地看着桑萝。
桑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后退一步,道:你今天究竟是什么毛病……她话声未落,便听一声惊喜,继而是脚步声:世子爷。
桑萝皱眉,回望过去,见是抱着笤帚走来的宝珠,起初宝珠眼里只有岑妄,等到了跟前,看到了桑萝,明显还愣了一下,岑妄低咳一声,道:宝珠,这是世子妃。
宝珠方才福身,给桑萝行礼,然后迫不及待地转向了岑妄,用雀跃的语气告诉他,最近她又学了什么,王妃又夸奖了她。
桑萝在旁只听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岑妄出于礼貌与关怀,应了宝珠两句,看见桑萝离开了,忙撇下宝珠追了上去。
他是觉得方才的事并没有谈完,但桑萝显然已经不想再谈了,只留下一句很奇怪的话,对他说:你很快就会发现,有些人不是你想救就可以救的。
*桑萝确实约了管事看账本,她已经被岑妄耽搁了不少时间,因此也没再与岑妄拉扯,登上马车就走了。
那些管事,是管理她嫁妆铺子的管事,说起来,也是块难啃的骨头。
因为她母亲留下的值钱的铺子基本都被徐氏侵占得彻底,从上到下都换成了她的人,如今托桑至的福,算是夺到了桑萝的手里。
可铺子好夺,人心却不好夺,桑萝早就告与那些管事她要看账本,但她都出嫁四日了,那些管事还是拖拖拉拉地没把账本交齐,恼得桑萝直接说要解雇他们,他们这才答应今天见面。
她之前就请教过王妃,知道很多管事都会背着主子做些吃回扣的小勾当什么,而要能干成这种小勾当的前提,就是管事手里必须保有一定的主事权,最好能联手起来把主子给架空,这样他们才能大方捞钱,然后抛点残羹冷炙堵主子的嘴。
桑萝那些管事敢如此怠慢她,除却吃准了她年纪小没什么本事外,估计还打听过她的家事,觉得她也没什么可以帮她做主撑腰的人,因此才敢如此怠慢她。
因此,桑萝料想今日估计有下马威等着让她吃。
桑萝先去的是香料铺子,因为她要来,因此香料铺子今日闭门谢客,但尽管如此,那柜台上也空空,不见任何一本账册。
桑萝转身问掌柜:我今日是来看账册的,册子呢?整个身子都像个球一样圆滚滚的掌柜笑称弥勒佛,道:世子妃是第一次掌事,所以不知道规矩吧,账册是要紧,可是做事更要紧的是搞好人脉交际。
我虚长世子妃二三十年,便斗胆教导世子妃一句,这头回见手下管事的人,正事先放在一边,需得先笼络人心。
桑萝意识到这就是下马威了,她冷笑道:笼络人心?你们几次三番推阻我的要求,我不发怒与你们算账已经算你们走运了,你们还让我讨好你们?掌柜道:话不能这样说的,这事就是世子妃先坏了规矩。
譬如铺子来了个新管事,寻常夫人手下的管家就会代替主家出面,请新管事喝一顿酒,拉近彼此的关系,毕竟我们这些管事和府里的那些签了卖身契的仆从还是很不一样的,你不能把我们当奴仆看啊。
这些事通常都是有管家做了,主家不过问的,世子妃兴许就是手下没有个靠谱的管家这才露了怯,坏了规矩,倒让其他管事猜了许久,因为世子妃是打算换了他们,所以才闹起了情绪,我是劝过几回,让他们赶紧把账册整理出来,只是他们不听,没办法。
这样的事,桑萝确实没听说过,王妃也没听说过,不然早该告诉她了,所以桑萝也只当他在胡说八道了。
可是就算看他们不过眼,要把他们全解雇了,也得让他们先掏出账本再走人,因此桑萝还是耐着性子道:那依你这过来人的经验,我现在该如何做?管事笑眯眯的:世子妃不要紧,你是主家,我们是为你挣钱的管事,我们是互利共赢的关系,哪里就能变成仇家呢,一顿饭酒就可以解开误会,拉近关系的事,我们没必要把关系闹得太僵的。
如果真的只是吃一顿饭就能把账本拿回来,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就怕不是一顿饭那样简单,桑萝警觉道:真的只是一顿饭酒就可以解决?管事道:真的只是一顿饭酒,只是可能需要世子妃多费些银两,在红袖阁要份席面了。
对了,介于世子妃没有可靠的管家帮忙打理,都是本人直接与各位管事对接,因此,我建议,世子妃最好也出席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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